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桃真的被伤到了, 一整天没出门。

张秀红吃饭喝水敲她窗,坚持不懈地烦她。

最后刘小萍出来了, 含着泪跟她讲:“二婶,我妈讲她不要你的工作了, 你趁早找下家。”

张秀红怔了怔,半晌才“哦”了一声。

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转头回了小刘家,速度切换成一脸的春风得意。

“我就知道她不行, 现在算是讲明白了。”张秀红吹吹茶, “她怨任何人也怨不得我。”

她是不可能当什么冤大头,被不得志的潘桃怨上的。

马上都要离开松梗大队了, 张秀红可不想又结什么仇怨。她可是个好人哟。

刘二柱带着刘小麦回县城的时候,刘小麦带了鼓鼓囊囊的衣裳过去。

“小麦你带那么多冬衣干什么,你拿得动吗?”张秀红很担心, “你该让你爸多回来几趟, 给你收拾衣裳送过去。”

“我爸有别的事啊。”刘小麦说。

“什么事?”张秀红问。

刘小麦:“抓紧时间把宿舍弄到手。”

“……”刘二柱虎躯一震,“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家具厂里发生的那些事,刘二柱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了。

仓库这边的工友们都在孤立他了, 人特别好的陈组长带着乐于助人的工友们消失了,有的被开除, 有的直接坐大牢去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刘二柱就是个傻子,也能猜到发生什么了。尤其是他那个日记本子, 王副厂长根本不打算还给他了。

刘二柱老实做事谨慎做人,被孤立了也不敢做声。好在大家都以为他是王副厂长远房兄弟,没敢对他真下什么狠手。

新来的组长姓梁。

梁组长虽然是王副厂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但看到刘二柱的时候,内心那是丝毫的不敢放松。

众所周知,刘二柱上班两个月,熬没了两任组长。有二就有三,梁组长正是第三个,如履薄冰着呢。

他走苦情路线,逮着机会跟刘二柱抱怨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他一人养着,祖孙三代挤在厂里的小宿舍里。

“我的工作要是没了,我们一家子就要被赶出家具厂的宿舍,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日子过得怕是要不如六零年。”

梁组长巴拉巴拉诉说着自己的不容易,刘二柱那张老实巴交的面孔突然洋溢出异样的光彩。

“工作没了,厂里宿舍就不给住了?”刘二柱激动地问。

“是啊。都不是家具厂职工了,怎么还能住家具厂宿舍楼?”

梁组长话语一落,刘二柱就跟拉磨的驴子一样快活地绕着他直转圈,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却又是鞠躬又是握手。

梁组长被吓坏了:“你干什么哟,刘二柱同志,淡定啊淡定。”

刘二柱抹了把脸,哽咽道:“梁组长,你是个好人呐,大好人。”

瑟瑟发抖的梁组长:“……”

亲娘哟,更紧张了呢。

他可是听说了呢,前任陈组长就是被刘二柱这样子忽悠住了,以为他是个包子可以随便捏,不曾想人家是个黑芝麻馅的,背地里狠狠摆了他们一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现在仓库这边的职工,都在说刘二柱是个阴毒之人,心机深沉。

刘二柱还不知道他自己的人设呢,他只惦记着宿舍。

陈组长带着好些职工献身了,肯定留下了很多空房子!

可是再多是房子对于家具厂来说,也是僧多粥少,刘二柱着急忙慌地赶去会计那里问情况。

……

县中学里,刘小麦也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宿舍生活中,马爱梅她们三个,总喜欢给她说故事,说完了还问她感想。

“小麦小麦,你快说说啊,你听了我刚刚那个故事,现在感觉怎么样?”马爱梅又在催她。

刘小麦无奈地放下书:“故事里的婶娘很坏,隐瞒了那么多的错事,清白无辜地嫁到别人家。”

“对对对!”马爱梅点头如捣蒜,“还有呢还有呢?”

刘小麦揉眉心:“……没啦。”

“没了??”马爱梅睁大眼。

刘小麦一脸坦然:“对啊。”

还有什么啊,还应该有什么哦?

马爱梅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候,徐芳突然狠狠拍了一把桌子,瞪床上的叶春花。

“我的雪花膏不见了,是不是你又带人到我们宿舍了?是不是你!”

刘四柱大闹县中学食堂那天,他确实是来找叶华娟的,而叶华娟就被叶春花藏在了刘小麦她们宿舍里面。

这都是叶春花自作主张安排的,也没跟刘小麦她们商量。徐芳整天疑神疑鬼,总感觉宿舍东西少了,被人偷了。

叶春花气坏了,趴在床边嗤笑:“你那雪花膏是什么好东西吗?谁稀罕要你的哟。”

“叶春花你有点过分了啊。”马爱梅也顾不得跟刘小麦讲故事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呀?”

“徐芳有跟我好好说话?”叶春花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是一国的,都在欺负我,你们以为我感受不到?哼,我才不稀罕呢。”

“叶春花,我看你完全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徐芳恨铁不成钢道。

她们又开始吵了,又开始吵了。

刘小麦惨兮兮地捂着额头,她果然不适合住宿。

“啪嗒”一声,王胜男推开门进来了,手里正拿着徐芳心爱的雪花膏。

“你们吵什么呢?”

“……”

叶春花冷哼了一声,又躺回去看小说。

王胜男挠了挠头:“徐芳,你刚刚洗脸的时候把雪花膏丢在水池子那边了,我给你拿回来了。”

徐芳歪了歪嘴:“……谢谢啊。”

尴尬,太尴尬了。

刘小麦默默地拾起来书本,去外面背书。外面虽然也吵,但是比起来宿舍,至少不会让人感到呼吸困难。

她刚走出去,就有人找她。

“刘小麦,你爸来了!”

诶?

今天又不是星期五,刘二柱同志过来找她干什么呢。

难道又是发了一笔横财,准备带她阔绰地吃一顿?

刘小麦来劲了,巴巴地跑过去,立刻被刘二柱同志热泪盈眶拥入怀中。

“麦啊!爸争气了!爸要带你当城里人啦!”

刘小麦:“???”

她的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爸,你宿舍分下来了?”

“小麦,你怎么一猜就猜中了呢!”

不愧是他大姑娘,就是聪明啊。

刘二柱和刘小麦坐在学校里头的花坛边上,把他怎么跟会计斗智斗勇弄到最好的那间宿舍的艰难历程跟刘小麦复盘了一遍。

说的时候刘二柱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场,他太激动了,他怎么就把这种大事都办成了呢。

说完了之后,刘二柱的心情有几分平复,他拍着大腿感叹:“幸亏我在厂里遇到的都是好人啊,他们都帮我,才叫我心想事成了。”

王副厂长带他进厂,陈组长给他让出了房子,梁组长给他指出了方向。

他们都是大善人啊,刘二柱感恩戴德。

刘小麦陪着她爸把泪目打在公屏上,然后迫不及待道:“爸爸爸,我们什么时候住进去啊,我现在就要去看你宿舍!”

“现在里头灰扑扑的什么都没有,我明天接你妈过来,我们收拾一下,等你放学了,再接你过去看。”

刘二柱心疼地摸摸大姑娘的小辫子。

“等我们住在一起了,你就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了,养的白白胖胖的。”

“好。”刘小麦沐浴着伟大的父爱,“爸,那你要好好上班啊,多赚钱,我可能吃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比较容易冲动。

刘二柱刷一下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塞到刘小麦手里:“麦啊,你现在就使劲吃,爸有钱,爸特别有钱!”

刘小麦:“……好呢。”

她接过这笔巨款塞到自己兜里:“谢谢爸,爸啊,你简直是世上最好的爸。”

刘二柱眉开眼笑。

就听见刘小麦扎心开口:“爸,你工资不都上交给我妈了吗?”

这足足五块的巨款哪里来的哦?

刘二柱:“……”

他的工资确确实实都上交了,但是平时还有一些别的油水。

不像陈组长他们,挖厂里的墙角让口袋鼓鼓,刘二柱干得都是正经的事。

在松梗大队当仓管员的时候,他就帮助队里修缮农具,得到了不少工分补偿。

这会儿到了家具厂,看到厂里边边角角那些废弃的木料和做歪了的家具,不像其他看仓库的往外倒卖,刘二柱兢兢业业把它们修修改改、添添补补,然后交给厂里的人看,如果适合了,厂里算他一份功,给他发奖金。

在奖金的刺激下,刘二柱的奇思妙想越来越多了。

他越来越觉得王副厂长慧眼识人,他刘二柱确确实实是个人才,在看仓库这条道路上是大有可为的。

刘二柱骑着自信心精神抖擞回到家具厂,就在大门口看到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二哥啊。”

刘三柱突如其来地拦在他前头,刘二柱一个紧急的急刹车。

“三柱,你怎么来了?”

“你进城当工人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找到闲,今天有空了,就赶紧地过来看看你。”

刘三柱笑道,探头探脑地往厂里看。

他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刘二柱就问:“进去逛逛?”

刘三柱马上说:“行啊,二哥。”

他今天好像真的是来探望刘二柱的,兄弟两个走在家具厂的路上,两侧是高大的树木,深秋的风穿过时簌簌而响。

“二哥,我们两个好久没这样走过了。”刘三柱追忆着。

刘二柱推着自行车:“我们就没这样走过。”

小时候刘二柱很皮,又被刘老太偏宠,兄弟们都不爱跟他玩,他就天天带着小妹妹。

“……呵呵,二哥啊二哥,你都当工人了,说话还是这样能噎死人。”刘三柱扯嘴皮子。

刘二柱纳闷:“谁噎死了?我没看到啊。”

没有的事绝对不能承认,他刘二柱从今天开始不当软柿子,就这么有志气!

刘三柱无语,他深深叹气,然后教育刘二柱:“二哥,你跟外人不能这样说话的。你是工人了,要注意形象……”

他耐心十足、事无巨细、巴拉巴拉跟刘二柱传授工人之道,虽然他是临时工刘二柱是正式工,但是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工人了,刘二柱这种新兵蛋子跟他还是不能比的。

刘二柱默默地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抬头问:“三柱,吃饭不吃饭?”

刘三柱的说教戛然而止,“吃啊。”

家具厂食堂里,刘二柱点了荤菜又点了汤,两碗米饭香喷喷。

刘三柱受宠若惊:“二哥,这怎么好意思?”

刘二柱张口就来:“三柱,掏钱掏票啊。”

刘三柱:“???”

然而刘二柱煞有其事的,刘三柱忍了又忍,不情不愿破了这笔财。

刘二柱吃的舒舒服服,刘三柱如同嚼蜡。

饭吃了一大半,他觉得跟刘二柱的兄弟情找回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说正事了。

“二哥,我听静子说,二嫂要跟你住到家具厂里来了,队里的妇联工作不能干了?”

连喊了三遍,刘二柱把最后一口汤喝完了,抬头看他一眼。

“我吃饱了,我走了。”

说着,自顾自起立抬腿。刘三柱还没反应过来,刘二柱人已经走远了。

刘三柱人傻了。

刘三柱终于醒神了。

他“嚯”一下站了起来,“刘二柱!”

有人在他面前坐下来:“这位同志,刘二柱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亲兄弟!”刘三柱怨恨地说。

没见过这种人,还是亲兄弟呢,哪家亲兄弟像他这样?

“哦……”

刘三柱感到一丝狐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刘二柱工友,一起看仓库的。”

刘三柱:“哦……”

放心了放心了。

然后他回头就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趁着夜色在暗巷里,刘三柱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他。

刘二柱发现不对劲是在第二天早上,居然有好几个工友旷工了!

这些城里工人怎么回事哦,把看仓库不当回事吗?他们都这样不务正业的,这不是逼他刘二柱出头吗?

梁组长背着手到他面前长吁短叹:“刘二柱同志,你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了吗?”

刘二柱老实摇头。

就听见梁组长语出惊人:“他们啊,不学好哦,昨个夜里组团去打人了。”

“!”刘二柱惊呆了,“这太不应该了,这是错事啊。梁组长,他们是被公安同志逮住了吗?”

梁组长点头又摇头:“哪里用的上公安同志逮,他们打完人回头就一个接着一个过桥时掉河里去了,幸亏河里水浅,要不然现在就要凉透了。”

就算没凉,一个个得到的教训也不小,一个摔折了腿,一个摔折了膀子。都没进局子,在县医院养着呢。

刘二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梁组长,这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吗?”

还是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

梁组长只意味深长看着他:“刘二柱同志,你晓得被打的那个人叫什么吗?”

“不晓得。”刘二柱又摇头。

“他叫刘三柱。”

“???”

刘二柱仓促地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三柱,居然是三柱!

三柱跟那些人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啊。

三柱啊,他那个人,只晓得欺负家里人,对着外人的时候,脸上永远带着笑,态度好的不得了。昨天他来家具厂走一圈,今天就好些人在刘二柱面前夸他了。

刘二柱心里乱糟糟的,骑着自行车专门去了县医院,去看刘三柱。

刘三柱鼻青脸肿,但是马上把他赶出来了。

“二哥,你快走吧。我领导马上过来慰问我,你在这里台面上不好看,别在说话得罪我们领导。”

刘二柱:“行。”

感受到了,刘三柱还是那个刘三柱,好的很,甚至可能要因祸得福了。

但这不关他的事了,刘二柱雀跃地回队里接媳妇。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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