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人口的主体,即农业人口,我们可以注意到,这个群体不仅深受机器,而且深受产业转换的影响。英国绝大部分毛织业,为小农场主及其妻子和孩子提供在家兼职。然而,新的棉花产业依靠机器和非人力。棉纺生意不是将劳动分解成不同的阶段让村民在家里干活,其中许多人实际上是产业链的特定分支上的小本经营者,而是要求建立更多工厂和集聚附近的人口。工人不再是老板和房屋的业主,而成为纯粹住在出租房里挣工资的人。

在法国战争期间,工资与生活成本变得严重失衡,几乎令人绝望,因为议会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改善这种局面的努力留给了地方当局。在18世纪,由议会产生的政府不仅腐败,对工人阶级的需求漠不关心,而且十分低效。直到进入下一个世纪,政府才全面改进工作方法,以便能够在日益发展的新的社会和经济条件下发挥作用。它大体上还是一个在不同于都铎时代的环境下尽量运转的都铎式机器。例如,国家管控工资的理论在英国生活中是一个古老的观念,要追溯到伊丽莎白时代著名的《劳工法》,但是议会日益受到自由放任学说的影响,在18世纪末拒绝干预雇主与雇员之间的关系,虽然旧法规还在名义上发挥作用。

以治安法官为代表的地方权力,愿意尽力帮助农业劳动者,可是不幸地采取了一种将会导致灾难性结果的错误方法。1795年在斯皮纳姆兰召开的一次伯克郡治安法官会议上,他们规定了工资随谷物〔小麦〕价格涨跌的幅度。虽然他们建议雇主按照这个计划提高工资,但同时规定,如果劳动者没有获得认定的数额,应该用堂区基金(parishfunds)给予补贴,条件是他首先被宣布为一个贫民。正如可以预见的那样,雇主们利用了他们的机会,不是加薪,而是让堂区基金来填补缺口,结果一大部分农业人口为了谋生而沦为贫民身份,随之而来的后果就是他们的精神面貌明显沉沦了。尽管地方税收增加了,这项制度还是受到雇主的欢迎。它不仅避免了许多人担心的劳工阶级的革命,而且利润和租金的上涨远远填补了税收的上涨。经过一代人的时间,这项制度实际上推广到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每一个村庄,代价是诚实的贫穷劳动者遭受了许多苦难,失去了尊严。

直到1815年拿破仑战争结束,所有这些力量的全部影响才被感觉到。但这个过程在本章所涉的时期就开始了,人口和工厂的增加,几乎立马开始显现出负面效果。在毛纺业时期,工作是由相当数量的工人在自己家里完成的,没有现代工业主义的妖魔,即管理费用。但是建立工厂和安装机器需要巨额投资,对于用自己的资金或借贷投资的雇主来说,未能盈利就可能导致破产。

在旧的家庭手工业制度下,风险和利润被广泛地分散成较小的份额,而新制度意味着所有权的集中,少数人可积累大量财富,而从前独立的家庭手工工人沦为纯粹的雇用劳动者,依赖于新工厂主获取所有生活资料。先前的家庭手工业劳动在很多情况下只是用于贴补家用,工人的食品和住房已经得到保障,尽管相当贫穷。而现在,雇佣制和不同水平的工资制度,已经意味着产业工人的生活依赖于他能够达成什么协议。

日常开支和通过新方式迅速致富的欲望,使得大多数雇主残忍地对待他们的工人,也有一些明显的例外。为了最大程度地发挥机器的生产力,劳动强度增加了,因此通常童工一天工作十六小时,最流行的人道主义极限是十二小时。要是劳动力的供给受限,境况可能会好一些,但是正如我们在工业革命一开始就看到的,其他力量也在发挥作用,造成劳动力供给的过剩,而这种过剩又被快速增长的人口进一步加剧。诚然,机器生产使得商品价格快速下跌,但是整体的生活成本并没有降低,主要是食物成本,而这应归咎于谷物法和对法战争,我们将在下文论述。此外,旧的乡村贵族虽然专横不公,但他们从土地的长期占有和与佃农的关系中,养成了某种责任意识,而这种意识在新富的工厂主中通常是整体缺乏的,在谋利过程中,他们把机器和操作机器的人看作差不多一样的东西。

对任何过往时代的社会状况作出准确评价是不可能的,但是尽管权威们观点各异,我认为一般意义上可以说,我们正在回顾的古老的英格兰,无论作为财产所有者的乡村地主与世代依赖其土地生存的佃农之间,还是作为生意所有者的城市商人与住在师傅家的学徒之间,较之新工厂主与他们或许根本不认识或叫不出名字的流动的大量“人手”,有一种更加亲密和人性化的关系。个人主义和金钱关系的时代开始了,善与恶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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