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一整杯芒果奶盖,回到卧室,仙贝已是大腹便便。

住过来的第一天,就被委以重任,所以她没立刻躺到床上揉揉她的小肚子,也没坐回显示器前继续创作《奇邪》的画稿。

而是翻出水彩,开始画“芝士很芒”的拟人图。

不能用文字表达的情绪和心境,总有色彩与线条来完美代替。

细细画完一整幅,仙贝端详检查了一会,把它压到窗口小几晾干。

夜风卷起纱帷,仿若月光起舞。

纸张上,是一个软乎乎的正太,明黄色泡泡袖衣裳和短款南瓜裤,靠在云朵一样的白垫子上,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过来。

芒果本身就是软软的,滑腻的,甜而不齁,刚好可以中和浓郁的奶盖。

抿抿唇,舌尖还留着一种独特的味儿,一点点树脂香,一点点橙味。

就是芒果的独特口感。

画完拟人,仙贝接着跟自己的条漫作斗争。

扣扣上,圆圆敲她,问她今天入住的情况和感受。

仙贝回:很好啊,房东人很好。

圆圆:听说你俩本来就认识?

仙贝闻言,脸微微红:……算是吧。

圆圆是个人精:他不会就是那个奶茶大叔?!

仙贝:对……

圆圆超八卦:哇哇哇哇哇哇这什么缘分啊仙贝你咖位好大啊中意老板亲自上门给你送奶茶?

仙贝愣住,老、老板?

圆圆:你不会一直以为他就是送奶茶的吧?

仙贝:……

圆圆:人家是中意的老板ok?一个送奶茶的还能独占这么大面积的地方?

仙贝:嗯……

知道了……

圆圆:我看这老板对你不一般,好好把握啊,仙贝。

仙贝:……啊?

圆圆:我问过姜自豪,他说人家无女友未婚钻石王老五,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俩住一个屋,孤男寡女,怎么说也得发展点特殊关系才对得起这天时地利人和的缘分。

仙贝这些字眼烫到,脑子里突然荡起男人那总是携笑的语气。

心砰砰直跳,仙贝飞快回了两个字:

不行。

圆圆:??

仙贝:我,

删除。

她不行……还是圆圆说的这件事不行……

都不敢往下多想……

心里七上八下,压感笔都握不稳。

就说不行吧,仙贝用力甩甩头,像要把这些扰乱她心绪的念头尽数抛掉。

圆圆知她排斥社交,转开话题,说重点。

她发来一张图,《丧失之城·三》预售页面截图。

然后说:提前了,你明天恐怕得来公司一趟,五千本要签名。

仙贝:……太多了吧。

前两册的三千本签名任务,就已经签到她手软崩溃,记忆深刻。

圆圆:主编要求,我也没法【摊手】明天早点来啊,大漫画家。

仙贝欲哭无泪:……好吧……TAT

——

翌日,仙贝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穿上套头卫衣,再挎好巴掌大小包,把鸭舌帽压回脑袋。

唔,不能忘了口罩。

因为房门没猫眼,仙贝也不确定外面的状况。

手里捏着那张拟人图,贴在门板上倾听几分钟,她才拧开门把手。

未踏出一步,第一眼,就看见坐那吃早饭的陈灼。

他叉着一只牛角包,一手抬着ipad,专注地浏览。

约莫听见门响,男人视线从屏幕上,移至仙贝这里。

对视两秒,仙贝一惊,下意识后挪一小步。

陈灼极快将她扫描一遍,嗯,全副武装,他挑眉:“你要出去?”

仙贝朝下别开眼,轻不可闻:“嗯……”

“不吃早饭么,”陈灼搁下手里平板:“锅里还有煎蛋。”

仙贝摇头,她一天两顿很久,没有用早餐的习惯。

陈灼不喜欢强迫和修改他人的生活方式,只若有所思颔首:“等会我送你。”

小脑袋又是一阵猛摇。

仙贝快步朝男人走去,而后把手里图纸平放到桌面,掉头嚓嚓嚓小跑到玄关,蹲地换鞋。

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从头至尾,没给男人再度开腔的机会。

只有仙贝自己清楚,自从陈灼提出要送她,她的脸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升温。

那白白净净的口罩,恐怕都要被她的面皮烤成碳。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总害怕欠人太多,从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示好。

不平衡的来往和纠葛,总如一条粗绳,捆得圈数越多,越使她喘不过气,感到窒息。

可她的新房东,好像并不介意,一直理所当然地,待她不错,照拂着她。

昨天的晚饭,今天的早饭,还问要不要送她……

唉——

是怎么……

出了门,仙贝止不住在暗里,接连叹气。

怎么才能这样——天经地义,又自然无比地对一个人表达和亲近?

到底如何,才能拥有这种能力?

她好羡慕啊。

她永远也做不到,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才不会被讨厌,被反感。

走出楼道,日光灼人。

仙贝鼻酸,有点想哭。

——

到了地铁站,汹涌人群,在两侧川流不息。

鼎沸嘈杂里,仙贝揪紧了包,一刻不停地,吸气——吐气——

为了缓解自己周身溅冒的慌乱和戒备。

原光社于两年前迁址,目前在宁城高新区,星月公园旁边。

距离仙贝所在的钟山广场站有六站路。

自打半年前被出租车司机大叔骚扰过一回后,仙贝再也不敢打的。

每回有事去漫画公司,都会选择乘坐地铁。

立于轨道安全黄线后,仙贝埋着头,眼睛一秒不离开自己的脚尖。

突地,有两个光鲜亮丽的女孩停到她身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app介绍,举着手机询问她能否扫码。

下唇被仙贝磕得惨白,她拼命摇头。

俩女孩困惑地瞄她几眼,暗骂两句离去。

今天还算走运,二号线来得很快。

风呼呼而过,列车刹停住。

门一开,乘客一窝蜂朝外涌。有人不小心蹭到仙贝,都能激起她好一阵心惊肉跳。

等里边人下完,仙贝才顺着他人的步伐朝里走。

车厢里,一如往常般拥挤,空位也是奢侈。

仙贝被人流推着朝里走,身后是不停催促,“往里走,都往里走啊!”

感官里,是各种气味和人声。头晕目眩,仙贝额角开始渗汗。

等气氛趋于稳定,仙贝才好过了点,慢吞吞怯生生抬眼,寻找着可以抓紧的栏杆或扶手。

往前走过程中,仙贝无暇顾及脚下。突地,她一绊,身体前倾,失去平衡。

啊……

仙贝轻声惊呼,眼看快跌撞到前面乘客。

也是此刻。

一只手臂利落横到她腰腹前,把她捞了回去。

鞋底腾空,仙贝陡得被单手提抱起来。

离地也不过少寸。

可是……

她的心,不,是浑身,

都在失重,地心引力没了任何作用。

仙贝双眼张大,根本来不及辨认身后是谁,背脊已隐约贴上一块温热的区域……

是胸膛?

这人提着她,走出去几步,仙贝两只小脚才得以回归地面。

像刚坐完过山车,仙贝胸口扑通撞,小腿在发软,几乎站不住。

仙贝被放在了一扇门边。

这时,那只前几秒钟前,还扣着她的臂膀,撑到她身侧扶手上。

像有力的钢筋支架,空气做墙,隔开了周边所有人,独留她在中央。

属于雄性的沉稳呼吸,就在她头顶。

仙贝面如烘烤,惊惑不定,几次回眼,想看看到底是谁。

可又不敢尽然掉头,更何况……这个人……个子好高,她再作努力,目光所及之处,也只有他的手肘和部分胸口。

好慌好慌,仙贝别紧两只手,无所适从。好几次,她倾低了脑门,想绕开这方圈禁之地。

孤身一人,突如其来的温和、保护,能令人心生依恋,却也叫人困扰畏怯。

最后一次,仙贝下定决心,咬紧后槽牙,想从那臂弯下钻出去。

许是注意到了她这些小心思,手臂主人的另一只手,顷刻便把她扯回原处,耳熟的含笑气音响起:

“跑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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