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兰坐在巡逻车的驾驶座上,听着他的对讲机里面发出的吱吱啦啦的静电声,感觉像是有一卷蜷曲的弹簧随时会穿破挡风玻璃弹进车里。

仓库的门在莎伦身后关闭之后,无线电立刻停止了工作,他慌了神。他立刻跳下车,冲向停在街道上的那辆明尼阿波利斯警察局的巡逻车。方向盘后面的那个金发小子被他这一动作吓得不轻——他看上去应该再过10年才够年龄穿上这身警服。

“哦,很正常。”听完哈罗兰急吼吼的解释,贝克尔说,“在很多这样的老式建筑里面我们都接收不到信号。他们为了加固建筑,在水泥里加了某种金属,而这种金属直接阻碍信号的发射。等到她到了楼上有窗户的地方应该就好了。”

所以现在他只好等着,在心里默默地数秒,就像是一个在计算闪电究竟还有多远的小孩。在她上楼之前必须要穿过一个空旷的楼下车库;他已经把这个时间算到了里面;但是穿过车库会用多长时间?她已经进去了3分钟外加44秒。

下车之前,莎伦将对讲机的开关键锁定在“开”的位置上。当她走向仓库大门旁边的内部对讲装置时,她听到哈罗兰说:“我可以听到你的呼吸声。”

他说这话的时候,某种像是温柔电击的东西——让人吓了一跳,但是这种感觉绝非令人不快——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现在记起那种感觉,她的嘴角又扬起了微笑。

仓库门在她身后关上的那一刻,对讲机便失了灵。她推测在哈罗兰耐不住性子杀进来之前,她大概有5分钟的时间用来检查一楼车库,然后上楼。

漫长的两年时间里,这个男人一直努力将自己的真情实感埋藏在冷硬的外表下,在他身上,除了冷漠,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但是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已经在那层冷漠上面凿出一个大洞,释放出了那个原始人。他不再介意自己比他拔枪更快,射击更准,甚至格斗擒拿也强过他——尽管他块头比她大出那么多。哈罗兰感受到一种原始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而莎伦也任由自己的原始冲动支配自己允许他这么做。在她看来,事情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喜欢这个车库,尽管她没有找出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任何理由。里面照明很好,打扫得一尘不染,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产生阴影的角落和缝隙。她甚至只需要站在原地不动就能将车库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一楼还藏有其他人;但是,她还是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她尽量屏住呼吸,聆听着周围坟墓般的死寂。

什么都没听到。

后墙根停放着两辆汽车,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和一辆梅赛德斯,都静悄悄地呆在那里。车里没有亮灯。一辆山地自行车和一辆巨型哈雷摩托支在汽车附近。

她蹲下身子,往汽车底下看去,感觉自己这种做法似乎有点傻。站起身来之后,她做了一件更傻的事情。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在没有看到目标的情况下,解开枪套,举起那把9毫米口径手枪,打出一发子弹。不容置疑的棘轮转动声回响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只有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她才小小地尴尬了一下。

安全总比后悔好,她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然后眼睛盯着后墙慢慢向后面走去。墙中间部分有一个货运电梯,她刚一进门的时候,电梯已经轰隆隆地从2楼降下来了。内部发出的灯光显示木头门条后面是空的。

后面左边的角落有一扇一人高的门,上面写着“楼梯”。右面的角落里又是一扇门,上面挂着黑黄相间的高电压标识牌。

首先是车,她自言自语,然后是门,我的双手为什么老是出汗呢?

格蕾丝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不断出现的模糊的白色追踪信息让她头晕目眩。

马戈齐派来的那位威斯康辛警员刚从楼下呼叫过他们。格蕾丝跟她谈了几分钟,然后用遥控器打开门放她进来,再把电梯放下去。

米奇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拿着公文包和笔记本电脑。西装也被他卷成了一个球夹在胳膊底下。他在格蕾丝的办公桌前停了下来,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我要走了,你还好吧?”

她的手覆在他手上,对他微笑着,“我会很好的。你回家吧,去照顾迪亚娜。”

米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像他往常那样,用眼神向她诉说着一切。

“你知道的,格蕾丝,”他轻声说着,以防被别人听到,“如果你改变主意,不想留下来,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什么都不能。”

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一直都在,那份让每个男人终其一生都会紧抓不放的初恋的残余。但是通常情况下,米奇是不会这么露骨的,这让格蕾丝感觉有些小小的不安,“我知道。回家吧,米奇。”

他又长久地凝视着她,然后转身走向电梯。

“我把电梯放下去了,好让马戈齐派来的那位警员上来,”格蕾丝记了起来,“再过几分钟她就能上来了。”

米奇摇摇头,“我还是走楼梯吧。再见了,伙计们。”他朝着罗德拉纳和哈雷挥了挥手,但是他们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只是头也没抬地跟他挥手作别。

楼下车库里,莎伦加快了速度,当她走过敞开的货运电梯时,橡胶鞋底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估计光检查车辆和那扇有高压电标志的挂锁的门就已经用掉了3分钟。她开始担心在自己检查完楼梯并且上楼之前,哈罗兰会叫来国家护卫队——希望上了楼之后无线电能够恢复工作。

她还是举着枪,但是那种不安的感觉正在慢慢消退,双手也不再出汗。只要你认真聆听你的感觉,任何一个封闭的空间都会告诉你它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她一检查完汽车,排除了目光所及的唯一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自己的感官意识就全都变得清晰起来,告诉她除了自己之外,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她离楼梯间还有10英尺远的时候,楼梯门突然打开,捣乱猴的一名成员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的枪后很滑稽地僵在原地,“上帝!千万别开枪!”

莎伦放松下来。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下头把枪放回枪套,“我是莎伦·穆埃勒警员……”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来,首先看到了面前的一双眼睛,刹那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此生中最严重的错误。

她的双手立刻自动行动起来,一只伸向肩头那个毫无用处的无线电,另一只伸向枪套,与此同时,她脑子里疯狂地转着一个念头:看到没有,哈罗兰?我告诉你我会查到线索的。我告诉你我很擅长识人的……

……她的手还在移动,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但是已经太迟了。随后她听到一声沉闷的爆裂声,感觉防弹背心上方自己的喉咙那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妈的!恰巧是在这个废物背心上方!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衬衫流了下来,她的右手食指还在持续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然而她扣到的只有空气。

马戈齐急匆匆地穿过走廊走向汤米的办公室,一步跨进门里,不小心还在一个“奇多”袋子上滑了一下。

“汤米,你这里简直像个雷区。找到什么了?”

汤米伸出一根指头指着面前的显示器,“找到了一个名字D·伊曼纽尔。这就是你们要找到的那个家伙。”

“这就是布拉德福德?”

汤米一边咧嘴笑着,一边揉着弥勒佛一样的肚子,“放一百个心吧!我先查了圣彼得学校所在的那个县,然后按照音序一个个地找,直到我突然想到一个才读高中的小孩肯定不会跑得太远,所以我先查了邻近的县,才查到第2个,就看到了他的名字。在利文斯通县。布莱恩·布拉德福德在他生日的第2天,改名为D·伊曼纽尔。”

马戈齐一把抓过电话,开始拨打命案组的分机号码,“没有名字吗?”

“没有,只有一个字母D,”他指着另外一台显示器,“我现在正在纽约和佐治亚两州搜寻D·伊曼纽尔,看看会有什么新发现。”

“吉诺!”马戈齐对着话筒大声吼道,“那个小孩改名叫D·伊曼纽尔了。你快在名单上查一查。”他刚刚挂上电话,就看到汤米正对着其中一台显示器皱着眉头。

“咦?真奇怪啊!”

“怎么了?”

“我找到了D·伊曼纽尔在佐治亚的结婚证明。但是这不对劲啊!”他往显示器的方向倾了倾身子,好像这样能使信息变得条理清晰,“这位D·伊曼纽尔嫁给了詹姆斯·米切尔……这肯定是个重名的。”

马戈齐紧张得几乎全身僵硬了,“不是!”

“佐治亚州允许同性婚姻?我看未必!”

“布莱恩·布拉德福德是个两性人。”

汤米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开什么玩笑!以前怎么没告诉我?”

“以前我们谁都没告诉。”

汤米盯着显示器,晃着脑袋,“詹姆斯·米切尔。我见过这个名字。”

“叫这名字的人多如牛毛。”

“不,我是说最近才见过。等一下,老天!肯定是在联邦调查局的资料库里。最近我一直在忙这一件事情。”他滑向另外一个键盘,疯狂地敲击起来。

电话响了起来,马戈齐将话筒一把抓起。

“是的,里奥。D·伊曼纽尔在注册名单上,但是录取名单上没有。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汤米还在查吗?”

“是的。我们还在查他的进一步资料。一有进展我会马上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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