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若然独宿便思郎,睡睡睡。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尽情酣恣。

礼法周公制,男女须嫌忌,胡为生出有情娘,易易易。是岸泊舡,非舡泊岸,兴妖作祟。

《醉花阴》

这一首词,已把氵㸒女没正经的情事,大半说出了。自从张监生没后,弟兄三个在孝堂里,日日相处,未兔有说话起来了。大哥、二哥原说得来、合得著的。只为第三兄弟多得些家私,栈房堆米也有三四处,忿忿不平。自然两个哥哥与这弟弟说不来、合不著了。又见三娘子勾搭他们,知他后来必然不守闺门,败坏家事。你一句,我一句,弟兄三个,几番吵闹,从此遂如冤家,竟不往来了。

张三监生把帐目,并现银囤米一查,真正吃不了,穿不了,越放肆起来。杨先生见他父亲没了,丧中吊孝陪宾,十分效劳。大哥、二哥难道好怠慢他。日亲日近,张三监生样样凭著他主张。他又会奉承内里,帮衬管家。家中上下大小,谁不欢喜他。只是引诱学生是他第一好伎俩。不嫖不偷婆娘,如何骗得银子。

七七四十九日满了,张三监生就去包了一个名妓,叫做鸩张三。

你道为何叫做鸩张三?他与一个标致小官情密了,你要娶,我要嫁,往来了半载。小官有爹娘管著,鸩张三又有假母勒□。两下里不能成就,都要寻死。商量定了,小官去买了鸩来,取一壶热酒,把鸩放在一个大碗里,满满斟了一碗酒。你要先吃,我要先吃,夺了一会。是鸩张三先呷了大半碗,一交跌在地下。小官忙把下半碗一口呷在肚里,也一交跌在地下。适值假母进房来看见了,明知是吃了鸩,两个都死了。忙叫起家里人来,一齐把粪水来灌。毕竟先灌在鸩张三口里,渐渐醒转来。再灌在小官口里,已没救了。

看官!你道只为救迟了小官,故此死了么?还有个缘故,鸩张三呷的上半碗药力轻,轻的可救。小官呷的下半碗,药力厚,厚的难救。顿时哄动了街坊邻里,只得报与小官的爹娘,哭哭泣泣的跑来,直到禀了县里。

长州县知县,姓邓名云霄,广东东莞县人。名进士出身,清如水,明知镜。立刻差人拘这一干人来审。

鸩张三已救醒了,见说差人拘审,他便大哭道:「我也趁许多银子与妈用了,肯容我嫁他,也不致坏他性命。如今他已死了,我毕竟寻个死,何苦到官受刑?」差人道:「门户人家,痴心吃药,致伤人命,也到不得偿命的田地。」假母道:「我的儿,你以后若再与人好了,我凭你嫁他,切不可寻短见。」鸩张三方才一乘轿子抬到县前。

巳牌时候,官府坐堂。差人带上这一干人犯,邓知县一一问了口词。道是迷恋青楼,自甘服毒身死,又不是娼家谋害,妓女一样服毒,却得不死。这是天怜妓女有志,恨荡子弃父母的无情,何足深究。

龟鸨本该重责,只是父母不拘管儿子,治家不严。何况娼家吩咐龟子,快快买棺成殓,凭他父母或埋或烧。再断烧埋银十两,依律许父母领去。如有兴讼不休者,定然重处。顿时赶出。

鸩张三的名声,越越播扬开去,没一个不来嫖他。原先是五钱一夜,此时是一两一夜了。张三监生就三十两一个月,包他在虎丘铁佛房,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凭他杨先生支值买办,挥金如土,再不回家。有一只吴歌为证:绝标致个家婆捉来弗值钱,载搭子药弗杀个婆娘做一连,个样事务是五百年前冤,魂帐舍子个黄金去抱绿砖。

且说张三监生的娘子在家,不见丈夫回来,五六日里,还日日望、夜夜望,指望等他到眼前,数落他一番。五六日后,觉得难过了。

有个书房小斯,唤做阿龙,是张三监生跟出跟入的,年方十五岁,极是伶俐。三娘子问道:「相公在何处?」阿龙乖人,怕家主婆怪。一五一十,把三监生在铁佛房包了鸩张三,每事托杨先生,故此我们两三个跟随,是伴当轮流回家。没什么事做的话,一二说个明白。三娘子道:「你几时领我到虎丘去,等我与他吵闹一场。」阿龙道:「三娘娘要去,等我悄悄跟著,到了二山门。三娘娘却自己上岸,问了铁佛房。进去时节,不畏与三相公吵闹。只高声骂那篾片杨先生一顿,弄得他去。三相公自然有回头的日子。」三娘子道:「你晓得帮衬我,少不得慢慢的把你个大大好处。」这小斯生得也好,极有知觉。就手舞足蹈,撺掇三娘子明日早去。

莫说三娘子打点到虎丘去。却说杨先生要说法学生银子,唆这鸩张三,要往观音山游赵家坟。张三监生就托杨先生叫了一只大游船,摆了酒席。凭他请了几个吹客,老早的都下了船,往观音山去了。

三娘子不晓得一些,在家吃了早饭,叫阿龙叫下了荡河船。把房门锁好,家里事吩咐陪嫁来的家人媳妇:「好好照管,我就回来的。」只跟了一个大丫头唤做秋花,一个中丫头唤做文璧。反出了齐门,打桐桥出头。一径到虎丘来。在二山门上了岸,问到铁佛房来。静悄悄的,并不听得人声,敲了一会门,一个老香火,一个光头小斯,走出来。

三娘子问道:「张三相公在里面么?」老香火道:「一个人也没在这里,连老师太、小师父们,都陪了张三相公游观音山去了。」三娘子道:「有这样不凑巧!」如何特地来又撞不著,倒不要说破了。

带了两个丫头,打从旧路走回。

走不上半箭地,阿龙来了。说了缘由,阿龙道:「三娘子何不上山去走走?」三娘子道:「从不听见虎丘山上,有良家游玩。」阿龙道:「那个认得是张三娘娘?不妨得。上山有个悟石轩,正在五十三参石抬边,好看得紧。他家有五个师父,唤做云锡,与我相熟。他那里有好茶,又打得好饼,三娘娘到那里坐坐,吃些饼回去。省得再一会儿饿了。」三娘子依了他言语,慢慢的步上去。

只是九月天气游人正多,才出门的良家妇女,红了脸,进不得、退不得。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悟石轩。埋怨阿龙道:「你撺掇我上来,一路人多得紧,教我好生没趣。」阿龙道:「不妨,没人认得。」

三娘子把一块银子,约莫重四五钱,叫阿龙递与师父打饼去。

不多时,云锡送茶进来,三娘子羞得没躲闪处,云锡作了揖,留了茶自去。三娘子道:「停会儿有个小路下船便好。」阿龙道:「等我叫小船泊在小武当,娘娘打从后山下船,便人少了。」三娘子道:「快去!快去!吃了饼,快些下船回家。」

阿龙跑去叫小船了。两个丫头也是从不曾出门的,见这山上有趣,东走西奔,乱乱的顽耍。三娘子靠在窗上,看那下面,只见一个和尚,走到窗底下,掀开衣服,扯掉裤子,小解起来。三娘子见四下没人,忽然动个念头,要看看别张吊,比我家丈夫的如何?只因连日不曾有这宝货,故此巴不能够见见儿。不看犹可,看了吃一大惊,比张三监生的,长一寸、大一围。那和尚把手捻著,撒完了尿,洒洒尿头。这东西忽然硬起来,竟如小棒槌。三娘子心下想道:「前日三相公的,已有趣得极了。这个长长大大的,还不知怎么快活哩?」心下想著,逼里就流了好些sao水。

不一时,两个丫头来了,饼也来了,叫小船的阿龙也来了。三娘子忙忙的吃了些饼,又催促两个丫头与阿龙都吃了,打从塔边下了坡儿,过了小武当小石桥,下了船,回家去了。

心里只记挂著长长大大的东西,夜里翻来覆去,再也睡不著。起来小解了,只见油灯半明不减,剔了剔灯。待要去睡,单衾孤枕,实是难熬。原穿著上衣,不穿下衣的。九月天气,还不十分寒冷,反把裙子束了腰,坐在灯下,想那长长大大的东西。疑疑呆呆,活像等丈夫的那时节。

是二更多天气,只听见外面敲门,渐渐的敲房门了。三娘子道:「诧异,这时节谁敲我房门?」问道:「是那个?」外面应道:「是我!」却是张三监生的声音。三娘子又喜又恼,却为想吊久了,怕一闹便不得弄弄。只得忍著气,自去开了门,半恼不恼的道:「恭喜,什么风吹得你回来?」张三监生道:「想你,回来了。」三娘子叫起丫头来,快收拾茶水,相公回来了。

张三监生道:「杨先生在外面,再收拾些现成酒,我与杨先生吃了来睡。跟随的人,再煮些粥与他们吃。」张三监生见三娘子只暖束著裙,一把抱在身上,问道:「为何此时不睡?」三娘子道:「独自一个睡不著,起来小解。正值你这冤家来了。待我去取些吃酒的物事,你快去陪杨先生吃些酒,快些进来罢。如今我一定睡得著了。」张三监生起身自去。

三娘子走到外房,叫跟随去的张成来问:「为何相公久不归,今日忽然夜归,必有缘故。」张成低低的道:「今日那三娘同游赵家坟。铁佛房两三个和尚相公都请他去的。谁知中年那一个和尚,想是与那三娘平常有一手儿,今日背著众人,在梓□阁后,与三娘亲了个嘴。三相公看见了,著实发作了一场,把小娘打发了,自己也不到铁佛房去,连夜回家。三娘娘只做不知,竟不说破的到好。」三娘子道:「我自然不说破。相公如今可也羞了。」

不一时,张三监生吃完了酒,吩咐拿了铺盖出去,洗刮了手脚,上床同睡。他原是个没正经的少年,因恼了那鸩张三,觉得自己的吊有趣了。况且三娘子的面庞,好似鸩张三几倍;三娘子小似鸩张三年纪几年。这时提起两脚,耸身大弄。三娘子久旷的女子,如饥得食,如渴得浆。两个尽情欢会,弄到四更,三娘子也忘记日间见的吊,长似这吊,大似这吊了。哼哼哈哈,妆出许多骚模样来。张三监生一泄如注。那知三娘子经净得两日,就是这一弄,得了个男胎。有请为证岂是寻常便得胎,姻缘注定数应该;若非此夜经初净,他日如他来不来。

这一夜男欢女爱,竟与初缔姻时节也差不多。只是张三监生性好游荡,过了一两日,又想出门走走。

徐家大小两个,趁丈夫往京,又来勾引他。杨先生恐怕又往徐家,没自己的想头,发出一段正经议论来,道:「这徐家是你令先尊起病的根,切不可再去。况且偷良家女人,到底有是非口舌。闻得□子门新梳拢一个小姊妹,唤做候双,标致得紧,又好酒量,也唱得几个小曲儿。不如在虎丘另寻个下处,包他个把月,倒是好的。况且十月朝近了,我陪你看看会去。」

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进房对三娘子道:「我要到虎丘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

我家私大,料不计较。」三娘子道:「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

不要整个月丢著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吃酒便吃酒,射逼便射逼,样样顺著嫖客,不像鸩张三老妓奸滑。张三监生爱他如至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阿龙却因年小,不晓其意。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过。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夜里半夜睡不著,才合了眼,只见那小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不叫破的好,只当睡著了,不言语,不动弹,看他怎么?」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心肝!我来了!」陡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把一张大吊,插画逼里去了。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来,一身冷汗。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有一挂枝儿为证: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著。梦儿里把乖亲叫,梦儿里成凤友,梦儿里配鸾交,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叹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那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那秋花正醒著,一叫就应。三娘子道:「你为何也睡不著?」秋花笑了笑儿道:「娘娘睡不著,不知为何我也睡不著。」三娘子道:「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公,你是想那个呢?」

秋花道:「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动儿?乾守著这样寡?」三娘子笑道:「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动活动儿呢?」秋花道:「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著哩!」三娘子道:「这小斯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然不知。」秋花道:「不知么?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三娘子道:「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著,他只道是你,定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秋花久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是谁?」秋花道:「是我!」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阿龙先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贼囚,怕没有日子么?」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的小逼儿,未兔耽搁了小一会儿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著,好不心焦,想道:「为何不来了?

莫不那阿龙不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料这丫头不敢!」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三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凳边,摸著是个人,就把手摸摸逼。不管三七廿一,一张吊直捣进去了。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逼心直拱在中间。阿龙直射在花心上。

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阿龙,你可晓得是我?」

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秋姐叫我来的。」三娘子道:「他说我叫你么?」阿龙道:「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三娘子笑道:「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三娘子吩咐秋花:「且关上了门,明早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从此阿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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