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其他几个青年人和她一样绷着脸,没有反应。只有意大利人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他活了!”德拉吕先生又说,“他在看我们。”

十分奇怪的直愣愣的眼神,也不说想看什么。这是尚未有思维的新生婴儿的眼神。茫然,无意识,它避开手电筒的光,似乎想继续睡下去一样。

相反,他身上慢慢有了生气,好像心脏在恢复跳动,血液渐渐地正常循环。手臂和双手有了一些合理的动作。接着,他的双腿突然挪到床边,撑起上身。经过几次尝试,他坐了起来。

于是,他们从正面看到了这个人,为了避免灯光直射他的面部,其中一个年轻人把手电筒往上一翻,电光移到凹室里床头上方的墙上,照亮了侯爵在信里提到的画像。

他们发现,画像上正是床上的这个人。同样宽阔的额头,同样深陷的眼窝,同样突出的颧骨,同样瘦削的下巴,同样招风的耳朵。但是,与信上所说的不同,这个人老了很多,瘦了很多,画像上是一个气色极好、状态极佳的贵族老爷。

他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最终没有成功;他太虚弱了,双腿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同时,他好像透不过气来似的,呼吸非常困难,或许是因为他久已不再呼吸,或许是因为室内空气不够。多罗泰看见贴墙有两块木板,于是对韦伯斯特和达里奥指指墙,告诉他们把木板取下来,这件事轻而易举便办成了,因为只有几颗小钉子固定木板,墙上露出一个圆形的小窗,或者说一个小窟窿,其直径充其量不超过三十到三十五厘米。

一股清风吹进屋子。那人也沐浴其中,虽然看上去他仍然毫无意识,但是,他朝窗洞转过身,张大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所有这些细枝末节进展得非常之慢。目击者们惊得发呆,好像看到了复活的各个神秘的阶段,但是,他们无法断定哪儿才是最终的结果。这位死者复活的每一分钟,都是一个超越他们的想象的新奇迹,他们期待着不可抗拒的结局使一切顺乎自然,可以这么说,他们期待着这个不可思议的机器人解体和覆灭。

多罗泰不耐烦地跺了跺脚,仿佛在对自己发脾气,要把自己从麻木的状态中摆脱出来。

她转头避开令她迷惑的景象,脸上的表情反映出她在努力思索,同伴们看到她的模样,也从那个人身上转移了他们的视线。多罗泰的目光在仔细探索着什么。蓝色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沉。它们似乎比普通的眼睛看得更远,在更遥远的区域里寻求事情的真相。

一两分钟以后,她小声地说道:“试试看吧。”

她态度坚决地回到床前。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显而易见和不能不考虑的:这个人活着。因此,应该像对待活人一样对待他,他有耳朵可以听人说话,他有嘴巴可以和人说话,他有个性,使他区别于周围的事物。

这个人有名有姓。所有的迹象不容置疑地表明,他在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出现与奇迹无关——奇迹是最后才考虑的一种假设,而是某种试验的成功结果——不管它显得如何出奇,我们没有权利“优先”将这一假设排除在外。

所以,为什么不问问他呢?

她在他身边坐下来,握住他冰凉和湿漉漉的手,认真地对他说:“我们听从您的召唤赶来了……我们是金奖章……”

她没有说下去,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已经说的那些话又好像荒谬和幼稚,她相信听她说话的人一定有这种感觉。她使了使劲才继续说:“在我们这几个家庭里,金奖章代代相传,最后传到我们手里……这个传统已经持续两个世纪,您的愿望……”

但是,她实在无法继续这些故作庄重的话。另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轻轻地说:“天哪!说这些话的人简直是白痴!”

然而,那个人的手抓住她的手,慢慢变得温暖起来。他好像听到了讲话的声音,好像明白这是在对他讲话。于是,多罗泰不再放空炮,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好像死而复生并没有影响面前这个可怜的人的基本需求。

“您饿吗?……您想吃东西吗?……喝不喝水?……回答我……您觉得怎么才舒服一些?……我和我的几位朋友会尽力……”

灯光从正面照着老人,他张着嘴,耷拉着嘴角,一脸呆呆傻傻的样子,没有表情,没有欲念。

多罗泰没有转身,叫来公证人,对他说:“德拉吕先生,您不认为我们应该把第二个信封,把追加遗嘱给他么。他见到那份东西,说不定会恢复意识的,何况,这是属于他的东西,我们应该按照信中的指示还给他。”

德拉吕先生同意她的意见,将信封递了过去,多罗泰又把信递给老人,一边说:“这是您自己写的,可以帮助您找回宝石。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内容。您拿着。”

她伸手过去。显而易见,老人想以同样的动作作出回应。

她再向前伸长手,他低头看了看信封,张开手指要接。

“您完全听懂了,是吗?”她说。“您一会儿打开信封!里面是关于宝石的秘密。对您来说,这实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宝石的秘密……一笔巨大的财富。”

她再次突然停住,好像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想法,一个出乎意料的发现吓呆了一样。

韦伯斯特对她说:“不错,他听懂了。他打开信纸一读,过去的一切就会重返记忆。我们可以把信交给他。”

乔治·埃灵顿支持他的意见,说:“是的,小姐,我们可以把信交给他。这是属于他的秘密。”

然而,多罗泰没有执行已经宣布的事。她极其认真地看着老人。接着,她拿起一只手电,后退几步,又走近几步,仔细看看他那只残废的手,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她已经忍了很久,终于不可收拾地爆发了。

她双手捧着胸口,弯下腰,笑得肚子都疼了。俊美的脑袋前俯后仰,她的卷发随着耸动起伏。她的笑声是那么迷人,富于青春,具有无法抵御的感染力,使在场的年轻人们都跟着她笑了起来,相反,德拉吕先生面带愠色,觉得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么个笑法很不得体,他生气地说:“我实在感到奇怪……看不出有什么好笑的……我们正在面对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看到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多罗泰笑得更厉害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是的……非同小可……一个奇迹……啊!天哪,这真是太奇怪了!放声笑一笑真是痛快!……我已经忍了好久了……是的,这是明摆的事实,我可是认真的……心里有点不安……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太想笑了!……所有这一切太奇怪了!……”

公证人嘟嘟囔囔地说:“我看不出有什么事情那么奇怪!……侯爵!”

多罗泰开心得简直无法自制了。她搓着双手,笑得流出了眼泪,口里只是在重复:“侯爵!……德·封特乃尔的朋友!……死而复生的侯爵!……拉扎尔·德·博格勒瓦尔!可是,难道你们还看不见吗?……”

“我看见镜子变得模糊……眼睛慢慢地睁开。”

“不错,不错,我同意。但是,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他嘴里呢?”

“你们走近点。”

“有什么?”

“有……”

“什么,说啊。”

“有一颗假牙!”

德拉吕先生慢慢地重复道:“有一颗假牙吗?……”

“有,有一颗臼齿是假的……一颗镶金的臼齿!”

“唔,那又怎么样?”

多罗泰没有马上回答。她让德拉吕先生有足够的时间清醒过来,让他自己去体会这个发现的意义。

“唔?”他重复了一遍,口气不再那么肯定。

“唔,是这样的……”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这样的……我心里很着急……不知道在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时代有没有镶金牙这回事……因为您知道……如果侯爵不能在生前镶金牙的话,那么在他死的时候……在这个塔楼里……他请来了一位牙医……也就是说,他从报纸上或从其它地方知道,可以用假牙换掉那只从路易十四上台就开始疼痛的坏牙……”

多罗泰终于克制住不合时宜的、令德拉吕先生反感的冲动。脸上只剩下了微笑,但是,她依然十分开心,而且颇有嘲讽的味道!自然,四个外国人也笑呵呵的,他们挤在她的周围,一个个乐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床上,那个人还是傻呆呆地毫无表情,在继续他的呼吸运动。公证人把几个人拉到一边,背对着床围成一个圈子,小声地说:“那……那……按您的意思,小姐,这是故意装神弄鬼?”

“我怕真是这样,”她滑稽地点点头,很肯定地说。

“但是,侯爵……”

“侯爵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她说。“侯爵的故事在一七二一年七月十二日结束,也就是他吞下毒药,为他的光辉一生画上句号的那一天,尽管侯爵抱着复活的希望,但是,他只留下了几样东西:一、和房间里的尘土混合在一起的一撮骨灰;二、他本人写的一封奇怪的信,德拉吕先生已经给我们读了;三、藏在某处的几颗巨大的宝石;四、他在临终时把自己关进坟墓,也就是这间屋子,当时穿的几件衣服。”

“这些衣服呢?”

“给我们这一位装扮上了……除非他买了新的,侯爵的衣服照理已经破烂得不能穿了。”

“但是,他怎么进得来呢?这扇窗子太小,别的地方又进不来。他到底怎么进来的呢?……”

“大概和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吧。”

“不可能!想想看,有那么多障碍物,路途那么险峻,拦在路上的一道又一道的荆棘……”

“谁知道那一道道荆棘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被人打开过缺口?石膏墙是不是被推倒了又重新修过?是不是在我们之前有人发现了这个房间的门?”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应该知道侯爵的秘密机关,那两块石头的运作等等。”

“为什么不可能呢?侯爵也许留下了这封信的抄件……或者是草稿。但是……不……注意,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德·博格勒瓦尔侯爵已经告诉我们实情!因为他早已料到了,因为他在信中提到乔弗鲁瓦这个仆人,说他的忠心完全有可能发生动摇,他甚至想到这个善良的人可能把整个事件记录下来。他果然记录了,这份记录在亲属之中流传,一直传到了今天。”

“纯粹是猜测。”

“德拉吕先生,这是正确而又正确的猜测,因为在我们之外,在这四位年轻人和我之外,还有别的人,别的家族,同样流传着博格勒瓦尔的故事,或者这个故事的部分情节。几个月以来,为了夺回必不可少的信物,从我父亲手中被人偷走的金奖章,我一直在努力战斗。”

多罗泰的话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她为此作了说明:“奥恩省的夏尼-罗伯莱家族,阿登省的德·阿尔戈纳家族,旺代省的达韦尔努瓦家族,所有的家族都保存着这个传说。围绕着这个传说,贪欲和暴力恶性膨胀,发生了一幕幕悲剧,偷盗,谋杀,发疯。”

“但是,”埃灵顿指出,“这儿只有我们几个,其他人在干什么呢?”

“他们在等待。他们在等一个他们不知道的日子。他们在等金奖章。我在拉罗什-佩里亚克教堂见到一个叫化子和一个女工,他们在等待奇迹出现。我还看见两个精神病人来参加约会,他们在海边等着退潮。还有,我在一个星期前把一个叫德·埃斯特雷谢的强盗送上了法庭,这个危险人物是我们家的一个远亲,他为了夺取金奖章竟然不惜杀人。如果我现在说,我们在和一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打交道,你们不会不相信吧?”

达里奥表示不同意:“这么说,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是要扮演侯爵希望在死后两百年扮演的角色咯?”

“是这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宝石,我告诉您说,为了宝石!”

“但是,既然知道有宝石,他只要去找,找到以后占为己有就行了。”

“他肯定找过了,请您相信这一点,而且反复地找了,但是毫无结果!有一个新的证据可以证明他只知道乔弗鲁瓦的记录,因为乔弗鲁瓦的主人没有将藏宝石的地方告诉他。为了知道藏宝石的地方,为了出席博格勒瓦尔的后人的这个聚会,在经年累月的悉心准备以后,他在今天,即一九二一年七月十二日,扮演了侯爵的角色。”

“这可是一个危险的角色!一个没法扮演的角色啊!”

“扮几个钟头是可能的,而且这也够了。我说,几个钟头……你们想一想,只过了十分钟,我们不就同意把装着谜底的信封交给他了么,非常可能这正是他装神弄鬼的目的。他显然知道有一份追加遗嘱,一份解释性的

文件。但是去哪儿找这份材料呢?公证人巴比埃不在了!所有的继承人都不在了!去哪儿找呢?来这儿找啊,来七月十二日的聚会上找啊!从逻辑上讲,这份追加遗嘱一定会带来这里!从逻辑上讲,人们会将这份东西交还给他!事实上,我已经拿在手里。我正要递过去给他。再多一秒钟,他就知道里面的秘密了。接着,再见吧。一旦得到德·博格勒瓦尔侯爵的宝石,所谓的德·博格勒瓦尔侯爵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是说,他会尽快地逃跑。”

韦伯斯特问道:“为什么您没有把信封交给他?您猜到了?……”

“不,不是猜。但是,我有所防备。我把信封递过去,主要是想试验一下。如果他接受的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有这样的反应是无法解释的,这是一个对他很不利的证据!他接受了。我看见他迫不及待,那只手抖得厉害。我心中有底了,与此同时,偶然的发现令我喜出望外:我看见了他嘴里的金牙!”

所有这些事情环环相扣,连接得十分严密,多罗泰揭示出事情的变化,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就像向人展示一幅壁毯,说明和谐的统一来自图案和色彩的复杂组合一样。

四个青年人惊讶不止,没有一个人怀疑姑娘所说的话。

阿奇博尔德·韦伯斯特大声说道:“您好像经历了全过程一样。”

“真的,”达里奥附和道,“好像复活的侯爵在您面前从头到尾表演了一遍似的。”

“深刻的观察力,严谨的逻辑性!”伦敦来的埃灵顿说。

韦伯斯特还加了一句:“非常灵验的直觉!”

多罗泰没有用她往常的微笑回应他们的赞扬。她感觉到整个事件正在急转直下,似乎还预示着即将会发生令她恐惧的事情。是什么事呢?怕什么呢?

大家没有做声,德拉吕先生突然叫喊起来:“嘿!我,我认为您搞错了。小姐,我完全不能同意您的意见。”

德拉吕先生是这么一个人,他不轻易改变主意,但是,一经改变,他就死死地抱住新主意不放了。突然之间,侯爵的复活似乎成了他必须奋起保卫的教条。

他又重复一遍:“我完全不同意您的意见!您堆砌一个个毫无根据的假设。不,这个人不是冒充的。有一些对他有利的证据被您疏忽了。”

“哪些证据?”她问道。

“喏!他的画像!他和画像上的德·博格勒瓦尔侯爵一模一样,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画像出自尼古拉·德·拉吉利埃尔之手!”

“谁告诉您这是侯爵的画像,而不是这个人自己的画像?要像一个人还不容易么。”

“但是,这古老的画框呢?这日期久远的画布呢?”

“我们应该肯定,画框是过去留下来的画框。我们同样应该肯定,画布没有换过,只作了些许涂改,以便使画像与这个假侯爵大致一样。”

“那么这个断指呢?”德拉吕先生得意洋洋地大声问道。

“手指是斩得断的。”

公证人火了:“啊!这不可能,一万个不可能!不管诱饵多么有吸引力,谁都不会自残肢体的。不,不,您这一套说法站不住脚。啊,您想,像这个家伙会斩断自己的手指!就这个家伙,死气沉沉,笨头笨脑的样子!他干不了这种事!这是个废物,一个胆小鬼……”

上述论证令多罗泰感到惊讶。它恰恰点明了整个事件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她也恰恰从中得出了应有的结论。

“您说得对,”她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自残肢体的。”

“在这种情况下……”

“在这种情况下,说明这件残忍的事是另一个人干的。”

“是另一个人斩断了他的手指?一个同伙?”

“不只是一个同伙,是他的头儿。策划整个事件的脑袋不是他。这个冒险的情节不是他导演的。他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一个因为骨瘦如柴的模样而被选中的无赖。幕后牵线的人物还在暗处,他才是个可怕的人物。”

公证人打了个寒颤。

“好像您认识他一样?”

过了一会,她慢声慢气地回答说:“很可能我认识他。如果我的直觉没有弄错的话,整个阴谋的主脑应该是被我送上法庭的那个人,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德·埃斯特雷谢。他虽然在监狱里,但是,他的同党——因为他们有很多人——在继续由他开始的勾当,并且企图将它一干到底……对了,对了,”她接下去说道,“可以这样认为,德·埃斯特雷谢已经安排妥当。他多年来坚持不懈,这种阴谋符合他阴险狡诈的性格。我们得提防他才行。即使关在牢房,他也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危险……危险……”公证人尽量沉住气,说,“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在威胁我们!再说,这件事行将结束。为了那些宝石,让我们打开追加遗嘱吧。对我来说,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德拉吕先生,事情不在于您的任务有没有完成,”多罗泰接着说,话语中反映出她还在苦思苦想。“事关如何逃脱灾祸的问题,我还不太清楚灾祸的性质,但是,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它在逼近我们,我的感觉愈来愈清楚。灾祸来自何方?我不知道,但是,它确实存在。”

“太可怕了,”德拉吕先生嘀咕道。“有办法对付吗?怎么办哪?”

她朝那间用做凹室的角落转过身。

床上的那个人不再动弹,阴影遮住了他的头和上身。

“我们来问问他。你们知道,这个次要角色不是单独来这里的。有人把这个位置交给他,自己在一旁监视,就是德·埃斯特雷谢的那些走狗。他们在幕后等着演出的结果。他们在监视我们。或许还在偷听我们说话……我们来问问他。他会告诉我们,万一阴谋失败,他们会采取什么手段对付我们。”

“他不会说的……”

“会的……会的……他落在我们手里,为他扮演的角色请求宽恕,对他有好处。像他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是趋炎附势之徒……瞧他的模样。”

那人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但是,他的姿势好像不太自然。像他这么坐着,半弯着腰,早就应该失去平衡了。

“埃灵顿……韦伯斯特……”多罗泰命令道,“用手电照一照。”

两只电筒同时射出一道光柱。

稍许过了一些时间。

“啊!”多罗泰叹口气,她第一个看到可怕的事情,不禁后退了一步。

六个人突然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一下子无法解释的场面。他们以为那人已经僵化,实际上,他的上身和头在慢慢地向前倾侧,慢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是确实是在倾侧。两只眼睛圆骨碌碌地从眼窝里突出来,在电光的集中照射下,两只恐怖的眼睛像深色的红宝石闪闪发光。他的嘴巴在抽搐,像要大声呼喊,但是喊不出声音来。接着,他的脑袋垂到胸前,牵动了整个上身。

前后不到几秒钟,大家看见一把乌木柄的匕首,刀刃的一半插进他的右肩,鲜血汩汩地从脖子下方流出来。他终于支持不住。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慢慢地跪在石板地上,突然噗通一声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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