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博林斯基离开房间之后整整5分钟,马戈齐和吉诺只是坐在椅子上,面对受害者的照片,一言不发,慢慢消化着她所讲述的在亚特兰大发生的一切。

“你在想什么?”马戈齐终于问道。

吉诺哼哼着,“我在想我应该冲出去先开枪打死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好让我心里好受点。”

“还有他们当地的警察呢。你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联邦调查局身上。”

“是,我知道。现在情况更糟了。”他转过头来看着马戈齐,“这并不能排除麦克布莱德的嫌疑,要知道。这反倒让她更像是一名嫌疑人了。这对一名凶手来说是相当有利的,对不对?离群索居,所有的人都同情你,认为你其实是个受害者。让我烦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如果凶手不是她,而她又经历了这一系列可怕的事情的话,你难道不觉得她的余生应该在神经错乱中度过吗?”

“很明显,她神经错乱过一段时间。”

“只有一周。”

马戈齐叹了口气,“不是她干的,吉诺。”

“你确定你没有感情用事吗?”

马戈齐靠在椅背上,揉着眼睛,“我还真不是太确定自己确实是在思考。我们得赶紧想出个解决方案。”

会议室后面有一个大大的黑板,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了。现在设备已经先进多了。他们用可移动的标签板、数码照片,还可以使用电脑对比数据,使用电脑动画——技术先进得甚至能让迪斯尼自愧不如。但是对于吉诺·洛尔赛斯和里奥·马戈齐来说,永远是手写的东西更有利于整理自己的思路。

现在他们走到黑板旁边,站在那里,吸着粉笔灰,揉搓着沾了粉笔灰之后干燥的指头,开始将这一系列事情进行图解。

“好了,”吉诺说着,后退了一步,端详着自己画出的图表,“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是不是?大概10年前,佐治亚州发生了连环杀人案,那个时候捣乱猴那帮人是案件的亲历者。现在我们明尼阿波利斯又发生连环杀人案了,猜猜看谁又出现在这里了?你知道全世界的人一生当中直接遭遇连环杀人案的几率是多少吗?这帮人竟然两次中了大奖。肯定是他们中的某个人干的!毫无疑问。”

马戈齐长时间地盯着黑板,“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就是想毁掉自己的公司了,这也说不通啊!”

“不好意思,”吉诺翻着眼睛,“但是你必须首先假设将那个女孩子打扮一番,然后把她悬在公墓石像上,最后再将一颗子弹射入她的脑袋的那个人并没有乘着电梯一路来到这最顶层。另外,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已经存下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就算他们毁掉了公司,又怎么样?他们又不会因此无家可归。”

马戈齐看看佐治亚州凶杀案,又看了看明尼阿波利斯凶杀案,然后把所有的案件和刚刚离开他们房间的5个人联系起来,“动机是什么?”

“妈的,我不知道。可能他们中的某一个不满意公司现在的发展趋势——要知道,这个游戏跟他们之前为幼儿园小朋友设计的小鸟动画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米奇·克洛斯看上去好像不是太喜欢这个游戏。他甚至不肯到公墓去拍摄游戏场景照片,还记得吗?”

“说得没错。”

“好,”马戈齐说,“这么说这个游戏伤害了克洛斯的感情;他认为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商业决定。但是他必须服从多数意见,于是他精神崩溃,决定杀死一帮子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以此来摧毁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你不觉得这有些反应过激了吗?”

“那家伙不只是精神崩溃。他就是个神经病。一个失控了的杀人机器。在佐治亚的时候他已经结果了5个人,还记得吗?”

“那么他那个时候的动机是什么呢?”

吉诺鼓起嘴巴,盯着黑板,寻找着答案,“不知道。”

“并且如果他已经失控了,在这两宗连环杀人案之间又怎么会间隔了10年之久呢?”

吉诺拉了拉领带,伸出下巴,“也不知道。”

“我们再换一个人试试。博林斯基怎么样?她告诉我们自己读大学之前杀过人的时候竟然那么轻松愉快,上帝!”

“你别在这里伤我的心了,里奥。你怀疑她仅仅是因为我怀疑麦克布莱德。”他从黑板前面后退一步,摸着自己没刮干净的胡子,“实际上,我并不认为是她们俩中间哪一个干的,因为我是个男性至上论者。从一开始我就感觉这是个男人干的。那两个怎么样呢?阿呆和阿瓜?”

“一直到现在为止,汤米还没有从他们过去的10年中挖掘出什么来。只除了知道罗德拉纳每周要去看两次心理医生,哈雷订阅了《命运战士》。”

“《命运战士》,嗯?还怪吓人的。”

“人家还订阅了《建筑文摘》呢,更吓人吧?”马戈齐走到前面,从桌子上取下汤米·埃斯皮诺萨头天晚上放在他桌子上的捣乱猴那帮人的秘密档案,“我大体翻了一遍,但是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个最直截了当的发现是哈雷·戴维森很会享受生活。他的积蓄在他们几个人之间排名倒数第二,比他少的只有博林斯基。很昂贵的品位,喜好购买艺术品和美酒……”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自己看看。花起钱来像是个喝醉了的水手。花了大概500万美元用来购置经典款摩托,买来之后就放在他那间1万平方英尺的房子的车库里;他在饭店吃喝的花销都足够给我们发薪水了。”

“这太讨厌了。”吉诺坐下来,开始翻看哈雷的资料,“奶奶的!上个月花了11·5万美元用来买波尔多期货?这该死的波尔多期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和玉米期货、猪肉期货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关于葡萄酒的罢了。听起来很有罗宾·里奇主持的《上流之路》的味道,对不对?”

吉诺抬起头来看着他,“有点奇怪。但是却不能作为犯罪的证据。我真希望能有关于连环杀手的函授课程,或者类似的东西。”

马戈齐笑了起来,“每年他还会在‘维多利亚的秘密’内衣上面花它个几千美元。”

“什么?”

“你没听错。”

“他自己穿还是送人?”

“这个,汤米可没有办法告诉我们。但是将他的外出就餐和在圣巴特斯度过的浪漫周末联系起来,我猜他比较喜欢女孩子。”

吉诺看上去垂头丧气,“操!我真的很想去恨这个家伙。但是对于这样一个人,你怎么能恨得起来?那个铅笔人呢?”

马戈齐拉了一把椅子在吉诺身边坐下。

“从汤米获取的档案里面还无法看出什么来,除了看心理医生的事情。他在尼克莱岛上的一座房子上面投了一大笔钱,然后就不管不问了。他的花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购买自行车和电脑部件,还有大手笔的慈善捐款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开支。”

“什么类型的慈善捐款?”

马戈齐耸耸肩,“流浪汉收容所,家庭暴力受害者中心,挽救濒危青少年项目,诸如此类的。”

“应该都是他小时候经历过的。”

“很有可能。”

吉诺叹了口气,合上文件夹,“他就是个稀里糊涂、不中用的家伙,对吗?”

“那也是一个拥有持枪证和4支注册枪支的稀里糊涂、不中用的家伙。”

“在这一帮人中算不上很突出。然而,他仍然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古怪的孤独者。肯定有一个不幸的童年,喜欢独来独往,喜欢枪支。这是不是很典型?”

马戈齐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来拢了拢头发,“实际上,这听上去倒像是半数警察的真实写照。”他站起身来,走回到黑板前面,“实际上,我们从他们5个当中任意揪出一个来,都可以用来做心理分析训练的教材。这帮人真是太古怪了,吉诺。”

“这还用你说!”

“但是我们又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证明他们就是凶手。”马戈齐将手中的粉笔抛了几下,然后在他们5个的名字下面画了一个叉,外面又画了一个圈将它圈起来。

“这是拥抱里面一个亲吻,是不是?”吉诺问道。

“这是我们另外的选择,某先生。某个盯住了格蕾丝的变态,在佐治亚杀人之后,便失去了他们的行踪,或者这期间他是因为别的案子被关起来了。等他出来之后,又找到了他们,然后又开始杀人。”他昂起头看着吉诺,“这也是一种可能。我们必须要考虑到。”

“还有一种可能是,两宗连环杀人案根本没有关联。这一次只不过是哪个神经病在玩愚蠢的游戏。”他厌恶地叹了口气,“说到底,我们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还在原地打转。”

马戈齐点点头,“就是这样了。”他将粉笔抛进粉笔盒,擦着手指上面的粉笔灰,“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们应该制定个方案对这几个人进行24小时监控。”

“我们让谁去监控呢?女童子军吗?本州的一半警力已经被派到购物中心了。街上连个巡逻的都没有,搞得我自己都想去抢银行了。”

“我们必须这样做。捣乱猴那帮人已经在这里面陷得太深了。凶手若不是他们中的哪一个,那肯定是痛恨他们中的一个甚至痛恨他们全体的某个人。你可以用你的养老金打赌,一旦他开始了联系,那就证明他想和他们靠得更近了。《性格模式概况分析》里面是这么说的。他很快就不会满足于仅仅是发发邮件了。”

吉诺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头发,“你认为他很快会和他们再次联系?”

“我想,打这个赌是很保险的。”

阿龙·朗格警探在一根巨型水泥柱旁边停了下来——楼上的那一层停车场就是靠这种柱子支撑着——看着从一辆老旧的雪佛兰萨伯曼上面依次走下来两名妇女和4个小孩。他目送她们一直走上梅西百货前面的人行道。他真的很想知道现如今人们究竟是怎么了。你告诉他们摩尔购物中心可能会发生枪杀案。你猜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竟然把小孩都带来了!

他回头向诺德斯特姆公司走去,脑袋转来转去,左右看着,努力把周围一切尽收眼底。这才刚刚过了1点,停车场几乎就已经满了。今天早晨他穿衣服准备来上班时,还想象着自己是去巡逻一片巨大空旷的水泥地,于是便选择了生日那天妻子送给他的暖暖和和的派瑞·艾磊仕大衣。现在这件黑色羊绒大衣在车身上蹭来蹭去已经很脏了——这里本不该有这么多车的,如果车的主人还有一点点智商的话。不过好处是凶手或许没有办法在这里找到车位。

在这个巨大的停车场里,每一层他们派了两名警察和4位购物中心的保安人员。20辆巡逻车一刻不停来回巡视,还有10位警探也在步行配合巡逻。他负责西区的P-4到P-7的层面。这一安排把他妻子高兴坏了,因为他负责的区域离梅西百货很近——这简直让他哭笑不得。他在这里奋斗在火线上,而她满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可以趁着休息的时候到梅西百货去替她买双她喜欢的还在打折销售的长筒丝袜。他告诉她自己可能没有时间,因为要忙着去阻止某个变态杀人狂。但是她却翻着眼睛告诉他别傻了,凶手是不会在一个人人都在等着他的地方现身的。

他想,今天的这些购物者仰仗的大概也是这一逻辑。他们或许是对的。

他只顾着巡视自己右边的车辆了,差点跟一个手提摄像机的新闻10频道的家伙撞到一起。这是凶手必须呆在家里的又一个原因。今天在停车场里媒体出动的人力堪比警方。目前为止,已经有6名带着摄像机的记者要求采访他。这种要求打断了他的巡视,让他极为恼火。

“嘿!注意点,伙计!”那个拿着摄像机的家伙抱怨道。

朗格拍了拍胸口的皮质警徽。

“哦,对不起,警探。”摄像机立刻被打开了,“警探,您能不能回答几个问题?”

“对不起,我在工作。”

那个男人在他身后一溜小跑,竟然如此烦人地不屈不挠。

“这种加强的监控,警方准备要进行多久呢,警探?这么多的警力被派到摩尔购物中心,那么我们城市的其他地方是不是就没有安全保障了?”

朗格停下来,往下盯着那双底子太薄根本不适合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走路的鞋子,然后他直视着镜头,开始微笑。这家伙不是想采访他吗?那么他就给他来个要命的采访。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伙计?在制作杀人影片吗?争取拍下一个现场杀人案,好在5点钟的新闻上播给小孩子看吗?”

那个男人猛然关掉摄像机,将机器从肩膀上取下,带着受伤的神情看着朗格,“嘿!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报道事件。”

“的确。要知道,如果你来到这里只是拍了些喧哗吵

闹的人群,然后离开,那我还相信你的说法。但是事实是你在这里的时间都快和我一样长了。”他看了一眼手表,“到现在已经3个小时了。所以别再跟我说什么报道事件的话,因为你真正想做的只不过是在等着它发生,也就是说你在等着你的某一名观众的脑袋被子弹打开花,你好把这一切全部拍下来。我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应该因此感到羞愧。”

朗格说完便走开了,心里对媒体厌烦至极,同时对产生了媒体的这个社会厌烦至极,当然更让他心烦的是自己怎么会被一名记者缠上。

“朗格?”

他打开无线电对讲机,将嘴巴对准它,“在这里。”

“我们已经到你负责的层面了。你可以休息一下去吃午饭。”

“你们在哪里?”

“转过身来。”

他转过身,看到一辆警车在他身边慢慢停下,彼得森警探正在方向盘后面咧着嘴巴冲着他笑。他的任务是作为一名机动人员,在其他人休息的时候去照看一下别人的责任区。

“大家都怎么样了,伙计?”

“不怎么样。都冻坏了,都裹紧衣服跑到暖和的地方去了。”他跺了跺脚,让血液循环起来,然后看向四周。现在人开始多了起来,或许是上午的购物者为了避开午后的车流高峰,现在开始往回走了。

“马上人就要多起来了,”他说,“或许我应该再等会,等着人少了再走。”

“不会少的。从现在就开始忙忙忙。现在是那些赶回家吃午饭的人正在离开,等到这些人走了,放学后的那帮人又该来了,等他们走了,下班的那群人又该来了……”彼得森将车子开入一个残疾人专用停车位,下了车,“再说,我想我能应付得来。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警探。想不想看看我的警徽?”

“好好好,”朗格笑了笑,“但是你占用了残疾人车位。”

“去你的吧,朗格。”说话的同时,彼得森的眼睛可没闲着,正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让朗格心里好受了一点。

“你没有注意到吗?今天这里可没有残疾人。今天只有这一群人还算明智,留在了家里。”

就在这个时候,从诺德斯特姆公司前面的人行道上出现了一辆轮椅,让他的话立刻成了谎言。

彼得森瞪着那两个人,他们好像故意掐准了时间出现在这里让他难堪的。

“好吧,我收回自己的话。这样一来本州连一个明智之人都没有了。史努比露营地大概有5000万个小孩子,你能相信吗?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公共绞刑,对巫师施火刑,还有罗马那个人人都去看角斗士自相残杀的地方……”

“罗马斗兽场。”朗格远远地回答,盯着轮椅上的那个人。一时间自己似乎又被困在了经常折磨他的那个时间错层里。那位年长的女士包裹得严严实实,以抵御寒冷,还因为上了年纪而弯着腰。就算他们之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还是可以看到老年痴呆症患者那标志性的空洞眼神。他大衣里面的身躯禁不住瑟缩了一下,从那个老妇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去年她终于摆脱了病痛的折磨,撒手归西了。

“是的,罗马斗兽场。”彼得森还在那里说着,“我原以为今天不会有人来的,但是没想到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各项销售都破了纪录。要么是这些人脑壳坏掉了,要么是他们的天性中有一种嗜血的东西。比如他们来这里是因为他们听说了这里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这简直比凶杀案还让我感到害怕。”

“高尚的明尼苏达。”朗格嘟囔着,终于将目光从老妇人身上移开,痛恨自己盯着人家看时表现出的粗鲁无礼。

从前他也曾经无数次处于这种病态、好奇的目光的注视之下。每次他将母亲推出疗养院,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带她到公园或者购物中心或者街角处的麦当劳时,他都会为自己是个负责任的好儿子而暗自夸赞自己。他推着轮椅的时候,会盯着母亲的后脑勺——那里看上去还和原来一样——假装她还是原来的母亲。

但是轮椅对面的人却知道真相;他们的目光直接道出了皇帝没有穿衣服的事实:打扰了先生,您不知道您的母亲正在流口水吗?不知道她正在麦当劳的店堂里大小便吗?那些残忍的目光终于唤醒了他体内隐藏的那个胆小鬼,然后那个胆小鬼便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一天天推迟看望母亲的时间。一直到最后,她已经干枯得像是豆荚里的一颗豆子,死在了只有一名护士值班的一个夜晚。

“朗格?你还好吗?”

哦,上帝!不要再看她了!

“我很好,”他转向彼得森,企图挤出一丝微笑的努力把他吓了一跳,“只不过有点累了。天太冷了。”

“是啊!赶紧进去吧,伙计。吃点热东西。”

如果他还是个人,还是个好人,他就应该跑去帮助那个推轮椅的人。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是根本不知道合作、没有任何反应的。要想让这样的人坐到车里去,可要费老劲了——这个过程他太熟悉了。上帝知道他是在做了多少次之后才找到窍门。但是他的体内还盘踞着那个胆小鬼。现在他一旦挪开目光,就不敢再往回看了。只在走到与右边隔了几排车的轮椅平行的时候他才匆匆往那边瞥了一眼,看到没有他的帮助,人家也已经上了车。

他一路小跑穿过停车场到购物中心门口。一进门,他立刻从诺德斯特姆往梅西百货匆匆跑去,像是被鬼魂追赶似的。等走到售鞋区的时候,他的思绪才基本稳定下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电光火石的那一刹那究竟看到了什么。他猛然停住了脚。一名购物者从后面撞在了他背上,那人骂骂咧咧的,但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耶稣基督!”他轻声说,转过身开始顺着原路往回跑,边跑边将脑袋凑近对讲机对彼得森发出指令。那个推轮椅的人将老妇人推进一辆车之后,自己却上了旁边另外一辆车,然后开车离开了——想到这个,他胃部一阵抽搐。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个巧合;只不过是另外一名看护者被挫折击垮了,终于不堪重负,甩下了自己的包袱。但是他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朗格拼命往前跑,同时还得小心地躲避着那些购物者,一方面是由于人太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使他很难看清道路。

或者他是在哭泣,因为有时候得了老年痴呆症的人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而另外一些时候,死人看上去也会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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