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鸡飞狗跳和硝烟缭绕中,“五州问答”第一轮小组赛顺利收场——如果说坍了半个台,也算是“顺利收场”的话。

之后进入第二轮复赛,叶书生首先上场,对阵另一位天衍门弟子。

这位倒是个正儿八经的书生装扮,身着长衫,头戴儒巾,脸上还架着一副瓶底厚的圆眼镜,据说具有抵御幻术的功效。舒凫忍不住再次感叹,天衍门还真是什么东西都有,不愧是修仙界的哆啦a梦。

两位书生互相报过名号,文质彬彬地礼让一番,主持人宣布答题开始。

只见一道光束将问题打上半空,上书:

“天衍门……”

有人看见开头三个字,便忿忿不平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其中一人是天衍门弟子,怎么能出关于天衍门的问题?”

话音未落,接下来的字句缓缓浮现:

“天衍门弟子制造了七件法器,其中有三件品质不过关。长老每次检查一件法器,检查后不放回,请问:恰好在第四次,长老找出三件次品的可能性有多少?”

观众:“啊????”

舒凫好悬没喷出一口茶:“我靠,这什么题目!”

这不是数学题吗???

还是小学生奥赛那种!!!

江雪声平心静气地解释道:“算学知识,也是‘知识’的一种。修仙之人,未必精于此道,常有人在这一关败下阵来。”

舒凫:“……”

你们修仙界真的很会玩,是在下现代人输了。

叶书生参赛前准备万全,毫无偏科与死角,当场在三十秒内顺利作答,朗声道出答案:三十五分之三。

舒凫:……好快!我真的输了!

以这一题为开端,接下来的问题越发剑走偏锋,画风一题比一题清奇:

“此处有一壶酒,重八两(不计容器重量),现将二两毒药溶于其中。另有数壶烈性毒酒,其中酒水与毒药的分量相同,即毒药分量为五成。请问,要在第一壶酒中加入多少烈性毒酒,才能让酒中毒药的分量从二成变为四成?”

舒凫:我不想算,我只知道这壶酒喝了肯定会死。

“张三、王五两人,同时从九华宗与天衍门出发,御剑相向而行,到达后即刻返回。如此往复,两人御剑速度不变,第二次迎面相遇时距离九华宗五百里,第四次相遇时距离天衍门七百里。请问,九华宗与天衍门之间的距离是?”

——放过张三和王五吧,他们做错了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叶书生能够在如此独特的知识大赛中对答如流,一路畅通无阻,可见他果然是个泛用性人才,即使反穿越也能养活自己。

正所谓“大智若愚”,前人诚不欺我。

很快,叶书生就在无形的智(数)慧(学)交锋中将对手斩于马下,成功晋级。

到了第二轮,试题画风再次为之一转,变成了某种既像英语、又像德语或法语,总之舒凫完全听不懂的奇妙语言。

江雪声:“凫儿,这便是鲛人语。鲛人一族平日里深居海底,要想与他们交流互市,便需要有人担当翻译。因此,‘鲛人语’也算是一门学问。”

司非点头道:“嗯,就是这样。”

舒凫:“……行,我明白了。你们鲛人还挺洋气的。”

难怪三师兄汉语不好。洋人,哦不,洋鱼学中文的确有点难。

鲛人本就是有名的妖中望族,又一向待人族友善,不少修士都对简单的鲛人语有所涉猎,只是水准高低不同。一轮外语考校之后,叶书生和季韶光再次脱颖而出。

再后来的问题更是花样百出,除了数学和外语之外,更涉及诗词歌赋、理化常识、生物构造等多个领域,大到“五州目前记录在案的鸟类有多少种”,小到“雄性海马妖与人族女子成婚,将由哪一方负责生孩子”,无奇不有,令人瞠目结舌。

就在如此根骨清奇的较量中,叶书生和季韶光两人过关斩将,一路获胜至半决赛。

到了这一场,叶书生终于与凌霄城女修正面相遇。

那女修名叫凌青月,生得一副容长脸面,细挑身材,颇有几分清秀可人。虽然身着凌霄城标志性的金黄色裙衫,却不像凌凤卿、凌凤鸣一般飞扬跋扈,气质如同秋日的金桂一般温和。

舒凫记笔记的意识为之一顿:“凌青月?”

乍听之下,她与凌奚月倒是更像一对兄妹。

“不错。凌霄城自比为金乌——也就是太阳,因此除了‘凤’之外,亦崇尚一个‘日’字。虽说日月同辉,但‘月’到底是次了一等,往往被用于旁支子弟身上。”

江雪声素来懒得解说,但舒凫问起,他便一一拆开来讲得琐碎详细,“凌家三兄弟,原本的名字是凌凤卿、凌凤曦、凌凤鸣。凌凤曦幼年时被人掳走,流落魔修黑市,鹓鶵血脉为人所夺,回来之后便改了名字。”

“月,是次人一等;奚,是曾经为奴。他虽是凌山海亲子,但失了血脉,又失了尊严,那便什么也不是了。”

“……”

舒凫只觉得五味杂陈,虽然不至于因此对凌奚月改观,但关于他的杀哥大业,她还是很愿意支持一二的。

再看场中,凌青月显然也是个刻苦的,一题接一题答得格外流利,一时间竟与叶书生呈现分庭抗礼之势。两人你来我往数十题,直到场外观众都开始打呵欠,始终无法分出胜负。

相较于叶书生不动如山的平常心,两人越是僵持不下,凌青月的神情便越是紧张,双颊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原本平和的声线开始微微颤抖。

不难想象,她这次参赛并非只为自己,而是像凌凤鸣一样,领了凌凤卿单方面布置的“任务”。

倘若无法完成,回到凌霄城以后,等待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复赛中同样可以妨碍对手答题,凌青月百般不情愿,但很快便撑持不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种造型小巧的雷火弹,朝向叶书生脚下投去。

那雷火弹看似威力惊人,其实落地只会掀起一阵狂风,让人立足不稳,被猛烈的强风吹出数丈,最多也就是一不留神摔个嘴啃泥。在参赛者使用的道具中,效果称得上温和。

然而,叶书生虽然是个脑壳梆硬的铁憨憨,但也正因为这份憨,他年纪轻轻便有了一派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非寻常青年可比。无论周围的风儿有多么喧嚣,无论是在奔跑、闪避还是被狂风卷起,他总能滴水不漏地答出每一道题。

凌青月眼看他势不可挡,脸色越发苍白,指尖一个打滑,竟有一枚雷火弹从手中滑落,在她脚边“轰”地一声炸了开来!

“啊……!!”

这变故突如其来,凌青月纤弱苗条的身体顷刻被暴风掀起,不偏不倚,直挺挺地朝向叶书生头顶飞来。

“?!!”

若换在平时,叶书生早已使出护身气罩将她弹飞,毕竟左右总有旁人能够接住。

但这一刻两人身在台上,四面无人,如果他不伸手去接,凌青月势必在众人面前摔个七荤八素,说不定还会因此受伤。

想到这一节,叶书生毫不犹豫地踏上一步,迅速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替换用的外袍(他有很多件一模一样的),摊在自己两条胳膊肘上,朝向坠落的凌青月迎上前去。

“等一等!”

舒凫猛然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叫喊出声,“那姑娘不对劲!”

好歹是个筑基期修士,被自己常用的道具命中也就算了,中招后怎会毫无防备,连一点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都没有,就这么像根棒槌一样直直飞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半有人在作妖。

果不其然,叶书生伸出的双臂刚一触碰到她,便只觉一股异常熟悉的大力传来,竟然硬生生撼动他下盘,将他整个人撞出了场外!

“是金钟罩!”

舒凫拍案道,“那姑娘也会使用金钟罩!叶书生没有弹她,她反而把叶书生给弹飞了!”

说着她便一脚踏上窗台,准备纵身接住跌落的叶书生。三十秒转瞬即逝,等他落地后重新登台,只怕就来不及了。

然而,在此之前——

一道快逾闪电的黑影,先于舒凫,从对面茶楼的窗口中一跃而出,恰好在半空中截住了叶书生。

舒凫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探出半个身子,恰好将这一幕清清楚楚地尽收眼底。

只见那人个头高挑,身上宽大的藏青色外袍被狂风吹起,令人艳羡的黄金比例身材一览无余。蜂腰大长腿,贴身软甲勾勒出流畅而优美的线条,让人不自觉想象起马甲线的形状。

那人原本头戴幂篱,以厚重纱巾覆面,将容貌遮掩得严严实实。然而,在这一跃一接的动作之中,幂篱被暴风余波吹落,显露出重重掩盖之下的真容。

叶书生最先看见的,是一束高高挽起、仿佛旌旗般迎风展开的乌亮长发,以及一双旭日般明亮灼人的眼睛。

然后他意识到,那人一手环住他后背,一手托起他双腿,以一种被舒凫称为“公主抱”的姿势,将他稳稳当当接在手中,旋转半圈后潇洒落地。自始至终,其人姿态如岳临渊,动作自然如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动摇。

“多谢……”

叶书生下意识地想要道谢,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瞬间张口结舌,“你——你是——”

“…………萧姑娘?”

“什么?!”

舒凫险些一头从窗台上栽下去。

——萧姑娘?

——这个人,就是叶书生口中的“狐狸姑娘”?

虽然她早有想象,可是,再怎么说这也太……

太……

太a了吧!!!

“叶公子,久违。”

那人开口道,嗓音沉稳而富有磁性,一听便令人过耳不忘。

她的面容亦是如此,凤目斜飞,长眉入鬓,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通身无一点珠翠装饰,满头乌发只以一条青色缎带束起。说她美艳,道不出这一身英风朗气;说她英俊,又少了三分艳色无双。

她虽是个实打实的女子,但容颜之清朗端正,神态之意气风发,仿佛天然带有一种“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的慷慨气魄,一举手一投足并未刻意模仿男子,其风采却足以羞煞世间须眉。

台上倒计时仍在继续,她并未急于叙旧,只是神色平静地催促道:“叶公子,你作何打算?还要回到台上去吗?”

“我……”

叶书生略一迟疑,随即笃定地回答道,“不,我弃权。那位凌姑娘并非工于心计之人,她不惜做到这一步,显然有比结缘花更重要的理由,也许关系到她的安危。对我来说,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不必将对方逼上绝路。”

“而且,我……”

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方才慢吞吞地接着道,“我本来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才参加这次比赛的。如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萧姑娘——萧素衣姑娘,我一直在找你。”

“不错。我猜你也会这样选择。”

那女子莞尔道,她不笑时如山岳般沉稳,这一笑又有了几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铁血柔肠,“叶公子若不是这等人物,我就不会出手相助了。”

“萧姑娘,其实我……”

叶书生说到此处,原本想就自己当年拒绝结亲之事解释一二,但话到嘴边,又被“萧姑娘”这一身更胜萧郎的英气生生压住,舌头不自觉地转了个弯,鬼使神差地道出一句:

“我,那个……如果你觉得‘从朋友做起’太慢,听上去缺乏诚意,不如我们就结为兄弟,从兄弟做起吧!”

“……”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那女子别过头去,双肩微微颤抖,语气比起愤怒更像是在忍笑:“好啊,就依你说的办,从兄弟做起。你若说些别的,我反倒不敢信,也不敢认你了。”

“还有,如今我已改了名字。叫我‘萧铁衣’吧。”

她将叶书生轻轻放在地上,自己负手而立,微微欠身行礼,迎着朝阳明亮温暖的光辉飒然一笑。

——数年以前,萧铁衣因缘际会,因祸得福,喜欢过一个很好的人。

——她也因为这个人,而变成更好的模样。

青袍银甲,英姿焕发,皎然玉树临风前。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青丘天狐现任族长,萧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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