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 声音传得很远,马蹄声踏碎了夜空的宁静。

我猛然转过身, 一弯细弱的月光徒劳地映向地面,却迟迟照不见人影。

宋然面色微沉, 将手放在剑柄上,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他的神情有些复杂,有怀疑,更有警惕。

过了一会,江原从夜幕里渐渐显现,黑色的马,黑色的衣装, 身后披风像融进夜色里的翅膀。他跃下乌弦, 朝这边走来。我凝视着他,不知道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到了多少。

江原看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似乎并不急着将话挑开, 只向宋然道:“宋将军, 怎么不留下一起喝酒?本王与陈显将军对饮甚欢,没有你参与,总觉得遗憾。”

宋然冷冷道:“宋某有急事在身,没有向燕王殿下告辞,万望海涵。”

江原笑道:“宋将军公务繁忙,本王十分理解。不过宋将军不说一声就将我的属下掠到城外,那又是何用意?如果本王不及时赶来, 你是不是都要带他过江了?”

宋然僵冷地道:“就算在下要带他离开,也不需燕王殿下准许。”

江原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地上的狼藉:“宋将军,你真是令本王吃惊。白天刚刚提醒本王不要对南越有不臣之心,夜里就亲自动手,把自己人屠杀得干干净净,果然人心难测。是什么样的仇恨令你这样对待他们?”

宋然神色不动:“宋某的私事与你无关,燕王殿下也不必拐弯抹角。这里没有别人,你屏息良久不使人发觉,听到了什么,又要说什么,不妨一并道来。”

江原不屑地嗤了一声,:“宋将军,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王可没有偷听什么。否则你们在亡赵东宫相聚之时,我尽可安排耳目加以监视,宋将军要想不告而辞,未必走得这样容易!”他神色一转,又悠然笑道,“不过,怪只怪本王耳力太好,骑马赶来之时,恰巧听到宋将军自承罪臣之后,又见地上这般精彩,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宋然面色冰冷:“燕王殿下不妨试试看,你我同时出现在这里,别人是相信你,还是相信在下。”

江原笑起来:“宋将军说得很对!而且本王神通广大,就算不出城,今日这杀人的罪名也担定了。不过我唯独放过了宋将军,实在是因为爱才心切。” 他不着痕迹地将我拉到身边,“假若你同本王合作,我们各取所需,本王可以暂不追究你引诱我凌祭酒的事。”

我不觉唾弃地看他一眼,远远站开。

宋然目光随着我动了一动,仍旧冷淡道:“燕王殿下的雄心昭然若揭,与你合作的后果如何,在下还可以预料。你尽可以散布流言,说我心怀不轨,宋某在对岸等着你。”

江原不带温度地笑:“宋将军果然有气魄!不过对着最信任自己的挚友放箭,不知是什么气魄?”

宋然神色一变,低沉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不劳燕王质问。”

江原嘴角浮起笑容:“可惜现在你的作为已经超出了本王的忍耐范围,私相授受,军中大忌!宋将军若要追昔抚今,先把这身官服脱了再说。”

宋然紧抿住唇线:“燕王若有意为难,宋某奉陪。”

江原不留情面地讥笑:“宋将军南越栋梁,本王怎么敢为难?方才你一句话如此真情流露,连本王都不免有几分感动,差点便要劝说凌祭酒与你破镜重圆了。”他又看向我,假装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你箭法太准,本王真怕哪一日我这傻乎乎的表弟又被你射中,那样本王岂不是痛不欲生?”

宋然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江原充满恶意地笑:“宋将军,本王不得不惋惜地告诉你,凌悦是我姑母离散多年的骨肉,并非南越皇帝的亲生儿子,倒是赵焕正要千方百计除掉他。你非但复仇选错了入手对象,还帮了仇人的忙。”

宋然慢慢转头看我,声音有些发颤:“殿下……”

我咬了咬嘴唇,知道江原终是不肯罢休,他只是在找合适的机会罢了。我不忍去看宋然眼中深沉的刺痛与震惊,突然转头打断江原:“燕骑士带了多少?”

江原眼神凌厉地看我:“你问这个做什么?宋将军可以杀了属下与你私会,本王难道还会带自己人来搅事?”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他的怀里,掏出那只很小的犀角,放在在嘴边吹起。尖利的声音响彻四野,果然很快有无数马蹄声向这边飞驰而来。

江原嘴角抽动一下,狠狠把犀角夺回。我淡淡看他一眼,然后走到宋然面前,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宋大哥,如今,只能感叹造化弄人罢。”

宋然僵硬得像失去了行动能力。他直直站在地上,听到我的声音,前后摇晃了一下,最后深深地叹息。那叹息好像来自心灵最深处,带着长长不绝的尾音。

我轻轻抽出剑道:“宋大哥,我可以刺你一下么?”

宋然只是看我,他的眼眸深远而空旷,好像痛到极处,却流不出泪的那种无奈。好像有太多种伤痛,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出哪一个最值得悲伤。

流采在月下淌出一道水光,我剑尖轻指,刺入他的肩头,转头喝道:“燕九,殿下有命,护送宋将军回营!”

燕九与燕飞等人正呆呆地看向我,似乎还在为我的行为而震惊。他们甚至忘了询问江原,立时便策马聚拢过来。我扯一下燕九的马缰,燕九俯身下,我在他耳边道:“让南越人以为你们在追杀他。”

燕九目中疑惑,却还是驱马走到宋然面前:“宋将军。”

宋然静静回头,跨上自己的坐骑,燕骑士们随在他身后,一同绝尘而去。

走罢,走罢!我看着他背影,无声地道,再见不是陌路,便是敌人。

“黑乎乎一片,还看得见什么?”

我回头,江原双臂抱在胸前,凉凉地笑:“凌悦,把燕王的位子让给你坐好不好?”

我不理睬他,径自往回走,江原一把抓住我,沉声道:“不许露出那种表情!他差一点便将你射死,你还要救他!轻轻刺那一剑算什么?你情愿南越人栽赃到我头上,只想着不让他受到怀疑。”

我转开目光:“只有这一次,让他平安回到南越。”

“一次?以后你还会不可避免遇到更多南越人,难道每个人都给他一次机会?”

我抬眼看他:“燕王殿下,你刚才不出声阻止,现在找我算哪门帐?有气不要撒到我头上。”

“还不是为你,为你那点留恋!” 江原咬牙冷笑,“可是凌悦,这不代表我就高尚得没有一点愤怒。看到属于我的人对别人如此深情款款,恋恋不舍,难道我会高兴?”

我沉下脸:“殿下,小心的措辞,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如果你觉得刚才所为是对我的恩赐,以后我不敢再要。”

江原更用力地抓紧我,带着怒意道:“我以为你知道,结果你一点都不能让我信任。”

我哼笑一声,扬起脸:“我也以为你知道,可是你同样令人失望!”

江原冷笑:“何不去找宋大哥,他能令你心满意足,死也死得无怨无悔!”

我被他戳中痛处,怒气也窜上来:“江原,你不要胡说八道!”

江原讥笑道:“肯叫我名字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宋大哥勾得魂飞天外,马上要回去统领全局呢,凌王殿下!”

我不觉一怔,缓慢地看他:“你也终于忍不住了?不再将我单纯当作凌悦,或者你的属下?”

江原冷笑道:“不用说,你我早已心知肚明!”

“你要把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如果没有今夜,我也许还会藏在自己心里。”

“好,”我冷然道,“迟早的事,的确不用再假装互不知情,以后我们相处起来会更坦然。”

“当然会。”江原冷冷看着我,目中有危险的闪光。

我转身向大路上走,没有坐骑,自然只有这样走回去。

“凌悦。”江原忽然沉沉叫我,我不由身形一顿,便觉腰间一痛,已经被点中穴道,向地上软倒。

江原面色沉冷,一把揽住我的腰,跃上乌弦,缰绳轻抖,已经箭一般冲出去。

我瞪圆了眼,又吃惊又憋气:“你?”

江原冷冰冰地低头看我,面容在颠簸中乱成重叠的幻影,他突然咬住我的唇,舌尖凶狠地侵入。我无处倚靠,只有被他的手臂托住,不住地向上迎合。他手指沿着脊背摸到衣领,狠狠向下扒去,衣服很快褪到腰间,露出光裸的皮肤。

我勉强凝住气息,想要冲开穴道,江原却不肯给我机会。他一边激烈地吻我,一边抬起我双腿,嗤地一声,拉掉了所有衣物。我觉得心脏在狂跳,我想要大骂,可是发不出声音。失去理智般的纠缠,狂奔的战马,这一切如此似曾相识。

他不住地吻我,抚摸我,好像永远没有满足的尽头。终于,江原放开我。我向后仰头,剧烈地咳嗽,喉咙窒息得胀痛。前面是长安雄伟高大的城门,江原用他的金丝披风裹住我,不发一言地朝卫兵扔下令牌,瞬间穿过了城门。

江原冷笑:“凌王殿下,我真的十分想你,叫着这个尊号跟你亲热,大概更有趣味。”

我紧紧咬住牙关,恨声道:“你,你!”

回到东宫寝殿,他把我扔到榻上,十分用力。他开始在我身上四处□□,疯狂得好像要把每一处都据为己有。我止不住地喘息,凝聚不起的内息窜入四肢百骸,大颗的汗珠从肌肤中涌出,不断顺着身体滚落。

江原不肯容情,他将我抱起。

我目眦欲裂,咬破了嘴唇,他的动作凶狠无比,好像要将我穿透。

我不知道这感觉是痛还是别的,激荡中,身体空洞无依,整个世界颠倒,仿佛就要跌入万丈悬崖。也许果然如江原说的,什么都不可靠,只有自己争取来的利益才可靠。

不知过了多久,江原停下来静静地看我。他不说话,眼中没有了怒意,却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

他轻轻地把我放回榻上,在我腰间推按。一阵酸麻的感觉过后,他道:“穴道解开了。”

我—丝不挂地躺着,不动,也不愿再说话。江原深深蹙眉:“凌悦,也许我很自私,想全部占有你,无法忍受你心里有别人的影子。越凌王的事,就当一句玩笑罢。”

我冷淡地笑:“我不知道,原来越凌王可以增加你的情趣,那么以前看我在你面前犯傻,你也一定十分得意。”

江原沉默了一会:“是我口不择言。”

我冷漠地翻身,微微蜷起身子,背对他道:“我警告你,宋然的身世十分敏感,一旦被人所知,性命不保。你不要惟利是图,如果对他用反间计,我会千方百计阻止你。”

江原声调立刻阴沉下来:“你这是故意做给我看么?”

我冷笑:“我为什么做给你看?我心里有谁就想保护谁,不做给任何人看。江原,你这个禽兽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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