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的头疼着实难以缓解。

周琅想了半天,只能想起昨晚喝断片了。

她在床上坐了会,乐城发来消息,他已经在楼下等了。

时间还早,车开的很慢。

车窗摇了一半,清晨的风倒灌进来,吹散了残余的酒意。

进宁大校门前有一段小路,周琅正在跟乐城聊工作,随意往窗外瞥了一眼后一怔:“停车!”

不远处花农在地上摆了花摊卖花,有个穿着素色长裙,长发披在肩头的女人,背对着马路买花。

周琅盯着那背影两秒,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又认错了。”

她转过头:“那条科技政策…”

车继续往前开。

可没过两秒她又反应过来:“停!”

正好那人买好花站起来,笑容清雅得体,她对任何人都那么礼貌温柔。

真的是她。

周琅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曾经那么多次…在国外,她都看错了人。

胸腔里早已习惯失落的心竟然怦怦跳动起来。

周琅盯着窗外,看着纪绣年买好鲜花,抱在了怀里。

她终究不必在异国他乡寻找似她身影之人。

昨晚跟薛以凝说的话…当然是骗她的。

她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昔年的爱恨都太匆匆,可现在,总该有个了断。

爱也爱个明白,恨也恨个清楚。

乐城见她发呆也不打断她,没想到周琅突然问:“乐城,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太过情绪化了?”

“这个…”

“有话直说。”

“好吧,”乐城摸了摸鼻子,“您一向是很有计划有条理的人,现在…总是突然改变主意。咳,有点…猝不及防。”

他从斯坦福毕业后就进入周氏,很快就得了重用。对他来说,周琅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她是个对事冷静理性、对人大度体恤的人,且工作极度自律,是个意志力和执行力很强的上司。

可是现在总是…折腾他。

比如昨晚突然要他跟学生说提前下课。

他擅长处理合同调整、招标报价等一系列工作上的事情,却很难体面应对这种奇怪的任务。

周琅笑:“我知道,你最近也累的够呛。”

乐城低头:“我实话实说了,您可别扣我工资。”

周琅伸出手,清晨的阳光落在她掌心,她的目光清透干净:“嗯。”

其实乐城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道。

只是但凡涉及纪绣年,她真的很难理智客观冷静。

她尚未想好该如何面对她,如何面对因为这段恋情而备受打压的家族企业,也更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么骄傲的、却被抛弃的自己。

等纪绣年的身影彻底远了,她才说:“开吧。”

高启芮正在接受停职检查,独自住在学校的一间小屋子里,早上刚刚接受完新一轮谈话,门一开,见到周琅时脸色一沉:“你来看我笑话?”

周琅拉开凳子坐下,往后一靠,姿势慵懒,语气闲闲:“聊聊吧。”

却是不容抗拒的姿态。

高启芮冷哼一声:“聊什么?我跟你不熟。”

“聊聊,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哦,敢情是来给老情人报仇的啊。”

“高启芮,”周琅扔了一摞材料到桌上,“我不是请求你跟我谈话的。你看清楚,这些材料我现在交上去,你就多蹲几年大狱。”

“你!”

“还有,”周琅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动,“你在老家的父母,一直引你为傲,他们会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会把你开庭的信息寄给他们。不止这样,我会把你做下的坏事贴在你们小区门口、贴到你小学学校、中学学校。我知道你最擅长拿流言蜚语毁掉别人的人生,现在用你最擅长的事情,让你身败名裂,开心吗?”

这话无疑在高启芮脸上狠狠打了个耳光,她脸颊涨红,失去理智般的扑过来:“我父母年纪大了!你还去告诉他们!你是不是人!”

周琅冷冷地看着她,推开椅子站起来,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传来清脆的一声响:“你这么泼妇,那我们不必谈了。”

“你打…”这一巴掌用力太猛,高启芮被她打的往地上一摔,捂住红肿的半张脸,接触到她冷冰冰的目光,很快改口,“你想说什么,我都说!只要你答应我,别到我老家…”

“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周琅坐下来,抚平衬衫上的褶皱:“早这么配合不就行了。”

“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跟…她以前在一起的。”

“那次宿舍吵架之后。我看纪绣年那么紧张你送的一袋面包,就…”

高启芮一向心思细腻,她察觉到不对后就多长了几个心眼,偷偷跟着她们,一周以后,竟然见到她们在教学楼下…接吻。

她当时心跳如擂鼓,一边觉得她们一定有病,一边有个恶毒想法成型。

周琅语气平稳:“第二个问题,是你造谣她跟几个女生有不正当关系?”

“是…她当时拿到了出国交流名额,一共五个名额,我排在第六,只要…”

周琅打断她:“明白了。”

“最后一个问题,谣言最后是怎么变成…我是个暗恋她的偏执狂?”

“……”

“说、话!”

周琅忽然重重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

“是…是她父亲。她父亲找到我,警告了我,但是他那时候忙着一门心思给纪绣年撇清,所以没对我做什么。”

“不止这样吧?”

“我、我知道的,差不多就这么多,只知道她后面被家人带回去了。”

周琅心里咯噔一下,那些往昔掩在迷雾里的往事渐次展露。

她尽量让自己声线平缓,可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哑:“关…起来了?”

“好像是吧,我不清楚。这个你怎么不直接问纪绣年啊…”

周琅神色冷漠:“你管太多了。”

说完她站起来往外走,高启芮冲上来拦住她:“说好了,我回答了,你不能把这些材料交上去,也不能到我老家,你要说话算话!”

“哦,”周琅盯着她,忽然粲然一笑,“我刚刚说了答应吗?”

高启芮一愣,她刚怎么说的…她说,你没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她忽然尖叫着扑上去:“周琅!我杀了你!”

乐城上前一步,正好挡住她。

周琅礼貌地对外面的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没事,她最近…好像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天天大喊大叫。”

周琅礼貌点头,走远了。

乐城很快跟上来:“周总,我先去处理后续的事情了。”

“你走吧,”周琅挥挥手,“我在学校里逛逛。”

原本只是漫无边际地闲逛,没走几步正好遇见方寻,叫住她:“方老师?”

方寻嘴角一抽:怎么又是这煞星!

昨晚在舞房里大闹一场的事,她这种八卦达人早就知道了,学生中间更是传的奇奇怪怪,说纪教授被有钱人盯上了,饱受觊觎…反正越说越不像话!

周琅看出来她有点怕自己,感到好笑:“你去哪?”

“哦,去学院。”

“那我们顺路。”

方寻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保持社交微笑:“您真早啊。”

“有点事情。”

周琅看着远处,似不经意的问:“我们学院的老师有在舞蹈比赛拿奖的吗?”

“有啊,岑老师今年才拿呢。”

“那她给学生上课吗?”

“她只上理论课。”

“哦那纪教授有拿什么奖吗?”

方寻心里一震,来了,果然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人肯定有故事。

“不能说吗?”

“这个,”方寻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隐私,“她不参加这些比赛,好像是说强度太大了。”

“身体原因?”

“这我就不清楚了。”

周琅好像就只是随口一问,沉默了。

其他事情,方寻年纪这么小,问她,她也不会知道十几年前的事情。

除非像高启芮说的,直接去问纪绣年。

可不用想,她都知道,不可能问出答案的。

纪绣年对人温和,但并不是一个轻易让别人走进她心底的人。她不愿意开口说的事情,她不愿意靠近的人…别人逼不了她。

就像…就像以前她认识纪绣年那么久,因为怕被拒绝,整整两年半,才敢跟纪绣年告白。

方寻临时接到一个电话,松了口气:“我有点事,要去一趟学生工作处。”

“嗯你去吧。”

周琅朝着艺院走。

远远的就看见纪绣年在花坛边,来来回回绕了三圈。

好像在找东西。

周琅没上前,就在远处看着她。

看到纪绣年抬起手看时间,大概是要赶着上课,很快走了,她才走过去,找了半个小时,正好阳光照射到金属上泛着光泽…那是一只珍珠耳环。

周琅把它捡起来,拿纸巾擦干上面的泥土,慢慢攥在手心里。

这…是她以前送给纪绣年的。

她还留着她送她的耳坠呢。

周琅忽然笑了一下,又抿唇忍住了,过了几秒又笑了一下。大概是阳光太强了,眼睛也有点发酸。

她忍着笑,反反复复好几次,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唇角缓缓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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