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戏”拍完之后的第二天,何修懿便卡了一段台词。他舌头系带短,偶尔绕不明白。NG了足足二三十次,才终于让“左导”满意。偏偏那个场景何修懿要一边吃一边说,咬掉一口馒头,再说:“那个长翅凤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何修懿NG了二三十次,馒头也咬了二三十次,噎得快不行了。

当天晚上,左然便来到了何修懿的房间,以“老板”的身份,要求何修懿练习语言基本功,因为语言基本功是要一生坚持的,而何修懿有六年空白期。左然知道何修懿会偷偷练习,但发声这东西,

他先让何修懿锻炼了半小时,一直把何修懿弄得面色潮红,才又对对方进行了腰部、腹部以及胸部呼吸肌肉训练。

何修懿清楚左然是为自己好。

在做胸部呼吸肌肉训练之时,左然将右手手掌放在了何修懿需要控制的肌肉群上,确保姿势正确。左然的右手手掌,隔着衣服、皮肤熨烫着何修懿的心脏,心脏仿佛也因为那灼热高温而躁动不安、横冲直撞。皮肤像是要被烧焦,两颗凸-起也从藏匿着的栖息地挣扎着站起来,打算夺路而逃似的,令何修懿无端想起拍摄《家族》时那一场穿着浴袍的戏——当时对方手的位置也差不多。何修懿脸红了,一股微弱电流从胸口顺着五脏六腑直冲向下,酥酥-麻麻的。他想打开左然的手,可是对方实在太过正经,语气平静地说“加强胸下部肌肉的力量。背下、腰上肌肉要与地面对抗”,他也不好多想。

接着便是发音训练。吐字、归音需要用毕生去贴近完美,然而十分可惜的是,肯花许多时间学的已经不太多了。有的时候,在电影院这种空旷的氛围里,观众不看字幕甚至偶有听不清、听不懂,直接影响了对于角色的理解。据说有些演员很不重视台词,连讲都懒得讲,正式开拍时念“一二三四”,全等后期配音。

左然说:“下边是……平舌音。”

“嗯。”

“念,‘左’。”

“……”

左然给何修懿看了一下书页:“念,‘左’。”书上给的练习题目真的是“左”。

何修懿只得道:“左。”这种“发音”,看似与小学生学拼音差不多,实则不然,需要运用演员专业呼吸方法、声音支点、口腔力度、气息强弱,将所有字都念标准,同时还要注意声音连贯平稳等等。每天一个字一个字地练,每种声韵四声全部念到之后再从头轮。

“不够好听,再来。”

“左。”

左然撩起眼皮,看着何修懿的唇瓣,声音十分低沉磁性地道:“不够好听,再来。”

“……左。”何修懿很努力,声音都发颤了。

“念我名字。”

“……左然。”颤得更厉害了。

左然见将何修懿逼出了颤音,唇角深了一点,“这字、这词念得不行,平时需要多多练习。”

何修懿:“……”

左然垂下眼睛,又指了指书页:“一声二声三声四声,二声三声一声四声,都来一遍。”

“嘬昨左做,左昨嘬做……唔。”书上给了这四个字,各自是每个音下的最常见字。

“组词再念。念我名字,昨天、嘬咬、剩下一个词汇很多,自己想吧。”左然慢条斯理地道。

“第一个字,可以换个词吗?”

“不可以,这个词你念得最差。”

对着任性老板,何修懿无奈了,只得也是“公事公办”地道:“左……然,昨天,嘬咬,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里,何修懿满脑子都是那个在网络上最常出现的词,完全想不起来别的。他自然不会讲,否则,四个字便完整地连成一句话,而且还是一个十八禁的故事。念到最后一次,何修懿才发觉自己又被逗了。方才脑子短路,注意力光放在“左”那个字上了。他卡了足足五秒钟,才终于想起来一个,“做饭。”

左然盯着何修懿看了好几秒,才一点头:“可以。下一个——翘舌音。”

而后何修懿进行了不少口齿训练。他惊讶地发现,不论是什么绕口令,左然都能用极快的语速清晰地讲出来。何修懿跟不上左影帝的速度,有时舌头打结、转不过来,左然便瞧着何修懿唇瓣内的舌尖,微微地笑。

还有气息训练,也就是说,将一大段话一口气全部念完,或者,在最合适的停顿处进行换气。

最后一个训练,便是发声。

左然问何修懿:“发声训练,会吗?”

“会啊。”

发声训练应该全都一样。

左然点头:“很多年没练习。偶尔,你的发声声源不是完全规范。”

“啊?”何修懿说,“不可能吧”这种东西,应当早已根植于肢体中,成为了一种习惯。

“真的。”左然道,“比如今天,站姿之下,念‘长翅凤蝶’,好像不对。”

“……真的?”

“那现在来一遍。”

“长翅凤蝶。”

“再用标准流程念下这四个字。”

“……好吧。”那套流程可麻烦了,但是可以发声标准。

“那开始吧。”

“哦。”何修懿随手扯了张床单,铺在硬地板上,而后躺了上去,开始第一步——寻找声源了。

他用舌尖抵住下牙齿背,软腭放松,靠拢舌根,后槽牙打开,微微张开口,气从胸腹,也就是“丹田”发出来,气流震动声带,发出了“ng”的音。这个“嗯”音十分像是呻吟,也很像是撒娇。

何修懿努力地寻找声源。脖颈贴着地面,令后咽壁挺立,据说,这样可以上通鼻腔,声音明亮,下通胸腔,声音浑厚。他“嗯嗯嗯”的,让气息也从鼻腔流出去,使用正确发声部位,开始由基因“ng”带出各个声母、韵母,直到声韵,比如“ng——a”“ng——o”,“嗯,啊,”“嗯,哦”“嗯,呃”叫了半天。

这是为了保证,演员在用自己并不大习惯的正确部位发声。仰卧发声是最为容易的,当用仰卧姿势掌握标准生源之后,演员会再改为侧卧、俯卧、跪姿、站姿等等,用方才的声源不断重复基音“ng”,再过度到声母、韵母、字、词、句,使得发声完全正确。

何修懿用标准流程念完之后,发觉,自己之前声源部位好像的确有点偏差。

“我明白了,”何修懿对“boss”左然说,“谢谢您了。”不止动作、表情,台词也需要练,何修懿感觉到六年空白对自己的影响,心里微微有点焦急。

“嗯。”左然问,“我每天来帮你。”

“不必了。”左然帮了一次,自己数次面颊发热,于是何修懿忙斩钉截铁地道,“自己来就好了。”

左然也没坚持,微微颔首。

“那……今天到这里了?”

左然一直坐在何修懿扯下来铺在地上的床单的边沿,听到这里犹豫了下,随后便是面色如常地说:“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再坐一会儿,休息一下。”

听了那么久的呻-吟,不是很能站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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