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8点30分,洪金走进空荡的会议室的时候,冷小莉正在往大花瓶里插花。她的头发很别致地挽在头顶,穿着一件紫色旗袍,衬得她的身材高挑而又性感。

“今天会完之后,你可得好好陪陪老爷子。”洪金走到她身边说。

“不,老爷子不喜欢我。”冷小莉忽闪着眼睛说,“上次你让我留在别墅陪他,结果让我尴尬。”

“那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老爷子在别墅里那样谨慎。”洪金说,“今天不同了,是在我的公司里,你这个接待部主任要有信心啊。”

洪金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了她的旗袍开衩处,在她浑圆的大腿上抚摸起来。冷小莉停止了手上的插花动作,仰起头说道:“你把我摸想了,怎么办?”

洪金凑在她的身边说:“你今天将老爷子侍候好,晚上我奖赏你。”

“不,晚上你又和那个大奶子在一起。”冷小莉说,“我恨死她了。”

洪金知道她又和薛英吃醋了。这个胸部高耸的办公室主任跟了他好几年,其实他已经没多大兴趣了。“别逗嘴了。”洪金说,“你已经是我的人,计较那多干啥。”洪金不想给她解释什么,他需要的是顺从。

“听你的,洪总经理。”冷小莉酸溜溜地说,“别把我忘了就行。”

冷小莉继续插花,又仰起脸问:“几点钟开会。”

“9点正。”洪金拍了拍她的屁股准备离开。

“老爷子来得了吗?”她又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洪金说,“老爷子办事从来准时。”

“我是说,老爷子的那个姓舒的女人夜夜销魂,早晨可能起不了床吧。”冷小莉说。

“你猜错了。”洪金说,“据我所知,老爷子和那个女学子、到现在为止还是朋友关系。当然,正是这种关系才特别危险,搞得不好,老爷子有可能再次离婚而娶她作老婆的。”

“不会吧,老爷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冷小莉疑惑地说,“并且老爷子现在的那个空姐老婆,你不是说一座城里也挑不出几个吗?”

“那当然。”洪金说,“不过,老爷子这次对那个女学子的认真劲让人搞不懂。是女人都有机会,你今天想法试试,看看老爷子心里究竟在想些啥。”

洪金离开会议室后便直奔湖边的码头,薛英已经等在那里了,这个年轻性感的办么室主任倒是很尽职的。洪金看了看表,差10分9点。

“老爷子不会忘记今天的会议吧?”薛英问。

今天的会议是一次在别墅开集团高层会议时定下来的,洪于说省上投资上亿扩建国道连接景区的道路,这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是发展景区的重大机遇。因此,他为旅游公司定下了这个中层干部会议,全面研究景区工作,并且,他表示要亲自参加。

“这种事,老爷子才不会忘记呢。”洪金对薛英说,“尤其是我们公司,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忘得了吗?你看,船来了。”

伍钢驾着的快艇出现在湖面上,洪金举起手向远处示意。

洪于走下船来,洪金亲热地走上前去叫“二叔”。这种称呼他只能在这时叫,等一会儿到了会议室,洪于是不接受这种称呼的。他从来说公司里一切公事公办,洪金熟悉他管起经营来是六亲不认的。

“洪董事长好!”薛英礼貌地招呼道,伸手去接洪于的公文包,洪于摆摆手拒绝了。

洪于的脸色不太好,显得缺少睡眠,洪金想,难道冷小莉猜对了吗?他现在还不知道别墅里昨夜出现死人的手伸进门缝的事。

会议室里已坐满了人。冷小莉站在门口,看见洪于走来时,便双脚并拢优雅地一弯腰说道:“洪董事长好!”

洪于认出了这个十七、八岁的高挑女孩,正是上次副省长来这里时陪着喝酒的几个女孩之一,她当时坐在洪于身边,在男人们的醉酒嘻戏中,她和几个女孩脱得了一丝不挂。此刻,这个女孩穿着优雅的紫色旗袍。叫人很难与当时的情形相对照。

“你?”洪于略略一怔。

“我叫冷小莉,公司接待部的。”冷小莉莞尔一笑,尽量让声调很柔,并且带点磁性。

会议开始后,冷小莉去给洪于倒过几次茶水,可洪于却突然变得像是看不见她似的。有一次,甚至对她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洪金走了出来,在门外低声对她说,老爷子谈起经营来,他的讲话是不允许任何干扰的。他要冷小莉别介意,并不是洪于对她个人有什么不满。“中午喝酒时,你再好好表现吧。”洪金低声说道。

会议开到中午1点才结束。洪金陪洪于来到一号别墅用餐和休息,这里是景区接待顶级客人的地方。然而,洪于却拒绝喝酒,他让洪金去将公司财务资料统统拿来,他简单地吃点东西之后,便要查看一遍。冷小莉已换上一身白色休闲装,V形领口处露着很深的乳沟。她想,老爷子今天怎么成了工作狂了?

餐后,冷小莉将洪于领到了一个大房间,一张大床,里面是毛玻璃隔出的浴室,桌上已放着一大叠财务资料。洪于在皮椅上坐下来,桌面的正前方对着落地窗外的湖水,冷小莉恰到时机地给他送上了茶和雪茄,然后便懂事地坐到外间去了。

洪于的神经在各种数字中游走了一会儿,打了一个深深的呵欠,睡意不可阻挡地袭来。昨夜因阁楼上的恐怖事件一夜未睡,他感到头脑很沉了,便拉上窗帘,和衣躺在了大床上。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有人洗澡的水声。是舒子寅的身影,那个像梦一样的身影曲线优美,时而举起手臂,撩动着一头的长发。阁楼上异常安静,除了“哗哗”的水声,便是洪于站在门外的呼吸声。这道门只被他推开了一条缝,他是在这条缝中看见这一幕的。洪于一时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是走进房间去还是赶快离开阁楼?他本来是担心舒子寅怕才上楼来陪她的,没想到推门时浴室的毛玻璃给他画出了一幅梦幻般的图画。他的心跳着,犹豫再三还是轻轻下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哗哗”地水声还在继续,洪于睁开了眼,这是在什么地方呢?窗帘低垂,光线很暗的房间里只有浴室亮着灯,毛玻璃上映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在蒸腾的水雾中,那身体轻轻扭动着,乳房和臀部的曲线像是一幅画。一种渴望像涨潮一样慢慢进入洪于的身体,他贪梦地欣赏着,直到水声停住,冷小莉半裹着一条浴巾出现在浴室门口,洪于才对自己身处何处恍然醒悟。

“对不起,把你惊醒了。”冷小莉莞尔一笑说,“天气太热,我进来冲了个澡。”她说话时双手紧捂在胸前,仿佛那浴巾随时会滑落似的。

洪于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望着这个女孩,她皮肤上的水珠在灯光下发亮。

一条小木船在湖上移动。舒子寅一边划着桨,一边欣赏着无边的湖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在海里曾有过的感觉,这就是世界的真正统治者是水,在它的浩大面前,风雨飘摇的陆地和陆地上的生物们显得势单力薄。因为,这个星球上的水只要上涨一大截,洪荒时代就会转眼成为现实。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在我们的神话故事里,就暗藏着我们先人的集体记忆。

有鱼在附近的水面跳动了一下,那闪闪的鳞光仿佛是生命的密码稍纵即逝。下午的阳光很强烈,舒子寅穿着牛仔热裤和白色小背心,颀长的双腿和手臂显得线条流畅。本来,鲁老头要用机动船送她去那座荒岛的,但她拒绝了,她必须一个人划着小船静静地抵达那里,因为人如果想与某种神秘的东西相会的话,任何吵闹都会妨害这种约会。

舒子寅是在中午才醒的。一夜未睡,她在天亮前才冲了一个澡,想让全身放松一下。从浴室出来时,发现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她吃了一惊,立即想到从门缝中伸进的那只手臂,以及僵硬的手指和苍白的手将娟娟的信丢在地板上便不见了,舒子寅认为这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一种沟道信号。

中午醒来后,整座别墅里出奇安静。她走下楼,才从雪花的口中知道洪于和伍钢到岸上的旅游公司开会去了,她是在别墅外漫步时想到要去那座荒岛的。在那足以让人迷路的芦苇荡中,上次她和洪于一起去时看见的一根人的遗骨还在那里吗?现在,舒子寅将这根遗骨和娟娟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她认为昨夜的事件与她的目光曾经和那根遗骨接触过有关系。这样,她独自再去那里,会真的和亡灵相遇吗?这种由恐惧和好奇挑起的强烈冲动,有点类似于酒或毒品,让沾过它的人欲罢不能。

舒子寅的小木船在水上走了将近1个小时,当她划浆的手臂已有点酸痛时,荒岛到了,密密的芦苇像墙一样出现要在她的眼前。

而在她离开后的别墅,整个下午都淹没在宁静的阳光和树影中。别墅的尖顶上有雀鸟光临,仿佛天空落下的橡皮丸子,在尖顶四周蹦跳几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阳光慢慢西斜直到收尽最后一缕金色,水面上暮色四起。

鲁老头在岛边张望。他是在听见几个女佣议论什么时候用晚餐时,才猛然想起舒子寅还没有回来。他努力向荒岛的方向眺望,暮色已经将那岛遮蔽了,目光所能看清的湖面上,也没有船的影子。他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后悔不该让她一个人前去。

湖面上有了快艇的声音。主人回来了,鲁老头松了一口气。快艇越来越近,鲁老头看见是主人一个人驾船回来的。

“伍钢呢?”洪于一下船,鲁老头便急切地问。因为这时鲁老头本能地想如果伍钢在场,去荒岛找舒子寅会踏实一些。

“他去犀牛岛办点急事去了。”洪于说道,“怎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吗?”

“舒子寅下午去了荒岛,现在还没回来。”鲁老头像做错了事似的低着头答道。

“嗨!”洪于一挥拳头,一时找不到生气的目标。他返身跳上快艇,一阵“轰轰”地发动之后,快艇像箭一样消失在湖面上的暮色中。

鲁老头呆站在岛边。快艇到来又离去的声音惊动了别墅里的女佣,雪花和梅花跑了出来,对着有些惊恐的鲁老头问道:“怎么,主人刚回来又走了?”

“到荒岛找舒子寅去了。”

“舒姐去荒岛了?”雪花大吃一惊地问道,“不会吧?”

“你问得奇怪。”鲁老头有点生气地说,“有什么会不会的,下午三点,我看见她划船走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啊!”雪花惊叫一声,脸色顿时发白,身体也有点抖起来,“我还一直以为舒姐在阁楼上写作呢。刚才,我去各层楼的走廊上开灯,主人要求过,每天天快黑时,就将走廊上的灯都开燃。在上阁楼的楼梯口,我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咳嗽声。我当时还想,舒姐写作真辛苦。我没有上楼去,是怕打断了她的思路。”

女人的咳嗽声?谁在阁楼上吗?鲁老头抬头向别墅望去,阁楼上的一扇窗上果然亮着灯光。“舒子寅绝对不在阁楼上。”鲁老头对雪花说,“走,我们上楼看看去。”

雪花和梅花跟着鲁老头进了别墅,在客厅里遇见穿着围裙的桃花,显然她正在帮厨。看见鲁老头一行急冲冲地上了楼,桃花在客厅里楞了一会儿。

阁楼上的光线已经暗淡下来,书房的门紧闭着,门边的一扇窗户透着灯光,由于窗帘隔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几个人轻手轻脚地围在门口,鲁老头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被插上了。他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心里顿时一惊,里面正有女人说话声,声音很低,好像是一个人正在对另一个诉说,但听不清说的什么。雪花和梅花也听见着里面的说话声,她俩相互抓住对方的手,以此来增加勇气。

鲁老头考虑了一下,便举手敲门。“叭叭”地敲门声响起后,里面的说话声停止了,但没有人回应。

“开门!”鲁老头叫了一声,“谁在里面呀?开门!”在寂静的阁楼上,鲁老头的叫门声令人惊悚。

门开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站在门内的是木莉,她的脸色蜡黄,眼光发直。在她身后,书房的屋中间面对面地摆在两把椅子。

“你怎么在这里?”雪花走进去拉住木莉的手问,她感到木莉的手是冰凉的。“还有谁在屋里?”

“没、没有人。”木莉紧张地说,“我正在屋里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为什么将门插上?”鲁老头问道,“我们都听见你正在和谁说话。”

“我没有说话。”木莉坚持说道,“这屋里没有另外的人。”

鲁老头、雪花和梅花都走进书房,里面确实没有人。头顶的天花板上响着“扑扑”的声音,是一只飞蛾在吊灯周围旋转撞击。向外的窗户开着,低垂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

舒子寅在比人高得多的芦苇丛中穿行。这仿佛没有边际的芦苇荡完全不在乎一个人的进入,它将进入其中的人像消化了一样变得踪影全无,依然不露痕迹的在风中浩浩荡荡地起伏着。

那根人的遗骨在哪里呢?舒子寅记得上次和洪于来这里时,是在芦苇丛中转了一大圈后发现的。在一处靠近水边的地方,那遗骨静静地躺在地上,表面干净光洁,显然是被水反复冲刷过了。当时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根遗骨可能是一个叫娟娟的女孩。两年多前,她在别墅里跑上跑下时,身上还散发着少女特有的热气。她一定是死了,在这里被泥土和芦苇分解吸收,只剩下身体中坚硬的部分被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她一定是冤死的,所以才会像影子一样回到别墅中来。她轻轻地走上阁楼,从舒子寅的书房门缝中,用她遗落在那里的书信向舒子寅传递她死去的信息。对别墅里原有的人也许她已不再信任,她看中了新来的舒子寅,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这是舒子寅并不害怕来这荒岛的理由。别墅里接连发生的恐怖事件,最终使舒子寅明白一切都与死去的人有关连。她以前听说过不少关于各种凶宅的传闻,在那些未被破解的恐怖故事里,亡灵的出没始终是让人迷惑而又惊悚的东西。现在身临其境,舒子寅感到如果有亡魂无非是想告诉你一些什么事情罢了。

七月的阳光无孔不入地透进芦苇丛,水蒸气从下向上蒸腾,舒子寅浑身燥热。她的双腿和胳膊被芦苇擦出了一些红印,那根遗骨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一定要找到它,让洪于将它交给警方去查验,性别年龄和死去的时间这些东西是能够查验出来的。这样,娟娟的失踪之迷便可能解开。这,也许就是娟娟的魂灵找回别墅来来要她帮助的事。

风在芦苇中穿行,搞得四周“哗哗”地响,这使舒子寅老感到旁边或身后像是有人似的。她想,如果真有魂灵,会在这芦苇丛中显现吗?如果下一刻,从哪一丛芦苇后面站出一个人来,她该怎么办?当然,这出现的人只能是那个叫做娟娟的女孩子,如果她是生前的模样,她将敢于和她交谈;如果是一具骷髅的模样呢?想到这点舒子寅还是感到心里发紧。但是,她咬了咬牙想,即使是一具骷髅,她不还是那个女孩吗?人不应该害怕同类,即使她在另一个空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恐惧仅仅来源于云遮雾障的神秘。

舒子寅已不知窜到哪个方位来了,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不远处是亮晃晃的浅水,会不会,那遗骨已滑到水中去了呢?她脱下鞋,沿着浅水中的芦苇丛行走,希望赤脚能碰到她所要寻找的东西。

这是一场毫无把握的寻觅。然而,意外的情况发生了,舒子寅的脚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像是一声石头。她弯下腰伸手去水中拿起它,圆圆的很大一块,拿出水面时她发出一声惊叫,那一大块东西“叭”地一声又掉入了水中。天哪,那走一个人头的骷髅,舒子寅的手指正是插入它的眼眶中拿起它的。那人头的两排牙齿像牙科医院里的模型一样暴露无遗,在拿出水面的那一刹那,舒子寅感到血冲头顶,“哇”地一声大叫中,手一松,那颗骷髅人头又沉重地坠入水中。

舒子寅拔腿跑出这片浅水区,沿途踩得水花四溅,连脸上也溅上了泥水。在水的边缘她跌倒了,她感到芦苇像箭一样插满她的四周。她爬起来继续跑了一段路,然后坐在地上喘息。

那是娟娟的头吗?她慢慢地冷静下来想到,为什么要害怕呢?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人都是一样的,皮肉消失以后,头骨就该是那个样子,上生理课时,讲台上不就放置过那东西吗?看着自己的一身泥水,她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不好意思。

太阳已经西斜,芦苇丛中的光线暗了许多。舒子寅下定决心,去拾起那颗头骨来,把它带回岛上去,将媚媚的失踪之迷彻底揭开。她站了起来,像勇士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向那片浅水中。她用双手在水中摸索,将那颗头骨重新捧出了水面。她捧着这头骨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到达她记忆中的水边时,她停在那里的小木船却不见了踪影。是找错地方了吗?她又沿着水边走了很久,还是没能找到那船。当时,那船没有什么地方可系,一定是随风漂走了。

怎么办?回不去了吗?舒子寅抬头向她住的那座小岛望去,只见拳头大的一块黑色,连别墅的形状都看不清。幸好鲁老头知道她来了这里,他们会来找她的。想到这点,舒子寅松了一口气,她将这颗头骨放在地上,一伸腿在旁边坐下来。

夕阳将绯红的光打在湖面上,有三三两两的白鹭越过她的头顶落向这荒岛的深处。长久在芦苇中穿行留下的擦痕加上泥水的粘糊,舒子寅感到周身难受。何不到湖水中去洗一洗呢?想到这点她一刻也不能忍受,以最快的速度脱光衣物,畅快地向湖水中跑去。湖水是温热的,她以缓慢的仰泳姿势漂浮在水中,感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有了呼吸。

全身洗净以后,她走上岛来,将脱下的几件小衣物拿到小边洗净,然开抖开来晾在一棵小树的树枝上,让夕阳的光照来将它晒干。

在这无人的荒岛,她全身赤裸地坐在草地上,青春的身体圆润光洁,像是一个女神。而在她旁边,那颗头骨悄然无声,两个巨大的眼眶装进去的只有黑暗。两排牙齿曾经被两片红唇覆盖着的模样。

夕阳已经沉入了湖底,水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暗。舒子寅第一次观察到从日到夜的过渡是如此迅速。她心里慌乱起来,要是没人来找她,她将怎么在这里度过一个黑夜?她侧脸看了看那颗头骨,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起来。

这真荒诞。她怎么来到这里?她为什么来这里?难道那只僵硬的手伸进书房门缝以后,她就注定了走上迷途。这是谁的意志?

她动了动身体想站起来,这才发觉双腿软软的不听使唤。附近有只什么怪鸟“哇”地叫了一声,仿佛要将那颗头骨唤醒似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舒子寅躺在阁楼上的卧室里,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洪于坐在床边,按了按她肩上的被子说:“好些了吗?”

舒子寅点了点头。在这之前,她浑身发抖,像中了邪似的不能控制的发抖。夜幕来临的那一刻,恐惧彻底击倒了她,以至于她看见洪于驾着的快艇亮着大灯驶来时,竟不能动弹更不能站起来。她只能用尽力气喊道:“我在这儿--”

洪于跳下船跑上岛来,看见她赤裸着全身瘫坐在那里,大吃一惊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舒子寅用双手捂在胸前说:“我在湖里洗了澡,上岸后便站不起来了。我的船也丢了,我怕极了。”洪于听见她说话时牙齿在“咯咯”地响。

洪于看见了附近树叶上挂着的衣物,便走过去取了下来。她的手抖动着,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穿上。洪于来扶她的胳膊时,她指了指旁边的地上说:“把那个头骨带上。”

洪于震惊地蹲下身去,暗黑中看见了那个眼眶像黑洞一样的头骨,眼眶下面的两排牙齿与魔鬼相似。

“这可能是娟娟的头骨。”舒子寅补充道。

“不用带回去了。”洪于站起来说道:“事情已经清楚了,娟娟是投湖自尽的,不用再证实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的?”舒子寅在黑暗中问道。

“伍钢将一切都对我承认了。”洪于说,“是伍钢先占有了她。唉,是个可怜的女孩。”洪于又向那头骨瞥了一眼。

“伍钢这是犯罪!”舒子寅用虚弱的嗓音吼道。

“安静点。”洪于扶起她说:“我们回别墅去。”

舒子寅的双腿哆嗦着竟迈不开步子,她是被洪于抱起来离开这个荒岛的。这个令人恐惧而又充满凄凉的荒岛,密密的芦苇此刻像一大片黑云在岛上。仿佛在掩藏着无尽的秘密。

此时,躺在卧室的床上,舒子寅的眼前还浮现着那个让人感受复杂的头骨。“我就预感到娟娟已经死了。”她说。

“别想这些了。”洪于端来了一杯葡萄糖水,准备用勺子喂她。

“我能行,自己来。”舒子寅往上撑了撑,半靠在床头,端过水杯来慢慢喝下。她露在被子外的肩头十分光洁。

洪于怎么也没想到,让他魂牵梦绕的一幕是在恐怖的荒岛上出现的。当舒子寅雪白的身体在黑夜中显现时,他记起了一幅一个裸女躺在黑丝绒上的古典油画。他看见了她挺拔的乳房,平坦的腹部和光洁的双腿。然而,这美好的身体和宁静的夜晚,却被一只恐怖的大手压住了。

洪于不禁想到,这也许是上帝对他的惩罚。如果他能早点离开旅游公司,早点回到别墅来,舒子寅也许就不会受到最后的惊恐了。一切都是浴室的毛玻璃在作祟。开始是舒子寅冲澡时映在毛玻璃上的身影,接下来是他在旅游公司午睡时,浴室的毛玻璃上又上演了同样的一幕。这景像让他不可思议地神魂颠倒,女人的身体怎么会让他燃烧起如此陌生的激情呢?很久以来没有这种激情了,女人的身体已经让他像对三明治一样厌腻。然而,自从在那海滨酒店的大堂里,舒子寅的身影勾住他的魂以后,他的渴望和激情才从昏睡中醒过来。他事后回忆着,当他将冷小莉的身体压在身下时候,他眼前出现的是舒子寅在毛玻璃后洗澡的身影。他当时是如此激动,以至让冷小莉受宠若惊地大声叫着,呻呤着。她不明白当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时,洪于为何不但没有怪罪她打扰了他的睡眠,反而一下子把她抱到了床上。长长的浴巾掉在了地板上,仿佛发生了一场劫难。

舒子寅喝完葡萄糖水,洪于接过水杯放到桌上,回转身来又坐在床边,将舒子寅的被子又掖了掖,仿佛以此来弥补他的过失似的。“还冷吗?”他问道。

“已经暖和了。”舒子寅知道她的发抖并不是因为夜晚的寒凉。她看着洪于,自语似的说道:“我总觉得伸进门缝的那只手是娟娟回来了,是她的魂灵进了这座别墅。”

“不管怎样,我已经叫伍钢明天去庙上烧香了。”洪于说,“他今晚住在犀牛岛,天一亮就启程,有一个很灵的庙,离这有200多公里。”

“试试吧,看这样能不能让别墅安静一些。”舒子寅说,“伍钢今晚怎么不回这里来呢?”

“有个重要的情况,我叫他探听去了。”洪于说这事与死在别墅里的那两个借宿的游客有关。消息是包租犀牛岛的柳子透露过来的,他说昨天来了一个赌客,是个生面孔,被一个常客带来的。那小子20多岁,赌得却非常大,有大富翁的派头。喝酒时有人谈到洪于的别墅在空置期间死过两个借宿者,那陌生的赌客便说,那是该死,换上另外的人也得死。柳子感到这话有点蹊跷,想到洪于吩咐过他和黑道上的哥们儿替他查查线索,他主动再去套那小子的话,可是那小子却连连摆手说:“究竟怎么会死,我怎么知道呢?”柳子就这事报告给洪于后,建议伍钢去和那小子赌一夜,其间也许能套出他的真话来。

“但愿如此。”舒子寅听完后叹了一口气说,“这别墅里的怪事该结束了。”

正在这时,隔壁书房的窗户“砰”地响了一声。“是风吧?”舒子寅警觉地问。

洪于说我去看看,便打开走了出去。他走进书房,开了灯,果然看见向外的窗户在风中晃动。他关上并且插上,想到回到别墅时雪花对他讲的事,心里不禁还是有些惊吓。

回到卧室,他说没事,是窗户被吹开了。看着舒子寅虚弱的样子,他没敢对他讲述木莉在书房里与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的事。这事发生在他去荒岛找舒子寅的那段时间,鲁老头也证实确实听见了木莉在书房里说话,而木莉却坚决否认。他不知道这件事与舒子寅与荒岛有没有联系。另一种可能是,这别墅里不止有一个魂灵,因为木莉的妹妹也是死了的,难道,木莉是和她的妹妹在聚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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