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和十五年(公元820年),宪宗被宦官杀死,其第三子太子李恒在宦官梁守谦、韦元素、王守澄等人的拥立下登基,是为唐穆宗。第二年改年号为“长庆”。唐穆宗当政的四年中,各地藩镇卷土重来,全面反叛,朝廷中朋党之争、宦官专权的局面愈演愈烈,唐朝的政局越发不可收拾。

穆宗初即位,藩镇屏息,天下安宁,可穆宗一上台,政局马上起了根本的变化。穆宗即位的元和十五年,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死,其弟王承元暂摄军务,上书朝廷,请派遣节度使。新旧节度使更替,往往是关系到藩镇以后是归属中央还是据地自立的关键时刻,穆宗本应慎重考虑,选择称职者就任。但穆宗昏庸,竟派田弘正前去任成德节度使。田弘正曾两次征讨成德,双方成仇多年,成德军士怎么会服从他的管辖呢?尤其是当时不仅地方节度使可以随便脱离中央,其手下的骄兵悍将稍不如意就杀掉或者驱逐节度使的现象,也已司空见惯。派田弘正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左金吾将军杨元卿曾进言穆宗,认为这样用人不当,穆宗却一意孤行。

田弘正自率魏博镇归附中央以来,一心顺服朝廷,这次由魏博调任成德,虽明知有危险,但还是服从调动。为了防止意外,带了亲兵2000名前去赴任。而朝廷却不供应这部分人的粮草。弘正四次上表请求,判度支崔倰毫无远见,性情执拗,认为不宜开此先例,故迟迟不报,弘正只好将2000名亲兵再遣回魏博。

此时穆宗又下诏,以钱百万缗赏赐成德军,负责供给的度支没有及时运到,本来成德军士就怨恨田弘正,这样更怀疑是他扣押了朝廷的赏赐,更加愤怒了。

成德都知兵马使王庭湊一直在密谋作乱,因惧怕田弘正的2000名亲兵未敢发难。亲兵一被遣回,王庭湊便利用军士的怨恨情绪,于长庆元年(公元821年)杀田弘正及僚佐、将吏、家属等300余人,然后四出攻掠,陷冀州,进围深州,要挟朝廷封他为节度使。

穆宗既不了解天下藩镇的形势,也不懂得如何处理中央与藩镇的矛盾,又不肯听取臣下的意见,只知饮酒酣宴。幽州节度使刘总,因生平酷杀,晚年悔恨,向朝廷辞职准备做和尚去,行前上奏德宗,把幽州分为三道,一道委任给平卢节度使薛平,一道委任给京兆尹卢士玫,一道委任给宣武节度使张弘靖。德宗毫无主见,照准办理,权臣崔植、杜元颖又偏向张弘靖,便把瀛、莫二州交给卢士玫管领,其余全由张弘靖统辖,对朱克融等幽州悍将也不予安排,仍命他们回卢龙受张弘靖驱使。张弘靖到卢龙后,一反幽燕节度使与将士同甘共苦的传统,作威作福,扰乱百姓,扣留朝廷赏赐,裁减军士粮晌,又鞭杖侮辱士卒,结果引起兵变,朱克融被推为节度使,寇掠附近州县。

由于上述严重的失误,使本来已经停熄的河北战火,重新燃起。自此兵衅一开,唐朝再也没有力量收复了。

穆宗下令调集魏博、横海、河东、义武等诸军17万余人,以裴度为镇州四面行营都招讨使进讨河北。

裴度在宪宗时曾督诸军讨平淮西,有将相大略,但此时已非讨淮西可比。宪宗时对他专信不疑,现在却处处力不从心。因朝中有翰林学士元稹、知枢密魏弘简从中作梗。二人深怕裴度成功,重新入相,凡裴度所筹划军事,千方百计破坏、掣肘,昏庸的穆宗专听二人的谗言,裴度即便有回天之力也无济于事。

当初,宰相萧俯、段文昌以天下太平,理应裁军为由,怂恿穆宗密诏天下车镇,每年100人中减员额定8人,以减少军队的数额。结果许多士兵失去军籍,落籍军士聚山泽为盗,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乱,一呼而亡卒皆集。而诸车镇兵少,临时召募,全是些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到前线后,不仅各地节度使有宦官作监军,领偏军的将领也有宦官监阵,将领不能独力处理军务,一举一动都要由朝廷授以方略,且朝令夕改,无所适从。监军们还把骁勇士兵做自己的卫士,只让老弱病残者上阵,大大降低了官军的战斗力。

当时,王庭湊围攻深州甚急,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将全军救深州,独当东南一面,为官军讨敌的中坚力量。重胤见敌一时难破,坚壁固守。穆宗又犯兵家大忌,临阵易帅,以杜叔良代替乌重胤,官军失去讨敌的中坚。结果每战必败,亡7000余人。

成德、卢龙二镇的反叛,对其他藩镇起了很坏的影响。田弘正调离魏博,以田布为节度使,其牙将史宪诚煽动镇兵,逼迫田布遵河朔旧制,背叛朝廷,田布被逼自杀,众推史宪诚为帅。穆宗无奈,立史宪诚为节度使。史宪诚外奉朝廷,暗地与王庭湊、朱克融互相勾结。魏博镇的叛乱,使前线的形势越来越糟。

唐宪宗末年,因征伐四方,国用已虚。穆宗即位后,又赏赐无节,游宴无度。全师出兵,不仅师久无功,且使府库空竭。唐后期,凡各镇军队,一出本境,即由中央的度支负责供给军需。进讨诸军皆因乏粮不能进攻,军士甚至自采薪刍,每天供应军粮不过陈米一勺,结果官军士气低落,皆无战心。就连当时名将李光颜也只得闭壁自守。到长庆二年(公元822年),穆宗只得与王庭湊妥协,承认他为成德节度使,朝廷罢兵。讨伐河北的战争遂以中央的彻底失败而告结束。

这样一来,中央威信大损,藩镇势力更加嚣张跋扈。幽州(卢龙)节度使朱克融竟耍笑朝廷,先进献马万匹,羊10万头,然后要朝廷将马、羊钱作为犒赏拨返幽州。

河北的卢龙、成德、魏博三镇一失,唐中央对各地藩镇的防线全线崩溃,各地反叛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到中央。昭仪节度使刘悟受监军刘承偕的凌辱和排挤,囚禁刘承偕,效法河北三镇,招集不逞之徒,反叛中央。武宁节度副使王智兴,驱逐节度使崔群,抢掠盐铁钱帛及汴河中给皇帝的进奉和来往商旅,并遣轻兵袭取濠州。宣武镇李臣则作乱,浙西大将王国清遥相呼应。

唐穆宗上台仅两年时间,就把宪宗苦心经营的统一局面折腾殆尽。叛乱迭起,藩镇与中央之间、藩镇与藩镇之间战祸连年,争斗不休,破烂不堪的唐王朝再也不能起复了。

唐穆宗不仅是一个胸无大志的昏庸帝王,而且是一个不理政事,只知享乐腐化的花花公子。元和十五年,穆宗由宦官拥立上台,赏赐左右神策军每人钱50缗(一缗一千钱),六军、威远军每人30缗,左右金吾每人15缗,这种巨额的赏赐恶例一开,致使后来即位的皇帝不堪重负。

当时,宪宗尸骨未寒,安葬仪式还没有举行,穆宗丝毫没有丧父的悲哀,相反却沉浸在登基坐殿的得意之中。先是在丹凤门楼观看倡优杂戏,又不辞劳苦到左神策军中观看手博杂戏。至于如何巩固自己的统治,安定天下,他连想也不想。

安葬宪宗后,每月初一、十五穆宗即率领群臣到兴庆宫拜见太后,奉养太后的衣物服饰及食品极尽奢侈华丽。又发神策军2000人疏浚鱼藻池,以供自己游玩。

按照中国古代的礼制,父亲死了,儿子要服孝三载,不履官职,不近声色之娱。因为皇帝要治理天下,唐朝时可在27天后,脱孝服,改换公服,上朝处理政事,叫作公除。穆宗刚过公除,即纵情地游畋声色,大肆赏赐,又下令在九月重阳节先择胜地,大宴群臣。拾遗李珏与同僚劝阻,穆宗不听。

这年十月,党项族勾结吐蕃入侵泾州(今甘肃泾州),兵势浩大,连营50里,边境告急求救的战报频传,朝臣却找不到穆宗。谏议大夫郑覃等进言,劝他停止宴乐,以备四方之急,穆宗竟不知郑覃等人是何官职,问宰相说:“此辈何人?”宰相告诉他是谏官,他才故作姿态地慰劳了一番,说“当依卿言”。实际上完全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对自己的行为还心安理得。

唐穆宗既然不留意天下安危,当然更不会注意认真选拔治国人才了。穆宗先后任命的宰相有萧俯、段文昌、杜元颖、王播、元稹等人。这些人不是专会阿谀奉承,滥搞阴谋权术的势利小人,就是目光短浅,才能低下的平庸之辈。

穆宗所信任的这些宰相,在国难当头时,既提不出有关国计民生的经济措施,又提不出治国安邦的战略决策,更没有以天下为己任,为朝廷排扰除患的政治抱负,相反,却都在为谋求自己的私利而献媚皇帝,结党营私,排斥异己。皇帝昏庸无能,不理政事,宰相争权夺利,不干正事,使唐朝的统治由治到乱,江河日下。

穆宗时,朝臣中也并非没有人才,像裴度、崔群、白居易、韩愈等都是一代名臣,但穆宗既不信用他们,也不采纳他们的意见。

穆宗讨伐王庭湊,动用十几万人,逾半年而无功,虚费军资,仅供魏博一军,月计钱28万缗。中书舍人白居易指出,朝廷之所以师久无功,主要由于节将太众,其心不齐,而朝廷又赏罚不明而造成的。建议派李光颜率诸道精锐三四万人从东速进,裴度将河东全军从西面压境,成东西夹击之势,其余诸军悉遣归本镇,则众心齐一,必有成功。两道共留军6万,所费无多,度支供给也容易丰足。如果穆宗果真能采纳白居易的意见,平定河北指日可待。可白居易的上书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回音。

长庆二年(公元822年),穆宗与宦官在宫中击球,有一宦官失手落马,弱不禁风的穆宗竟因此受惊吓而得风疾。时李逢吉为相,与宦官王守澄互相勾结,控制朝政,权倾内外。穆宗自这次大病之后,也吃起方士所进的金石之药来。到长庆四年初,终因风疾复发而死于长安宫中的清思殿,时年30岁。葬于光陵,谥“睿圣文惠孝皇帝”,庙号“穆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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