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他为自己洗脱了罪名

“是一封很重要的信。”她说,人还跪在地上,将那封信紧紧地攥在小手里,“是一封很重要的信,它在这儿啊,终于让我找到了。实际上等于进了废纸篓里,险些让我不小心扫出去。信是一位有五个孩子的穷寡妇写来的,她的长子想要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所以埃斯沃斯舅舅就打算为他安排一份奖学金。”

“好了,”吉丁说着站起身来,“这些我已经知道得够多的了。凯蒂,我们出去吧。我们出去散散步吧。今晚外面天气很好。在这儿,你似乎都不属于自己了。”

“噢,好啊!那我们就出去散步。”

屋外,朦朦胧胧地下着雪,干燥的、纯洁的、轻飘飘的雪花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笼罩了大街小巷。他们一起走着,凯瑟琳的胳膊靠着他的。洁白的人行道上留下他们长长的棕色的脚印。

他们在华盛顿广场的一条长凳上坐下来。雪笼罩着整个广场,把他们与房屋、与外面的城市隔离开来。透过一座弓形门的阴影,他们看到斑斑点点的亮光从眼前旋转而过,亮白的金属色,绿色,还有深红色。

她与他紧挨着坐在一起。他看着这座城市。他一直对这座城市心存畏惧,现在他就怕。但是他有两把脆弱的保护伞:落雪,还有他身边这个女孩。

“凯蒂,”他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凯蒂……”

“我爱你,彼得……”

“凯蒂,”他说,没有了犹豫,没有了重音,因为他话语的肯定不容他激动,“我们订婚了,不是吗?”

他看到她的下巴微微地上下动了一下,只说出一个词。

“是的。”她平静地说,说得如此平静,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漠不关心。

她从未允许自己对未来提出过质疑,因为这样就可能会允许怀疑。但是当她说出“是的”这两个字节的时候,她知道,她期待着这个,而且如果她太高兴的话,她会把它弄碎的。

“再过一两年,”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们就结婚。等我一站稳脚跟,一切就一劳永逸了。我有老母亲要照顾,不过,再有一年就好了。”他尽可能冷静地、实际地说出来,以免破坏了他体验到的奇妙感觉。

“我愿意等,彼得,”她低声说,“我们不必要操之过急。”

“我们不要告诉任何人,凯蒂……这是我们的秘密,就我俩,等到……”可是突然之间,闪出一个念头使他惊呆了,他意识到,他无法证明这样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然而,完全坦白地说,即使这件事真的使他惊讶,他清楚他以前可从未这样想过。他将她推向一边。他气冲冲地说:“凯蒂!你想不到这都是因为你那个令人讨厌的舅舅吗?”

她笑出声来,声音很轻,满不在乎,而他内心清楚,他为自己洗脱了罪名。

“主啊,不,彼得!他不喜欢这样的。当然,可是我们还在乎什么呢?”

“他不喜欢那样,为什么?”

“噢,我想他是不赞成婚姻的。不是说他宣扬不道德的东西,而是他老跟我说,婚姻是过了时的,是一种用来使私有财产延续下去的经济手段,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或者不论什么原因,反正他不喜欢婚姻。”

“那好,那太好了!我们就做给他看。”

开诚布公地讲,他倒是很乐意这样。这倒不是说消除了他心里所存在的一直对她的情感的疑虑,他知道他自己是真心的,它消除了所有别人心中可能发生的疑虑,以及任何必须考虑到的事实所具有的暗示。比如说,弗兰肯的女儿。他觉得有点奇怪,这一点竟然显得如此重要。他竟然如此无可救药地希望:他对她的情感能免受束缚,他有自由再去结交别人。

他让自己的头缩回去了。他感觉到雪花落在他的嘴唇上,有一种刺痛的感觉。然后他转身亲吻她。她柔软的双唇在雪花里有点冰凉。

她的宽沿帽滑落到一边,双唇半张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很无助,长长的睫毛闪着晶莹的光。他握住她的手,掌心向上,看着它:她戴着一只黑色的羊毛手套,她的手指笨拙地叉开着,像小孩子的手。他看见雪花融化在手套细细的茸毛里,变成了一颗颗小水珠,在一闪而过的车灯的映照下闪着灿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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