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无边黑暗中挣扎,竭尽全力只为着不让自己沉入深渊。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意识无数次浮起又跌落。

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从没有一刻的求生欲望比这次强烈。

漫长的昏睡中,我一直像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怒吼着与四面涌来的敌人交战,仗剑横冲,只为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我感到筋疲力尽,在混战中缓缓倒下,地面冰凉,很硬,却很舒服。

“好了……” 有个声音低声且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一丝光亮映入我的眼睛。

“醒了?”房中的某个角落立刻响起桌椅乱撞的声音,有人一阵风般扑到床前。

我在眼缝里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蓝衣少年轻轻点头,扑来的那人立刻抓起我的手,颤声道:“我是裴潜,你认得么?”我竭力张了张眼,胸口更是像被什么狠狠压住了一般,浑身沉得无法动弹。

裴潜更紧地抓我,还要试着询问,被人提住后领拉到了一边。那人嘶哑着声音道:“别打扰他,看过了就出去。” 裴潜气得差点跳起来,那人一摆手,两个护卫进来将他架了出去。

凭潮看着裴潜背影,笑道:“他也很多天没怎么合眼了,赶出去最好。”

江原没答话,低下身子,满眼血丝地看我。

凭潮在一旁道:“殿下不必担心,过一阵就清醒了,我去熬些汤药,待会给他喝下去。”

江原点点头,还是定定地看我,听到凭潮出去了好一会,他忽然朝我弯了弯嘴角:“凌悦,我知道你已经清醒了。”

我慢慢地转眼看他,动了几下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他在床边坐下,继续哑哑地笑:“你还算争气,只昏了四天不到,没浪费我很多时间。嗓子哑了罢?要喝水么?”不等我说话,他已经端过水碗,自己喝了一大口。

我只疑惑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还来不及抗拒,只见江原已经朝我俯下身子,双手轻捧住我的头,不由分说将那口清水推进我嘴中。我躺着含不住,喉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居然悉数吞了下去。

江原抹抹嘴,眯眼一笑:“咽这么快,看来这口水喂得及时,连眼睛都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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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着怒意瞪他,江原收敛了神色问:“胸口怎样?呼吸得顺畅么?”

我作口型:“不劳你操心!”

江原干干地咳了一声,声音越发沙哑得讨厌:“嗯,盼着我救你,现在又来这个,你是认真吃定我了还是怎样?以为我救你都是应该?”见我朝他咬牙,江原摇摇头道,“算了,还是喝水吧。”

我惊恐地看着他又含一口水,急忙闭紧了嘴。

江原眼中露出玩味的笑意,他不管不顾地低下头,伸手捏住我下颌。我立刻感到一阵酸麻,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他动作娴熟地含住我的唇,舌尖跟着滑了进来。我更惊恐地发现,他口里根本没有水!

我拼命反抗,却只在喉中憋出几声“唔唔”的声音。接着上身离了床铺,江原托住我后脑,将我半抱在胸前,双唇依旧紧紧将我压住,丝毫不肯放松。我好像被拖入深水之中,不断地被侵吞,淹没,心口狂跳起来,呼吸紊乱得没了章法。在一阵阵窒息的包围中,身体越沉越深……

就在眼皮上翻的时候,江原总算放过了我,有些不满地道:“只是这么一下就承受不了,以后要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听到这话,气得脸颊发烫。若是此刻能动,真恨不得一剑就刺穿了他。

江原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微微一笑:“就算以前是我理亏,多管了闲事,你可以不领情。这次却是你自愿求救,我主动要点报酬不过分罢?我的心思你也早看出来了,难道你还以为我好心到不要回报?”

我嘴唇不由自主抖了两下,早知道江原不是善与之辈,没想到今次自掘沟渠,终究被他抓住把柄。我狠狠看着他,想要张口反驳,胸口突然扯得生疼起来,一阵恶心,低头吐出半口乌黑的血。

江原没了笑容,立刻惊慌地扶住我,朝门外高叫:“凭潮!”话音刚落,凭潮端着一只托盘快步走进门,江原将怒气撒在他身上,厉声道:“怎么不早进来?”

凭潮走到床边,拉过我手腕按了按,半晌道:“凌主簿刚醒,虽然伤势无碍,但体力未复,心脉还弱,情绪不宜波动过甚。” 又轻轻看我一眼,迟疑道,“殿下……还是要像以前一样收敛些的好。”

江原眼中似有一丝懊悔,默然看了看我,声音仍是那般低哑:“知道了,我原本以为……他这样吐血无碍么?”

凭潮道:“那是积在胸中的淤血,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不吐最好,需慢慢用药化去才能彻底痊愈。”江原轻轻点头,从盘中拿过药碗。

我大受刺激,倒没怎么注意听他们对话。等到凭潮告了退,终于在喉咙里憋出几个字:“他……他……”

江原低头吹了吹碗中热气,安慰般道:“他早就看到过,不会说的。”

我直了眼:“这么说,你……你……”

江原皱眉道:“我自然喂了你很多次,不然你连续昏迷许多天不吃不喝,还能活到现在么?”

我差一点又要吐血。

江原看我一眼:“如果我不做,就要别人来做,你希望让谁代替?”

我瞪着他语塞,江原狡黠地笑了:“跟别人比过,是不是觉得我还好些?”将药碗举到我面前,假装思考片刻,“不难为你了,可是你动不了,这个我端着你自己喝?”不等我回答,已经送到我嘴边。

喝过药后,我便开始昏昏沉沉,朦胧中又被轻轻放回枕上,手腕却好像一直被人牵着,许久没有放开。

如此调养了几日,我已经可以自己靠在床头看书解闷,除了胸口偶尔疼痛外,却也没什么不适。见了凭潮向他道谢,他没好气地说幸亏程休之前耗去了不少内力,那一掌才没震碎肺腑,否则谁也救不了我。想起程休,我冷淡地笑了笑,这笔帐似乎是还没完。

这日我照样倚在床头看书,抬眼见江原进来,立刻掩了书卷藏在身后,抬头道:“怎么有空过来?”

江原眼睛望向我背后:“看的什么书?”

“兵书。”我若无其事将那书拿出来在他眼前一晃,立刻放回去,“看着解闷。”

可是江原不受我迷惑,朝我一笑:“有这么简单?”已经将手伸到我背后拿了出来。

我无奈地向上拉了拉被子,却见江原看着那书的封面沉思,我勉强一笑:“告诉过你是普通兵书。”

江原默默将书翻到其中一页,表情沉静地举到我面前:“为什么这一页快翻烂了?”

那是北魏青龙九年关于扬州之战的一段记载,我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江原低声道:“你明明很在乎,明明想知道,可是这么久都装得若无其事,你是想骗谁?”

我笑了笑:“自然是想骗你,不过似乎骗不过去了。”

江原在我身边坐下来:“事到如今,你还是想着南越?”

我将目光投向窗外,慢慢点了点头:“想着,大概一辈子也忘不了。”

江原深深地看我:“忘不了不要紧,只要你慢慢接受事实就好。”

我皱眉道:“你就这么确定?”

江原微微一笑:“其实你比我更加确定。”他将手中的书合上,重新在我手边放好,“这些天你只安心养伤,别太劳神。我那里有一些更详细的记载,你若想看着解闷,我叫人给你拿来。姑母那里……嗯,等你身体好些,我再带你去探望。”

我眸子一颤,忽然将目光定在他脸上:“那日的事,你就不问我什么?程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罢,我——”

江原忽然整个身子压过来,滚烫的双唇堵住了我将要出口的话。事情太突然,我脑中立时空白一片,本能地想要将他推开,手腕却立刻被按住。江原见我再说不出话,便放开我的唇,沿着脖颈一路吻了下去。轻轻浅浅的触感让我一阵战栗,江原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嘴唇掠过我尚带淤青的胸口,一路无阻。

我震惊得忘记了思考,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滑,却立刻被揽住。

江原在我耳边轻轻喘息,热气擦得我耳朵发痒,脑中却也不知怎的一阵阵发昏。盖在身上的棉被不知什么时候被掀开了,白色的贴身里衣敞了大半,江原将手探进来,在我腰上一摸,低低笑道:“更细了,只剩了一把……”

我总算清醒了一些,咬牙道:“你给我——”还未说完,嘴唇又被噙住,江原变本加厉缠搅起来,弄得我脑中“嗡”声一片,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反抗。

忽然间,我在喉中惊吼一声,软软向后倒去。江原抽出放在我下身的手,将我环在胸前,低声笑道:“你真是,刚刚有反应就受不了。慢慢就习惯了,下次我们可以……”江原忽然顿住,“凌悦?”

我慢慢张开眼,怨毒地看他一眼,又闭眼倒在他怀里。

“凌悦!”江原的声音焦急起来,匆匆帮我掩好衣服,又拉过被子将我裹住,厉声叫道:“来人!”

我趁机睁开眼,狠狠磨了磨牙,用尽全力朝他手臂咬了下去!江原全然没有防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恰巧裴潜和鸣文闻声进来,看到这么一幅情景都呆了。

总算鸣文不枉在弘文馆呆了多年,他立刻反应过来,颇为尽心地问了一句:“殿下,要小人帮着拉开么?”

江原怒冲冲道:“还不出去!不许跟人提起!”鸣文吓了一跳,急忙拉住要跑上前来的裴潜,迅速退出去关上房门。

我这时力气用尽,便也松了口,倒在床上喘气。江原满脸愠色,伸手将我拉起来:“你居然骗我!”

我怒道:“怎样?我还想杀了你!”

江原看看自己手臂上渗血的伤口,气的脸色发红:“你才真是小肚鸡肠!”

“那你就是衣冠禽兽!”

江原眯眼冷笑:“是谁刚才起了反应?你明明是喜欢我碰你。”

我横眉道:“你别自作多情,鬼才喜欢!”随手抓起手边那本书拍在江原脸上,“滚!”

江原脸色阴沉地将书掷在地下,那本早已破旧的书立刻撒了线:“是啊,我自作多情!上次只一天没自作多情去管你,结果怎样?活该你半死不活躺在床上!” 他打开门快速走出去,带起一道冷风吹进屋来,泛黄的书页飘了几飘,重新落在地上。

我裹了裹棉被,抱膝坐在床沿,看着那些散落的纸页发呆。过了一阵,我试着把脚放到地上,慢慢扶着床沿站起,缓缓走到屋子中央。我在那里坐下来,轻叹一声,将散落的书一页页捡起。

捡到最后几页时,门开了,我抬头看见江原立在门口,微微一怔。江原低头看我,沉声道:“谁让你这么下床?”

我攥紧了手里的书,皱了皱眉:“你不是走了么?难道估摸着时候回来看我丢人?”

江原哼道:“你有我丢人么?当着人被自己下属又咬又打,传出去我还不成了笑柄?”他说着有些粗暴地将我半拖半抱起来,走几步将我扔回床上,看看我手里的书又道,“我那里还有,不用你这样宝贝。”

“谁宝贝了?”我马上将书扔到一边,冷冷看他一眼:“那样对你还不走,你脸皮是石头砌的?”

江原挑眉道:“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我咬了咬牙,准备将他再赶出去,却忽然想起刚才未完的话,一时又觉得心里沉重得难受。沉默了好一会,道:“江原,程休这件事……”

江原打断我道:“那件事我一直在处理,很快就会风平浪静,不会牵连到你。”

“你听我说,”我坐直了身子,尽量与他目光相接,“经过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瞒你……”

“我也有很多事瞒你,”江原转开目光,“所以我不想问你,你也不要问我。只要你呆在北魏,我们就可以这么相处下去。”

“你不怕我暗中与你作对?”

“你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

“你就认定我是你姑母的亲生子?”

江原淡淡道:“对我来说,这就是你的真实身份。不过就算你不是,那也没关系。”

我皱眉看他,有些意外他竟然也有如此轻信的时候。

江原忽然一笑,手指有意无意在我大腿上抚过:“感动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

我抖了一下,使劲拍掉他的手:“给我滚开!”

江原勾起唇角,若无其事道:“别以为把我气走你就逍遥了,从现在开始,我不能让你由着性子胡来,也不会再轻易上你的当。你伤重昏迷这几日,我反复思考,发现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太过纵容。”

我扬眉道:“所以呢?”

江原眯起眼:“所以,把你那些傲气统统给我收起来,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以后就算你嚷着灭了全国,我也不会理会这些东西。”

我不由怒道:“你休想!”

“休想?”江原一伸手把我勾到面前,却又立刻将我推到枕上,笑道,“就像这样,你一举一动都要受我掌控,我怎么对你,你都得接受。你尽管骂我,如果我做禽兽能保住你的命,那也未尝不可。”

我倒在枕上,握紧了拳头,又吃力地翻身坐起,恨恨地看着他道:“我杀了你!”

江原点头:“这话你可以用来鞭策自己。”

“你可以控制我一时,却不能制我一世!”

“不然你再去死一次?门外有洛河,嫌浅的话,再远一点还有黄河。”

“你!”

江原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死,那还是想办法杀我好了。不过你对我性子这么烈,为什么对南越人就一再容忍?他们对你这样赶尽杀绝,就算感情再深也该放手了吧?”

我突然胸口一痛,嘴里立刻涌起一股腥味,急忙捂住嘴。

江原忙道:“别忍!”匆忙扯过一条布巾接在我嘴角。

双唇止不住颤抖,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仿佛又将我带回那片荒冷的山林,那一日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我终于想起一件一直忘了问的事。

我抓住江原正在擦拭我嘴角的手,好一阵才问出口:“易青呢?”

江原神色变了变,转身端过一碗清水:“先喝一口。”

我抬眼看他,继续问:“他……是不是死了?”

江原手微微一顿,道:“没有。”

我突然厉声道:“你别瞒我!”

江原静静看我,过了许久,缓缓点头:“好,我不再瞒你。那日我赶到时他就已经死了,你当时受伤太重,精神几近崩溃,如果告诉你实情,你一定承受不住。这几日是你疗伤的关键时刻,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现在看来,你心里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想起罢。”

我呆了呆道:“那日,我其实亲眼看到……”低声问:“他葬在哪儿?”

“城北。”

我掀开被子下地:“我去看他。”

江原按住我:“不行,你身体太弱,根本撑不住。”

“我没事。”

“他已经死了,你看也没用。”

“江——原!”

江原不为所动,沉声道:“一月之内,只要你养好伤,我就带你去。”

“如果好不了呢?”

江原扳住我肩头,一字字说得铿锵:“你想都别想!”

从那以后,江原天天过来,有时带来几本书,有时会说起朝政,更多的时候仗着我无力反抗横行肆虐,表现十分禽兽。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暂且将别的心事放到了一边,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他一脚踹开,身体竟然复原得很快。

不久我已经可以随意下地走动,正想着提醒江原实践承诺,他却不来了。我从武佑绪等人的话中零星听出一个消息,北魏正打算与南越协商第二年开春共同攻打北赵,战果均分,已有北魏使者秘密赴南越出使。万一协商成功,似乎江原要达成一年间吞并北赵的目的指日可待,乘机排挤晋王的机会也就近在眼前,怪不得江原近来忙得面都不露。

早上起床后,我照例督促裴潜练功夫,自己躲在房里看书,正当我左手端着一盏香茶,右手挟着一卷兵书向卧房走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发现你越过越悠闲了。”

我继续向房内走,淡淡道:“做只知道听话的人自然闲得很。”

江原微微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没想到习惯起来也挺快。”

我将茶和书放在床边:“不敢,殿下教导有方。”

江原走过来道:“最近觉得身体怎样?胸口还常疼么?”

“凭潮说淤血应是全消了,但是还要注意风寒。”

江原皱眉道:“凭潮的话我早知道了,问你自己觉得怎样。”

我笑道:“我哪里有思想?殿下说怎样就是怎样罢。”

江原轻哼一声:“跟我出门去一个地方,你的思想自然就回来了。”

我神色一沉,低声道:“你等我换件衣服。”

我换上一身素衣与江原出了府,那里早有一匹乌黑高大的骏马等在门外,江原将我扶上马,自己跨坐在我身后。我不满道:“你府里就找不出两匹马?”

江原拉过缰绳,轻轻一夹马腹,等黑马稳稳疾驰上官道,这才冷哼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的坐骑,名唤乌弦,府里确实再找不出第二匹这样的马。”

出了建春门,沿路向北,寒风凛冽吹来,举目天野苍茫。再行许久,我疑惑道:“这里的气息有些潮湿,怎么好像到了水边?”

江原纵马向前行了里许,抬手指给我看。只见一条大河蜿蜒横在天边,河水浑黄,从西向东滔滔而过。江原笑道:“那是黄河,你第一次见罢?”

他说着扬鞭疾挥,终于在一处高地上停下。我下马望去,视线豁然开朗,河水就在眼前浩浩淌过,河面上水雾迷漫,河岸宽广雄壮,绵延无际。

江原看着眼前河水道:“我将易青葬在这里,虽然他看不见故乡,可是见到这眼前大河,或许能解思乡之苦。”

我漫漫环视四周,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座新坟,正对着河水。我对江原道了声谢,独自向坟前走去。

衣袂在寒风中猎猎翻飞,我随风晃了几晃,斟了一杯酒洒在坟前,一时间鼻中酸涩难耐,轻声开口道:“想你随我出征四五载,如今能慰你者,唯有这一杯薄酒,一方孤坟,虽然知道你不会计较,我心里却难以安稳。赵彦早已不是南越凌王,也不能再为南越效力,何德何能,让你舍命护我?赵彦不义,若是不久人世,定然亲自向你赔罪,万一侥幸存活,却决意报仇雪耻,害你的人,害我的人,一个也不放过,还盼你能体谅。”

我又斟了两杯酒,缓缓倒在坟前,看一眼远远等在高处的江原,向他走去。

江原走下几步,伸手拉住我:“话说完了?”

我点点头,江原微微一笑,猛然揽住我腰间,一步跃到坡顶。这座山丘顶上有些陡峭,我勉强站稳,发现江原没有放手的意思,立刻道:“我自己能站稳。”

江原笑道:“真的?”在我腰间轻轻一推。

恰巧一阵寒风猛扑过来,我冷不防失了重心,身子一歪就向山下倒。江原很是及时地揽住我:“你看,差点就掉下去了。”

我用力向他推一把,江原纹丝不动,毫没察觉般指着前方道:“凌悦,你试着向前看。”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天边浮云成阵,一排青灰色山峦绵延不绝,河水仿佛从山脚下奔涌而来,霎时心胸为之一阔。

江原挥鞭西指,雄心万丈:“你看脚下洛川,眼前滚滚黄河,再看西边群山,山那边便是三秦之地。不久黄河就会封冻,等到明年开春,冰雪消融,我们就要与北赵打一场硬仗。明年此时,山那边的千里沃野,必然任你驰骋!”他说罢肃然看我,“凌悦,我要你随我出战。”

我愣了一会,静静看向远方:“你知道我现在身体如何,还要我随你出征?”

江原悠悠道:“凌悦,我有时想,宁可你永远失去内力,只要我稍用些力气,你就无法反抗,略微动一动手段,你就被逼得无路可走,就像现在这样握在我的掌中。”他接着淡淡一笑,“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你属于哪里。就算你安安稳稳在我身边又怎样?我不需要一个傀儡。”

我有些惊异地看着他,江原微微笑道:“我已经策划与南越联合攻赵,你随我出征说不定也同时帮了南越呢。你去不去?”

我涩然一笑:“就算我想帮,谁又稀罕?何况照你的意思,我已经与南越没什么关系了。”

江原笑道:“好,那我们便作个约定。我把凭潮给你,让他竭尽全力为你医治,治不好就要他小命,你上了战场后,要保证给我一个活生生的凌悦。”将嘴凑到我耳边道,“我等着看一个神采飞扬、傲气逼人,能够与我比肩的人,可不要只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孬种!”

我看了看他,咬牙道:“一言为定!”

江原眉梢飞扬,立刻伸出手与我击掌,谁知道只击了一下我就差点摔下去。江原急忙将我搂住,笑道:“还是算了罢,治不好你最多杀了凭潮,跟我没关系。”

我一掌去,江原歪了歪头躲开,忽然放声念道:“萧萧水波生,漫漫尘风起;征骑屯边塞,从军几万里;但为鸿鹄志,何惧百战死!”声音随着寒风远远传出。

我精神一振,放眼望去,滔滔河水在脚下回旋。我有些渴望地看着那片遥远的山川,仿佛能听见战马嘶鸣金戈相撞之声,一瞬间,心中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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