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完全糊涂了。它原本井然有序的狗世界现在一片混乱。没错,它现在正坐在女主人身边的阿迪朗达克椅子上,这通常是它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位置,但是今天时机似乎不对:她没有穿她通常“坐椅子”穿的那件衣服,树下的那条长蛇今天也没有吐水。

它终于鼓足了勇气,从椅子上爬下来,爬上她的膝头,然后呜咽着开始舔她的脸,要求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她伸出胳膊搂住它,和它抵着脑袋相互安慰,“哦,查理,我又害死了一个人。”她轻声说着,闭上了眼睛。

你的错,格蕾丝,都是你的错。

超级购物中心谋杀案不到一个小时就传遍了互联网。那个时候阁楼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大家离开之后,她还在独自追查那封邮件的来源。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新闻。

过了一会儿,哈雷、安妮和罗德拉纳打电话过来,都很担心她。之后米奇也从自己的车里打来了电话。他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这个消息。他正奔波在各个客户会议之间,争取扑灭这场正在吞噬他们公司的大火。格蕾丝向他们保证自己很好,但实际上这个新的精神负担,再加上她已经背负了10年的心债,已经快要把她压垮了。

那个时候就是你的错,现在还是你的错。你的游戏,你的主意,你的错。

她立刻离开办公室,往家里奔去。因为只有在那所由恐惧催生的房屋里,和那条由恐惧制造出的狗独自呆在一起,她才觉得自己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查理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声响,那是从围墙北面传过来的攀爬声。格蕾丝的手立刻伸向了枪套。看到手中的枪直指向声音来源,她几乎笑了起来,因为之前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原来还如此强烈地渴望活下去——她真想知道为什么。

围墙上方出现了两只黑色的小手,然后又露出一张黑色的小脸,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看到枪口正对准自己时,立刻瞪得溜圆,“格蕾丝,别开枪!”

她放松下来,将那把西格塞回到枪套里,“你在这里干吗呢,杰克逊?”

他将一条腿搭上围墙滑进了后院,然后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好像翻过一道8英尺高的围墙到人家家里拜访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我看见你开车回家了。以前你从来没有回来过这么早。我猜可能出什么事了。”他在她面前停下来,歪着脑袋,皱了皱眉头,“你看上去不太好。”

“那是因为我感觉很糟糕。”

这可真有意思。对于她的同伴,这么多年来一直关心她爱护她的同伴,她拼命撒谎,告诉他们自己很好。然而在这个自己才见过两次面的烦人的小孩子面前,她的嘴巴却好像失控似的打算把一切和盘托出。

杰克逊盘腿坐在正在日益干枯的草地上,伸出一只手让查理舔着,“出什么事了?”

“今天又发生了一宗谋杀案。”

“对,在购物中心。真是触霉头。捣乱猴的连环杀手又开始出动了。今天这个是游戏里面的4号受害者。”

格蕾丝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望向那棵木兰树——他讲述这件事情的语气让她很不安:凶杀案对于一个只有9岁的小孩来说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吗?“哦,我就是捣乱猴的一员,”对着一名儿童牧师忏悔吧,“我设计了这个游戏。”

一丝微笑在那张稚嫩的黑色面孔上慢慢漾开。

“真的?太酷了。我很喜欢那个游戏。”

她转过头来望着他,脸上带着悲伤的惊诧,“杰克逊。已经有4个人因为我设计的这个游戏丢掉了性命!”

他嘲弄地咂了咂舌头。看在上帝的分上,她可是在向他坦白一项致命的罪过,而他竟然只是咂着舌头嘲笑她?有没有搞错?

“简直是胡说八道。他们死了是因为有疯子朝他们开枪了。过来,查理。”他拍了拍腿,查理立刻离开格蕾丝的膝头,跟男孩一起在草地上打起滚来——男孩只用了一句“胡说八道”就赦免了查理对格蕾丝所有的歉意。

她看着他们玩了一会,禁不住对男孩和狗之间产生的这种生命间的亲切着了迷。然后她把杰克逊带进屋子里,安置在桌子旁边,自己则去为他们做饭。两人互相讲述了自己的生活,慢慢熟稔起来。

天黑之后她和查理一起送杰克逊回家。他们的呼吸在日落后的冷空气里变成了白雾,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我想送你一样东西。”杰克逊在T恤领口掏摸着,拽出一根链子,将其从头顶取下。他手里举着一个银十字架,在路灯下闪着光,“你知道这是什么?”

“当然。十字架。你从哪里得到的?”

“我妈给我的,这样她去世之后我就不会害怕了。”

格蕾丝闭了闭眼睛,蹲在地上,这样她才能够看到他的眼睛,“你妈妈去世了?”

“是的,去年。癌症。”他帮她把链子套在脖子上,对她微笑着,在夜色中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了。现在你平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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