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光明媚,天空湛蓝的一天,萨拉骑着摩托进入约克郡,阳光斜照进办公室,正好投射在桌上那份扎着红带子的案情摘要上。旁边是她昨晚回家前写好的发言笔记。

昨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恍若一夜十年。

萨拉回想着发言内容。这是她来这里,进到办公室的缘由。她多年以来努力学习的不正为了出庭辩护吗?绝不能被生活的突发事件而分神,看准大目标,集中所有精力去努力完成。其它事情,只要顺其自然,都会迎刃而解的。

艾米丽肯定会回家的。

那么,她在庭上该如何进行申诉呢?萨拉埋头看着笔记,试图集中精神。

不管怎样,鲍勃在家,警察是专家,我们不是。

集中精神。关键是推翻“证据的统一性”,这样指控自然就不成立了。赞同陪审团对受害者雪伦的同情之情,但坚称作案的不是加里。让他们接受这种可能性:那个残忍的强奸犯仍然逍遥法外,正在暗中物色另一个受害者,伺机下手,或许物色的对象是个少女。

打住。集中精神。别瞎想。警方没找到头套、手表,除了基思·萨默斯,再没有其他证人。虽然这个证人对我们很不利,但他提供的是间接证据——我该怎么对付他……?

艾米丽,被人揪着头发拖到阴森的卧室里,然后这个人强迫她跪下,打她的脸,强行分开她的双腿……上帝啊,别这样!快停下!

“你好啊,小可爱!”

“啊?”萨拉抬起头,双手从眼睛上移开。

“你怎么啦?”原来是赛文德拉,他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突然现出关切的神情。

“没什么,赛文,没什么。”

“怎么回事?家里吵架了?”

“比这个还糟糕。家都没了。艾米丽不知去了哪里。”

“你在说什么?”赛文德拉在办公桌前坐下。萨拉简明扼要地解释着,尽量轻描淡写。“当然,她会回来的,不过是青春期的孩子使性子,想我们难堪,也就这么回事吧……”

“警察到处找她,你居然还在这儿待着?”

“我当然在这儿。我还有个案子要辩护,不是吗?最后一天了,陈辞、结语、裁决。你记得裁决吧?”

“是的,可是……你可以要求延期审理。这绝对是特殊情况,完全不在你的控制范围内。法官——是哪个,格雷是吧——他会理解的。”

“他会吗?也许吧——但他会怎么理解呢?我不能又当妈又做大律师?法庭难道要为女人破例?因为我女儿愚蠢地发脾气,我就拖整个庭审的后腿吗?我才不要,赛文……”

“他不会那样想的……”

“他会的,赛文,因为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根深蒂固,他认为女人就应该待在家里做饭,根本就不该在法庭上乱搅合。即使他不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认为。会有各种议论,你知道的。‘那个萨拉·纽呀,工作能力还行,就是不可靠。因为家里出了问题,就休息一天去照看她的孩子。还是男的好。’他们会这样说。”

赛文德拉摇摇头。“照看孩子和寻找孩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萨拉。要知道,法庭里也不全是没人性的鲨鱼和豺狼。”

“不全是吗,赛文?你在哪家法庭工作?”萨拉强挤出苦笑,硬是把眼泪挡了回去。

“好吧……”赛文德拉明白萨拉的意思。所有的大律师都需要好的案子来积攒名气。拿到法律学位的人中,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参加了律师资格考试;而拿到律师资格的就只有一半能走进律师事务所;那些走进事务所的人,从业初年能做到维持生计的更是寥寥无几。如果某个同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而放弃手头的案子,别人便会像争抢食物一样蜂拥而上。

“不管怎样,鲍勃在家。校长缺勤一天是不会被解雇的。这就是角色转换,赛文德拉,这就是21世纪男女角色定位的新理念。”

“好吧。”赛文德拉伸手在萨拉胳膊上轻拍了一下。“你觉着艾米丽会去哪儿?”

“如果我知道的话,你觉得我不会去那儿找她吗?”萨拉的眼神几乎可以把坐在椅子上的赛文德拉烧焦,好在突然溢出的眼泪缓和了她眼中的怒火。“总而言之,艾米丽就是在跟我过不去,赛文。目的是谴责我取得的成功,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情感波动如此巨大的萨拉,把赛文德拉吓得不知如何应对。他决定还是退避三舍,从机关重重的情感漩涡里爬出来,躲到了安全地带。

“所以你觉得你能让那个强奸犯脱身吗?”

“强奸犯?”艾米丽被拖进一辆面包车的后座,车子行驶数百英里到了英格兰南部,然后她被关进地下室,在虐待和饥饿中死去……“哦,你是说加里·哈克?”

“那当然,还能有谁?”

“尽力而为吧。”她指指桌上的笔记。“他说自己是清白的,赛文。”

“那你就必须为他辩护了。”

“这是我的职责。”

“也是我的职责。”

两个大律师相视一笑,心里都明白他们很少真正相信自己的委托人是清白的,却还是为他们辩护。赛文德拉站起身。“那就祝你好运了。不过,如果你想让我接手的话……”

“别做梦啦。”

赛文德拉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门,让萨拉独自看笔记。

萨拉扬长而去之后,特里关切地看着鲍勃·纽比。这个人似乎没法消停,在屋里走来走去,显得焦躁无比。

“现在怎么办,柏斯先生——警探,我没叫错吧?”

“是贝特森,先生。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女儿会打电话回来或者直接就回家了……”

“你觉得她会回家?就这么简单?”

“通常就是这样,先生。重要的是要有人在家守着,不然的话,她看家里没人,就又走了。”

“你说得没错。可是,我想做点什么,在这儿干坐着很不是滋味。我认为萨拉也应该在这待着。”

“是的,先生。”特里表示赞同,但他没资格干涉。

“贱人。”

鲍勃说得很小声,所以特里假装没听见。他转身对亨利警长说:“汤姆,你找个警员陪着纽比先生好吗?万一……”

“我又不是小孩子!”鲍勃打断了他。“你该派你的手下出去找人——我心里确实很烦,但我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吧,先生,谢谢。但汤姆会不时通报,让你了解最新情况。如果你需要的话,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呃,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儿子家的地址吗?”

鲍勃深吸一口气,想尽量使自己恢复镇定。他边写下地址,边嘟囔着:“其实他是我的继子。萨拉认识我之前就生了他。他是个砖瓦匠——哪里有活儿就去哪儿,工作地点不固定。”

“好的,先生,我会去找他。还有,我们也会查看那个电话亭。”

正当特里转身要走时,鲍勃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搜寻工作,对吧?胜算有多大?”

特里从这个男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惧,他那难以抑制的恐慌简直要一触即发。“这么说吧,三分之二的孩子通常都会自己回来。所以,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希望很大。不过,即使她不自己回来,我们也会尽全力找到她的。”

出门后,特里对着汤姆说:“好好看着他。我看他随时可能精神崩溃。”

离开的时候,特里心里禁不住想:假如杰西卡或者埃丝特突然消失了,我是否也会像他那样失魂落魄?也许吧——天知道。

我会容忍我老婆像萨拉那样对我吗?

绝对不会。

话说回来,我又没老婆。

在法庭底下的狭小牢房里,加里·哈克愁容满面地看着他的律师。

“我想过了,我要出庭作证。”

“为什么?”萨拉站在门边,手里拿着假发套,旁边站着露西。

“如果我不作证的话,法官就真把我当成人渣了,对吧?你自己这么说的。我不会因为我的辩护律师给我一些狗屁忠告,我就坐着等死。”

“作为你的辩护律师,”萨拉毫不让步,“我尽可能给你最佳建议。如果你不作证,法官有权提请陪审员注意你的沉默。但是哈克先生,一旦走上证人席,以你那脾气,你会被控方整得体无完肤。”

“这话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肯定会利用你说过的所有谎话来激怒你,直到你破口大骂为止,让陪审团鄙视你。在这方面,他是行家里手,稳操胜券,一定会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以前作过证,你知道吗!你觉得我是个大傻瓜吗?”

“我觉着你根本就无法控制你的暴躁脾气。”

“简直是放屁,真是太谢谢啦!我他妈的辩护律师居然在开庭前教训起我来了!操,你们这两个没有用的东西!”

萨拉深吸一口气。“我只想从最好的角度为你的案子申诉,哈克先生。如果你想解除委托,为自己辩护的话,随你便。”

加里想了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那好。我给你的忠告就是,如果你走上证人席,在众人面前像现在这样破口大骂,那么你对自己的形象所造成的破坏会比法官所能造成的破坏大得多。所以我建议你行使保持沉默的权利,随法官怎么说。”

“如果陪审团听他的,会怎么样?我会被判多少年?”

“你是说对于如此暴力的强奸行为吗?也许15年。最少8年。”

“他妈的15年!不过搞了10分钟,真他妈的!”

加里站着,他的两只大手在身体两侧时而紧攥,时而松开。萨拉未发一言。这就是我来工作得到的报应,她心想。鲍勃说得对。我应该待在家里,寻找艾米丽。我该让这个废物自生自灭!加里在萨拉面前大喊大叫着,两人的脸相距大概只有15厘米,萨拉能清楚地看到他脖子上凸起的青筋。“15年,你还不让我说话?你给我听清楚,要蹲大狱的是我,不是你,漂亮的律师夫人!就因为搞了10分钟。”

“你在承认自己有罪吗,哈克先生?如果是这样,我不能再代理你的案子了。”你可以在地狱里烂掉,萨拉心里想,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萨拉准备转身就走,但加里抓住了她的肩膀。

“不,我没承认我犯了任何罪,没向你认罪,也不会向任何脑子进马粪的娘们儿承认我有罪。但我也不会保持沉默。我要上证人席,说出真相,所以你最好也开动你那聪明的脑子。否则,15年后我会找你算账,而且我不会只报复10分钟那么简单。”

萨拉想把加里的手推开,但发现这像掰墙上的砖一样,根本就掰不动。她用手指使劲儿扒拉他的手,不经意间与他眼光相对,令萨拉感到恐怖的是,加里居然在微笑。然后,他放开了她。

这事快失控了,萨拉想。我要快点离开这里。但她不能失态,要保住一些尊严。“很好,”萨拉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你坚持出庭作证,那是你的权利。法庭上见。”

来到走廊上,她看到露西也浑身发抖。这两个女人倚靠在相对的两堵墙上,凝视着对方。“今天很不走运,对吧?”露西说。

“是啊。”萨拉把颤抖的双手按在背后的墙上。“天呐,我在这里干什么?”

露西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找烟。“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告诉这个混蛋该怎么做了。现在命运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是啊。像他那种暴脾气,他也许会直接被带走。”

她们从加里的暴怒中缓过神来后,突然觉得这句话无比好笑,简直把她们给笑疯了。一个看守经过楼梯时好奇地朝她们这边张望。萨拉和露西来到法院大门时还不停地咯咯笑着,就在这时,她们居然撞见雪伦·吉尔伯特。

我的上帝啊,萨拉心想。今天这是撞邪了吗?

我不会那么卖力的,萨拉想。那样毫无意义。即使他并没有真正承认,这个杂种也是有罪的,活该蹲监狱。再说了,我累死了。

萨拉站了起来。“大人,我要传加里·哈克作证。”

加里在复述誓言时稍微有些磕巴,但声音有力、响亮。

“哈克先生,你已经听到了控方针对你提出的所有证据。你是否强奸了雪伦·吉尔伯特?”

“我没有强奸她。”

“你是否在去年10月14日,也就是周六晚上,去了她家?”

“我没去她家。”

“很好。咱们一起回顾一下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吧。那天傍晚你是否在驿栈酒店的派对上见到了吉尔伯特女士?”

“是。”

“请问你为什么去那个派对?”

“我为什么不能去?我

有几个朋友在那儿。”

“你是有意去见吉尔伯特女士吗?”

“不。我已经有……6个月没见过她了,大概6个月吧。”

“那你当时看到她是什么感觉?”

“哦,没什么特别的。我是说,我给她买了饮料,邀请她跳舞之类。也就这些,真的。”令萨拉吃惊的是,加里看上去很平静,说话时的态度几乎让人觉着他是个值得尊重的人。陪审团认真地听着,脸上还没露出厌恶的表情。

“她见到你时高兴吗?”

“不太高兴。她有时就像只母老虎。”

加里又开始撒泼了,萨拉心想。你要是想往火坑里跳,随你便。我才不管呢。

“你们是否有出现争执?”

“我让她把表还给我,她说没拿我的表。”

“然后你是什么反应?”

“我说她是,呃……”加里停了一下,朝陪审团瞥了一眼,似乎在努力克制住自己。“我说那不是真的。我估摸着她把表卖了,所以她该还我钱。”

“在争吵的时候,你提高嗓音没有?”

“提高了一点。声音小了听不见。”

“好吧。在争吵的过程中,你是否有威胁她,说可能去她家里把手表拿走之类的话了吗?”

“我没说。”

“那你去她家拿那块手表了吗?”

“没有。”

“那么,你最后见到那块表是什么时候?”

“去年她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

这个杂种确实在努力,萨拉心想。到目前为止表现尚好,当然这是对他而言。可是,现在愚蠢的谎言要登场了。加里开始要说那个虚假的不在场证明了。

“那请你自己告诉陪审团,那晚你离开驿栈酒店后发生了什么。”

“好吧,我碰到了我老兄肖恩,我们一起去了酒吧,在那儿猎艳。”

“猎艳?”

“对啊。找小妞。找姑娘。”

“找到了吗?”

“找到两个。”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哦,她们是婊子,就是妓女,所以我们就搞了她们。”

“你们付钱了吗?”

“我付了我那份儿。10镑。真他妈贵。”

“然后呢?”

“我回家睡觉了。”

“肖恩跟你一块儿吗?”

“没有。我们碰到小妞后就分开了。我再也没见到他。”

“那个女孩儿呢?她跟着你回家了吗?”

“没有。”

“她叫什么名字?”

“想不起来了,对不起。”

“你在那之前和之后都没见过她?”

“对,再没见过。反正是不能再找她了,太贵了,玩不起。”

“那么,你也听到基思·萨默斯说他那天夜里1点,在阿尔伯特街看到过你。你当时是在阿尔伯特街吗?”

“是啊。也许吧。我可能是在那儿。”

“是你从遇见女孩儿们的地方回家的路上吗?”

“是的,那是回家必经之地。”

“基思·萨默斯说你朝他挥了挥手。是真的吗?”

“有可能。想不起来了。”

“很好。阿尔伯特街与雪伦·吉尔伯特家所在的索普街平行。所以,我再问你一遍,那天夜里你是否去过雪伦·吉尔伯特家?”

“没去过。”

“你强奸她没有?”

“没有。”

“那么你是说,你完全是清白的,根本没犯下你被起诉的罪行?”

“清白?对,没错。我是清白的。”

“很好。请待在原位。”

听到萨拉要传加里·哈克出庭作证,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脸上就一直挂着微笑。现在,他站起来,有些厌倦地叹了口气,手里拿着几张笔记。他全神贯注地看了几秒钟,然后厌恶地扔到一边。

“哈克先生,这些都是你编造的,对吧?”

“什么?不是啊。”

“你并没有叫肖恩的朋友,是不是?”

“我当然有啊。他又没死。”

“那他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离开约克了。一定是离开了。”

“你完全是在浪费警察的时间,对吗?”

“我他妈的真没有。是他们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不出所料,萨拉想。给劳埃德—戴维斯加1分。不,如果算上他把笔记扔掉的那种姿态,得给他加2分,陪审团太喜欢那种表现了。

“啊,我明白了。你觉得警察调查残忍的强奸案是在浪费时间,是吗?”

“我从来没那么说。”

“噢?原谅我,我以为你是这么说的。”劳埃德—戴维斯不屑地从镜片上方盯着加里,语气中故意装出一副居高临下、饱读诗书的傲慢,萨拉心想:真是不出所料。他已经刺到加里的痛处了。等着加里爆发吧。

她没料到的是,加里居然没有爆发。他那双残酷的大手紧抓住证人席的边缘,面孔涨红,一句话也没说。

劳埃德—戴维斯又发问了。“你记性不是一般的差吧,哈克先生?”

“不。我不觉得。”

“那好,告诉我。你朋友肖恩姓什么?”

“我不太清楚。我一直叫他肖恩。”

“或许,你记得他在哪儿工作?”

“他跟我在一起在阿库姆街的麦克法兰公司工作。”

“阿库姆街的麦克法兰公司。”劳埃德—戴维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看,你又在撒谎,哈克先生。警方已经查证过了。当时在麦克法兰公司工作的人中没有叫肖恩的。”

这次加里开始大声反击。“我他妈的没撒谎。当时他在,他和我在一起干活儿。格雷厄姆·杜瓦已经说了!”

“你把陪审团完全当成傻瓜了吧,哈克先生?他们能相信你有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朋友?”

“我他妈的不是傻瓜!你才是!”

现在的情形正如萨拉预想的那样发展着。劳埃德—戴维斯光滑而突出的唇间浮动着满意的微笑。他刻意选择了下个问题的用词,此举令他很受用。

“那么,你就告诉陪审团。你经常,用你的话说,你经常‘搞’女孩儿却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吗?”

“有的时候是这样,对你来说可能不是。”

法庭内一片暗笑声,萨拉吃惊地看到两名年轻的男性陪审员居然咧着嘴大笑。劳埃德—戴维斯感到自己在这场交锋中没占上风,于是他的语调中开始流露出恼怒。

“这个故事编的不怎么样啊,因为你提到那天夜里跟你在一起的人实际上并不存在,对不对?全都是你编造的谎言,难道不是吗?”

“不,我他妈没说谎。”

“噢,不,你是在说谎,哈克先生。事实是,当天晚上你见到吉尔伯特女士时你很生气,你想报复她。所以,你离开酒店后就在索普街上等着,直到她回了家,然后戴着头套闯进她家,当着她孩子的面野蛮地强奸了她。这才是事实真相,对不对?”

“不对。”

“事实就是如此,哈克先生。我们都知道这是事实,因为她认出了你。”

“不,她没有!妈的,她不可能认出我,因为……”

加里犹豫了片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显然没看任何东西。萨拉心想:时候到了。这个蠢货真要承认了。倒也是件好事——就算对我不是件好事,至少也能伸张正义。

“呃,哈克先生?她为什么没法儿认出你?”劳埃德—戴维斯洋洋自得地刺激他。他的声音让发呆的加里猛醒过来。

“因为我他妈的不在那儿,这就是原因!因为强奸她的那个家伙不是我!如果警察不是在这儿浪费时间,纠缠这些破事儿,他们早就在想办法抓住真凶了,不是吗?”

两人就这样又你来我往了几分钟,还是毫无结果。劳埃德—戴维斯尖刻地讽刺加里,加里则针锋相对,反唇相讥。当加里终于坐下后,萨拉心想,他既没有完胜,也未酿成灾难。

然而,露西比她兴奋多了。她身上那件特别宽大的蓝色罩衫一点都不适合她,让露西看上去活像一个农妇。结案陈词之前,法官准许休庭15分钟,露西利用这个间隙挑衅朱利安·劳埃德—戴维斯。

“冒昧问一下,你打板球吗,劳埃德—戴维斯先生?”她问道。

“呃,打呀。”劳埃德—戴维斯微笑着回答,这是他在整个庭审期间第一次正视露西的存在。“应该说,周末大多花在这上面。”

“我从你的盘问风格就看出来了。我觉得就像英格兰队被索维托的‘后备队’逼成和局。”

“露西,不带这么损人的。”看着昂首离去的劳埃德—戴维斯,萨拉说。“你总是这样耍弄对方的大律师吗?”

“只有在他们把我惹恼的时候,就像他那样。”

“你怎么知道他打板球?凭灵感猜出来的?”

“哦,不是。他在《名人录》里吹的。他说自己曾经代表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出战。是个佩戴蓝色标志的人物。”

萨拉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那微笑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又迅即消失了。

“我猜加里从来没玩过板球。除非他要用球板来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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