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傍晚。

芝田和直井来到了班比夜总会事务所旁的咖啡厅里。班比夜总会的营业社员米泽一脸紧张的表情坐在二人对面。米泽扶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干咳一声。

“两位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作为男人,米泽的嗓音有些尖锐,这也让芝田对他留下了一种较为神经质的印象。

“我们有些有关您工作的事想请教。”直井说道,“每次那些陪酒到派对会场工作的时候,您都会一直待在准备室里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米泽的目光不安地摇摆着,芝田觉得他并不是个擅长撒谎的人。

“陪酒们的随身贵重物品,一般都是放在准备室里的吧?”

听到直井的问话,米泽的表情变得更加地紧张。

“为他们保管贵重物品就是我的工作。”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您应该是不会让无关人员进入准备室里的喽?”

“当然不会。”

“打个比方,”说到这里,直井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盯着米泽那张略显神经质的脸继续问道,“丸本社长是否曾在准备室里出现过呢?”

“社长?”米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社长到准备室来干吗?”

“也就是说,最近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吧?”

“没有。”米泽摇头。

两个人之所以会这样问,其实根源还与小田香子的房间遭人闯入有关。罪犯究竟是怎样闯入她的房间的呢?香子一口咬定,说出门时她是关好了所有门窗的,而且房门上也没有被人硬撬开过的痕迹。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对方手上有钥匙了。然而香子却说自己从来没有把钥匙借给其他人过。这下子,她到派对会场去工作的时间段就变得可疑了起来。芝田他们认为,丸本这类的人趁着陪酒们都会上班的时候进入准备室,打开香子的包,配得钥匙模型的可能也还是存在的。

——既然不是丸本……

那么还剩下另一种可能。

“最近是否发生过这样的事呢?派对中途,突然有陪酒的女性回到准备室里。”芝田问道。

米泽摇了摇头。

“没有过。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的话,派对中途是不允许任何人开溜的。”

“不是派对中途也没事,总之就是陪酒单独回来。比方说,派对还没开始时,有人回来拿忘了的东西之类的。”

“这问题挺难回答的。”说着,米泽皱起了眉头,“忘了拿东西?陪酒上班的时候就不需要随身带什么东西的。”

说着,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似的。

“对了。几天前,有一次全员都离开了准备室之后,倒是有人单独回来过。我当时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让我把头转朝一边去。我照她说的做了之后,就听她打开包拿了些什么,然后她就到厕所里去了。估计那天是她月经来了吧。”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就整天在女人堆里混的缘故,米泽说起这话来,完全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几天前?准确的日子是几天之前呢?”直井问。

“请等一下。”米泽掏出小册子,翻看了一下,说道:“三天前。”

“那位女性是谁呢?”

听芝田问起这事,米泽的脸上多少流露出了一些困惑。

“是江崎洋子,主陪江崎洋子。”

和米泽道过别之后,芝田和直井回到新宿,找了家拉面馆填饱肚子。

“果不出所料,江崎洋子出现在视野中了啊。”

直井用手帕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吸溜着拉面,一边说道。

“对,和我们之前所预想的一样。”芝田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即使丸本自己没有进过准备室,但只要他身边有个愿意帮他的陪酒,那么丸本就有可能会搞到香子家门的钥匙,那么,这个愿意帮助丸本的陪酒又是谁呢?就只能是江崎洋子了。虽然她曾经说过,自己和丸本就只是玩玩罢了,可实际情况如何,却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洋子当时背着米泽,从香子的包里拿走了钥匙。之后,她进到厕所里,用黏土之类的东西复制了钥匙的形状,把钥匙偷偷放回了香子的包里。因为这事发生在三天前,那么最晚前天也应该可以拿到配好的钥匙了。于是他昨天便潜入了香子家里。”

直井捏着筷子说了一通,之后两手捧起碗来,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洋子从一开始就帮助了丸本的话,那么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芝田认为有必要调查一下由加利被杀那天和香子房间遭人闯入时洋子的不在场证明。

“如此一来,说牧村绘里是丸本情人的传闻,也就越发地站不脚了啊?如果事情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那么洋子也就不会帮助丸本了啊?”

听完直井的话,芝田紧紧捏住了手里的筷子。丸本的确很可疑,但芝田却始终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出了拉面馆,二人向着新宿署走去。之前从米泽那里打听到的情况,两个人已经向搜查本部报告过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上头就会下令相关人员去找那些配钥匙的挨个儿询问了。

稍稍走了一段路,直井突然停住了脚步。路旁是一家小小的音像店。

“这里会不会有披头士专辑呢?”直井喃喃说道。

“进去看看吧。”芝田率先跨进了店里。

店里的年轻客人很多,但大多数人都集中在CD的货架前。LP碟的货架前几乎就没有什么客人。近来的流行偏向就是如此。

“芝田你平常喜欢听些什么?”

直井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之后他开口问芝田道。

“这个嘛,我比较喜欢PrincessPrincess。每次听他们的歌,都会觉得全身疲累不翼而飞,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我之前从没听说过这组合呢。既然有这样的效果,那下次我也来听听看好了。”

见眼前有个围着围裙的年轻店员,芝田开口问店里有没有披头士的专辑。店员自信满满地回答说当然有。

“我们想找一张收录有PaperBackWriter的专辑。”直井说道。

“是要找CD还是要找LP?”

“最好是LP。”芝田说道。估计伊濑当时应该是从LP上翻录下来的。

店员找来了一张以Hey,Jude为名的专辑。封面上印着披头士四人的照片。

“给放一下PaperBackWriter听一下吧。”

听直井说完,店员便立刻说好,把专辑放到了机器里。音乐响起,开始时的过门节奏非常慢,而随后曲子的曲风一转,旋律也变得轻快起来。

“嗯?”

直井看着唱片封面,惊异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你看,那盒磁带里的曲子,全都收录在这专辑的A面上呢。”

“是啊。估计伊濑当时录的就是这张专辑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曲目的顺序却有些不一样啊?这张专辑里,PaperBackWriter是排在第三首的,但那盒磁带上却是第六首。”

"大概是伊濑重新编排了一下录制的顺序吧。不过……

芝田和直井对望了一眼:“这又是为什么呢?”

“问题就在这里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只是为了留信给牧村绘里的话,他也没必要这么做的。”

芝田把目光挪回到不停旋转的专辑了。曲子已经接近了尾声。见两名男子之间有些争执,店员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也就是说,”芝田开口说道,“曲子必须是PaperBackWriter,对吧?”

“对。那又为何非得是这首呢?喂,能把这曲目翻译成日语,给我们说一说吗?”

“所谓的‘Paperback’,指的就是‘简装本’的意思。简装本作家——也就是‘滥情小说家’的意思啦。”

“嗯。”直井沉吟道,“似乎一点儿联系都没有啊?”

“不过这其中似乎有些问题啊?回去重新调查一下吧。”

“说的也是。好,快点回去吧。喂,不好意思了,我们下次再来。”

丢下本以为他们会买下专辑的店员,两个人飞奔出了音像店。

搜查本部里,松谷正在听取其他搜查员的报告。报告的内容,似乎是有关丸本创建现今这家公司时的资金来源。在这方面,从记录上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当时丸本利用他变卖名古屋老家后剩下的钱,开设了一家规模很小的事务所。

“但是,从他当时的状况起家,在短时间内经营到现在的规模,这一点却让人感觉有些想不明白。估计他应该是给那些酒店塞过钱了吧。此外,他还从那些一流的陪酒派遣公司挖走了不少的陪酒。不光陪酒,他们甚至还四处探寻好的陪酒教练。搞这些事,是需要很多钱的。”

“问题就在于,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些钱的呢?”

听完搜查员的报告,松谷摸了摸下巴。想要查证收受贿赂这种事是很难的。即使当面质问丸本,估计他也只会装糊涂。

“有没有查到些有关丸本和佐竹之间的关系方面的情报?”见谈话暂告一段落,直井在一旁插嘴问道。

从班比夜总会的成长经历来看,“华屋”感谢派对的业务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当时指名让班比来承接派对的陪酒的人,就是这个佐竹部长。

松谷皱着眉说:“很遗憾,什么都没查到。我总觉得,我们好像疏忽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时候,另一位搜查员也回来了。此人是负责调查小田香子的房间遭人闯入时,江崎洋子的不在场证明的。从结论上来看,江崎洋子当时并没有不在场证明。江崎本人说她那天三点多的时候去了美容院,而之前她一直待在家里。

“之后我又问了她在由加利被杀那天的不在场证明。那天她也是在三点时去了美容院,而从傍晚时起,她就到银座王后酒店上班去了。”

“嗯,由加利那天的不在场证明还算成立啊?不过还是找美容院验证一下她说的话吧。”

松谷向其他搜查员下指示的工夫,直井和芝田掏出那盒磁带,再次检查起了曲目索引。结果两个人依旧是一无所获。

“光从曲目索引上来看,感觉伊濑似乎没必要改变曲目编排顺序的啊?”直井不解地说道。

“是啊。本来最后的一首是Revolution,就照原样排序也没什么不可的啊?”

“你们在干吗呢?”系长坂口凑到二人身旁,开口问道。

因为腰背浑圆,又长了一双圆眼睛,大伙儿都管他叫“豆狸”。坂口看了看芝田手里的东西,问道:“披头士啊?查到些什么没有?”因为平日里坂口就只会听演歌,所以他并没有插手这方面的调查。

“PaperBackWriter——我们正在解这个‘滥情小说家之谜’呢。”

直井用手指着磁带的曲目索引,半开玩笑地说。

“哦?这是‘滥情小说家’的意思啊?”坂口感慨地说。他的英语也很差劲。

“‘Writer’就是作家,而‘PaperBack’就是‘滥情小说’的词组。”

“不对,‘PaperBack’是一个单词啦。”芝田苦笑着纠正道。坂口一脸疑惑地看看磁带盒。

“可‘Paper’和‘Back’之间是有间隔的啊?莫非是笔误?”

“哎?”

芝田接过磁带盒,重新看了看。的确,索引上写的并非“PaperbackWriter”,而是“PaperBackWriter”。

“大概是笔误吧。”直井凑过来说道,“也可能其中另有深意。”

“应该没什么深意吧。”坂口说,“相反,如果不是笔误的话,那么意思可就说不通了啊?‘Paper’是‘纸’,‘Back’是‘背后’,这话的意思就成‘在纸的背后写作的作家’了。这叫啥话嘛?”

“不,在这种时候,‘Back’就应该翻译作‘反面’了。所以,‘在纸的反面写作的作家’……”

芝田突然猛地抬起头,目光与直井对在了一起。直井似乎也明白了。

芝田从磁带盒里抽出索引,翻过背面来看了看。可索引的背面依旧是什么都没写。

“不过,是这里。”

话音刚落,直井便揪住了磁带的带子,使劲儿往外一抽,顿时,褐色的磁带带子散落了出来。

“看看背面。”

不必直井开口,芝田早

已翻过磁带带子背面检查起来了。在带子即将完结的地方,芝田终于有所发现。

“是我们大意了……”芝田呆然默念道。

直井走到他的身旁,凑近看了看。看到两个人的情形有些不对,其他的搜查员也聚集了过来。

细长的褐色带子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我只把真相告诉你。希望你能明白,我为何会感到痛苦。

"我需要钱。有了钱,我就能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了。但像我现在这样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可是,那些家伙却巧妙地利用了我的这种心理。

"我希望自己能有什么办法轻松地弄到钱。我抓住了高见雄太郎的把柄,想要勒索他一笔。尽管我也是听信了那些家伙的花言巧语,但这样做,也让我失去了做人最宝贵的东西。

"没错,那时候我的确疯了。所以,当我听高见说他决心报警时,我不顾一切地扑向了他……

"说说那些陷害我的人吧。其中的一个,是个叫做Higashi的男子,上次你到我房间来,看到桌上那张肖像时,你不是还说画里的人目光太犀利了吗?而那幅画上的人,正是这个Higashi。至于他的来历和身份,我自己也不大清楚,我只是曾经偶然看他走进过名古屋的一家名为‘华屋’的宝石店。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并非是名寻常的顾客。看那些店员都对他敬畏有加,估计是‘华屋’的什么大人物吧。另一个人叫做Tsuburaya。他的身份来历,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平日里,他总会和Higashi在一起。Tsuburaya长了一张马脸,年纪在三十四五械右。

"如果你要把这些事告诉警察,那你就去吧。但我个人却不希望你这样做。就像之前我所说的,如果我们的罪行被曝光的话,将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绘里,对不起。我是个白痴,请你忘记我,去追寻你的幸福吧。”

磁带的背面,写的就是上边的这些话。

话的内容令人震惊。芝田把这些话抄到黑板上,就连其他的搜查员也吃惊得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可是个绝大的发现。”松谷摇头说道,“从这段文字上来看,似乎是伊濑和Higashi、Tsuburaya二人联手,想要勒索高见雄太郎啊?估计是他们找高见要了几次钱,得知高见决心报警之后,便一时冲动,杀害了高见啊?”

“后来,牧村绘里发现了这段话,于是便准备找Higashi和Tsuburaya报仇。因为如果不是他们的话,伊濑也就不会死了。”

听过芝田的意见,周围的人都点了点头。

“绘里的心理我能理解,但她打算怎么做呢?这段文字里就只提到了Higashi和Tsuburaya二人的名字。”

松谷嘟起了厚厚的嘴唇。

“绘里曾经看到过Higashi的肖像,再从‘华屋’的大人物这一条件出发,她已经看穿了Higashi的真实身份。于是,当她知道Higashi人在之后,绘里自己也来到了东京。”

“这个Tsuburaya,会不会就是丸本?”直井指着黑板说道,“从面部特征和年龄上看,丸本和这个人完全一致。如此一来,丸本设立班比夜总会时的资金来源也就一清二楚了。此外,Tsuburaya这个姓氏写成汉字就是‘圆谷’,‘丸’就是‘圆’,所以这很可能是丸本用的假名。”

众人一阵惊叹。直井的意见一针见血。松谷盯着黑板看了一阵,慎重地赞同了直井的观点:“或许吧。如此说来,牧村绘里是在得知了这个Tsuburaya的真实身份后,才潜入了班比夜总会的?”

“不,事情倒也未必如此。”一名从刚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搜查员说道,“她也有可能是为了参加‘华屋’的派对,才潜入了班比的。”

这话没错。芝田心想。光从这盒磁带上来看,是无法看穿Tsuburaya的真实面目的。

“如此说来,那就应该是这么回事了:牧村绘里为了报仇来到东京。做陪酒本来只是单纯地为了挣些生活费,可后来她听说‘华屋’会搞感谢派对,而且每一次他们都会指定班比夜总会,于是绘里便跳槽到了班子……”

“问题就在这里了。绘里来到东京,过了两年时间,却依旧没能找到接近Higashi的办法,于是她决定借由派对来接近‘华屋’。”

直井激动得口沫横飞,“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进入的这家公司,正是Tsuburaya经营的班比夜总会。这事看似巧合,但既然‘华屋’与班比之间的关系就等同于Higashi和Tsuburaya之的关系,那么其实也就算不上什么巧合了。”

“这个Higashi的真面目就是佐竹啊?”坂口猛地一拍膝盖。松谷也沉吟着点了点头。

“还得找点证据来证明这一点啊。好,再去彻底地调查一番佐竹的过去,尤其是在高见雄太郎被杀的那段时间里的情况。”

他激动的说完之后,环视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我可以问一句吗?”直井抬起了手,“真野由加利被杀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发现了磁带的秘密吧?”

“应该是吧。”坂口在一旁插嘴道,“在被杀的头一天,她不是还找人问过‘华屋’的社长是谁的吗?她这么问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她看了遗书吧?而凶手闯入真野由加利和小田香子家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寻找这盒磁带。”

“可凶手又为何会知道有这盒磁带存在呢?不,凶手应该是不知道秘密就藏在磁带里的。如果凶手知道的话,那么这盒磁带早就落入凶手的手中了。总而言之,凶手是知道伊濑留下了告白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直井环视了一圈,想要向众人征求意见,可是却没有人发言。这样的指责有够犀利。凶手的行动一定是有其根据的。

“会不会是真野由加利自己告诉凶手的?”松谷终于开口道,“说是她手上有证据,让凶手说实话。”

“不过光凭这盒磁带的话,却是无法判定凶手是谁的。”坂口说道。松谷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好,这就是大伙儿回家后的家庭作业,目前先把精力集中到佐竹身上。”

“还有高见雄太郎的秘密。”

听芝田这么一说,松谷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错。高见雄太郎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大家要把高见有的秘密给找出来。”

高见俊介的房间位于公寓的最靠东的角上。虽然南面也有阳台,但东面却也是一个很大的屋顶阳台。站在那里向远处眺望,正面就是高轮王子酒店。沐浴在阳光下,大楼显得格外耀眼。

“就只有景色还算不错。”高见一边煮咖啡一边说道。

摩卡的香气在房间里四溢。

“哎呀,我来吧。”

“没关系的,过会儿你还要做菜呢。”

见高见笑着回答,香子便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是香子的房间遭人闯入三天后的周日,终于到了香子展示厨艺的时候了,香子感觉无比紧张。

“接着刚才的说,除此之外,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偷的?”

高见把咖啡端到了沙发旁。

“嗯,贵重物品并没有失窃。”

之前高见开车到品川站接了香子,车里,香子把三天前的事告诉了他。高见当时大为吃惊。

“令人担心啊。”高见皱着眉说,“不会是因为你和我交往的原因,才给你带来的麻烦吧?”

“不是的啦。”香子连忙否认,“没人知道我们见面的事的啦。之所以会有人闯入我的房间,估计是因为我和绘里、由加利关系不错啦。”

“那就好。”

高见依旧一脸复杂的表情。他抿了口咖啡。

一边喝咖啡,香子一边环视了一下屋里。这里的DK很宽敞,比香子的房间要大得多。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房间。这么大的空间,足够两个人住了。

“对了,刚才你说的那磁带的事也挺有意思的。由伊濑耕一手上转到牧村绘里手上,之后再到真野由加利的手里——那些披头士的磁带里隐藏着些什么,这推理真是挺有趣的。”

“目前还只是停留于推理阶段。”

“不,这推理肯定不会有错的。那些磁带现在在哪里尼?”

“让警察给拿去了。”

听香子说完,高见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僵住了。其后,他再次露出了笑脸,喝了口杯里的咖啡。

“是吗?真是遗憾,本来我还想亲眼看看那些磁带呢。”

“我刚才也说了,关键的部分似乎已经让人给洗掉了。”

“也许吧,不过……”高见向香子投去了真挚的目光,“搞不好,也有可能伊濑并没有在磁带上录音,而是用其他手段隐藏了些什么。”

“其他手段?”

“具体我也不清楚。”

高见站起身来,走到音响旁,放入了唱碟。音响合成器的声音静静地在屋里流淌。“这是巴赫。”他说道,“用音响合成器演奏出来的巴赫,听起来感觉也挺不错的。”

两个人静静地聆听了一阵演奏。

“那个……”香子再也忍受不了沉默,开口说道:“等警察把那些磁带送还回来之后,我给你送过来吧。”

高见稍稍想了一下,之后微笑着说:“嗯,那就拜托了。”

看到对方的反应,香子明白自己刚才的提议根本毫无意义。如果警方归还了那些磁带,那就说明其中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把这些东西送给高见,完全就毫无任何用处。

——我可真够蠢的……

耳朵里聆听着巴赫的乐曲,香子不禁为自己的傻话感到羞愧。

这事都怪芝田。香子心想。最近两三天时间里,芝田一直没有在香子面前出现过。每天都要到三更半夜里,芝田才会回到高圆寺的公寓。看到报箱里的新报纸,香子才确认了芝田曾经回来过。香子也曾往他的邮筒里塞过信,告诉他说“明天上班去之前,到我这里来喝杯茶吧”,但香子的门铃却一直不曾响起过。

其中的缘故不言自明。要是芝田见到香子的话,香子肯定会向他询问搜查的状况,而且实际上香子心里也的确有这种想法,她想知道那些磁带后来都怎样了。

——他是在担心,怕我把情报泄露给高见,可人家高见又不是凶手,干嘛这样防着人家嘛!

香子盯着高见那张俊秀的脸庞,心中想着。

眼见差不多该做些准备了,香子收拾好咖啡杯,走进了厨房里。系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围裙,香子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准备上场比赛的运动员。

“你准备做些什么菜?”坐在沙发上的高见问道。

“只是些家常小菜啦。”香子回答道。这话倒还真不是香子谦虚,事实如此。

之前练习了无数次的“香子流日式肉冻卷”最终还是作罢,今天的菜谱是意式佛洛伦萨猪肉、地中海沙拉和清炖肉汤,全都是些适合初学者制作的菜肴。

“啊,不好。”

香子把食材放到调理台上,一看自己之前打的小抄,才发现自己忘了买蘑菇罐头。

“怎么了?”一旁看报的高见抬头问道。

“我忘记买一样东西了,我去去就来。”

香子解下了围裙。

“现在去吗?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干脆就别去了吧。”

“呃,这个……”

香子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句实话,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缺了蘑菇罐头会怎样。想来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作为初学者,最好凡事还是照着书本来。

“我还是去一趟吧。我也不想做些偷工减料的菜出来。”

“是吗?那你路上小心。门就不必锁了。”

香子举手示意高见也不必起来,走过走廊来到玄关,穿上鞋子,打开房门,香子又想起自己忘了带钱包,她关上门,再次回到走廊上。

就在这时,起居室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香子听到高见接起电话,说了句“我是高见”。

“怎么是你?”高见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香子不由得停下脚步,侧身聆听起来。

“交易?”他问道。或许是高见以为香子已经出门的缘故,他的嗓门并不算小。“什么交易?”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高见说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再次沉默。这一次的时间要比刚才长上许多,不知为何,甚至就连香子的掌心也渗出了汗珠。

过了一会儿,只听高见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好吧,那在哪儿见呢?……行,那就明天八点。”

听到高见挂断电

话,香子蹑手蹑脚地回到玄关,之后故意大声地开关了房门。之后,她踏出同样大的脚步声,一路走过了走廊。

“我怎么会这么笨?居然连钱包也不带就出门去了。”

当香子在高见家开始动手做菜时,芝田和直井已经回到了新宿署。之前两个人到佐竹家周围去打听了一圈。如果佐竹就是伊濑的遗书里提到的那个Higashi,那么他和丸本就应该在三年前弄到了一大笔钱才对。他们两个人探听的重点,就是佐竹当时是否有过类似的迹象。但是就今天的调整范围来看,他们并没有打听到这类的情况。

“名古屋那头的情况如何?”向松谷报告过情况之后,芝田开口问道。

之前本部已经派出搜查员前往名古屋,到伊濑生前常去的店里打听,问是否见过疑似Higashi或Tsuburaya的人。

“目前还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进展。”松谷回答道,“不过去调查高见家情况的人却听到了些关于高见雄太郎女儿的奇怪传闻。”

“雄太郎的女儿?这么说来……”

芝田回想起自己上次到爱知县警本部去时听说的事。记得应该是受了雄太郎被杀事件的影响,雄太郎女儿相亲的事也作罢了。

“雄太郎的女儿名叫高见礼子,是雄太郎的独生女儿。可是那边如今也搞不清楚这个人是否还在了。”

“行踪不明了?”

“不,也算不上行踪不明。据说她如今应该在名古屋的高见雄太郎的老家,与现任社长康司的家人住在一起。”

“应该?”

“您就别再卖关子了啦。”直井也说。

“据说自从案件发生以后,她就一直闭门不出。生父被杀,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倒也难怪她会如此,但在其后的一两年时间里却一直没人当面见到过她,这一点让人感到有些蹊跷。”

“不会是死了吧?”

直井的玩笑让人感觉开得有些过火。松谷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虽然没人当面见过她,却也有人曾见过她,据说看她的样子还不错。”

“那个本打算和她相亲的对象又是个什么人呢?”

听芝田这么一问,松谷把嗓门压得很低,说:“似乎是大藏省先生的儿子。当然了,这其中自然也存在有相互间的私底交易。”

“那,后来是否又有人重提过这门亲事呢?”

“不清楚,不过就目前来看似乎是没有过。如今高见雄太郎已经不在了,那么这门亲事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吧。”

说完之后,松谷露出了决心将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的表情。

“对了,那些画像里是否查到些什么消息了呢?”

芝田这么一说,松谷原来紧绷的表情又松弛了下来。

“那些你们带回的肖像画似乎就是全部了。虽然我们也请爱知县警协助查寻过,但似乎没再查到其他情况。”

照伊濑遗书上所说的,伊濑生前应该曾经画下过Higashi的长相的。芝田他们后来又调查了一番那些画,但别说佐竹了,他们甚至就连与“华屋”有关的人的肖像都没找到。

“或许是Higashi已经处理掉了吧?”

直井所说的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当年牧村绘里就只是单凭之前她在伊濑屋里看到的那幅画的记忆,上东京来报仇的了。而且为了这件事,她一直等了两年半的时间,女人的怨念可真是够可怕的啊。”

松谷痛心地说。

“可佐竹的长相也是很好记的啊?肖像画也很容易画,伊濑的遗书里也曾提到过,那是个目光犀利的男子。”

芝田回想起之前香子曾说过佐竹长得就跟具骷髅似的。

“这个佐竹可有点让人觉得有些棘手啊。”松谷皱起眉头,眉间的皱纹深得就跟用雕刻刀雕出来的一样,“眼下我也派了人去调查了,但在牧村绘里被杀的时候,他似乎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当时他正和西原一家一起,在同一家酒店的顶屋接见客户。从九点到十点这段时间里,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无缺的。”

“那,下手杀人的就是丸本喽?”直井说道。之后他看了看芝田,接着又说:“而且那个密室手法不是只有丸本才做到的吗?这下子也就没什么疑问了。”

“不,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芝田否定道,"正是因为

不知丸本就是Tsuburaya,所以牧村绘里才打算在办派对时找Higashi报仇的。"

“这一点我明白。”

“如此一来,她在酒店房间里等的人也应该是Higashi才对。”

“话是没错,但也有丸本当时代替Higashi去见她的可能。”

“不,应该不是。”松谷一边往廉价的茶碗里倒着清淡如水的茶,一边说道,“尽管最终事与愿违,但当时绘里的确下了毒。那就说明,绘里要杀的人曾经出现过。”

“是吗……”听松谷说过之后,直井也不得不同意了松谷的观点。尽管如此,直井却依旧有些不大明白,“不过当时绘里的行动究竟如何,眼下却很难把握住当时的状况啊。而且对于她后来怎么会死掉这一点,也同样让人无法猜透。如果不能弄清这一点,就先谈不在场证明的话,却也让人有些难以信服啊。”

“这话倒也说得没错。”松谷手里端着茶碗,目光投向远方。过了一阵,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试着来再现一下当夜的情况吧。”

“再现?怎么再现?”

“比方说,你就是绘里。而这里就是酒店的房间。你已经成功地约来了Higashi,对方随后就到。在对方出现的时候,你会怎样做呢?这是啤酒瓶,这是杯子。”松谷递出了桌上的茶壶和茶杯,对直井说道。

直井掐灭了香烟,端坐在椅子上。

“这个嘛,如果我是绘里的话……我应该会事先把毒药下到瓶子里去的吧。这样做可保万无一失。之后,我会再把瓶盖给盖回去。”

“但如此一来的话,绘里自己的杯里也就得倒上有毒的啤酒了。为了让对方疏忽大意,她自己也必须稍稍喝上一点儿。”

松谷指出了自己的观点。直井搔了搔头,不得不认同松谷的观点并没有错。

“那么,事情又是否会是这样的呢?绘里事先便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酒。”直井提起茶壶,倒好一碗茶,“之后她再往瓶里下毒。然后她就这样子等待对方的出现。”

“好,那就按你说的去做。接下来是芝田。”

“有。”

“你来充当Higashi的角色。从你进入房间时开始。”

“是。”

回答过后,芝田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松谷对直井说道:“看到对方出现之后,绘里首先会怎么做呢?”

直井想了想,说道:“应该会劝对方喝些啤酒吧。”

“好,那你就试试吧。”

直井提起茶壶往往芝田的杯里倒了杯茶,说道:“来一杯如何?”

“好了,问题就在这里了。Hisashi当时是怎么做的呢?如果当时他喝下那杯酒的话,那么他就死了。”

“我想Hisashi应该会认为酒里或许会有毒。”

“嗯,然后呢?”

“然后他会寻找时机,偷偷把绘里的杯子换过来。”

芝田迅速地把直井面前的杯子和自己的杯子调换了一下。松谷点了点头。

“嗯,这样的机会倒也不算太难找。比方说,他故意把东西弄掉到地上,让绘里去捡。然后呢?”

“二人喝下啤酒。”

直井把茶杯端到嘴边,芝田也跟着照做。之后直井放下茶杯,比了个搔扒喉咙的动作:“呜,好难过……是这样吧?”

“你这演技可真够差劲的。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松谷苦笑了一下,朝芝田问道,“那之后Higashi又会怎样做呢?”

“他应该会把丸本叫来,商议这事该如何善后。”

“等一下,当时是几点?”

“这个嘛……”芝田看了看自己的记录。见上边写着牧村绘里是在九点二十分时找前台借了钥匙的,芝田说,“是在九点半左右吧。”

“那么丸本又是在何时去找前台拿二○三室钥匙的呢?”

“据说是在九点四十分左右。如此说来……当时丸本应该就在现场附近。”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时间就对不上了。

“或许是在绘里约Higasbi的时候,Higasbi就联系过丸本了吧。所以丸本就一直在附近等着。”

直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好。这事先暂且打住。现在再来讨论一下啤酒瓶的问题,松谷轻轻地敲了敲茶壶,”这样子的话,瓶里就会留有毒药。凶手当时是怎样处理它的呢?鉴识结果上说,瓶子并没有被清洗过。"

“会不会是从冰箱里另拿一瓶,稍稍倒掉一些,然后拿去与毒酒调换了过来”直井说道。

“不对,一般酒店的冰箱里会放两瓶啤酒,而当时另一瓶根本就没人动过。”松谷反驳道,“不过凶手也可能会从其地方另拿一瓶来偷偷换上。那家酒店里有没有瓶装啤酒的自动贩售机?”

“没有。”

听到芝田如此回答,松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遗憾。他本以为这是个不错的设想。“如此说来,凶手当时是没法临时买到啤酒的啊?”

“会不会是从其他房间拿来的呢?”直井问。

松谷的眼睛里闪现出光芒,说:“哪里的房间?”

“二○四室。”芝田说道,“那天班比夜总会的准备室是二○三和二○四两间。”

“但凶手又是怎样进去的呢?没有钥匙的话,是进不去的吧?”

“如果那间房里之前就有人在呢?”

“丸本吗?”松谷握起右拳,一拳砸到左手手心里,“和Higashi联系过后,那家伙就进了二○四室。等等,丸本是怎么进入二○四室的?”

“趁着二○四室还没锁门时,让最后离开的陪酒小姐帮忙留门。”芝田说道。

自不必说,给丸本留门的陪酒小姐当然就是江崎洋子。松谷点点头,把脸转向黑板,说:“好,我们来整理一下吧。”

?绘里邀约Higashi前往房间(派对中途?)。

?Higashi联系丸本。

?绘里与小田香子一同离开二○三室(八点三十分)。

?丸本来到银座王后酒店,在江畸洋子的帮助下进入二○四室。

?绘里找前台借来二○三室钥匙(九点二十分左右),在房间里等待Higashi。

?Higashi进入房间,偷换酒杯。绘里死亡。

?Higashi进入二○四室,要丸本帮助。

?二人从二○四室的冰箱里拿出啤酒,稍稍倒掉一些,放到二○三室的桌上。带毒酒瓶在清洗干净后,被放回二○四室。

?Higashi离去。丸本在对门链动过手脚后来到前台,委托务人员打开二○三室房门(九点四十分左右)。

“好,这下子就彻底清楚了。”松谷一脸满足地擦了擦下巴。

“最后一步就是丸本的表演了。之后把绘里说成是丸本的情妇,捏造出三角关系的自杀动机,而江崎洋子也同样是他的配角。”

直井从西装衣兜里掏出一盒被揉得皱巴巴的烟来。甚至就连烟盒里的香烟也折弯了。

“如此看来,Higashi当时至少在现场待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如果佐竹在接见客户时曾经离开过席位的话,那么整件事也就说得通了。”芝田一边记录一边说道。

“好,我们就来查证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吧。还有就是银座王后酒店,去确认一下那天二○四室的啤酒是否少了。”松谷大声指示道。

香子的料理最终获得了成功。在高见的帮助下收拾好碗筷餐具,远望着暮色西沉的天空,两个人喝着红茶。

二人之间的谈话并不算投机。原因香子心里清楚。高见一直在想刚才那通电话的事。即便香子主动和他说话,他也有些心不在焉。看到他这副样子,香子也变得比平常沉默了些。

——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呢?

沉默持续,香子心里也在想这件事。是否单纯只是工作上的交易?

然而从高见说话的语气来看,事情似乎并非如此。交易?到底是什么交易?

“我也差不多该告辞了。”

感觉到再这么耽误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香子站起身来说道。或许是心里还在想事的缘故,高见的反应似乎慢了一拍。

“是吗?那我给

你叫辆车吧。”说完高见走进了隔壁的房间。没过多久,他便再次走了出来,说道,“抱歉,我似乎是把电话薄忘在车上了。我就这去拿,你稍等我一下。”

“好的。”

高见出去之后,香子再次坐到了沙发上。角桌上的电话机映入了她的眼帘。那是一部通体碧蓝,附带录音装置的机器。

——搞不好,刚才那通电话也录了音呢。

香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她一狠心,往回倒卷了一截磁带,摁下了播放键。

什么声音也没有。

等了一会儿后,香子把手伸向了停止键。果然,刚才的那通电话并没有录音。然而就在这时……

“俊介。”……声音突然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香子的手指搭在停止键上,无法动弹。

“俊介……来找我吧……俊介……来找我吧……俊介……”

香子身上鸡皮疙瘩顿起,她赶忙摁下了停止键。磁带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里回落着香子自己的心跳声。

——刚才那声音……

开门声响起。伴随着脚步声,屋里响起了高见的声音:“让你久等了。我这就给你叫车。”

高见走到香子身旁,把电话抱到了自己面前。就在他伸手准备摁下号码时,他看着香子的脸说道:“啊?”

“你怎么了?”

“你的脸色很糟糕。”

“哦……”香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大概是累了吧。”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高见温柔地说。之后,他便开始摁起了电话号码。

眼望着出租车车窗外流过的霓虹灯,香子心里感到很不痛快。磁带里的那声音,一直萦绕在香子的脑海里。

那声音估计是段电话留言录音吧。所以才会听不到高见的说话声。

——那声音好悲切,好凄苦。

俊介……来找我吧……

香子之前也曾听到过那声音。

第一次和高见去吃饭时,香子接起车里的车载电话时,就曾经听过那声音。

当时,香子听到的是一阵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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