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生——

叶书生!你在干什么啊叶书生!

说好去少林寺,不对,千灯寺进修呢?!怎么兜兜转转,修到魔君的闺房里来了???

当然,舒凫相信他坚贞不屈,英勇刚烈,绝不会像萧寒衣或者顾水貂一样自荐枕席。叶书生之所以变成“叶才人”,必定是身不由己,被凝露魔君“逼入宫闱”。

……草,这听上去像是**或者女尊小说里的情节。

快住手,这根本不是言情区该有的东西!

大概不是!

毕竟她穿越多年,不太了解现在的言情区!

舒凫一会儿担心叶书生,一会儿又忍不住回想起那块震撼她爹一百年的碧玺,只觉得如卧针毡,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一头将这张大床顶个窟窿。

江雪声察觉她动作不安分,手上力道更紧,将她整个人牢牢箍在自己怀中,下颌抵住她头顶,半分不让她动弹。

【凫儿,不可冲动。万一你受了伤,如何在擂台上对付凌凤卿?】

不知为何,信号分明已经发出,柳如漪却迟迟不见答复。

这地宫毕竟是千年前的魔修所留,他独自一人深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又或者是误入迷阵,所以与外界断了联系?

凝露魔君多少有些斤两,不是贺修文那样嗑药凑数的注水元婴。他要保舒凫和叶书生毫发无伤,就必须找准她的破绽,不可轻举妄动。

也不知柳如漪去了哪里,总之先在内心炖个大鹅吧。

江雪声冷酷无情地想道。

倘若他另有遭遇,回头再从锅里捞出来就是。

江雪声确实爱护弟子和龙凤族裔,但像柳如漪、邬尧这样,扔出去都能开宗立派的,也就用不着他的关爱了。

至于舒凫,方才一分钟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这会儿她被震撼得神魂出窍,一口老血含在喉头要喷不喷,憋得十分难受。

江雪声的分神像个大型手办,她被他一把揽入怀里,整个人陷入一团清冽的昙花香,却顾不上在胸口养鹿,只是一心一意惦记着叶书生的贞操。

——叶书生,你要把持住啊!

至于怀古真人的定情信物,难道……唉,回头再考虑吧,反正塌的又不是我家房子。

倘若凝露魔君与男伴寻欢作乐,舒凫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但是,这其中混入了无辜的良家青年——说不定他前往千灯寺交换,还跟大师们新学了守元阳的体修功法——她要是置之不理,这就有些良心不安了。

【先生,松一松。你太用力了。】

舒凫一手按住江雪声胸口,挣扎着从他怀里探出半张脸来,努力越过他肩头,从床底的缝隙间向外望去。

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顾水貂在地上挣扎打滚,好好一只前爪肿得像个大猪蹄子,惨叫声也像头宰到一半的猪。

虽说他是个贪慕虚荣的貂,几时被人剥皮都不奇怪,但看着他这副模样,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我说小顾,这便是你不对了。”

凝露魔君莲步轻移,发出一串少女般圆润甜美的笑声,像是夏日里风铃快活的轻响,“只因我喜新厌旧,你就要偷了我的首饰逃跑吗?你这孩子,到底年轻不懂事,真是沉不住气。”

她这把嗓音甜得能浸出蜜来,那叫一个吴侬软语、燕啭莺啼,仿佛少女半带羞恼的娇嗔,落在顾水貂耳中却像平地惊雷。

“魔君,魔君饶命!”

水貂爱财更惜命,忙不迭地翻了个身,匍匐在地上现出原形,四爪扒地,试图用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换得她一点怜惜,“我糊涂,我鬼迷心窍、忘恩负义、罪该万死,我再也不敢了!您大大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叶书生不知缘由,还道他也是个被强抢的民男,忍不住开口道:“他只是一只水貂,何必这样难为他?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草一木,皆有灵性。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一只水貂长得如此肥壮,定是格外努力,历尽艰辛……”

舒凫:【……我怎么觉得,他开始变得有点像唐僧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明道:【“唐僧”的意思就是,高僧、圣僧,慈悲为怀的大和尚。特别能唠嗑那种。】

江雪声:【确实如此。我记得他去千灯寺不过月余,旁的没学到,这一点倒是学得特别快。】

【糟糕,他不会已经剃度了吧?】

舒凫猛然一惊,【我还想着此间事了,再帮他去青丘打探一番,找找他的狐狸姑娘呢。虽然青丘不欢迎外人,但我处置了萧寒衣,应该能与他们的女王相谈甚欢吧?】

到时候她登门拜访,萧寒衣破碎的大宝剑就是她的投名状。据江雪声所说,若不是碍着那一层单薄如纸的血缘,再加上长辈求情,萧铁衣早就把他的宝剑给碾碎了。

不过眼下,比起遥不可及的青丘,还是解决眼前叶书生的危机更为要紧。

【先生,你再放松些,用不着抓这么紧。你放心,我决不莽撞行事。】

舒凫抬手在江雪声肩头轻叩两记,示意他松开自己一些。待双手活动自如后,她便向腰间储物袋中一探,摸了一束鲜亮的红绳出来,得意洋洋地在他眼前一晃。

【先生,你还记得这个吗?】

——我送你的东西,每一样我都记得。

这句话在江雪声心底转了一转,到底还是没浮出水面。

他改口道:【自然记得。这是你入门试炼之际,我为你炼制的红绳。】

这一刻他实在很厌烦凝露魔君,若不是顾忌着她的存在,生怕舒凫分心,自己又何必这样吞吞吐吐。

自从托体重生、回归人世以来,江雪声改头换面,卸尽一身包袱,彻底放飞了自我。像这般瞻前顾后,不能自由说骚话的感觉,他已有上百年未曾体会了。

舒凫对他的郁结一无所知,将那束红绳掂在手里,鬼精鬼灵地冲他挤了挤眼睛:

【先生,你瞧我的。】

……

舒凫被江雪声蛇一样缠了个密不透风,与此同时,凝露魔君也像条水蛇一样缠绕在叶书生身上。

论她的年龄和辈分,若是在凡间,差不多可以给叶书生做个曾曾曾……曾祖母,修仙界大半人都要唤她一声“前辈”。但她的容貌却鲜妍明艳,宛如十□□岁的少女一般。

她生得极尽风流媚态,细长的丹凤眼,娇艳欲滴的红唇,肌肤细腻、柔软、充满弹性,仿佛一捏就能挤出一手的胶原蛋白。

这也是自然的。

西方有“血之伯爵夫人”的传说,凝露魔君与之异曲同工,不仅喜欢各种新奇玩法,也喜欢将自己玩腻的美男子吃干抹净再放血,用妖族和人族修士充满灵力的鲜血,滋润自己的青春美貌。

或许她算得上是个有趣的女人,但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恶人。恶得肆无忌惮、跋扈飞扬,没半点良心负担,天生就在道德盆地里自由起舞。

这般浑然天成的大恶人,除了一个“死”字之外,再无任何事物能够阻止。

如今她看上叶书生,一来是看中这小鲜肉元阳精纯,体格漂亮健美,穿衣是谦谦君子,脱衣有八块腹肌;二来,便是看中他内心也是个钢铁一样坚定、梅花一样高洁、圣僧一样不染尘埃的君子。

勾引君子破戒,圣僧还俗,一向是她的业余爱好之一。

所以,当她在魏城之外与叶书生狭路相逢,凝露几乎是想也不想,便吩咐自己的男伴假扮强人,自己哀哀切切地呼救一两声,扮演即将被掳的柔弱女子。

叶书生满腔热血,不疑有他,立刻挺身相救,然后被凝露魔君一条麻袋套了个正着。

她唯恐这刚烈君子自尽,又怕强掳时一不小心伤了他,为此也算是煞费苦心。

如今叶书生被她封了经脉,无法运功,手脚绵软无力,就连下颚都使不上劲咬舌。凝露这才放下心来,一手搂着柔嫩可口的小鲜肉,一手拨弦似的在他脸庞上游走:“小叶子,你可是同情这水貂?你要我放过他,倒也不难。你好好伺候我,我若是一高兴,说不定……”

叶书生双目紧闭,当真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翻来覆去只有一套话——

“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若是心意不能相通,肌肤相亲也是枉然,这短暂肤浅的欢愉有何意义?”

“姑娘,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凝露抿唇一笑,对叶书生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视而不见,一边柔声细语,一边伸手将他推倒在大床上,俯身就要上前。

她办事讲究氛围,又对自己秘密据点的隐蔽性深信不疑,下手那一刻总会闭上眼睛、放空大脑,全心全意地品味人间极乐。

再加上叶书生的表情太过悲壮,满口喋喋不休又太过烦人,她索性来了个闭目塞听,一心感受“短暂肤浅的欢愉”。

然而,她闭着眼向前一扑,却莫名其妙地扑了个空,整个人陷入一团空空如也的被褥里。

凝露:“???”

她睁开美目望去,只见叶书生不知何时平移数尺,人已不在原处。

“……”

叶书生浑身僵硬,脸上亦是一片找不着北的茫然,仿佛不知刚才发生何事,自己为何会突然平移。

凝露这会儿箭在弦上,实在顾不得多想,只当他是在垂死挣扎,便侧过脸轻笑一声:“小叶子,你真顽皮。”说着便换了个方向,先在叶书生侧面躺倒,而后支起上半身,缓缓向他胸前覆去。

——结果,叶书生又一次平移半尺,正好避开她的亲近,让她这一吻落在了床单上。

凝露:“?????”

“小叶子,你好生胡闹。莫非,你是不顾这水貂的性命了?”

她眼中掠过一抹暗色,反手平平一掌推出,地上匍匐求饶的水貂当即惨叫一声飞出门去,也不知撞上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沉重的闷响。

然后,凝露再次伸手扳住叶书生肩膀,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面前。

这一回,她没再故作娇羞地合眼,而是双眼眨也不眨地瞪着他,慢慢倾身贴近。

她就不信,这小崽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本该浑身酥软的叶书生,忽然肩头一动,朝向她下颌使出了一记迅猛无伦的上勾拳!!!

凝露:“!!!!!”

这一次,她终于在拳风迎面而来的一瞬间清楚看见,在叶书生手腕上,缠绕着一道细如蛛丝、灵光流转的红绳。

——有人在操纵他的行动!!

那红绳显然是件法宝,叶书生这一拳蕴含磅礴灵力,若是挨个正着,只怕能让她满口贝齿都各奔东西。

凝露最是爱惜容颜,当下不及思索,连忙将叶书生一把推开,飞也似地抽身后退。

但也就在此时,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自下而上,如同破土生长的春笋一般,穿透床板直刺而出!

只不过这根“春笋”——也就是孤光剑,瞬间便将整张大床一分为二,也足以将她千般爱护的面目削平。

舒凫尚未结丹,她的剑气原本伤不了凝露分毫。但孤光剑锋锐难当,舒凫出手又极其凶狠凌厉,剑出时有龙吟之声满室回响,剑光直迫凝露眉睫,挑动她心中惊骇,竟然硬生生将她逼退半分。

有那么一瞬间,凝露被森寒雪亮的剑光迷了眼目,而后只听得一阵琴音鸣响,再想回头抵挡已是不及。

“……唔!!”

浩瀚雄浑的灵力直入肺腑,她后背仿佛遭到一记重锤,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上一眼,整个人便像片落叶一样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叶书生,快走!”

舒凫从床底一跃而出,一把拽住叶书生头顶发髻(此刻他衣衫大敞,实在经不得拽),将他整个人扯得原地起飞,“这里交给先生,我们——”

话音未落,她只觉一道携着阴风的掌气袭来,急忙侧身闪避,反手用剑尖挑起一尊花瓶砸了回去。

掌风险险贴着舒凫耳边飞过,削断了她垂落在脸侧的一绺头发。

“好大的口气啊。”

凝露一偏头躲过花瓶,面上一片惨白,显然已有内伤,却还是起身向她笑道,“擅闯我的宫殿,抢我看上的男人,小丫头还想走么?”

——那你这宫殿也太寒碜了,不就是前朝遗址维修改造吗。

舒凫刚想反唇相讥,却只见江雪声冷飕飕地向凝露一瞥,手按琴弦,露出个前所未见的刻薄表情:

“凝露魔君,这把年纪的人了,何苦与小孩子过不去呢?论年纪,小叶和凫儿都该唤你一声‘祖奶奶’,你也该拿出点慈爱心肠,莫要和他们计较。”

“胡说!江昙,又是你坏我好事!”

凝露勃然变色,“什么祖奶奶?我还不到六百岁,在魔修中尚属年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七魔之首赵九歌旗鼓相当,必然与他一般,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如你们这般岁数,就连我也啃不下去!”

舒凫:“……”

不,可能还不止千年。

虽说是为了拉稳凝露的仇恨,让她和叶书生得以平安脱身……但是先生,你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两万五,值得吗?

如果说江雪声(为了保护她)的自我牺牲让她始料未及,那么下一刻,更加出人意料的事态就发生了。

只听得门外一阵鸡飞狗跳,惊叫声、脚步声,以及瓶瓶罐罐倾倒破碎的响声此起彼伏,隐约能分辨出有人呼喊:

“拦住他!拦住那只水貂!”

“在魔君眼皮底下,竟然还敢逃跑?!”

“没错!”

紧接着便是顾水貂放肆得意的大笑,却好像隔着一层障壁,声音有些沉闷模糊,“想不到吧,我是故意被魔君打飞的!我早就准备逃跑了!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哈哈哈哈哈!!!”

舒凫:“……”

这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机不可失,她趁乱拽着叶书生一跃而出,一扬手便将几个上前阻拦的侍女抹了脖子。

这些侍女都是魔君贴身亲信,瞧着娇俏天真,其实个个身上魔气浓郁,毫无疑问放过血、杀过人,想必都是为了进攻魏城准备的战力。有可能错放,却绝不可能错杀。

“找死!”

领头的金丹期女魔修随后赶到,轻叱一声,扬起手中罗带加入战圈。

她瞧着像个袅袅婷婷的大宫女,一出手却是杀气十足,而且罗带柔韧,善于化解对方招式,最适合应对舒凫锋芒毕露的剑招。舒凫利落三剑刺出,都被她在狭窄的甬道间辗转腾挪,游鱼一般灵活地闪避开去。

然而她退到第三步,便只觉手腕一僵,却是被一道不起眼的红绳重重捆缚。

“哼,尽使些小聪明。”

女魔修轻视舒凫修为,自然不将她的法器放在眼里,立掌为刀,干脆凌厉地一掌劈落。

不料就在下一秒,那红绳如一朵烟花似的猝然炸开,千万缕红线朝向她兜头罩去。

“什……”

不过一瞬间的分神,女魔修便只觉得掌沿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竟似被某种利器生生削掉了一块!

“你……?!”

“承让。”

舒凫眉梢轻挑,手掌一翻,其中有银亮寒芒一闪,与昔年的江雪声和柳如漪一般,正是一道削铁如泥的琴弦。

就在逼退女魔修的同时,她也发现了顾水貂的逃亡路线。

那是墙角处一道不易察觉的狭缝,最多只能容纳一条小型犬通过,此刻正好供这只水貂逃生。

只是他平日里锦衣玉食,本体太过肥美,眼下还有半个臀部卡在洞中,看上去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翘屁嫩男。

舒凫本想视而不见,直奔出口,但随即一个闪念想到:

此地是千年前的魔修地宫,凝露鸠占鹊巢,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尚未发现,或者无意深究。

万一,水貂发现的这条通道,就是那个“秘密”呢?

说不定,失去音讯的柳如漪也在那里。

想到此处,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上水貂臀部,将他整个儿蹬进洞口,接着右手朝向那面隐有裂痕的墙壁挥出一剑,左手一把抡起叶书生——

“兄弟,经脉我给你解开了,快使出最硬的金钟罩铁布衫!”

“啊啊啊什么?!好!!!”

——砰!!!

那面墙壁背后另有洞天,在舒凫一剑之下便已摇摇欲坠,又吃了一记钢铁直男盾击,顿时四分五裂,“哗啦”一声坍了个彻底。

舒凫探身入内,一拂袖将长剑、琴弦、红绳尽数收起,转头向仍在与凝露魔君对峙的江雪声喊道:

“先生!!”

“……”

隔着簌簌崩落的土石,她看见江雪声扭头冲她望了一眼,眉眼弯弯,似是赞许一笑。

而后,他的身影化为一道流光,稳稳当当落入舒凫袖中,重新变成一条细长柔软的白蛇。

舒凫一手揣着白蛇,一手拖着叶书生,将凝露魔君愤怒的叱骂声抛在脑后,纵身跃入了墙后深不见底的洞穴。

作者有话要说:  雪哥:我知道,只有年龄羞辱才能拉稳她的仇恨,为了保护凫儿,我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凝露:你们砸我的房子,杀我的手下,抢我的小鲜肉,打我的脸,最后还要年龄羞辱我,请问谁才是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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