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有些话我忍了很久,从上次书展的时候就想说,今天就直接都说了吧——时代不同了,如今的图书出版再也不像是以前那样,作者用信件投稿,编辑审稿,印厂印刷,读者买书这么简单……”

手微微握成拳头,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因为有了各种方便的网络交流工具,过去的任何一个环节于今日来说可以做的交流都变多了,所以在过去哪怕是唯利是图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混子也跟着浮出水面……作者不是傻子,读者也不是,敷衍的态度和得过且过的做事态度,早晚会让元月社载大跟头的。”

“你说什么,你说谁是混子?”

初礼微微扬起下颚:“我说,阳光猛烈,万物显形。”

梁冲浪唇角微微抽搐,“噌”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初礼!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是什么!你只不过是一个杂志分部的副主编而已,我是你的上司,是元月社的副总——喔,你以为,你带了几个厉害的作者就了不得了是吧?你倒是可以试试,如果现在我就把你辞退,那些作者会不会跟你一起离开,放弃我们元月社这么好的平台!”

“我也挺想知道的。”

初礼勾了勾唇角。

事实上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冻结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加之梁冲浪对昼川羞辱的态度,有那么一秒她几乎就想把请假条摔梁冲浪的脸上告诉他老子现在就走——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索恒和江与诚的复出刚刚走上正规,阿鬼的新连载也才刚刚开启,眼看着她的高楼刚刚有了个结实的地基,她怎么能把地基拱手让人?

还有昼川……

赫尔曼明年会在中国寻找一名合作作家,这件事初礼频繁提起的原因是她真的放在心上了,她知道昼川多喜欢赫尔曼的作品,也多么渴望有一天能够在更大、更宽阔的平台上证明自己——昼川嘴巴上不说,但是他就属于那种,小学时候得了三好学生能把奖状塞在书包里一个暑假不拿出来,其实天天巴望着奖状自己从书包里跳出来恨不得把奖状贴脑门上昭告全世界的闷骚鬼……

而初礼要做的,就是那个帮他把奖状掏出来的人。

电影,电影小说,届时连带着的就是一系列的电影剧本小说出版,而目前国内最大的出版公司无非元月社和新盾社——如果今天她从元月社走人,到时候,元月社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她一样削尖脑袋去为昼川争取……

她几乎可以想象,等明年或者后年赫尔曼的新作再次拱手让给新盾社,梁冲浪这种傻逼只会酸溜溜地撇撇嘴:那可是赫尔曼,大卖不是正常的吗,给我这些资源,我也能大卖。

……………………这种臭傻逼永远都不会去想想,这些资源如果是从天上下掉下来的那到底还要你有什么屁用!

忍住。

不能生气。

不跟这些傻**一般见识。

期间瞳孔都因为深呼吸放大无数倍,初礼最终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怒火……将申请外勤的条子从梁冲浪手里抽了回来,她换上了轻描淡写的语气:“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又不是一言堂,还不接受群臣进谏啊?外勤条子不批就算了,我用自己的年假总行了吧……”

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还一副要干架的模样,下一秒又像是无所谓的节奏让梁冲浪有点跟不上……他有些个傻眼似的看着初礼拿过他桌子上的笔匆匆在假条上改了两笔,然后往他面前一拍——

梁冲浪伸头一看,哟,还真用自己的年假了。

那梁冲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爽快地给批了假,初礼也没说什么,收了条子准备去人事部——转身昂首挺胸走出梁冲浪的副总办公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听见梁冲浪座位那边小声飘来两个字:“有病。”

初礼面上稳如泰山,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多亏了老苗一年来的苦心栽培,这几个月来遭遇的一切教会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别和傻**一般见识,犯不着。

……

晚上回家的时候,初礼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的情绪。

昼川最近风言风语之中,每天更新完把更新往微博上一扔就立刻下微博,不看评论不看转发不看私信,本着“你们随便骂我看不见就是不存在”的鸵鸟原则,作为网瘾少年的他在把过去十几年落下的英剧美剧日剧韩剧都补了,然后整个人都闲成了一条咸鱼。

所以每天初礼下班之后,跟在她身后,进进出出厨房,上上下下阁楼楼梯,卸妆时蹲在(靠在)洗手间门口眼巴巴等着的,除了二狗子,如今又多出一个她家男人。

初礼从镜子里瞟了眼男人:“有事?”

他心情不好。

而且看着好像正在为什么事烦恼。

昼川露出个犹豫的表情,仿佛一句话在舌尖吞咽三遍,最后慢吞吞地问:“请假了吗?”

“请了,”初礼低头打开洁面仪,嗡嗡声中摁脸上,“你像个祥林嫂似的一天念叨三遍,我还能忘?”

“确认下日期,这周三到下周一。”

“对。”

昼川盯着初礼,片刻之后微微蹙眉:“元月社没给你使绊子吧,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梁冲浪可能会说出什么即将过气的作者让你别花太大心思这种鬼话……”

“……”

你看。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梁冲浪还觉得自己演技一流呢,结果连昼川这个智障都看出他的不妥来。

“没有的事啊,”初礼洁面仪震动脸蛋,说话也有点抖,只是泡沫之下面色平静,眼神坚定,“他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这种话,你可是昼川。”

从镜子里看去,靠在门边的男人脸色稍稍好看了些——这些天大概也是被欺负得很了,这会儿连梁冲浪那种狗东西怎么做都能影响到他……稳如昼川,什么时候轮到梁冲浪来左右他的心情。

初礼看着昼川这模样也是心疼,踮起脚拍拍他的脑袋。

昼川愣了下。

这时候初礼洗好了脸,洗洗手,从他身边蹭过准备去做饭,昼川犹豫了两秒后也跟在她身后像是小尾巴似的跟进了厨房。

这时候手机震动,打开来一看,是知道“昼川=l君”后坦然接受设定,兴高采烈与昼川大号接轨的阿鬼——

当时阿鬼表示:有什么好生气的,骗就骗了呗,你十八岁生日那天你父母突然告诉你,孩子对不起骗了你十八年其实我们家里资产上亿,原本你不用那么辛苦读书的……你第一反应难道是觉得天崩地裂、要把切蛋糕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寻死寻活吗?………………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实不相瞒我等着一天等了二十几年都没等到。

【在你身后的鬼:问了吗?】

【昼川:……】

【在你身后的鬼:她怎么说?我觉得我今天下午初礼跟我说话的时候隔着屏幕都透着一股生气,不是生机勃勃的生,是angry。】

【昼川:你吓唬谁。】

【在你身后的鬼:我没想吓唬谁,但是我觉得我好像吓唬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心里默默送给阿鬼“妈的智障”四个字,昼川收起手机没,昼川长叹一口气……

愁。

此时正背对着他切菜的初礼听见了男人的叹息,心头一惊,心想难道是刚才自己的演技太差被昼川看穿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连梁冲浪这种狗东西都能骑到头上踩一脚的事他知道了?

他在叹气。

这种时候,一个人肯定很难熬吧?

难怪今天她一回家他就跟在身后跟那么紧,是不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又有什么不长眼的人蹬鼻子上脸来欺负他了?

昼川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这些日子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

……

“咚咚”切菜的频率慢了下来,初礼越来越走神,直到菜刀一滑,指尖传来刺痛,她“啊”地低声叫了声扔了菜刀,低下头看见食指指尖被切了一道挺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涌出,她皱起眉——

“怎么了?”

身后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眼前变暗,大概是横在她身后的人弯下腰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眼……在看见她指尖的伤口时,男人狠狠皱起眉:“怎么回事,切个菜把你笨的……”

初礼动了动唇没来得及给说话,下一秒便被男人牵起手快步走到屋外,医药箱从熟悉的地方拿出来,男人从医药箱里拿出双氧水——

初礼愣了下。

上一次他还眼睛都不眨地把酒精往伤口上倒。

“看什么?”昼川伸手把初礼摁沙发上,“上次酒精不是疼得哭爹喊娘吗,然后我去网上查了查,给矫情鬼清理伤口用什么消毒比较好——”

男人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用消毒棉仔细给她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血……

“伤口这么深,下狠劲切啊,切个莴笋用得着那么大力不,你是不是有毛病……”

教育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握在手心的手被抽走,原本沉默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嘤”了声双眼通红扑进他怀里,纤细柔软的手臂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鼻尖压在他颈部大动脉的地方……

“……”

昼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就知道怎么此时此刻怀里的人哭得可伤心了,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当他抬起手沉默拍拍她的背,她就哭得更加卖力……就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开闸泄洪啊。

怎么啦?

昼川当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初礼抱着他就像是抱着一个受尽委屈的宝宝,光脑补一下他下午一个人在家里面对那些个势利佬的欺辱就受不了得眼泪哗哗往外流……而此时,昼川也只能沉默地抱着她,任由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手机震动。

昼川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放在初礼背上,解锁看了眼。

还是鬼娃。

【在你身后的鬼:我想了想大佬您别不是还没开口就问吧,握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水到渠成,请求滚个床单有那么难?!

早上她不答应那是早上,十二个小时过去了,你怎么知道这期间有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把生活都活成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节奏——

这么响应祖国号召,下次人大开会你当中小学生健康心理模范代表啊!!】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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