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是怕刺得不够深入似地,握着刀柄的手缓力向下压迫,然后静止,几秒后又突然向上拔起,刀尖瞬离人体,几抹血红溅出,画面顿时一片朦胧。

绝望的感觉,延续了很久。

犹如待在山谷沟壑间的感觉,令人不自在、难受。

房内昏暗的灯,视线中彷佛出现魔幻立体感的流雨线条……此刻等同于晕眩。

若平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望着窗外的雨。

虽然暗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得见雨声,但他知道,雨丝正在面前不停飘着。

不停地飘,不停地飘……

三名死人的影像,纠结在雨丝中。岳湘亚的脸,柳芸歆的脸,白绫莎的脸……

三间封闭的房间影像,成为三角形三个顶点,然后逆时针旋转,再顺时针旋转。

旋转成一个圆。

门闩,插上。监视者。平整的泥土地。室内坠楼。

教授。女佣。青年。

暴力倾向。忧郁。哀痛。

被困住的一群人。

全搅和在一起。

这之中有一个人,有一个人超越了良知,超越了物理法则,超越了道德限度。有一个人当起仲裁的上帝,有一个人戴着面具。

但是……

白绫莎的脸又浮现了,闭着双眼、微微扭曲的面孔。理智、天使般的美女,就这样夭折了。

很自然地,他的思绪再度飘回离现在时间最近的命案,而白绫莎死前的话就像鬼魂一般,在思考边缘徘徊不去。

尸体疑似坠楼死亡,死前的话语也指向这点,却找不倒坠楼地点,死者又陈尸在密室内。

他想起言婷知的陈述。

他想起……

突然间,身体颤动了。记忆的唤起,也揭示了矛盾点的存在。他在脑中凝聚拼图的各片,试图组合……

难道……

若平从窗边离开,拿起放在床上充电中的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七点半。

他放下手机,快步走出房间。

若平来到走廊上,关上房门。

廊上成排的窗户皆窗帘紧闭,窗与窗间亮着雨夜庄特有的昏黄夜灯。人影摇曳。

虽是曙光已露,外头却仍一片黑暗;因为从偶有缝隙的窗帘之间迸现的仍是一丝丝的漆黑,令人幽寒。

他往东走,来到T字形交点往右转,再往前到达十字形走廊的交点。

右转。

右转后再左转即是一间间的客房,依到达的顺序来看,依序是空房、张正宇的房间、楼梯间空房、言婷知的房间、岳湘亚的房间、柳芸歆的房间。

他让一道道的房门从右手边慢慢掠过;从眼角余光望去就像虚浮的影像、漂浮的海草,摇摆不定。

他听着自己空幻的脚步声,以复杂纠结的心绪走向长廊尽头。

尽头面向南侧的窗未拉上窗帘,外头灰蒙蒙一片;窗户旁的夜灯射下,像冬天雪夜中染着黄晕的街灯。

他望着窗外的景色半晌,叹了一口气,转身回走,来到楼梯间旁,面向言婷知的房门。

他轻轻敲门。

无回应。

再敲。

只有雨声。

若平持续再敲了几下,并加重敲击的力道,得到的响应仍是相同。

他右手伸向门把,转动。卡得死紧。

门从内上锁了。

“言小姐,言小姐!”

经过几声叫喊依旧无用,若平决定改变行动。

他快步往来时路走,来到十字交点处,推开双扇门进入,一路直走至白任泽的卧房。

他敲了几下房门。

“谁?”教授的声音含糊不清地传来。

“是我,林若平。”

“若平?等一下。”

几秒后门打开了,教授披着白色的薄外套,穿着运动长裤,阴着一张脸。

“什么事?”

“真的非常抱歉,教授,我、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不过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可能跟……跟绫莎有关。”

白任泽盯着他看,维持无表情的脸,那张脸凹陷、憔悴,像经过地狱之火焚烧。

“我猜,你找到可疑之处了。”

“是,教授……”

“其实,我正要去找你,因为我也发现矛盾点,”教授的双眼突然有神起来。

“难道您……”

“我们应该去言婷知的房间看看。”

若平没立即回话,他定定地回看那对历经沧桑的眼眸。良久,他点了点头。

“我刚刚去过,但门锁着,需要钥匙,所以我才来找您。”

“我明白了,我去书房拿备份钥匙,你等一下。”

“麻烦了。”

白任泽踏上走廊,关上房门,往书房走去。

若平望着教授的背影,暗自悲怜地摇了摇头。对白任泽来说,白绫莎的死无疑是一大打击;在脑袋混乱的情况下白任泽竟然还能发现那细致的不吻合处……绫莎对他而言必定十分重要。

没多久,教授带着钥匙串回来,两人便一起行动。

很快地穿越走廊,来到言婷知的房间前,白任泽取出钥匙串,寻找正确的钥匙。

由于大部分钥匙上头都有贴标示纸,因此没有花太多时间。白任泽将钥匙插入门把再转动,啪搭一声,里头的喇叭锁很快弹开了。

教授将门往内推,但旋即皱了皱眉。

“怎么了,教授?”

“门后好像有东西卡住,推不开。”

“我来试试。”

白任泽退至一旁,若平站到门前,两手放到门上,往后推。

门后头似乎有很沉重的物体挡住,完完全全阻挡了门的退路,若平用尽全力也只能推出一道连头都探不进去的缝。

“需要帮忙吗?”

“不必,两个人反而不好施力,我再试试看。”

奋斗了一段时间后,若平喘着气从门边退开,白任泽立刻趋向前,说:“换我来。”

虽然相当困难,但经过刚刚若平的一阵搏斗后,门所开的缝隙已逐渐加大,在教授的一轮猛攻下,终于开出了足够允许他身体进入的缝隙;他闪身挤入缝隙内,消失了踪影。

“啊!”里头传来教授的一声惊叫。

若平赶忙趋上前,也挤入缝隙中,他这才发现挡在门后的是一张横放的三人座木制长椅,而长椅后边紧邻着一张床,成为双重障碍挡在门后。

若平从门边夹缝的狭小立足点提起脚,攀越长椅,转过身往房内望去。

即使不想,也无法逃避曝现在视线中的那个物体,那像是这房间的中心焦点,无法不引人注意。

就在越过床的后边,西墙窗户的前面,一张书桌紧贴着墙,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上半身趴在桌上,看不见面孔,后脑杓的马尾无力地垂着;趴着的人面前摆了一台笔记型计算机,白底黑字的word程序正在运作;计算机右侧放着一个水瓶、一个杯子、一张皱掉的白纸。

白任泽站在西侧角落呆呆望着书桌前的人。若平立刻趋前检视。

趴倒的人是言婷知,她已经死了。

林若平先生:

对于雨夜庄所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你一定感到十分头痛,这一栋宛若被诅咒的屋子,为什么会连续两年都发生凶杀案件?如果你深究过人类行为的背后意义,你会发现每件事都有因果,不会空穴来风。

事实上,去年雨夜庄三尸案的最大嫌犯杨玮群,是一手把我抚养长大的人,也是我的舅舅,在父母双亡的情况下,他照顾着我的生活起居,让我丰衣足食。他是我生命中相当重要的人。舆论将杨玮群说成十恶不赦的恶魔,说他是奸尸狂,有恋尸癖,又是与人妻通奸的无道德下流人种,这些言论看在我眼里,实在令人心痛。

每一个人都是双面人,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恶人与善人,或许杨玮群在某方面的确是做了错事,的确该受到惩罚,但对我而言,他是我心目中的好爸爸。父亲被人逼死,为人子女岂有不愤怒之道理?

你一定会问,何谓逼死?去年的案件,杨玮群被锁定为杀人犯,因为有太多证据不利于他,但却没有绝对直接的证据证明他杀了邱莹涵与白钰芸,因此迟迟没有定罪;在等待审判的这段期间,各种指责杨玮群的声浪倾巢而出,而细究这些声浪的背后,有一股推动的力量,你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吗?就是现在雨夜庄的主人白任泽!

白任泽因为失去了亲人,在过于悲痛之际,一口就咬定杨玮群是凶手;他运用他的地位与影响力,一时之间操控媒体,将杨玮群塑造成罄竹难书的大罪人,导致杨玮群最后陷入疯狂状态,失智而自杀。

这种杀人不用刀的方法相当可怕,虽然白任泽哀伤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的手段过于残暴、非理性,以他这样的知识分子,竟然不懂得分辨是非,在案情未真相大白前就自行裁定结论,这一点,让我深深地愤怒。

失去了舅舅,并没有让家里的经济造成问题,因为他的某些亲人十分有钱,提供资助,所以我并不需要负担家计;在沉重的哀伤中,我开始收集有关三尸案的一切资料,决定自行推敲。

或许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不喜欢借助他人之力的女人,尤其在研究思考方面,更是擅于独力完成。我不相信杨玮群杀了那两个人,纵然他承认了毁尸与奸尸,但他的良知一定不允许他杀人,这是我坚信的。因此凶手必定另有其人。

要找出真凶没有那么容易,我即使研读了许多资料,仍理不出头绪,从杂志、新闻、报纸以及网络能得到的数据虽然丰富,但仍有限,而且都是二手数据,无法亲临案发现场查看,难以得到灵感。我曾试过直接接触经手此案的警方人员,但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几个月后,十分挫折。

让我十分意外的是,与我同班的白绫莎,竟然与雨夜庄有关!而在期末时,我无意间得知白绫莎有意邀请岳湘亚至雨夜庄作客,许多其它同学也欲一同前往。这不正是个前往案发现场找寻线索的大好机会吗?我没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征询白绫莎的意思,说明我也想加入作客的行列。

幸好白绫莎不疑有他,马上答应了;我与她没有什么交集,原本以为提出这样的要求会被拒绝,不过幸好,以白绫莎有礼貌的个性,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的雨夜庄之行顺利成行。

到雨夜庄之前,我又做了一件事,我将费尽心思从网络上抓到的白景夫夫妇尸体照片寄给白任泽(我从他任教的大学网站找到他的电子邮件地址);会这么做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促使白任泽再正视三尸案的细节,进而起而调查,因为经过我私下查访,舅舅自杀后他似乎有愧疚之心,也怀疑凶手是否另有其人。果真,这一步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白任泽收到信后请了你来雨夜庄调查,可以省去我许多调查上的麻烦。

关于那封信要补充的是,一如我大胆的作风,我在寄件者名称上设计了指涉我姓名的暗号,只是一个嘲讽的尝试,我也不期望会有人发现。不影响我到雨夜庄之行。

对于来到雨夜庄的同学们,我感到不解,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原本觉得他们碍事,到头来反而成了我利用的对象。

在雨夜庄内,我没有得到很多线索,身处在三尸案的现场,让我血脉贲张,不时地又想起了死去的舅舅!

当我看到白任泽时,心中更是涌生一股厌恶,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将我的“父亲”逼死的罪魁祸首!他那道貌岸然的假象让我感到作恶,内心的愤恨持续累加着。

我在雨夜庄没找到什么线索,但每当看到白任泽与白绫莎交谈时那种亲子情感荡漾的画面,心情便愈发沉重。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恶毒念头,竟在瞬间统辖全身……

杀人的念头。

如果直接杀掉白任泽,那让他一死脱离人世间的痛苦,岂不是助他解脱?这样不是真正的报仇!真正的报仇应该要让他饱受折磨,而且是永远的折磨。

他让我尝到了丧失亲人之苦,我也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他的挚爱当然是白绫莎,失去女儿的父亲会是什么模样?

不过单纯杀死白绫莎的话,乍看之下虽然找不出谁有动机杀人,但一当调查展开,我的身分若有曝光,那矛头一定会指向我。为了避嫌,我采取了比较残忍的做法。

将动机藏叶于林,也就是说,杀死不相干的人!

同班同学对我来说不具任何意义,我是与他们不同的人种,因此他们的生命对我而言,不过就像踩死蚂蚁一样。选择岳湘亚与柳芸歆并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以女人而言,他们两人实在太低等了,完全没

有智识可言;而徐秉昱与方承彦又是两个堕落到无可救药的渣滓,我根本不屑拿来当利用的工具。对于柳芸歆与岳湘亚,我没有什么话要说,只能认为他们运气太差,不该来到雨夜庄。

这来得恰如其时的暴风雨,让我的计划有充分的时间与空间发展,我很小心翼翼地行动而没有被目击发现,一切顺利。

在杀了绫莎后,看到白任泽被重击般的反应,我心中一阵畅快,但畅快之后,一股虚无却油然而生。

原来人的生命是这么地脆弱,一如野草般易折,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我活着不过是为了复仇吗?

杀人之前我已有所觉悟,或许这一生就此毁灭,而杀人之后,那种感觉更是强烈。

从前阅读报纸或小说,读到杀人者最后自杀的遗书时,里头总描述杀人后感到罪恶与幻灭,因而失去生存意念。当时会觉得嗤之以鼻、难以体会。如今真正经历过后,才明白个中滋味。有些事若非亲身体会,永远不能理解。

所以,我路过一楼北侧的杂物室时,从里头的柜子拿了一块老鼠药,打算用来终结我的生命。

这封用计算机写下的遗书说明我罪行的前因后果,我想将收件人定为你这个侦探,对于我凶手的身分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最后,如果你对我说的话有疑问的话,请翻找我的行李吧,里头有许多我收集的数据及笔记,足以证明我的心路历程。

言婷知 绝笔

读完言婷知的遗书,若平抬头看着白任泽。

教授方才跟着若平站在计算机前阅读文件,但很快便转开,盯视着窗户。面色凝重。

他们两人对看了一眼。

“教授,”若平无精打采地打破沉默,“遗书里提到有关你的部分,是真的吗?”

白任泽避开他的眼神,转身面对着南侧的墙,若平这才注意到,墙前靠近房门前有一根圆形梁柱,连接天花板与地板,有雄伟之气,这似乎是雨夜庄左翼客房建筑的特色。

“是真的,”教授的背影说。

若平叹了口气,“尸体没有明显他杀的痕迹,死者是中毒死亡。基本上这封遗书没有太值得挑剔的地方。依照言婷知的个性,写出这样风格的遗书不会太出乎意料,只不过……”

教授回身过来,“只不过什么?”

“遗书中完全没有提及杀人手法及为何要把现场弄成密室,这实在说不过去。”

“杀人魔的心态没有人能了解。”

对于“杀人魔”这三个字,若平感到有些愕然,他看了教授一眼,接着眼神往书桌底下移去。

言婷知的行李袋就摆在桌脚旁;行李袋边是一个黑色笔记型计算机收纳背袋。

他蹲下来,拉开黄色的旅行袋,里头除了衣物以及寻常旅行会带的物品外,还有一个红色资料夹。若平犹豫了一下,原本认为不留下指纹比较好,但急切的心情却让他改变主意,他抽出数据夹,打开检视。

里头果然如言婷知所说的,都是一些去年雨夜庄三尸案的报导资料,包括八卦杂志上的影印数据、剪报、网络打印数据等,另外还有一本类似手记的笔记本,断断续续描写着言婷知的心路历程与来到雨夜庄的始末,大致上都与遗书上的内容吻合。最后面有几页被撕掉了。

若平将资料夹放回去。

这时他又看到,有一团折起来的棉被靠放在行李袋旁,折缝中隐约显露出暗红色的痕迹。

他蹲下身,小心地将棉被摊开。

不摊开还好,一摊开,一片宛若被红色颜料渲染的画布映入他眼中,一股腥味袭入鼻腔;他皱着眉再裹回棉被,站起身。

他抬起头来,发现教授正望着他。

“那是什么?”白任泽用毫无色调的语调问。

“这个……”若平不确定地别过眼神,“我不敢肯定,不过我猜想那是搬移绫莎尸体时用来避免血迹外溅的。”

“……什么意思?”

“我怀疑白绫莎陈尸的房间并非第一现场,因为出血量过少;凶手很有可能在别处杀人再移尸,而移尸过程用这条棉被包住尸体避免沿途留下血迹。”

白任泽眼神僵凝,好像在慢慢反刍若平的话。他的眉头深锁。

“……我很累,这一连串的事件会让人发狂,我想先回房了。”教授说。

“当然,我会继续留下,您去吧。”

白任泽点点头,绕过床铺与长椅,从缝隙中挤了出去;走路姿态像漂浮的幽灵。

如教授所说,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死亡事件,早已让理性无招架之力,所有人或许连正常的情绪反应都无法呈现了。在这种时刻下,正常与反常的界线色调模糊。

他环视了房内。

图四 言婷知房间平面图

(a)木制长椅(b)床铺(c)圆柱(d)书桌(e)尸体(f)有破洞的窗框(g)浴室(h)衣橱

现场的状况是,木制长椅面向房门紧紧抵住门,紧贴着长椅的是房内的床铺,而床的左端隔着一小段距离比邻南侧的圆柱;房内的其中一扇窗户开在西墙上,窗帘敞开,窗户自内反锁,而奇特的是窗户的锁扣上还贴满了透明胶带,整个锁被胶封起来;浴室的窗户也是同样情况。房间的出入口只有一扇门跟两扇窗,前者自内由双重障碍堵死,后者自内上锁封胶。

他仔细检查了每一面墙,发现书桌前窗户的右侧窗框上有一个因木框腐朽碎裂的洞,直径约三公分。

回头看向尸体。

言婷知的头倒在右前臂上,左手蜷缩在一旁;头部前方是笔记型计算机,右侧摆着一张蓝色的鼠标垫,上头放着鼠标。

他右手包覆手帕,检视罐子旁的水杯与水瓶。

水杯与水瓶是雨夜庄每间客房都备有的,水瓶中空空如也,底部是干的,而杯子里残留一点点透明液体。

至于杯子旁边皱掉的白纸,他猜测应该是包裹老鼠药的纸。

他走向书桌旁,再仔细查看一遍;眼神扫向旁边的行李袋、笔记型计算机收纳袋、棉被……

当他看向浴室北墙的地板时,突然发现了奇怪的事。

地板上有两个方形印痕,应该是桌脚留下来的;他小心探头往书桌底下窥看,望见下头又有两个印痕。

难道说,书桌原本是靠放在浴室墙边,也就是说桌子比邻着浴室北墙与房间的西墙?后来才被沿着墙边往北拖动?

不管怎么说……

若平往床缘一坐,两手抱着头。

照理说这是一件自杀案,连续杀人案到此结束,因为凶手畏罪自杀了。

这个房间是个密室,而且死者留有遗书,里头也说明了杀人动机,一切看来都没什么问题。

不,问题可多着。

首先,言婷知在遗书中完全没提及三件命案的杀人手法以及构成密室的理由,这点最令他百思不解,以目前的命案看来,假设凶手是同一人,并没有任何人在三件命案中皆拥有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法并未对谁在三案中都产生不在场证明的效果,也看不出其它作用,如此一来,用普通的杀人手法即可,使用诡异的犯罪手法究竟有何用意?

再者,就算要自杀,有必要将房间封成那副夸张的模样吗?如果不想让别人进去,只消把门闩上即可,为何要动用到两件沉重的家具来封死门,却反而不上门闩?还有窗户上锁就算了,还用胶带封贴起来,整体看来好像是有人深怕现场看起来不像自杀似的,因此拼命加强自杀的印象。

光就这两点理由,就相当令人起疑,不过还是不能就此断言言婷知不是自杀,因为缺乏直接性的反证。

假设言婷知是他杀,那么遗书有可能是伪造的,如此一来,凶手如何从密闭的房内逃出?沉重的床铺与长椅是一定要从室内移动堵死门的,那逃出的出口就只有窗户了。可是窗户上锁又被胶带封黏;将整个锁扣包覆起来的胶带,包裹得死紧,就像把一个人的耳朵里外全包起来的意思是一样的;那样的黏法,除了用手来操作外,别无他法,但这样的话,凶手也无法从窗户出去了。

这么说来,还是自杀?

四间密室。毫无头绪。

他很想往后躺,就这么在床上沉睡,但现在不是时候。

脑中浮现言婷知的影像。高傲、自信、冷静,孤独而神秘的一名女子。

她的影像……

突然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若平把眼神投向书桌,定定不动注视了整整一分钟。

这么说来……的确还是……

他站起身,一阵悚栗从背脊窜起。

那个人走进车库,望向墙壁。

他拿下墙上的雨衣,穿上,并用雨帽把整个头盖住;再到工作台旁换上雨鞋,把原本的鞋子摆在一旁。接着按下钮,打开车库的铁门。

现在时间约是早上八点多,但天色灰蒙,滂沱大雨落下。

他冲入雨中,沿着建筑往北走,视线没有离开过地面。

走了一段路之后,果然在地上看见那团物体,僵硬地瘫在那里。

他捡起它,往远离雨夜庄的方向走去。

步行一小段路后即来到附近的树林,他小心翼翼地深入林内,四处张望。

最后他在一片小空地上停下,蹲下身,将那物体放在一旁。接着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开始扒土挖洞。

他不打算挖得太深,因为有时间压力,若消失太久会引人起疑。

他把那物体放入洞内,再重新把土盖上。

完成后,循原路再回到雨夜庄。

回到车库内,他脱下雨衣、雨鞋,穿上原来的鞋子。

虽然有穿雨衣,但部份衣服与裤子还是湿了;车库内的水渍也没时间清理。

不管这些了,现在若被人目击,会相当麻烦,还是赶快离开吧。

他打开通往走廊的门,快步离去。

由于昨晚的突发事件,今日的早餐时间也受到影响,迟至八点半才开饭。

方承彦、徐秉昱、张正宇,还有畏畏缩缩的江正宇陆续到达,每个人都阴着一张脸,好像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白任泽因情绪的缘故,交代女佣说他要在房内用餐。

“好像有人没出席,”开饭后没多久,方承彦不带感情地说。

“你是说言婷知吗?”若平放下啃到一半的三明治,问。

“不然呢?”

“她……自杀了。”

虽然他明白这句话所会产生的戏剧性效果,但他还是说了。面对这一群看似麻木的年轻人,他已经疲于再用技巧性对话,而采取直接表达的方式。纵然他明白里头有徐秉昱这一颗不定时炸弹。

突然传来椅子往后推的声响,有一个人急速站了起来,两手颤抖地拍着桌子。

是张正宇。

“你说的是真的吗?”无抑扬顿挫的语调。

“真的,请你先坐下,我会慢慢解释,”若平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其它两人也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起立的人。

他很惊讶地发现,张正宇的眼中第一次流泄出难以解读的情感。

“坐吧,”若平静静地重复。

对方无力地坐下。

“自杀?”方承彦问,他的唇角颤抖着,“到底是为什么?”

若平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述说过程中,他观察着四个人的表情变化。徐秉昱最为夸张,不断发出不可置信的叫吼声,情绪大为波动;方承彦眼神呆滞,不时陷入冥思;张正宇头一次有了情绪上的表露,从头到尾都面色紧绷;江正宇双眉紧蹙,直视着面前的牛奶。

“这太扯了!”徐秉昱叫道。

“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若平摇摇头。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方承彦压低声音说。

“难道没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要嫁祸给她吗?这一切是陷阱!”徐秉昱又大叫。

“有可能,但如此的话,就要解开密室之谜。”

“哈!又是密室!我看我们也都会死于密室之中!哈……”

在徐秉昱诡异的笑声中,若平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

气氛的凝结以及众人的忍耐度似乎都已到达极限。

在现场的一阵冰凝中,他最在意的还是刚刚张正宇的突兀举动。

——他为了什么来到这里?其它人为了什么来到这里?难道……

当若平回过神时,餐厅只剩下他跟小如。

思绪转往另一个方向。

他把小如拉到餐厅外头询问。

“一楼北侧的杂物室中是不是放有老鼠药?”

或许是他的问题太突兀,女孩瞪大双眼,略带惊讶地回答:“有是有啊!”

“可否带我去看看?麻烦了。”

小如点点头,并拜托辛迪处理碗盘后,便向若平点头示意跟她走。

杂物室位于从北侧楼梯往右数去第二间,里头有许多橱柜、架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一时令人目不暇给。

女孩走向其中一个橱柜,打开拉门,指着角落一个银色不锈钢的罐子,说:“这罐就是。”

若平取出那银色容器,扳开盖子;盖子上头还印着个“茶”字。里头用白色的纸包裹着一块块的圆形物体,迭在一起,看起来很像可口的雪饼。

若平放回罐子,“一直都放在这里吗?”

“是的。”

“谢谢你,没事了。”

女孩离开杂物室。

他没有在里头停留太久,只再看了一眼橱柜,便也接着离开。

回想起过去几个小时所发生的事,他到现在心情都还无法平复。

走向雨夜庄西侧,到了影音室前头。这次小心翼翼地确认了里头没人,才进入。

他对里头设备的奢华感到钦羡,因为自己一直很想拥有一间家庭电影院。

四处浏览、恣意观看后,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东侧媒体柜的收纳格。

一堆VCD后摆着一排突兀的英文教材。他皱起眉,拉开橱柜玻璃门,拨开东倒西歪的VCD,抽出一盒教材。

里头有四卷DV带,附上白色标签注明日期。

这是……?

他快速检查了另外六个塑料盒,总共有二十七卷带子。

从角落找来摄影机,他塞入其中一卷,开始放映。

之后,又换了几卷。

内心不知为何,有种空洞的毛骨悚然。

拍摄者从不露面,只是静静地在雨夜庄内外漫步着,似乎毫无目标;几近无声的影带,流露出无形的压迫感。感觉上像是一名无所事事的神秘者所拍摄的作品。

若平跳过中间几卷,挑了时间上离现在最近的一卷——去年二月八号。放映。

一开始的画面就令人窒息。那是在一个房间内,镜头对着一面墙,墙前有电视与录放机等设备;而在电视机前的地板上铺着一条棉被,棉被上躺着一名闭着双眼的小婴孩,两只手无力地弯曲在胸前。

镜头静止了一会儿,突然往下移动,愈来愈靠近婴孩。这时,右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倒握着一把水果刀,缓缓地移至婴孩胸口上。

握刀的手悬在半空,停留了好一段时间;接着,犹如猎鹰俯冲的瞬间,刀口向下沉陷,刺入了胸口,童装上渗入了黑红色鲜血。

彷佛是怕刺得不够深入似地,握着刀柄的手缓力向下压迫,然后静止,几秒后又突然向上拔起,刀尖瞬离人体,几抹血红溅出,画面顿时一片朦胧。

那卷带子的内容到此为止。

若平转过摄影机,仔细检查镜头。

上头凝滞一片,看起来的确像是年代久远的血液凝结痕迹。

他从惊愕中回神。

那死去婴孩的脸从脑中抹灭不去,他强迫自己过滤一些其它线索上的细节。

有很多点,经过碰撞、擦身而过之后,在脑中建构出某些图像,形成有意义的轮廓;他持续琢磨各种可能性。

一阵长考后,他吐了口冗长的气。

收拾好摄影机与影带,他离开影音室,往三楼自己的房间去。

一进房间后,他冲个脸,便往床上倒。

看来雨势没有减弱迹象,不知道道路抢修工作如何了?警方何时可以赶到?

暴风雨山庄的情况,他曾经遇过一次,那是前年前往著名推理作家别墅“雾影庄”时所遇上的枪杀命案;那次在警方到达之前就顺利逮到凶手,当时的推理思路还算畅通,运气不错。

不过这次情况有点不同。他找不到切入点。

若平依旧在床上做着徒劳无益的思考,他感到十分挫败,无奈、懊恼。身为一名解决过案件的业余侦探,竟然在死了四个人后,还找不出幕后那名冷血残忍的刽子手,他不禁对自己信心全失。

人不可能成为神,若妄想成为神,只会遭致毁灭;有时候自认为能掌控一切的自信,从命运的齿轮来看不过是微渺的儿戏;他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奋斗,或是为无知做掩饰?

他从床上爬起,无意间瞄见角落的墙面上有着一排蚂蚁;蚂蚁整齐地前进,往上爬与往下爬的蚁群作出碰触动作,整体看来井然有序。

他伸出手指,将一只蚂蚁从队列中拨出,其它的同伴立刻大乱阵脚,慌成一团,原本和谐的秩序被破坏了。

皱着眉,咬紧了嘴唇,他躺回床上。

专注于案情。

案件的其中一个症结在于,昨天到今日的两件命案,与一年前的三尸案是否有关联?在同一栋建筑,于一年内连续死了五个人,要说没有关联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但逻辑上没有权利如此假设。

三尸命案的凶手也有争议,或许过去的案情有所隐匿,如果能揭开过去的迷雾,对现今新的命案搞不好会有所帮助。

他从床上半坐起身,拿起笔记本,决定整理一下有关三尸案的讯息。

白景夫的太太邱莹涵是遭自己丈夫徒手勒毙,这点经过医学检验殆无疑义;至于白景夫则是被现场遗留的小斧头重击头部致死,女儿白钰芸被童军绳勒毙。

最大嫌犯是杨玮群,当晚他前往雨夜庄与邱莹涵暗通款曲;两人云雨过后杨玮群下楼拿手机,这时假意离开又折返的白景夫进入卧房内掐死自己的妻子……接下来发生的事,成为一团谜。

杨玮群声称他上楼后白景夫与白钰芸已惨遭杀害,他所做的事只有拿起斧头砍了躺在地上的白景夫的头颅六下,以发泄怒气;再对白钰芸的尸体进行侵害,并拿走了挂在脖子上的坠子。以上是他自己的一套说法。

对杨玮群不利的情况有三点。首先,他逃离雨夜庄时被白任泽目击,白任泽等人进入雨夜庄后直到警方赶来,没有再发现其它可疑的人,也没有发现其它外人入侵雨夜庄的迹象;因此存在着另一名凶手进入雨夜庄杀人的可能性实在不高。第二,杨玮群毁尸、奸尸、偷窃的罪行,使他直接涉案,光凭他的片面之词无法证明他没有杀人。第三,因为与邱莹涵外遇的关系,他的确有动机杀害白景夫,再杀了可能成为目击证人的白钰芸。

若杨玮群真为凶手,比较难以解释的一点便是凶器的取得。杀害白氏父女所使用的斧头、童军绳平常都是贮放在一楼的杂物室,若他真的是因为白景夫抓奸的突发状况而将其杀害,怎会使用放在一楼的物品去杀人?要说是他有预谋事先从一楼带了凶器也说不通,因为第一,有预谋的话应该会事先准备凶器;第二,杨玮群应该不知道斧头与童军绳的放置地点;第三,当晚就是因为白景夫不在,杨玮群才会与邱莹涵碰面,若预谋当晚杀害人不在雨夜庄的白景夫,那便显得相当不合理。

如果说杨玮群下楼拿手机时发现了白景夫回到雨夜庄,进而起杀意,于是拿了一楼的童军绳与斧头上楼杀人,这样的解释虽然可以说明为何杨玮群选用放在一楼的凶器,但同样产生他何以知道物品放在何处的疑问。

若平盯着笔记本,一一走过所有三尸案的细节,仍推不出新的进展。

若要说三尸案与现今发生的岳湘亚、柳芸歆命案有关系的话,就是案发地点都位于雨夜庄。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白任泽收到的那封电子邮件。那封信跟三尸案有关,而就在那封信寄来的节骨眼上,发生了现在两桩的杀人事件,这应该不是巧合吧?如果说寄件者就是凶手,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的确,若整系列的命案都有关联,那凶手杀害岳湘亚与柳芸歆的动机便变得不可解,照理说这两人与雨夜庄是没有任何关联的;而且就算要杀害这两人,又为什么要用那么不可思议的杀人手法呢?

密室的构成理由产生一种绝对的障碍,让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原点徘徊。

动机……

假设三尸命案的凶手真的另有其人,而来到雨夜庄的岳湘亚发现了这个秘密,因此惨遭灭口,而柳芸歆无意间得知凶手身分,成为陪葬品;这样的说法是不是说得通呢?如此一来,既然凶手身分的秘密是埋藏在雨夜庄,那凶手应该是与雨夜庄有关的人,这样一删除,凶手人选只剩下白任泽与白绫莎;他偏见地认为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两个人。

真相仍在迷雾中。

若平被敲门声唤醒,显然是午餐时间到了。

下楼用过一顿沉默、沉闷的午餐,众人作鸟兽散,只剩辛迪与小如处理饭后的残局。

若平决定再到柳芸歆陈尸的房间视察一次。

通过深遂的长廊到达北侧楼梯向左转,虚掩的房门上所裂出的缝隙透出灯光,他吞了口口水,将门打开,踏入地狱般的狭小空间。

与踏入岳湘亚陈尸现场的感觉相同,有一种晕眩感。

在这种氛围下,无法做太多理性思考,他始终觉得死者死不瞑目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好像在控诉他的无能,没有办法在岳湘亚死后立即揪出凶手;若平草草察看四周,只求能做完确认后尽快离开;而所谓的确认,就是要确定房内是否有秘密通道的存在。

由于房间面积实在太小,也完全没有物品陈设,三两下便看出光溜溜的壁面不可能存在什么密门。他敲敲墙壁,发现并非是水泥墙,也不是木板墙,他忽然想起昨天岳湘亚陈尸的房间,墙壁建材好像跟这里一样,两个房内六面看起来都相同。他原本以为可以将墙壁整片推动,但试过几遍后便发现不可能。至于天花板除了黄色夜灯,没有其它装设物。

天花板会不会有密门?若平走出房间,行经北侧楼梯,再经过楼梯旁的干衣室,隔壁便是杂物室;他从里头找了一根长棍棒,再返回更衣室。

用长棍棒探查天花板。最后得到的结论是,自己相当愚蠢,从上头反而掉了一堆蜘蛛网与灰尘下来。

最后他决定离开房间。踏出更衣间的那一剎那,晕眩感如风散去,他感觉到解脱的畅快。

为了节省电力,还是将更衣室的灯关掉比较好。门边有两个按钮,他迟疑了一下,略过上头的圆形按钮,按下底下的方形钮。

灯灭了。

他转身上楼。

若平带着沉重的思绪往三楼去,他再度来到岳湘亚的陈尸处所。

盯着那道破碎的门,他的眼神移到一旁的电灯开关。

这时才注意到,两个按钮的位置非常低,大概位于他的腰际高度。

对了,房间内墙上同样是腰际高度的地方,有两个圆形钮,一个方形钮……

这么一回想,另两个陈尸现场外的开关设置和按钮组成,好像跟这里一样……

三件命案的共通疑点一同闪过他脑际,突然迸生了某个异想天开的假设。

难道……

他摇摇晃晃地试着稳住自己的脚步,再回想一遍踏进雨夜庄以来所呈现的蛛丝马迹,拼合在一起……

接下来,就是证实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

刚刚若平去过了言婷知的卧房。也做了其它调查。

他到了雨夜庄左翼的房间浏览了一遍,查看了张正宇、岳湘亚、柳芸歆的卧房,发现三楼左翼房间内的格局是全相同的,包括摆设的布置,都有一致性;而靠房间南侧的地方同样都设置着一支“顶天立地”的装饰圆柱,看不出是哪个流派的建筑风格,有可能又是石胜峰心血来潮的神来一笔。

既然如此,有理由把言婷知房间原本的摆设状况假定为跟其它房间一样;他在笔记本中画下房间布置图:

图五 雨夜庄三楼左翼房间格局(言婷知的房间)

(a)木制长椅(b)床铺(c)圆柱(d)书桌(e)衣橱(f)浴室

如果说言婷知的房间布置跟图中画的一样,那从案发现场看来,可以发现长椅、床铺、书桌遭移动过。

前两者的移动是为了堵住房门,但书桌被往北移,有什么用意?地板上的痕迹说明了书桌被移动过,书桌不会无缘无故被移动的,一定有原因。

思考触礁。

在吃晚餐前他想回房再休息一下。

在他脑中不断浮现的,是稍早之前房内墙上移动的蚁群队列。

若平提早进到餐厅,为的是向女佣确认一个问题。

餐厅里只有小如在打理,据她说,辛迪送饭上楼去给教授了。

“对不起,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若平掏出笔记本。

“请说,”女孩有点不自在地回答。

“言婷知小姐的卧房在她住进去前,你有整理过吗?”

“有。”

“房内的布置是否像这图上画的一样?”他把笔记本

递上。

女孩盯着图,迟疑了半晌,点点头,“一样。”

“谢谢你,没有问题了,”他礼貌地回点头,便朝餐桌走去。

晚餐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过去了,但众人的心情仍然是停滞的,就连凶手的行动也停止了,案情进展也静止不动;只有时间,马不停蹄地奔走,无情地抛下一切。

回想起今天,每个人几乎都沉默不语,白任泽整天锁在房间内,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

若平于这个时候开口了:“不好意思,小如,可以麻烦你去把教授叫下来吗?”

“喔?好的,”女孩迟疑了一下,放下清洗中的碗盘,出了餐厅。

“你又要搞什么鬼?”徐秉昱不耐地问。

“等等你就知道。”

“难不成你知道真相了?”挖苦的语调。

“没想到你还满聪明的。”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方承彦与张正宇抬起进食中的头,眼神波动起来。

“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徐秉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我知道。”

“是谁?你该不会说是我吧?哈哈……”他失控似地笑了起来。

“不,不是你。我们等教授下来再说吧。”

“你、你是认真的吗?”徐秉昱的夸张模样好像在说若平烧坏了脑袋。

“百分之百认真。啊,教授来了。”

穿着家居服的白任泽踏进餐厅,一股沉重的气息随之而来。白任泽看起来已非若平第一次看到的那名优雅和蔼的学者了;他彷佛是经历了一趟地狱之旅后再返回人间,经过残虐酷刑的洗礼,将所有人的感性全消磨殆尽。

“你找我?”无味的语调。

“是的,您先请坐。”

看见江正宇的教授,突然露出一脸惊讶,他面色纠结地问:“这、这个人是谁?”

若平回答:“他是这群年轻人的同学,让我来解释。”

他简单扼要地将江正宇的故事解释一遍;过程中教授的眉头愈皱愈紧,江正宇的头则是愈来愈低。

“照你这么说,”白任泽叱道,“这名偷偷潜入的人不是很可疑吗!”

“表面上看来很可疑,但事实上他与命案没什么关联。他的搅和只是增加案情的复杂度罢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我知道所有事件的真相。”

片刻的沉默。

白任泽嘴唇蠕动着,似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若平推开眼前的餐盘,煞有介事地说:“如果你们不介意听一场演讲,那我现在就可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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