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灰色的宝马轿车驶进了黑石湖景区的山门。洪金从窗口瞥了一眼,对办公室主任薛英说:“叫人去收拾一下接待厅,伍大哥来了。”

洪金的办公楼就建在进入景区的左侧山头上。虽然林木茂盛,但进入景区的山门包括停车场等,都在办公室窗口的监视范围之内。他的二叔洪于安排他在这里作总经理已经5年了,虽说对他的经营一直不太满意,但看在老爸的份上,他知道他的位置还是稳定的。不过这个伍钢很重要,作为二叔的助手兼保镖,他在二叔面前的美言可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亲自到停车场迎住伍钢:“伍大哥,你好啊!”他和伍钢像兄弟一样握手。这个身高1.8的汉子脸部瘦削,可脱掉上衣后,只是他胸部和臂膀上凸起的块状肌肉就让人畏惧。他的右手只有三个指头,中指和无名指据说是在17岁的时候被人砍掉的,当时他就混迹于黑社会,号称“武松”,从称霸一方到收复各路码头,威风一时,一直到进了大牢。如今他31岁,如果不是二叔收留他,这伍钢是上不了正道的。

洪金将伍钢带到了接待厅,一个穿蓝花布衣的女子给伍钢端上茶。她这身蓝花布衣很特别,上身是肚兜改进型,下面是紧臀大裤脚的长裤。

“洪总经理,”伍钢舒适地靠在藤沙发上说,“你这接待小姐的服装设计得不错嘛。”

“伍大哥,你折煞小弟了。”洪金笑了笑说,“搞旅游,得有点特色才行。怎么,别墅里死人的事还没处理好?”

前天上午,洪金得知二叔的岛上别墅死了两个借宿的游客后,便当即封锁了现场,并立即向伍钢作了报告。中午过后,伍钢和县公安局的姚局长以及3个刑警便来到了这里,他们在岛上一直忙到黄昏。临走时,伍钢拍着洪金的肩头说,会查清楚的,这里的经营不会受到影响,而事隔一天,伍钢又来了,洪金猜想这事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死人的事没什么,由警察去查吧。”伍钢吸了一口烟说,“问题是,刚刚死了人,老爷子从外地打电话给我,说他要住到这岛上别墅来了。”

“怎么会呢?老爷子从岛上搬回城去一年多了,从没说过要回来住啊。”洪金这次没称“二叔”,而是沿用了大家对洪于的称呼。

“老爷子本来今天就要飞回来的。”伍钢一本正经地说,“我劝他推迟一天回来,我不先来清理清理,老爷子要是出点什么事,那怎么了得!”

“老爷子一家人都搬回来吗?”洪金问。

“不,”伍钢压低声音说,“老爷子这次很奇怪,要带一个女大学生,不,一个正在读硕士的女研究生一起来,说是她能够破解这座别墅里的秘密。”

“哦。”洪金深感意外地叹了一声,然后说:“那我马上备艘快艇,叫人去把别墅彻底打扫一遍。”

“对,还得运些各种食品过去。”伍钢镇定地安排道,“厨师、女仆也一起过去,今晚就住在那里适应一下,老爷子明天就要回来了,要让他回来感到这里热热闹闹的。”

“厨师还是让小胖子去吧,”洪金说,“老爷子喜欢吃他搞的菜。”

“行。”伍钢点头同意,“哦,差点忘了,多带点鞭炮过去,压一压邪。再在别墅门前杀两只大红公鸡,把血滴在周围一带,总之,要让老爷子回来后天天吉祥才行。”

伍钢的安排让洪金叹服,这小子粗中有细,难怪老爷子那样重用他。洪金考虑了一下后说:“这些事我立即就去准备。伍大哥,你还是先去洗洗温泉休息一下,中午小弟陪你喝了酒后,再上岛去也不迟。”

在洪金掌控的这个景区内,“洗温泉”是他奉送给重要人物的一份礼品。伍钢从一开始就受到他的这种礼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亲密多了。试想,在一个豪华的室内温泉池中,五六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侍候一个男人,这种君王般的享受不让人心满意足吗?

“算了吗,这次就不洗温泉了。”伍钢出乎意料地拒绝道,“给我开个房间休息就行。”

洪金正在纳闷,却看见伍钢瞟了一眼穿蓝花布衣的接待小姐,然后又转向他,诡秘地眨了一下眼睛。

洪金明白了,这小子看上他的工作人员了。这可是刚从旅游学校毕业的学生啊,也许还是处女,要是闹出什么事来,他这个作总经理的就麻烦了。但是,要是拒绝了,这小子会记恨他的。

洪金先让客房部经理带伍钢过去开房,然后迅速找来薛英商量。这个丰满得有些过份的办公室主任是他的情人,女人方面的事他都交她去办。

“可能不行吧,”薛英说,“这个女孩子刚到咱公司一个月,看样子很纯的,我怕说服不了她。”

“那就让她去陪伍钢聊聊天,介绍一下景区的情况,就说这是工作。”洪金无奈地说,“剩下的事,让伍钢自己看着办好了。”

“出了事怎么办?”薛英高耸的胸脯紧张得有点起伏,“我是说要是这女孩子事后去报案,或者出了人命,麻烦就大了。”

“这点我去给他讲明,”洪金说,“让他悠着点。这小子也太坏,温泉那边那样多风骚女子看来他已经没有兴趣了。”

“这就是你们男人!”薛英狠狠地说了一句,然后起身去找那个新来的接待小姐去了。

中午,洪金设宴招待伍钢,席间只有薛英作陪,伍钢在这里喝酒从不要闲人参加,他怕酒醉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传到老爷子的耳朵里他就完蛋了。他知道薛英和洪金的关系,因此才不在意。看着他俩不安的样子,伍钢端起酒杯说:“放心吧,那小妞不敢声张的,我对她说,如果你还想活就老实点。那小妞像匹烈马,不过遇上我也只得学乖点,好,现在我们痛快地喝酒吧。”

午后,天气热得很,鲁老头下到岛边的湖水里去凉快。这一片用彩色浮标围出的水域是主人的私人泳场,要是主人住在这里,仆人们是不能进入这里的。要游泳可以,换一个方向,湖水宽广得很,当然没有这里的沙滩、遮阳伞和躺椅了。

湖面上远远地出现了两个黑点,越来越大,是两艘快艇。鲁老头连忙从水里爬出来,跑到船只靠岛的石梯边站下。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主人到来,才会有两艘快艇同行。

“喂,准备接东西。”伍钢站在船头对鲁老头喊道。快艇上还坐着小胖子厨师和3个姑娘,另一艘快艇上装满货物。

鲁老头和小胖子一起将各种东西搬上岛去。各种食品、菜蔬、啤酒、萄葡酒,还有两只大红公鸡和一箱鞭炮,鲁老头感到像过年一样。

“主人要来了?”鲁老头对伍问道。

“嗯。”伍钢哼了一声,他遇事从不对守门人作过多解释。尽管他知道这守门人小时候就认识老爷子,但正是这层关系让他心里不舒服。

伍钢将3个姑娘带进了别墅,让她们在客厅里站整齐了,然后开始交待各种事项。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在这里工作。”伍钢以大管家的口气说道,“这里比你们在景区宾馆的工作好多了,工资翻倍,这是你们的幸运,当然这里的工作要求很严,你们都是被挑出来的,这里的主人是你们洪金总经理的老板,清楚了吧。现在先把这里的卫生彻底打扫一遍,完了我再给你们讲工作细则。”

伍钢讲完后刚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转过身来,拍了拍手说:“大家再稍等一下。为了主人叫你们方便,你们在这里各需要一个简单的名字。”

说到这里,伍钢停了下来,眼光从这3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扫过。“你就叫梅花吧”。他对站在左侧个子高挑的女孩子说。“你呢?就叫桃花。”这个女孩子发育得很成熟。剩下的一个,皮肤很白,脸颊上还有一个小酒窝。“你就叫雪花了。”伍钢像家长一样给她们取了名,这样以后叫起来就方便了。伍钢为自己的设计很满意,觉得他完全可以搞管理。可是老爷子连一个小公司也不给他管。

鲁老头已在别墅的四个方向都挂上了一串串鞭炮,然后拿着烟头像传递火炬似的跑着将它们一一点燃。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别墅包围起来,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这岛上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鲁老头感到很开心。

与此同时,小胖子厨师已经割断了两只大红公鸡的喉管。他倒提着它们,从别墅的台阶开始,将鲜红而热乎乎的鸡血围着别墅滴了一圈,鲁老头在农村生活了几十年,他知道这种避邪驱鬼的方式很有效,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小胖子两手鲜血淋淋,扔下死鸡后,便蹲到花园的水池边去洗手,水里泛起了一片红,池底的金鱼四散而去,它们仿佛也惧怕这种血腥味。

“这以后也许可以平安了。”鲁老头走过来对小胖子说。以前主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小胖子就在这里做厨,鲁老头和他很熟悉。

“谁说得准呢?”小胖子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说。他好像对这一番折腾并没有信心。小胖子的年龄其实并不小了。已有30来岁吧,他长得很胖,面孔却是一副娃娃脸。鲁老头在家乡见过这种人,活到60岁了可那张娃娃脸就是不变。这种脸给人比较天真的感觉,可仔细看他的眼睛,那种成年人都有的善恶混杂还是暴露无遗。比如,凡是小胖子厨师杀鸡杀羊的时候,他眼中的凶光让鲁老头也有点背脊发冷。

正在此时,别墅里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声,是刚来的女佣发出的。鲁老头拔腿就向别墅跑去,在门口和一个正扑出门来的女佣撞在一起。这女佣倒在地上,喘着气,用发抖的手指着屋内说不出话来。

“雪花,出什么事了?”伍钢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着地上的女佣吼道。

鲁老头跨进门去,客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另外两个女佣可能在楼上打扫卫生吧。鲁老头穿过客厅,从楼梯口正要拐向餐厅,突然看见不远的墙角正慢慢蠕动着一条长蛇,它的头部呈三角形,红黑相间的颜色,一边蠕动,一边吐着吓人的毒须。鲁老头后退了几步,想找一根木棍之类的东西。

“都不要动。”伍钢抱在他前面说道,“小胖子,把厨房的尖刀给我拿一把来。”

小胖子很快就将一把柳叶似的尖刀递了过来,伍钢拿在手上,将尖刀往空中一抛又伸手接住,与此同时,手掌一展,那把尖刀已飞了出去,准确地杀入了那条蛇的脖颈处。由于速度太快,刀尖刺穿蛇颈后碰在花岗石的地面上,“当”地一声溅出了几点火星。

伍钢的这个绝活是用左手完成的,鲁老头想,幸好这小子的右手只有3个指头,不然他可能会出手便放倒一条牛的。

看来,房子空久了是不行的,连蛇都钻进来寻食了,这阴气能不重么?鲁老头想到他村里的一座房子,一个孤寡老太婆死后那屋空了一年,从此再没有人敢进去住了,最后被风吹雨打垮成废墟完事。

这天夜里,沉睡了一年多的别墅又透出了灯光。虽说主人一家所住过的二三楼和阁楼仍是黑暗笼罩,但仅仅底楼窗口所映出的一扇扇灯光,已经让这座建筑像被抢救过来的病人一样有了心跳和呼吸。伍钢、小胖子厨师和女佣们今夜都住在了这里,说明主人很快就要回来了,尽管伍钢守口如瓶,但鲁老头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是,鲁老头认为主人回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刚刚死了两个借宿的游客,他们的魂灵一定还没走远,谁敢说在半夜不会有魂灵显形呢?主人的妻子以前在这里就看见过女鬼,穿着黑色的袍子,半夜时分把木楼梯踩得嘠嘎地响,而事后检查,光滑的楼梯木板上又没有任何脚印,这只能是鬼,鬼的身体要么很沉,要么毫无重量,这种知识是鲁老头小时候就听老人讲过的。那一次,也就是女鬼进入别墅的第二天,主人的侄儿洪金来这里证实说,前一天,湖上翻船死了一个穿黑罩裙的女人。鲁老头至今认为,是那个淹死的女人的魂灵飘到这岛上来了。

第二天,当太阳将人的影子打到脚下的时候,主人的快艇到了。伍钢、鲁老头、小胖子和女佣们全都站到了上岸的石梯边迎接主人。洪金提着一口枣红色的旅行箱跟在主人和女客人的后面下了船,他亲自为客人拎行李可是少见的事,鲁老头知道这个机灵鬼一定嗅出了这位女客人的份量。

下船来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身着黑裙,长发披肩,鲁老头的第一个印象是,这是个农村里的人不愿意娶为媳妇的那种女人。因为在他的家乡,丰乳肥臀是选媳妇的重要标准,只有这种女人才能干重活,更重要的是能生孩子并且能把孩子奶得像条小牛崽。而眼前的这个女人虽说身材颀长,但从五官到身体线条都太精致,有点像他小时候见到的一个女教师。当时村里的小学都是由当地人作教师,有一天突然来了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的城里人,这个女老师虽说柔柔的,但村上的人包括最粗野的汉子,见了她总是恭敬得很,小时候的鲁老头总认为她的身上有什么魔力。

主人扬起手和大家打招呼,他的身架

和神气,就是不认识的人也能猜出他是个大人物。他的长方脸型上挂着笑容,比从这里搬走时状态好多了。他要带一个女客人来岛上,鲁老头是在一小时前才听伍钢透露的,这小子总是有点看不起他的样子。

伍钢领着主人和客人进了别墅。在三楼的宽大卧室,一丛沾满野地气息的蔷薇,是早晨才插上的。女佣们对楼内的每一个细部都作了精心料理,伍钢知道老爷子会对他满意的。他拎起那个枣红色的行李箱,准备把它先放进大衣橱里。

“不,”洪于阻止道,“舒小姐的东西要放到客房去。”

“是的,是的。”伍钢马上应和道。他心里格登一跳,老爷子怎么了?因为按照常规,老爷子看中的女子肯定是住进主人卧室的,并且老爷子在电话中告诉过他,这次回岛来小住,是不会接夫人过来的。

洪金坐在楼下的大客厅里,看见伍钢和女佣们下楼来了,便问:“都安顿好了么?”

“好了。”伍钢说,“老爷子先休息一会儿,带客人参观完房子后,还要找我们俩谈事情。”

洪金知道,老爷子一定又是要盘问旅游公司的经营情况了。老爷子每次上岛后都会对景区的经营作一番审查,这让洪金心里不快。说实话,在洪于集团控制的12家公司中,洪金所负责的这家公司最微不足道了,老爷子操这么多心干什么呢?洪金把这归结为是离得近了的原因,只要老爷子住在岛上,这里的经营他能视而不见吗?有的公司老爷子可以一年都不去一次,就是因为公司设在老爷子的眼皮底下,洪金为此愤愤不平。当然,这情绪也不敢有任何流露。虽说是他的侄儿,可老爷子在大事面前是认事不认人的。

洪于和那个远道而来的女子在三楼的茶室喝茶。这间小巧精致的茶室显得特别典雅和休闲。墙上挂着两幅古典的工笔画,画面上的人物都是美女和书生。第一幅画上面是一个在蚊帐中睡觉的书生,蚊帐外是一个长裙拖地的古典女子正在餐桌上摆满饭菜,而半开的窗外是一轮明月;另一幅画的是一个古时民女站在宅院门口,正在和一个似乎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告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幅画都是取材于《聊斋》故事。这种画挂在这里,倒是给人一种身在红尘恍然若梦的感觉。

“怎么样,舒子寅小姐,”洪于用一种认真履约的口气说,“这里能为你提供良好的写作环境,没错吧?”

看到对方皱了皱眉头,洪于笑了:“好,别不自在了,我还是叫你子寅吧。”

对这个从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天亮前出生的女孩,洪于总感到不是很能把握。前天晚上,在数千里之外的海滨大酒店,他给她的房间打电话本来只是告别的。因为他尽管寻找了她一天,但见面后他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发生,最后他请她去酒吧坐一坐也被拒绝了。但凡事总有意料之外,当他的电话打过去时,对方却对他的别墅出了怪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并主动邀他去酒吧喝一杯。

当时已是夜里11点,这间宾馆内的酒吧已显得幽暗而冷清,只在一个角落有3个外国人围在一桌闲聊。舒子寅显然已洗过了澡,穿着吊带裙并披着一条丝质披肩优雅地走来。他讲起了他的岛上别墅,他看见她的眼睛发亮。他开始以为是他的财富和身份引起了她的注意,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舒小姐感兴趣的是他别墅内发生的各种离奇事件。她说她是学哲学与宗教的,正在写一篇关于巫术、鬼魂与人类精神的硕士论文。她到海边来,就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写作。

“既然你对神秘现象感兴趣,到我的岛上别墅去写作怎么样?”洪于冲口而出,但同时知道这不太现实,首先是她对他还仅仅是一面之交,跟着他走缺乏信任;其次是他知道那别墅是如何的使人心惊肉跳,住在那里别说写作,能挺住不出神经病就是万幸了。

没想到,这女子略一思忖后便接受了他的邀请,这种简单直率任性中似乎透出一种浪迹天涯的侠气。洪于喜出望外,同时感到一种神秘,从在酒店大堂看见她到对她的寻觅到这深夜的酒吧,其间不足24小时,但洪于的感觉中仿佛过了一年,柳暗花明中处处显示着命运的手指。

“这别墅蛮幽静的。”舒子寅望了一眼窗外的树荫说,“只是不要给你添麻烦就行。”

“没事,只要你能安心写作就好。”洪于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喝喝茶,休息一会儿,我到楼下去安排一点事,待会儿再带你把各处都参观一下。”

伍钢看见老爷子走下楼来。很快,老爷子给了他第一个任务,将莽娃、魏老大通知到犀牛岛上来会面,已在岛上的柳子也参加,时间定在今晚10点。伍钢明白,老爷子要彻底调查两个游客死在这里的事件了。

吩咐完毕,洪于转向洪金说:“今晚你就不参加了,有什么事,我会随时给你电话。”

“明白了。”洪金学着伍钢的口气很硬朗地回答道。

舒子寅站在三楼的窗口看风景。这岛上林木茂盛,但显然缺乏照料,一大丛一大丛的灌木和茅草像野火一样窜得老高。透过林木的缝隙,可以看见岛边的一小片水面,两艘乌黑的快艇停靠在那里,仿佛在深蓝色的湖水中动也不动地午睡。突然,那船摇晃起来,有两个男子分别跳了上去,是伍钢和洪金。两艘快艇轰然发动,然后呈剪刀状行驶向不同的方向。

走廊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可能是洪于上楼来了。这幢别墅整个地装着地板,所以人不论走在那里,总有脚步声先报告你的到来,舒子寅回到座位上,双手很舒适地放在藤沙发的扶手上,这间中式小茶厅的典雅味让她喜欢。

脚步声消失过后,洪于并没有出现。是谁在楼上走动呢?舒子寅心里无端地有点犯疑。她忍不住走出门,往走廊上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走廊的两边都是房间,所以光线不太好,她按亮了廊灯的开关,站在走廊上看了看另外几道紧闭的房门。她好奇地推开了一道门,是一间豪华的会客室,贵重的意大利沙发和厚厚的地毯,使室内弥漫着一种老欧洲的味道。墙上是一幅表现圣经故事的大油画,墙边还有一个很地道的壁炉。

舒子寅关上了这间会客室的门,站在走廊上回忆着刚听见的脚步声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她继续推开了另一道门,呀,里面简直是一个大厅,这就是健身房了,五六台健身器械错落有致地摆在里面,房子尽头还有一间半透明的桑拿房。

这层楼的走廊呈丁字形,舒子寅拐了一个弯,往通向主人卧室的走廊上看去,仍然没有人影。但是,走廊上的一段光线表明洪于的卧室门是开着的。她没听错,果然是洪于上楼来了,她走过去站在卧室门口,起居室里没人。她穿过起居室,宽大的卧室里仍然不见洪于的影子。卧室的玻璃门外面是一个大露台,卧室的侧面有两道门,分别连着浴室和钢琴房,舒子寅想那架钢琴一定是女主人的宠物了。

听见脚步声后出来看看,本来只是舒子寅不经意的行为。但各处找不见人之后,倒反而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了。她重新回到走廊上,忍不住叫了一声:“有人吗?”“有人吗--”,走廊上传来隐隐地回声。

舒子寅又推开了一道门,里面是几排大柜子,显然是储藏室。她向走廊尽头走去,伸手推开最后一道门--这里面不是房间了,而是一个狭长的过厅,过厅尽头是一道向上的楼梯,她走了过去,地板在她的脚下发出“咚咚”的空响声。她沿楼梯向上,来到了阁楼。

这里的空间低了许多,房顶是倾斜的,从墙到顶都用原色的松木板装饰,像一间森林中的小木屋,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松木香。地板上放着一张低矮的小方桌,地上随意放着五六个花布软垫,桌上放着一盏紫铜的马灯。

这是个多少带有点童话色彩的空间。旁边还有两道门,一间是书房,但书橱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些闲书堆在一张宽大的写字台上,另一间是带浴室的小卧室。

舒子寅在小卧室的床边坐了坐,满舒适的。当她再走到外面的小厅时,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差点正面撞上。那人后退了一步,由于刚从楼梯口拐过来没有思想准备,卧室里突然钻出来的一个人使她先发出惊吓。

“雪花!”舒子寅看见这是她见过的一个女佣,“你上楼来怎么声音都没有呢?”

“哦,对不起,舒小姐。”雪花抱歉地说,“主人要求我们走路都很轻的,并且,我们都穿的是软底布鞋。”

“有事吗?”舒子寅问道。

“主人到三楼没看见你,便叫我各处找找。”

“哦,”舒子寅在布垫上坐下,背靠着木板墙说,“叫主人到这里来好吗?”

不一会儿,洪于上到阁楼来了,他半开玩笑地说:“你真像一只猫,转眼就不见了。”

“这里真好!”舒子寅用手摆弄着小方桌上的马灯说,“我不想住在客房了,能让我住在这阁楼上吗?”

“行啊!”洪于不假思索地回答,“到了这里,你想怎么住都行。不过……”他咽下了后面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

“怎么?”舒子寅问道。

“没,没什么,你就住这里吧。”洪于对站在一旁的雪花说:“舒小姐的行李在二楼客房里,你去都拿上来。”

一切安排停当之后,洪于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说:“这里还是更适合你,有书房嘛,我怎么就没考虑到这点呢。”

“我小时候就住阁楼,”舒子寅说,“有天半夜来了一只大黑猫,吓得我尖叫。但我还是喜欢阁楼。”

洪于笑了,说:“女孩子就喜欢这种隐蔽的气氛,有点浪漫,是不是?这里的装修设计都是我太太搞的,她也喜欢,但住进来之后,发现这里的实用价值不大,由于房顶低,有点闷的感觉,所以这里长期都是空置着的。有时,我太太的女朋友来玩,在这里住一住。

“我感觉不闷。”舒子寅说,“有空调,还可以开窗,风很大的。并且,这里可以看得很远。”她从窗口指着远处湖面上的一座岛屿,“你看,那座岛低得好像随时要被湖水淹没似的。”

洪于望了一眼说:“那是一座荒岛,没什么价值的。不过,那里有很多白鹭,哪天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这时,另一个叫梅花的女佣走了上来,问晚餐是安排在底楼的餐厅还是摆在花园里。

洪于转向她说:“子寅,你来定吧。”

她说喜欢在室外,梅花答应着下楼去了。

洪于点燃了一支烟,若有所思地说:“晚餐过后,我要出去办点事,可能很晚才会回到这岛上来。你就自己安排吧,可以在岛上散散步,岛边还有一个浴场,可以游泳的,不过不要游出警戒线,这湖水可深了,有30多米吧。天黑后就早点休息,如果害怕,就叫一个女佣来陪你。”

“你别把我当小孩子了。”舒子寅笑了笑说,“我看这里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你办你的事去吧,我说过我在这里写作不耽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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