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动的刀光剑影戛然停止,罡风卷起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大刀停在了林曲的额前, 长剑抵在了温石兰的脖颈上。

平手。

两人同时撤开, 林曲微微地笑:“承让。既为平手, 不若我们交换赌注,前辈要的千年鲛珠在此, 还请前辈将叔父的骨灰交还。”

说着, 微微抬手, 拿出一只巴掌大的锦盒。单指推开,盒子里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灵光流转的鲛珠。

鲛珠传说乃是深海鲛人泣泪而成的珍珠, 其实是一种海中灵蚌所生的珠子, 可以入药, 也可做首饰。千年鲛珠是极为罕见的,有一些特殊的功用。

温石兰看着那颗珠子,毫不犹豫地拿出了林争寒的骨灰。那是一个小小的白瓷罐, 用艳红的塞子盖着,又用红绳绑了个结实, 一看就是朱星离的手笔。除了他, 没人会往骨灰罐上绑红绳。

着实是林争寒的骨灰无异了。

两人同时将手中的东西掷向对方,在骨灰坛即将触到林曲指尖的时候, 林信骤然出手, 用剑尖将亲爹的骨灰坛给挑了出去。

白色的瓷坛飞上天,贴在坛底的噬灵符咒飘飘摇摇地掉了下来。

林曲一跃而起,将骨灰稳稳接到手中。林信则一剑穿透那符咒中间不停转动的眼珠子,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什么草原上的天狼星, 我看是草原上的疯狗!”林信弹指烧了地上的噬灵,言语中尽是鄙夷。

温石兰对于噬灵失败并没有什么表示,转身欲走。

“且慢。”林曲将骨灰罐稳稳地放在石桌上。话音刚落,十几名身着青衣的林家子弟御剑而来,将温石兰牢牢围在中间。

温石兰将七颗鹿璃重新安放回刀背上,横刀看向人群后方的林曲:“你欲何为?”纵使他灵力再强,也敌不过十几名林家高手。

“前辈用这等下作手段,委实有辱宗师名号。礼尚往来,还请前辈将身上所有的咒符交出来。再回答舍弟一个问题。”林曲指了指被林信烧成灰的噬灵。

你不仁,我不义,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你。所有的林家人皆激发了鹿璃,剑气缭绕周身,以防温石兰爆起杀人。

温石兰沉吟片刻,摘下腰间的黑色牛角,看向林信,“你想问什么?”

“这东西,是谁做出来的,可有解?”林信连着说,欺负蛮人对汉语不甚了解,两个问题合成一个。

“大巫,无解。”温石兰将牛角扔过来。

林曲没有接,任由那东西掉在了地上。林家高手依然围着温石兰,林信提着旸谷走过来,“兄长,今日便将此人留下吧。”

温石兰乃是北漠第一高手,同时还是手握军权的斩狼将军。捉住温石兰,给他喂噬灵,让蛮人也尝尝失去灵力的痛苦,还能用他跟乌洛兰贺若换好处。

不愿多事的林曲,骤然听到这般无耻的提议,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石兰冷哼一声,激发了斩狼刀上的鹿璃,一颗,两颗……五颗,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是草原上的狼,只能杀死,不能捕捉。

第六颗鹿璃亮起,浓稠的灵力逸散开来,身后的清浅流水都开始不安地震颤,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鹿璃亮到七颗,可劈山斩石横扫千军,同时灵脉爆裂同归于尽。

“说笑而已,”林曲及时制止了温石兰,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后会有期。”

林家的高手齐齐退后,让开了出路。

温石兰收起周身鼓荡的灵力,斩狼上的鹿璃也渐渐黯淡下来。突然,单脚踏地,直冲林信而去。

林信立时横剑,被斩狼重刀压着,瞬间向后退了三丈远,剑气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小崽子,我说过,别让我再看到你!”温石兰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杀意,“再有下次,就把你像野兔子一样剥了皮,将血肉献给大巫!”

深蓝色的眸子骤然紧缩,林信咬牙,倒转灵力开始吸魂。温石兰猛然发力,重重地将他推开,跃上斩狼刀,呼啸着飞上高空,眨眼消失在天际。

沈楼得了国公之位,却没立时离开京城,应太子之约到醉仙居喝酒。

“如今国库不丰,当真不是开战的好时机。清阙,孤明白你的急迫,日日面对那群蛮人,国仇家恨早已忍无可忍。只是,父皇那边,有些难办。”太子跟沈楼碰杯,眼圈泛红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同身受、爱莫能助。

“是臣唐突了。”沈楼面色淡淡,给太子斟酒。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谁也比不过,该为你做的,孤一定做到。开战之事,还需再周旋一二,”太子笑着说,暗自观察则沈楼的神色,话锋一转,说起了林信,“听闻你与割鹿侯重归于好,他为了救你孤身跳下了莫归谷,此事当真?”

林信一直没有接受太子的示好,甚至明着作对。如今酌鹿令正推行得如火如荼,列侯诸公被林信收拾得服服帖帖,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再这般下去,皇帝迟早以压制不住割鹿侯太过无能为由,将太子之位转给封重。

近来听说林信为了沈楼跳崖的事,太子可谓欣喜若狂。沈楼是效忠于他的,若是能通过沈楼制住林信,岂不美哉!

“割鹿侯之事,殿下不必担忧,林信只效忠于帝王。”沈楼垂目道,不过这话,说的是前世的割鹿侯。

太子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攥紧。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帮太子劝服林信。并且提醒他,列侯诸公只效忠于帝王,自己如今也是国公,并不是一位储君可以随意支使的。

酒席不欢而散,沈楼对于毫无长进的太子彻底失去了耐心。上辈子便是这位一意孤行的新帝,屡次横插一手,以至于大庸节节败退,困守南域。如今非但没有开窍,还假惺惺意图冒领劝说帝王出兵的功劳,当真令人绝望。

“怎样,他是不是说,苦苦哀求,父皇却是不听?”一身便服的封重从人群里冒出来,跟在沈楼身后。

沈楼瞥了他一眼,“殿下不该出现在此。”

“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你的后手已经奏效了。”封重左右看看,用手中的大烧饼遮住脸,悄声道。

北域边境八百里加急。

蛮人突袭雁门关,屠了广武城。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被挖了双眼,整整齐齐码在主街上。

雁门乃是要塞,广武是雁门关的主城。北域在地图上呈扁平状,雁门关乃是最薄之处,与中原、北漠接壤。破了雁门关,蛮人便可直入中原。

“欺人太甚!”元朔帝将沈秋庭的亲笔战报狠狠拍在御案上,屠城也就罢了,还挖了所有人的眼珠子,整整齐齐码尸体,实乃对大庸的挑衅!

沈楼眸色微暗,雁门关?这本是他与妹妹商议好的,选一座小城做屠城假象,但选的乃是函谷关,而非雁门。

不管出了什么岔子,沈楼二话不说双膝跪地,再次请战。封重提前安排好的几名文官也纷纷出列。

“皇上,蛮人此番,是将大庸的脸面摔在地上踩踏。若不开战,国将不国!”

“臣虽为一介书生,也有灵根灵脉,可为国一战!”

“臣请战!”

“臣请战!”

封卓奕背着手,在高台上来回走了几步,突然站定,咬牙道:“打就打,我堂堂大庸,岂容蛮人欺辱!传朕旨意,封沈秋庭为桑弧郡主,沈楼为征北大元帅,点兵,灭蛮!”

“臣,遵旨!”沈楼朗声应道,双手接过虎符,立即前去点兵。

朝廷大军缓缓行进,沈楼先一步抵达雁门关,见到了怒不可遏的沈秋庭。

“怎么回事?”沈楼将封郡主的圣旨抛给妹妹。

沈楹楹看也不看地扔给随侍,用马鞭指着满目疮痍的广武城,“你自己看吧。”

蛮人突袭是真的,挖眼珠也是真的,只是没有屠城。被生生挖了双眼的百姓,横七竖八地倒在街道上,挣扎翻滚,血流成河。沈楹楹索性夸大了些,报给朝廷。

沈楼看着那些顶着两个血窟窿哀嚎不止的凡人百姓,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阴谋的大猜想篇》

信信:大巫要我的血肉做什么?

楼楼:祭天!

师父:画阵!

虫虫:炖汤!

信信:蛮人挖百姓眼珠子做什么?

楼楼:挑衅!

师父:养蛊!

虫虫:炖汤!

信信:→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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