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鹤”卧铺特快列车是东北地区夜间的明星。

“夕鹤”这个名字源自北海道钏路沼泽地区的丹顶鹤。

宫本他们乘坐的这节卧铺车厢里,还有一个从名古屋来的、到恐山灵场去的老人旅游团。

离开上野后,他们操著名古屋方言心情地聊了一会儿。到了晚上11点熄灯以后,都回到各自的床位。

宫本也爬到了上铺,拉上帘子,开始换衣服。和三层床铺相比,上下高度要高一些,但坐到铺上以后,也只是刚刚能伸直腰。

他坐着脱掉上衣和衬衣,然后又躺下脱掉了裤子,接着又换上了预备好的睡衣。虽然相当憋气,但大概因为即将回到久别故乡的缘故吧,如同高中时代假期旅行似的,内心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其他5个人,有的人连衣服也不换,熄灯之后仍然在兴致勃勃地聊天。但到将近12点时,可能是累了,他们互道晚安后,也拉上了布帘。今天是星期五,可能有不少人是工作了一天之后来乘这趟列车的。

宫本换上衣服,拧开床头灯,躺下了。上铺没有窗户,但在躺下以后刚好和眼睛高度差不多的地方,开有一个大小和横摆的小开本书差不多的小窗。也许算不上是窗户,说它是个孔倒更确切。上面带有盖子。打开盖子,飘逝而去的夜景映入眼帘。

宫本透过小窗户,眺望了一阵夜景。雨刚好也停了。

“安田为什么没来呢?”安田的铺位现在还空着。

第一个停车站是水户。11点29分到达,晚点2分钟。列车在这里停车9分。

宫本的卧铺位置正好靠近站内的照明灯,强烈的光线从小窗子射了进来。他只好关了窗子,后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境中,他看到了川岛、町田、片冈、桥口真优美和村上阳子。

宫本担任主席,大家在争论问题,可是议题却不清楚。争论非常激烈,村上阳子哭了,宫本不知所措。其他人围住宫本,似乎正在指责他。几个人一齐喊道:“宫本!挺住!”

“喂,宫本!”有人喊他,宫本睁开了眼。

眼前是町田严肃的面孔。猝然之间,他以为还在做梦,揉了揉眼睛。

“什么事?你现在找我。”宫本看了看手表,他没关床头灯就睡着了。现在已经是凌晨3点50分。

“刚才经过仙台了。”町田小声说道。

车厢里很安静,可以听到轻轻的鼾声。

“都过仙台了?什么事呀?”宫本眨了眨眼睛,看着町田。

“川岛不见了。”町田把脸凑过来说道。

“没了?”

“对。川岛在3号下铺,也就是我下面,他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了?”

“可能是凌晨1点左右,我睡不着,想借川岛带来的杂志看看,发现他不在了。”

“他是不是上厕所了?”

一等卧铺车厢里就有厕所,上厕所和洗脸都不用到其他车厢去。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大约过了30分左右,我又看了一次,川岛还没回来。后来,我眯了一觉,醒来后又看了一回,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这可真有点怪呀!”宫本突然担心起来。

两个人穿着睡衣,下到昏暗的通道上。正如町田说的那样,川岛不在。

床上只放着一只手提箱,上面贴有“川岛”的名字。箱子周围零散地放着几本杂志。睡衣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没有发现鞋,可能是穿着衣服到什么地方去了。

“一定是搞错了?”宫本冲町田笑了笑。

“你说是搞错了?”

“那家伙上高中的时候就是马大哈。他会不会搞错了,钻到安田的铺上去睡了。”

“安田是上铺,上下铺还能搞错吗?”

“我们看看再说吧!”

宫本爬到2号上铺看了看。

“不在。”他下了梯子,对町田说。

“他不会下车了吧?”町田歪着头疑惑地说。

“不会吧!手提箱还在,而且他没有理由中途下车呀!”

“这家伙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是啊!”宫本思索了一阵说:“他经常喝醉酒吧?”

“我知道他上高中时就喝酒,可不知道他近来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今天,不,已经是昨天了,有个酒吧间的老板娘到上野车站来送他。看来他经常去酒吧喝酒。”

“这么说,也许他醉了……”

“他带来了威士忌,大概喝了。也许是他喝醉了酒去厕所了,没有回来,跑到二等卧铺车厢去了。一等卧铺床位已经满员,可二等卧铺共有10节车厢,似乎很空。说不定他醉乎乎地睡在二等车厢的什么地方了。”

“是啊!也只能这么推测了。不过,要把十来节车厢都找遍,也太费劲了。”

“别管他啦!”宫本虽然这么说,还是到其他车厢去找他了。

“到青森车站后,他会不好意思地搔着头发跑回来的。”

“真叫人担心。”町田也笑了。

这时,大概是他们吵醒了2号下铺的桥口真优美。她拉开布帘,探出头来,揉揉眼睛说:

“怎么啦?”

“没什么事。你休息吧!”宫本说道。

“几点钟了?”

“快4点了。”

“是吗?天快亮了。”

真优美说完,穿着粉红色的睡裙,下了床,跟他们两个人打了招呼,穿了拖鞋,向厕所方向走去。

“她大概不至于睡得迷迷糊糊,也跑到二等卧铺车厢去吧?”町田说。

“不放心的话,你就在这儿等她回来!”

“不,到青森之前,我还要再睡一会儿。”町田爬上了自己的铺位。

宫本也回到自己床上。

车过了一关以后,天渐渐亮了。刚巧是个好天。

宫本洗完脸,走进吸烟室,看到已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村上阳子坐在那里抽烟,宫本在她对面坐下了。阳子微微一笑问道:

“昨天晚上,不知是几点钟,好像是谁吵吵了一阵。”

“大概是清晨3点过后,发现川岛没睡在自己的铺上。”

“啊!”

“他大概喝醉了,跑到二等卧铺车厢去睡了。”

“川岛不至于那么马大哈吗?”

“谁知道啊!上高中时就不太稳重。”

这时,有两个列车员来卖盒饭和茶水。片冈大声喊道:“要6份饭,6杯茶。”

接着,片冈走进吸烟室,一屁股坐在阳子身旁,把盒饭和茶水分给了宫本和阳子。

“听说川岛不见了?”片冈脸上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

“你听谁说的?”

“町田呀!他不放心,又到二等卧铺车厢去找了。真够辛苦的。”

“我也去看看。”宫本站了起来。向二等卧铺车厢走去。走到4号车厢时,碰见町田走回来了。

“还是没找到。”町田说。

“他究竟干什么去了呢?”

“也许喝醉以后,到哪个厕所睡着了。可我们又不能一一打开厕所去查看。”町田摇着头说。

青森到了。

乘客全部下车以后,宫本向列车员讲了川岛的事。列车员听完宫本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说了一句:

“我们找一找吧。”

宫本和列车员一起,从头到尾查看了全部车厢,厕所也全部检查了一遍,但是连川岛的影子也没见到。宫本毫无办法,下车来到站台上。

“川岛这家伙也许睡得迷迷糊糊,中途下车了吧!”片冈说。

“川岛的手提箱怎么办呢?”真优美自言自语地说。

“我拿着吧!”町田说。

这时,忽然传来了车站广播的声音。

“从东京乘坐夕鹤7次列车到达本站的宫本先生,听到广播后,请到车站南口的问事处去!”

“准是川岛这家伙!”片冈笑着说。

“一定是在什么地方下错了车,给青森站挂来了电话,我们在这里等他。”

“很可能。”

“要是川岛来的电话,你好好训他几句!”片冈气呼呼地说。

出了检票口,宫本一个人向站内的问事处走去。

他对柜台前的女职员说:“我是东京来的宫本。”

还没等她回答,身后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人站起来说:

“你是宫本孝先生吗?”

“是。”

“请到里面来一下。”他说。这个人与问事处的职员似乎有些不同。

宫本被带到里面。那个男人从口袋里摇出警察证给宫本看了看。

“我是青森县警察局的刑警,姓三浦。”对方有礼貌地说。

“川岛出事了?”宫本面色苍白地问道。

三浦警察神色诧异地问:“川岛?”

“不,没出事就好。”

“你认识一个叫安田章的人吗?”

“认识,是我的朋友,本该和我们一起到青森来,但他始终没露面。”

“东京警视厅通知说,一个叫安田章的人昨天晚上在上野车站被杀了。”

“真的?”宫本吓坏了。

三浦刑警看到女职员端来了茶,于是请宫本喝茶,同时翻开了警察记录。

“安田章,24岁。青森县立F高中毕业以后,在东京读完了大学,现在是通产省的事务员。这个安田确实是你的那个朋友吗?”他问道。

“对,是同班同学。”

“你给他寄去了邀请信和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是吗?”

“是。是一等卧铺的车票。”

“你能详细地谈谈吗?”

“谈什么?”

“谈谈邀请安田章旅行的情况。”

“我们7个要好的朋友高中毕业后,一起到东京时,曾经约定7年后一起回故乡,并且每年积攒旅费。我当了负责人,制定了计划,给他们发了信,并寄去了车票。结果,有5个人到车站来了,只有安田没来。我原来以为他可能是因为忙没能来。”

“包括你在内,一共是7个人?”刑警再次叮问。宫本心想,这刑警真爱刨根问底。他说:

“对。高中时,我们7个人办了一张校内报纸。”

“一起坐夕鹤7次到了青森,是吗?”

“是,他们都在候车室。”

三浦站了起来。

宫本抬起身子问道:“安田死了,我们受到怀疑,是吗?”

“不,那不会。刚才已经说过了,只是想了解一下这次旅行的情况。”

三浦微微一笑,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

“你刚才问川岛怎么了,那是怎么回事?”

“一起来的一个朋友,不见了。”

“不见了?”三浦刑警停住脚步,看着宫本。他们正好站在服务台附近,服务台的职员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他们。

宫本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于是压低声音说道:

“这个人叫川岛史郎,和我们一起上了夕鹤7次列车,后来不见了。我到其他车厢也找过了,但没找到。”

“是否中途下车了?”

“可是他的手提箱还留在车上。”

“那太有意思了。”说完之后,三浦又慌忙改口道:

“啊,对不起。你们都很为他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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