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警卫围住了他。他们身着防暴装备,看起来跟要开战一样。他们中一人拿着锁链,一人手持眼罩和某种耳塞。还有另一个人手臂下夹着一副厚厚的手套。马克疑惑地后退一步。在搞什么?

其中一个徒手警卫走到马克身后,解开手铐,仅仅为了在马克身前重新拷上:“举起手来。”

他举起手。“你们要带我去哪?”

警卫把锁链缠到他腰上,链子的另一头垂向地面,冷冷地对他说,“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马克吃了一惊,也顾不上警卫的尖酸语调了。“律师说我还有个听证会呢?”

警卫耸了耸肩,调了调自己的眼罩。

马克还没来得及多问,警卫就把眼罩蒙到他眼上。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耳塞堵住了他的耳朵,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他没了方向感,摇头试图甩开眼罩。他的手被强行套上手套,牢牢控制着动弹不得。他的惊恐变为愤怒。警卫放开他的时候,他弯下身子试图扯掉眼罩,但腰上的链子阻碍了他。他丧失了理性,恐惧和生存的本能越来越强烈。马克知道挣扎毫无意义,但他没办法抑制自己。自卫本能驱使他放手一搏。他猛地一挥手,但那种黑暗静寂让他变得眩晕,他摔到了。他的右肩撞到了混凝土。他全身的恐惧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他试图摆脱防暴装备,但都是徒劳,他被拖着往前走。

他弓着身子半蹲起来,身体颤抖着。他腰上的锁链拉着他向前,越来越紧。要想不摔倒就得妥协,他喘着大气,一只脚向前迈了一步,又把另一只脚拖过来。链子的长度限制了他的步子,他只能拖着脚慢跑才能跟上警卫。

他一慢下来,警卫就拉紧他的手臂,逼他加快步伐。他万一摔倒了那些狱警会不会拖着他走呢?

马克的脚趾碰到地上的东西,原先平滑的混凝土已经变得粗糙。是沥青吗?一只手按着他的头,抓着他胳膊的两只手抬了起来。他犹疑不前,但警卫从后面强推着他走。他腰上的锁链越来越紧,让他失去了平衡,胫部不知撞到了什么。他疼得咒骂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上了一辆车。他试了几次才用脚够到车边,然后他上了车,一屁股坐到座位上。锁链摇晃了一下变紧了,他想应该是警卫抓住了链头。

他的心怦怦直跳,大口喘着气。他感觉自己像跑了一英里,而实际上他似乎只从监狱走廊里走了一小段路。这些安全防护措施有什么意义呢?至少让他知道自己去哪,那这趟“旅途”不就容易多了吗?

车走走停停了几次,转了几个弯。因为红灯和交通拥堵而停下来。他几乎能看得到。随后,他们又走了一段距离,中途有些颠簸。他们离开了城市和那段颠簸的路。车停了,链子先是紧了一下然后又松了,他知道是有人把他从座位上解开了。在有人拉链子的时候,他在座位上扭扭身子,心想着他迈步下车时正好踩在地上。

风撕扯着他的衣服,他冻得缩起肩膀。空气中弥漫着废气和汽油的味道……不……不全是。是飞机。他头脑里浮现出一架飞机。是飞机燃料的味道。这是飞机场。他们究竟要带他去哪?他瑟瑟发抖,而让他发抖的绝不仅仅是寒风。

他继续被链子拖着向前走。由于脚撞到东西,他跌倒在一个斜坡上。警卫扶住了他,没让他摔得太重,但扶起他的时候却很是粗鲁。他用脚趾感觉到前面是个斜坡。马克停下来。如果这些人不告诉他要带他去哪,他是绝对不会上飞机的。他转过头,朝着他感觉警卫可能站的方向。“等一下,求你们了。我就想知道要去哪。”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大声说出来了。

虽然天气很冷,他还是出了一身汗。汗水刺痛了他的眼睛。更多双手一起按着他的胳膊,强推他上了斜坡。最终,他腰上的链子松了,有人用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他不再发抖,却感到筋疲力尽。

似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而他却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耳边隆隆作响,他知道飞机已经升空了。他的肚子咕咕作响。他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早饭都是好几个小时以前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扭了扭身子,缓解一下尿意。就在他觉得尴尬的时候,有人把他拉起来,走了二十步远。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开始数步子了,但对空间有个估算给了他一种支配感。

他的手套被摘下来,耳塞也被拿掉了。

“想撒尿的话现在就撒。”

马克羞得脸上发热,但他赶忙去撒尿。

然后,有人把闻着像洗手液的东西挤到他手心上。考虑得真周到。至少他们讲卫生。随后,有个凉凉的东西放到他手上。他吓了一跳,差点把东西扔了,然后才意识到那是个杯子。他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谨慎地碰着杯缘端了起来,抿了一小口。是凉水,老天赐的水。他大口喝着,生怕还没喝够就被人夺走。杯子里的水被他喝的干干净净,他放低杯子还想要水,但也只能想想。

他走了二十步回到座位上。他不记得自己睡着了,但是一阵震动让他惊醒。他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飞机停止了震动。他们一定是着陆了。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联邦调查局的监狱很糟糕,但他预感到自己要去的地方一定会更糟。

马克迈出步子。这次他不用数步子了。没什么必要。走的距离不长,他从飞机的震动中猜到是坐进了另一辆车上。过了一段时间,车子停了下来,他又得步行一段,这次走的时间更长。他拖着步子走着,在警卫的手拉紧他胳膊的时候停了下来。有人把手指伸到他头两侧,把耳塞拿掉了。

他耳边的气流和突然回响的声音几乎弄疼他的耳朵。他们所到之处都很安静从警卫脚步的回声来看像是在另一间牢房。

眼罩摘了下来,他眯着眼,强烈的光令他不停眨眼。过了几秒他的眼睛才适应过来。他正身处一间牢房,比上一间更小更简陋。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三个警卫。还有两个站在门外。其中一个警卫摘掉了他的手套,打开了脚上的锁链和镣铐。另一个则脱了他的鞋子。

给他脱鞋的警卫指着门说:“门关上之前不许动,手伸进探窗里。”“然后穿上那边放的衣服,把其他衣服也放进探窗里去。”警卫盯着马克的眼睛说,“给你三分钟,不然我们进来帮你。”

马克点了点头。警卫出去了,门当啷一声关上了。门声吓得他一哆嗦,他走到探窗边,把手伸进去。他的手铐被摘下去了,血越流越多,他感到手上一阵剧痛。直到手铐被摘下去他才意识到铐的有多紧。他以最快的速度换上那橙色T恤和松垮的裤子。他胸前印着数字,属于他的数字。

他收起脏衣服,从探窗里推了出去。没人进来替他脱衣服,所以他没有超出给定时间。床是从墙壁里凸出来的,如果那也可以称作床的话。一个简单的金属架上铺着一个薄床垫,床尾有一条折叠的毯子。

他坐在金属架子上,揉着自己的手腕。就是这样吧。他看了一眼钢制马桶和小水槽。除了床,屋里就这两样东西了。

他冷地瑟瑟发抖,于是拿起粗糙的毯子披在肩上。那他现在会遇到什么呢?他感到口干舌燥,全身毫无力气,就一直坐在床边。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房间里什么都没变,灯光依然明亮,没有什么声音透过这厚厚的墙体进来。如果他们把他关太久他会疯掉的。他需要色彩。他对摄影的热衷已经让他开始怀念拍照了。这是他的第二天性,尽管他没带相机。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没有影子,没有色彩。只有白色的墙体,灰色的脏地板,呆滞的钢架子。只有他橙色的衣服打破了这种单调。

过了一会儿,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也越来越觉得口干舌燥。他摇摇头醒了醒神,起身去水龙头那喝水。喝完水,他洗了把脸,用水浸湿了头发。他发现头发很脏,就使劲用手指揉洗头皮和脖颈。水并不热,但感觉还好。没有毛巾,他就用顺着肩膀擦脸,拽起衬衫把脸擦干。

洗完后,他觉得自己有人样儿了,但头疼让他觉得脖颈的肌肉发紧。马克呻吟地盖上毯子,蜷缩在床上。经历了疲劳带来的麻木和突如其来的惊慌,他盯着墙壁发呆。

过了一段时间,探窗的叮当声吵醒了他。一个泡沫餐盘放进房间里。马克匆忙跳下床去拿餐盘。盘子里盛着某种炖菜。浓浓的酱汁伴着鸡肉块、豌豆、鸡蛋面,融在一起。他闻了闻,但香味不大。一盒温牛奶,一块儿干巴巴的饼干,橡胶似的果冻就拼成了一顿饭。虽说厨艺并不高,但还过得去,况且他饿极了。

他刚吃完不久,探窗门打开了,外面一个声音传进来,命令他把餐盘送出来。他照做了,又坐回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他小时候犯了错误,就会被关进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他能想象的最严厉的惩罚。不能在户外玩耍,不能在田间跑来跑去,不能捉青蛙。只有四面墙。至少那时候他的房间还有窗户,有书可以看,他的父母一般一两个小时过后就会心软放了他,尤其是他的母亲。他感受到回忆带来的痛苦,喘了一口气。这种痛苦从胸口蔓延到喉咙,令他喉咙哽咽。他的律师曾经答应过会联系他们,详细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这会让他们羞愧而死。他曾希望有一天成为父亲的骄傲。但现在呢,他蹲监狱了。

马克试图咽下肿块,但是太疼了。他父亲是对的。要是他没拿起照相机,就不会弄得像现在这样一团糟了。他摇了摇头。尽管这样,这不是随便的一个照相机,这是台老式相机。要是当初他没在集市上发现这个相机就好了。他觉得胸口越发痛苦了,于是闭上眼睛,缓缓地深呼吸。他多希望自己没在那个货摊停留,多希望自己没理会那个小贩,要是那样的话,他此时此刻还待在家里呢。要是这样该多好。

他躺了下去,把手扣在头后,眼睛盯着天花板,却看到了位于一座古城脚下的满是尘土的集市。马克为这难忘的画面拍了些照片,天色渐暗的时候,他逛进集市,买了些水果。他边吃水果边浏览货摊。有个摊位卖好看的围巾,马克给母亲买了一条。另一个商贩桌上错综复杂地摆满了雕刻的木制品,所以他给父亲买了个精致的可折叠木碗。他的父亲喜欢做木匠活儿,所以会很欣赏它的工艺。马克几乎已经绕过了卖相机的小贩;天色已渐晚,他手里拿满了买的东西。

乍一看到照相机,他觉得那些纯粹是垃圾。大部分都这么旧,他都怀疑是不是还能用,但其中一个吸引了他。拿起它的时候,他觉得手中一震,仿佛触电一般。他跳起来,扔出的相机差点没掉到地上。马克后退了几步。他感到手指有点疼,在牛仔裤上擦了擦,但还是舍不得离开相机。于是又一次拿起来。而这一次,他没有触电的感觉,而是让他手心暖暖的,还发出嗡嗡的充电声。

他转向小贩,问相机还能不能用,小贩却只是耸耸肩。马克不明白小贩耸肩是什么意思,是小贩不知道相机能不能用,还是根本没听懂他的问题。马克调试着,举起相机用取景器取景拍照。拍照声感觉还不错。即使它不能用,把它清理干净,放在他工作室看起来也不错。他想买下来。他很想知道这个相机的历史,于是就问小贩怎么得到相机的,但小贩只是笑着摇摇头。价格比他想的要贵,但马克甚至没有还价就买下了。

马克感到焦躁不安,于是在牢房里走来走去。这牢房仅有五步的间距,他走到牢房中间,向两边张开双臂便能用手指触摸到围墙。他想起书上说过一个人的臂宽同身高相关。他身高一米八四,所以他猜自己的臂宽大约180厘米。

他直视围墙,只觉有东西哽住喉咙,一阵窒息,他用力拉了拉衣领。墙壁扁平而苍白,没有任何影子,似乎就要逼近,就要压碎他。

他闭上了眼睛,尽力平息恐慌。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顺着墙壁,慢慢下滑,蹲坐在地上。他用肘部支撑着大腿,托着脑袋。他极力压制着愈发强烈的恶心感。

监狱里死一般地寂静。他哼唱起来,不知道哼些什么,也无心理会。哼唱声打破了沉寂。马克低下头,手指交叉在脖颈后。从阿富汗回家后的记忆涌进孤独带来的空虚中。

他不放心让任何人帮他清理相机,所以亲自来做,把相机擦地一尘不染。马克揉揉脖子上的肌肉,想起第一次把相机装上胶卷时的场景,不由得笑了。他曾一整天待在湖畔拍摄照片。什么都逃不过他的快门。他拍了很多照片,有滑雪的人、叼飞盘的狗、做日光浴的人,还有地平线和一些别的景物。

马克叹了口气。那天真美好啊。他闭上眼睛,甚至可以闻到刚割过的草发出的香味,还混杂着汽车尾气和潮湿的沙滩上传来的淡淡鱼腥味儿。他想起曾经躺在树下,垂直着照了一张大树的照片。阳光透过枝叶照进来,在粗糙的树皮上形成了明暗鲜明的对比。

那天晚上他冲洗了照片,迫不及待地要看看相机性能如何。大多数照片都照得很烂

,但有几张效果不错,他很开心。但他看到其中一张照片却很疑惑。他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如果拍过他一定会记得。照片上面有个小男孩,躺在沙滩上,头发紧贴着脑袋。一名男子弯腰向他嘴里吹起,另一名女子似乎在做胸外按压。

他耸耸肩没当回事,把它当成是测试胶卷拍的照片。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溺水的孩子,垂死在海滩上。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孩子。一切都那么生动逼真,他甚至可以想起每一个小细节。第二天,这个梦困扰了他一整天,他盯着那张照片,很想知道那个小女孩怎样了。马克告诉自己那一定是一部老电影的剧照。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脑海里的场景。甚至整个早晨他都可以闻到海滩的味道。他觉得自己很傻,但那天拍完两张照片后,他又回到了前一天去过的海滩。他莫名的地感觉到就是那个海滩。

他手中拿着照片,沿着海滩走着,他甚至想到要问救生员有没有救过那个孩子,但是那些救生员门都在忙于巡视游泳的人们。马克总会想起当时自己的感受。那是一种焦虑感,预感有事发生。他心里感到不安,就在海滩边散步,躲开学步的幼儿和四处奔跑的儿童。他在海浪里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海岸走了半小时。他顾不上一些家长的眼光,尽管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行为让他们感到紧张。他无法停止搜寻。

悲剧还是发生了。他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边叫边跑。只见救生员冲到海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小女孩被拖上岸,孱弱而消沉。马克后退了一步,紧张地毛发悚然。在回吉普车的路上,他蹲了下去,在沙丘上呕吐。

之后一段时间马克没有碰相机,但是好奇心不断消磨他的决心,过了两周,他从工作室的架子上把相机拿了下来。经过仔细检查,只是有些五十年的磨损,没有别的异常之处,于是他把它举到眼前。为了证明这件事只是个巧合,他把快门指向街对面的一个教堂,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他拍了两辆往街角红绿灯驶去的车。他又无聊地随意拍了些照片,用完了一卷胶卷。

他冲洗完照片,照片上原本在他公寓前并排停放的一辆卡车变成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他迅速地把这张照片扔掉了。

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样,他梦到了车祸的细节。第二天,他找到那条街,看到发生事故的那辆车,于是他给其中一个轮胎放了气。他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但这一次他像鬼迷心窍了。车主从附近的酒吧出来冲他大骂,但马克跑得快,车主根本追不上。

他回到家后,发现照片里变了。这一次照片里不是车祸的场景,而是一个人在换轮胎。

马克门上的探窗嘎吱一声开了,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紧张起来,侧躺着身子的手撑着地板。

天花板某处的扬声器上传来一声机械的声音,“到门口,把脚伸出探窗。”

马克没去找声音的来源,只是照警卫的吩咐做,脚踝上该死的脚镣铐上后,他后退了一步。他的手也同样被铐上。那个声音告诉他站在屋子中间,背对着门。

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地放松自己,但他内心充满紧张和恐惧,脚镣的锁链伴随着恐惧嘎吱作响。他多想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门咯吱一声开了,警卫走了进来。锁链再次锁上了他的腰,把他的手脚绑到中间的一根链子上。他鼓起勇气看了看周围的警卫,发现没有人拿着别的装备,松了一口气。他觉得只要能让他看见、听见,就可以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警卫带他走过几条走廊,穿过几个锁着的门,走进一个电梯。他知道光看得见没有用。他转过身,感到很困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警卫们都不说话,门廊也很安静。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囚犯,总之马克没看到。

他们走到一个门口,这个门和之前路过的没什么两样。领头的警卫打开门,进去后又锁上了。

马克越来越担心,他注意到房间里有些奇怪的东西。吊环从地板上凸出来,水泥斜向一根生锈的排水管。一张木桌子和六把椅子在远处的墙边。其中的五把椅子看起来像从办公室搬出来的。有一把是直背式木椅。他非常确信哪一把是留给他的。

领头的警卫把那把椅子拉到屋子中间,示意马克坐下。他按他的吩咐坐下等着。警卫一言不发。马克不知道如果他先开口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他可以问问领头的警卫能否可以下班后一起喝杯啤酒,去闲聊一番。

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即使他这么说了也没用,因为只要和他们有目光接触,他们都就视而不见。仿佛他是无形的。只有一个年轻家伙和他有目光接触,他看了马克一眼马上转移了视线,他眼中的意味和怜悯,让马克心跳加速。那个警卫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而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时间慢慢流逝,而过了多久,马克也不得而知。手铐的束缚和他所处的姿势让他双手发麻。他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强烈的恐惧感让他的背紧贴到椅子上。他眯着眼盯着入口,心怦怦直跳,几乎要在胸口打出个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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