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梗大队的闲人们赶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刘老太攀在刘二柱身上, 又哭又笑的,宛如母子失散二十年刚刚相认。

瘆人, 太瘆人了。

四婆看得直歪嘴。

刘二柱起了一身的毛汗, 他虚弱地请教四婆。

“我妈怎么了哟,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伤到了脑子?”

“又说胡话又说胡话!”刘老太的一把老嗓子里面可以掐出满满的慈爱,“亲儿子啊, 妈知道你疼妈,妈感动哟——”

说着, 刘老太老泪纵横又往刘二柱身上蹭。

刘二柱这身工装, 是注定要受苦受累的,保不住了,兜兜转转到底是保不住了。

叹了一声长气, 刘二柱的眼眶也湿润了。

“母子情深啊, 真的是母子情深哪!”

不知道哪个眼神不怎么灵光的, 发出这样由衷的感叹。

霎时, 周围都跟着稀稀落落鼓掌起来。

从古至今,老老少少最爱看的就是大团圆结局。

刘老太和刘二柱这一出, 演的好啊。

让大家忘记了从前那些撕破脸皮的争吵、打闹,只剩下家和万事兴、母子哪有隔夜仇。

“二柱——”

撞钟一般带着一波三折余韵的喊声传来, 张秀红来了,张秀红终于来了。

她往刘老太身上一撞又一挤,刘老太纹丝不动, 那一身的老骨头反而差点硌伤张秀红的一身软肉。

“二柱哟……我亲儿子哟……”

刘老太系在刘二柱脖子上哭。

刘二柱整个人就像被绑架了一样,只能无助地冲张秀红眨眼睛。

“红子、红子啊。”

“红子啊,你就别跟你婆婆较劲了,她难得跟二柱亲成这样,真的太不容易啦,你说是不是?”

居然有理中客劝她了。

可是张秀红这个人是讲道理的人吗?她就不讲道理,她就算当了妇联干事也本性难移。

“是啊是啊,太不容易了,我们一家就应该整整齐齐在一起。”

张秀红脸上笑嘻嘻,一声喝:“小麦让开!”

刘小麦时刻在紧急备战状态,张秀红同志眉毛一抖,她就知道她妈要干什么。

“小豆小虎跟上!”

刘小麦推着自行车,和她大妹小弟来了个平地漂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秀红飞身而起,“啪叽”一下就挂到挂到刘二柱的后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刘二柱毫无准备膝盖一软,直接被压垮了。

周围的老老少少都看呆了。

“红子——二柱——”

最后那些目光落在了最底下,“……刘老太??”

张秀红压着刘二柱,刘二柱压着刘老太,三个人人叠人,通通倒在烂泥地上。

还当真是整整齐齐在一起了。

松梗大队的淳朴乡亲们都龇牙咧嘴看着这副景象,蜷着脚指捏着拳头。

四婆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起来:“刘老太闭眼睛了,刘老太闭眼睛了!刘老太不会被压出事了吧?”

她这一嗓子唤醒了整个场面,张秀红一边起身一边虚伪地喊着:“妈,你怎么啦,你可千万别吓我们啊。”

刘二柱着急忙慌爬起来,这会儿刘老太总算没有死扒着他,往他身上系了。

“妈,你怎么一动不动了呢?”

他们越着急,刘老太就越是不动,那个躯体还格外僵硬起来了,明明是曲折的腿悄咪咪伸得笔直笔直的。

张秀红:……呵。

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刘小麦噔噔噔跑过来了,把手指往刘老太鼻子前头一放。

“天呐天呐天呐,我奶奶没气啦!”刘小麦跟天塌了一样喊起来,“我奶不会走了吧?”

“!!”

大家都慌了,围着刘老太,摸她鼻子摸她手。

四婆还煞有其事的:“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刘老太膀弯子已经凉透了,看来是真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小豆和刘小虎瑟瑟发抖,一左一右抱住了刘二柱的大腿。

刘二柱双股战战,想跟张秀红寻找温暖。

张秀红冷哼一声,看向刘老太:“您是巴不得我跟二柱死啊。装吧,接着装,装到大队长来了,民兵把我跟二柱带走,工作都没了,我们两个进局子,你就满意了,再醒过来把我们爽快地撕一顿!”

装死的刘老太:“……”

她可没这么想啊,她只是想装装死博取一点同情和怜爱,可没想真把亲儿子工作玩没了。祖坟着火才得到家具厂正式工这个铁饭碗啊。

“发生什么了!”

大队长吴国安过来了,黑着一张铁面,严厉地问。

四婆颠颠地跑过去,手一指:“大队长,刘老太人没啦。”

吴国安看了看,皱起来眉:“不是好好躺在那里呢?”

“这个没——是刘老太没气了的没!”四婆声音掐成了尖尖的一线。

吴国安粗粗的眉毛扭了扭,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大家都一副不安的样子。

还真出事了??

吴国安大步上前,大家自觉地给他让出位置,他刚俯身,还没上手呢……刘老太冷不丁把眼皮子一掀!

——四目相对!

吴国安头皮子一炸,居然有一种上了战场被敌军偷袭的感觉。

刘老太轱辘一声坐了起来!

“哦哟”一声,老老少少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倒退一步。

“诈……了。”

四婆瞪着眼,把“尸”字忍住了没说。

“你们在干什么呀,哟,大队长也在哪。”刘老太发出嘎嘎的笑,“怪热闹的啊。”

吴国安一声浩然正气,是丝毫不怕她的。

“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睡觉啊。”刘老太张嘴就来,“都是公家的土地,怎么了,我还不能躺下了睡睡吗?这么多人还跑过来围着我,吓到我了怎么办哟?”

“……”大家是彻彻底底无语了。

究竟谁吓谁,谁吓谁?

“你好自为之!”

吴国安站直了身子,转身就走。

刘老太摸了摸头发,又摸了摸衣裳,慢条斯理站起来,慈爱的目光又黏到了刘二柱身上。

“亲儿子,妈让你吓到了吧,快跟妈回去,妈给你用红糖煮鸡蛋吃,你小时候可欢喜吃了。”

刘二柱害怕地倒退了好几步:“受不起,妈,我真的受不起。你别过来啊。”

刘二柱和张秀红相互扶持,刘小麦推着自行车,刘小豆刘小虎追着自行车,一家五口撒腿就跑,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后头传来一串串笑声,都是笑话刘老太的。

“妈,今天你这个事,做的有点危险了。”刘小麦侧过脸看张秀红同志,吃着风断断续续道,“老年人很脆弱的,真倒下了说不定就眼一闭人走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看到那是烂泥地我才压的。”张秀红不以为意。

“哪能那么万无一失呢,也就是我奶身体特别好才没事。”

这里感谢福宝,在她的锦鲤光环之下,刘老太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但刘老太身体好不是他们不以为意的理由啊,“妈,要是换做别的老太太,你这么一压,说不定真要出事,我们家就惨了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跟个小和尚念经一样。”张秀红敷衍道,“再说了,别的老太太好好的,我去欺负人家干什么?”

刘小麦看她妈这样,就知道她妈没真听进去她的话,下回跟刘老太干上了,照样是怎么爽怎么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干就对了。

这没办法,作为一个原锦鲤文人设本来就不咋地的反派,想把性格扭转成尽善尽美的类型根本不可能。

刘小麦掐指一算,与其指望张秀红同志当个大善人,不如期待她早日住到城里去。远离原锦鲤文里的主角们,这日子就要正常起来了。

到了小刘家,刚吃过晚饭,刘老太还真端了碗给他们送红糖煮鸡蛋了。

满满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喷喷。

张秀红看着看着眼睛就涩了,她捂了捂脸:“我生养了你们三个,月子里都没吃过这个。”

真有意思,二柱成了家具厂正式工,刘老太反而抢着给他们送来了。

刘二柱很羞愧:“红子,是我对不住你,你跟着我受苦了。”

他当年追求红子的时候,还说要带着她过好日子,让她舒心,让她痛快,这么多年了也没做到。

张秀红瞟了他一眼:“你晓得就好。”

“以后不会了。”刘二柱挺起来胸背,非常男人地说,“红子,以后我养你,我工资全交给你。”

张秀红感动了,两口子执手相看泪眼。

“二柱——”

“红子——”

刘小麦托着下巴,发出纯良的疑问:“妈,我三叔也把工资交给我三婶呢,我三婶现在过得高兴不高兴呀?”

“……”

张秀红一把拍开刘二柱的手。

天黑之后,小刘家又来了个稀客,居然是妇联李主任。

“红子啊,二柱是正式工了,肯定厂里要分宿舍给他,你们这一家,迟早都要住城里去的。”

张秀红含蓄笑:“也没定呢。”

“但有的事情也该提前打算了。”李主任笑,“你在妇联的工作,准备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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