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在中间的瘦小人影试图爬起来,却被为首的黄衫一脚重新踹倒。

谢蕴昭正好在做踢腿运动,脚尖一绷便踢出一块石头;石子“呼”地发出一声尖啸,正正好命中黄衫的脸颊。

人的脸颊本就柔嫩;修为到了不动境,肌体被灵力锤炼得更强劲,对外界气机感应也增强,照说不该躲不过一粒石子。

但谁让这是谢蕴昭踢的?

石子被她灌注了灵力,在打上黄衫脸颊的一瞬间粉碎四射,留下一捧让人呼痛的红印。

“是哪个混蛋……谢蕴昭!果然又是你!”

正在做伸展运动的谢蕴昭看着那张怒气翻腾的脸,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具体是什么名字实在记不得。由于他有一个蒜头鼻,姑且称之为黄衣蒜头鼻好了。

[来自蒜头鼻的【恶感值】1]

黄衣蒜头鼻指着她:“你管什么闲事?仗着自己是真传就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其实谁不知道你师父就是个废物!”

他背后几个青衣小弟发出“就是”、“就是”的声音,却因为色厉内荏而声音不大。他们之所以心虚,无非是因为黄衣蒜头鼻有靠山,而他们只是抱大腿的小弟。

“你说谁?”谢蕴昭做了个下腰动作。

“当……”

嗖——

蒜头鼻刚才得意洋洋地张大了嘴巴,便又有一粒飞来的石子,此次直接打进了他柔嫩的口腔,迸射为一片让人呛咳不已的粉尘。

咳咳咳……

“看你没刷牙,帮你一把,不用谢。”谢蕴昭倒立片刻,手一撑,轻捷地落在地面。

[来自蒜头鼻的【恶感值】2]

蒜头鼻忙着咳嗽,小弟们不敢说话,只能看着谢蕴昭将那个小小的青衣弟子拉起来。

“没事吧?”

被欺负的还是个11、12岁的孩子,是个瘦小的女孩,五官很秀气,只是下巴尖得有些过头。她摇摇头,怯怯抬眼,露出一双黄色的眼睛和其中的竖瞳。

竖瞳?

“咳咳咳……谢蕴昭我跟你拼了!”蒜头鼻好容易缓过气,恼羞成怒地想冲上去,被一干哭丧脸的小弟紧紧拉住。要是这位靠山太倒霉,他们也讨不了好哇!

蒜头鼻也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只能骂道:“好哇谢蕴昭,你居然跟妖兽同流合污,看你以后怎么有脸和同门相处!”

妖兽?

“我……我不是妖兽!”小姑娘急了,“我是妖族,是蛇妖,是从来不伤人的妖修……”

“呸,妖怪跟妖兽就是一家的!”

谢蕴昭抛了抛手中的石子,就让恼怒的蒜头鼻气焰低落不少。

“妖修和妖兽可不是一回事。课堂上讲过,妖族或是血脉传承、或是灵物经点化而开启灵智,同人类一样有正有邪,但妖兽是五千年前仙魔大战的遗留物,是被魔化的野兽,不能归类为妖族。”

她给小姑娘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而且这孩子穿着师门的弟子服,明显就是来进学的。难不成满门师长都没你一个蒜头鼻看得清楚?”

“你说谁蒜头鼻!谢蕴昭,有种你就和我单挑?”蒜头鼻跳脚道。

谢蕴昭掏掏耳朵,乜斜着眼睛:“哦?你是说自己想被单方殴打?这爱好虽然小众,但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来自蒜头鼻的【恶感值】10]

谢蕴昭心下不由感到了丝丝喜悦。莫非,这就是嘲讽担当的快乐所在?

然而,被挑衅的蒜头鼻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冷静下来。

他甚至似模似样地露出一点奸诈的微笑:“你敢不敢接受飞行器坠落比赛的挑战?”

为了试探系统,谢蕴昭当即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能用单方殴打解决的事,为什么要接受蝼蚁的挑战?”

[来自蒜头鼻的【恶感值】20]

果然,只要有心,这恶感值拿起来不要太容易!谢蕴昭喜滋滋,正准备再接再厉……

“吵什么?”

柯十二脚踏剑光,飘然而落,扭曲着表情,柔柔说道:“谢蕴昭,有你的地方果然非·同·一·般·地热闹。这学期的品德考核你还想不想及格了?”

原来是柯十二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不能违抗那个切开黑的山长的意思,憋着气跑来向谢蕴昭传达指示。

蒜头鼻等人见了他,顿时如遇救星,忙不迭地开始告状。

柯十二本来皮笑肉不笑,听到“妖”这个字,面色忽然阴沉下去,连那丝扭曲的微笑都消失了。

他冰冷的目光带着杀气,却不是对着谢蕴昭,而是直直刺向那小姑娘。

平心而论,柯十二实在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他五官虽然清秀乃至文雅,却全被脸上那团可怖的烫伤伤疤坏了相貌,更兼他总是挂着阴测测的笑,如阴暗处的毒蛇堆,叫人下意识心里发寒。

何况他此刻眼神还锋利如刀,阴冷如渊。

但不知道为什么,妖族的小姑娘却一脸孺慕,甚至还有几分激动地看着他。

“哥哥……”

细细一声,叫得几人都愣了。

柯十二瞳孔倏然缩紧!

原本他只是脸色难看,现下却像理智崩塌,倾斜出无穷狂怒!第四境无我修士的威压敞开,在这偏僻的广场里掀起一阵阴冷狂风,卷得草木砂石慌张乱窜,也将蒜头鼻吓得“噗通”坐在了地上。

只坐在地上还算好。

这里修为最低的是那蛇妖小姑娘。她不过辟谷境中阶,面对无我修士的威压,顿时跪在地上,张嘴便吐出一口泛蓝的血。

“快停下!”谢蕴昭虽然还能支撑,但面色也不太好看,“柯十二,欺压低境界弟子,你想被逐出师门?”

这人怎么又突然抽疯?嗯……她为什么要说“又”?

北斗仙宗有规定,无故对低境界弟子出手并造成严重伤害的,一律逐出师门。若不是有这条规定,门里早就乱套了。

已经有同门师长匆匆御剑而来,高呼:谁人在释放第四境修为?!

狂风这才渐渐平息。

柯十二眼里重新出现理智的光彩。他眯了眯眼睛,忽地重新扯出一抹笑。

“喜欢用门规压我?好啊。谢蕴昭,你无故欺负无辜的同门……”

连“无辜的同门”——蒜头鼻,都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茫然了片刻。

“方才我听他说要以飞行器坠落比赛来挑战你?依我看,你就答应好了。要是你赢了,我就放过她,还让那个蒜头鼻也不再找她麻烦。”柯十二轻柔地笑着,声音像毒虫蠕动,“否则的话……”

蒜头鼻:“我叫……”

算了,他闭嘴。

柯十二走上前,蹲下身,看似柔和地摸着那小蛇妖的头。但看他的眼神,即便他下一秒就暴起捏碎她的头颅也不会叫人意外。

“否则,我就让这琼花门……哦不,现在是北斗仙宗琼花分宗的小东西,滚出北斗仙宗。作为天权真传,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他勾着一边唇角,眼中殊无笑意,“到那时候,就没有门规保护你了。小、妖、怪!”

小姑娘却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哥……”

“闭嘴。”柯十二的声音似有颤抖,“再让我听到你用那张肮脏的嘴说出那个词——我即便被逐出师门,也立马杀了你!”

蛇妖脸上却出现了一种异常固执的神情,再次张口。

“……好的好的我们明白了这就回去准备!大爷放心这孩子可乖了包准一句话不说!”

谢蕴昭一个黑熊前扑,立即将孩子抢回来塞在身后,拍着胸脯响亮保证,然后又扭头用死亡视线凝视蒜头鼻。没办法了,这人坚持要发疯没办法,还是要先护住小孩儿啊。

“蒜头鼻,你想什么时候比?”

[来自蒜头鼻的【恶感值】20]

“我不叫蒜头鼻!”蒜头鼻先是恼怒,忽又得意洋洋起来,“明天休沐,后天恰好没课,就后日一早日出时分好了。在浮海角,记得带上飞行器。”

谢蕴昭挑眉问:“是你来跟我比?”

蒜头鼻被她看得有些恼怒:“当然不是!”

转脸又略不怀好意地笑了:“不过嘛……嘿嘿。”

谢蕴昭身后,那小姑娘悄悄探出头,一脸困惑地看着柯十二,竖瞳一收一缩。

*

“我叫佘小川……是一名妖修,来自琼花门。”

休沐日上午,天枢峰。

谢蕴昭正给无患子修剪枝叶。这两年里这盆灵植愈发欣欣向荣,在微梦洞府中生长得很是恣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一年前师兄出门游历后,这盆灵植的长势就更好了。

小院门口的山楂树下有一架秋千,还有新做好没几个月的石桌、石凳。被她带回来的妖族小姑娘坐在石凳上,很局促的模样。

“小川,”谢蕴昭问,“你昨天为什么叫柯十二‘哥哥’?”

佘小川抬起头,厚厚的刘海下是一双迷茫的黄眼睛。

“我也不知道,只是……很想那样叫。”她轻声说,“谢师叔,那个柯十二……是不是不是好人?他,他有没有兄弟姐妹?”

她之前被柯十二外放修为压得吐了血,现在却还是流露出对他的关心。

谢蕴昭挠头回忆了一会儿门中传闻,说:“好坏不知道,反正挺烦人的,苍蝇嗡嗡嗡那种。要说兄弟姐妹,倒是并未听说过。”

佘小川道了声谢,情绪更低落了。

冯延康给小姑娘端了碗消暑的山楂糖水,有些发愁地坐在一边,不时还瞪自家徒儿一样。

“阿昭,你又惹麻烦。”老头子痛心疾首,“为师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啊,要专心种田,遇到事情让别人冲在前面就可以,打架不是我们的活儿……你看看,不仅惹事,还连麻烦源头都捡回来了!”

佘小川捏着喝糖水的勺子,大气也不敢出。

“一时冲动,捡都捡回来了。”谢蕴昭去厨房端了盘新蒸好的黄糖糕出来,放在石桌上,“别怕,老头子嘴硬心软。”

老头子瞪她一眼,悻悻的,还有些被揭穿想法的不好意思。谢蕴昭笑着给他手里也塞块黄糖糕,老头子就高兴些了。

“琼花门……这名字有些耳熟。”他嘴里砸吧着糕点,“是中州哪座山里的门派吧,也算有些历史,门里妖修居多。怎么,你们投靠到北斗仙宗来了?”

“嗯。”佘小川点头,小声说,“掌门说……我们花销太大,维系不下去了,要找个大门派依靠才好。听说北斗仙宗信奉‘有道无类’,才……”

“唉,你们怎么这么天真?”老头子恨铁不成钢,“说是这样说,但下面有些小弟子偏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旗号,行仗势欺人之事,某些人也纵容着——那个谁,柯十二是吧,换了老子当年,非打爆他的狗头不可!”

谢蕴昭提醒:“老头子,说好的咸鱼……”

“嗐,叫‘师父’!”老头子不自在了,“话是这么说,但事情都到眼前来了,无非一两个破破烂烂还自以为是的弟子,管了也就管了罢!”

说完自己又犹豫:“阿昭,你明天行不行啊?要么我去和你们山长……就何思明那小子,说一声别比了,本来就是他们不占理……”

再吹胡子瞪眼,气道:“卫枕流那小子偏偏这时候在外面游历!该他献殷勤的时候,倒没影了!”

见老头子耍小孩儿脾气,谢蕴昭不由好笑:“师父,按门规要求,第三境开始,每突破一个大境界,修士就要外出游历……”

“我不管,总之就是他卫枕流不对!”

真不知道师父多大年纪了,居然叫须发皆白的山长为“小子”,硬生生将山长叫得和师兄成了一辈。

炎炎暑气最易催人入眠。谢蕴昭虽然已经是不动修士,却还保持着睡觉的习惯,因而下意识打了个哈欠,变得懒洋洋起来。

“师父,您别担心了。”她蹲在秋千上,单手撑脸看远方海面粼粼,囫囵着声音说,“你徒弟虽然天天捉天权峰的小动物、在学堂里种土豆和红薯、撺掇同学一起吃零食、晚上从来只睡觉不打坐、上课三天两头被赶去门外罚站……”

“但是,我还是学了点东西的。”

冯延康凝神思考片刻。

长叹一声:“为师好像更担心了啊!”,,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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