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直筒牛仔裤上,套着同样黑色的斜袖T恤。过肩的长发,薄薄的胡须,使得下颚的线条更显得细小。

“这次又怎么一回事?”对于很久不见的兄长的风姿,明日香井叶实在是受不了地说。

“这副糟蹋相……你又不是嬉皮。”

“嬉皮?拜访你不要用这种死语好吗?人家会以为你很老。”

他那兄长将落到额前的头发拨上去。“我才不是那种随便追逐流行的人呢!”

“是吗?去年看到你的时候,全身上下不都是名牌吗?”

“那是,那是我在做一项研究。”

“研究?”

“是!研究流行服饰中的社会深层心理。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做那种花大钱买衣服的笨事?”

“反正是花老爸的钱。”

“投资,是投资。现代哲学家就是在饿肚皮的情况下产生的呢。”

明日香井响,二十六岁。与明日香井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兄弟。

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因曾在警察学校锻炼过,所以叶多少还有点肌肉。不过基本上两人体格都很瘦小,因为是同卵双生的关系,连脸蛋都一样。不过在性格与个性上则是大大的不同。

一般而言,同卵双生是说:由一个受精卵分裂成两个。所以,当然由双亲所继承到的遗传也是完全一样的,不单是体形、脸蛋这种外在的东西,连才能、气质等,照理说也应该是资质相同才对。再多举一点例子,由于出生的时间非常接近,如果用占星术来算命的话,那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是相同的命。

不过,这对兄弟很成功地打破这种常理。如果来分析他们两人的传记的话,足足可写一篇教育学的论文。

暂且不说他两人的历史,我们只要比比看目前的他们,就可以知道两人是多么地不同。

才晚三十分出生的弟弟,叶可以为了爱一位女性而改变了志愿,千辛万苦地当上警视厅的刑警。他看起来就是一位老实、脚踏实地又努力的人,很年轻就结了婚,自认是位爱老婆的丈夫,现在很想早点有小孩。

哥哥响的话,不想当和父亲一样的实业家,这点与弟弟一样。叶顺利进入中等的私立大学理学部,而他则是在重考两年后才上了京都某有名国立大学的文学部,专攻哲学。其间休学了一年,留级了两次,现在是读第六年。今年也听不到他谈毕业、就职的话题。

要当哲学家,是响从高中时就表明的志愿,只不过是真是假谁也弄下清,因为他说的时候,似乎就像在搞笑一样。事实,他也是如他所说般入了哲学系,但是,根本没看到他埋头在学问里。弟弟眼中看到的他,都是在玩。

“再怎样,也不要弄成这模样啊!”

仔细地看着靠在沙发上响的模样,叶道:“这年头留长发……又不是重金属少年。”

“对不起喔!”响对他吐了吐舌头,“事实上现在,国外流行一个叫‘ULYX’的重金属乐团。”

“……”

从以前响的个性就是:看到一个略感兴趣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就马上热起来。而且,他还比常人热得更彻底。这次竟然在迷什么“重金属”,真让叶啼笑皆非,懒得再说他。

“不说这个了。”根本没把弟弟的反应放在心上,响道,“这么凑巧的事也会遇到啊!”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晚上。地点在M市明日香井叶的自宅——结婚时深雪的双亲咚地买下的楼层中的客厅内。

昨夜响有来通电话连络。他是从札幌老家打来的,说他明天会从家里出发,途中想在东京休息,叫叶让他住。

当时,叶将十六日的事件简单地告诉他。然后再问他,认不认识一位他在现场大楼遇见的一位叫岬映美的小姐。而他确实是认识。

“突然间被人弄错,你一定愣住了吧!不过我看她也一样吓一跳吧!”顽皮地笑一下的响道。

“说来也真巧,你侦办案件的嫌疑犯竟是她的男朋友。又加上发生这事件的三天后,我也绕到你这里来。”

“为什么这时间你会回去札幌呢?你是学生,不必去跟人家挤这节日回去啊!”

马上,响苦着一张脸道:“是都奶奶亲自叫我回去的。”

“是都奶奶?”

“她说我要在京都游荡多久,到底准备怎么样?你知道的,从以前我就只怕她。”

“的确!”叶忍住笑。

他们两人的奶奶,明日香井都,现年八十九岁,不过至今精神体力都依旧旺盛,是明日香井邸最大的掌权人。

“那你找了什么藉口出来的?”

“求求你,我们不要再谈这件事,我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的。”

“喔——好啊!”

叶又转回原来的话题:“她——叫岬映美的女孩,她说以前和你交往过,真的吗?”

“嗯,是有这么一段……”

“自己有弟弟这点事,没说吗?”

“说过,只是没说是双胞胎,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大学的交际圈里认识的吗?”

“嗯!没错。”

“什么时候分开的?”

“一年半前。”

“理由呢?”

“喂!老弟,对自己的亲兄弟也像查问犯人一样吗?”

“她现在在这里上班。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背还是靠在沙发的响,表情变得有点复杂。

“我也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她会突然间从京都消失,什么也没说就……”

“喔——不过,真的是好多个偶然重叠在一起。”

“偶然吗?嗯!”自语地,响叼了根烟。与叶不同,他是一天抽六十根烟的大烟枪。

“所谓的‘事件’都是这样子的。从以前我就在想这个问题。这世界,根本没有绝对的‘必然性’。人类存在的本身本来就是一个偶然,所有的必然都是一连串的偶然形成的。在检讨荣格的‘因果共时性’(Synicity)以前,也可以说‘偶然’才是全部的事件的基本要素……”

对于这种说法,叶也赞成。尤其在当上刑警,经手了那么多的案件后,使他更加感同身受。

事件发生,开始调查、捉住犯人,然后刑警们交谈的话中一定会有——“如果当时没有出现这个,也不会发生这件案子……”

小小的偶然,数个偶然,凑巧的偶然……如果没有这些,什么事件,什么悲喜剧也不可能发生。

“……我看,这下呢!”将没一会儿就抽完的烟蒂丢进烟灰缸,响道,“既然这种偶然掉到我身上,我想不加入这出杀人剧都不行……”

“加入?”叶再度地注视他那随性的哥哥的脸,“什么意思呢?”

“我想加入事件的搜查。”

“这怎么可以……”

“我又不是叫你带我去加入警视厅的调查,我是要在这个头脑里想。”

“可是,这……”

“别看我这样子,我对你那行也是很清楚的,以前我可是研究很多的。”

“研究——你想过当刑警吗?”

“怎么可能……我研究的题目是:在正式推理小说上,侦探理论实际利用的可能性——另一点呢……”响一副正经的样子,又衔了根烟,“岬映美——我也有点担心她……”

“为了以前的女人赴汤蹈火一次?”

“也是可以这么讲。”

“喔——真令人意外。”叶的妻子深雪从厨房走来,“响大哥,我还以为你讨厌女人呢?”

深雪对他们的对话可是一句不漏地听到的样子。将摆着红茶和蛋糕的托盘放在桌上,她自己也坐在一张沙发上。

“不过,想想也是。你和叶是双胞胎,没理由讨厌女人的。”

说话表情很丰富的深雪,围着一条水蓝围裙,扎条辫子,眼珠又黑又大,实在是个美人。不过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二十四岁的人妻,倒像是个少女。

“拜托,请你意识到一些我的男性魅力好吗?”响也回她一句玩笑话。深雪噗地笑道。

“要是这样的话,他可不留你过夜,对不对,叶?”

“好渴。”响手伸向茶碗,也不放糖和牛奶地含了一口,“嗯,不错。”

“什么不错?”叶问。

响对着深雪道:“这是佛德南姆斯的琪曼茶。”

“是啊!”深雪脸上吓一跳。

“那是什么?”

对着不解的丈夫:“那是红茶的品牌。嗯——响大哥对红茶很有研究嘛!”

“大哥,你不是咖啡党吗?”叶问。

“今年的二月稍微在热中红茶。我收集了所有的品牌,然后全比较了味道。”

还有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地,长发的重金属青年,品尝着红茶。

“对了,叶,你觉得怎样?”响突然两眼严肃地望向叶。

“我——对红茶的味道吗?我没有……”

“不是不是!我是说杀人案的事。”

“喔?喔——”

“我想听你的看法。你觉得岬映美的男友——他叫贵传名光彦吧——真的是凶手吗?”

“嗯——”叶实在是不想马上回答。

事件发生至今三天。以重要嫌疑犯被要求随时报到的光彦,昨天法庭已正式发出了逮捕状。

不论在动机上或证据上,很明白地他就是杀死贵传名刚三的凶手。只是,被人一问,他又会感觉到没有绝对的自信。

“这样吧!首先呢!”也不等他回答,响边熄掉烟蒂边说:

“你先把这事件详细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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