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篇 孩子，这些是爸爸希望你坚持一辈子的事 第12封信 早点学会独立地判断和思考

亲爱的孩子：

坦白地讲，我觉得你已经到了应该深思熟虑地处理事情的年纪了，虽然与你同龄的很多人都还做不到这一点，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培养自己判断是非、辨别善恶的能力，因为有了这样的能力以后，你才能收获到真理而不至于被人轻易蛊惑。我当然也知道，现在对你做这样的要求难免显得有些苛刻，而我自己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还不具备独立思考问题的能力，但是我又想，我在年轻的时候因为在这方面做得不好而留下了很多遗憾，这一事实正好可以成为鞭策你努力进取的教材。

孩子，我一直在想，只要能为你好，我就不怕在你面前丢脸。老实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还没有独立地对一件完整的事情作出过任何决定，而如果非要说有，那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时，我对上流社会的生活多少有些反感，并且坚持认为不必对任何事情都过于认真，同时也是因为自己贪玩好耍的缘故，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爱动脑筋，反以为与其费尽心思地去追求真理，倒不如随大溜来得省心。这样一来，我在读书的时候只是一股脑地吸收书本里的知识，生活中对朋友所说的话也是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后来我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判断力，我才觉察到原来我一直被各种偏见与误解影响着，它们阻碍了我本该拥有的对真理的执着与热情。而当我决心要痛改前非的时候，我也懂得了只有用自己的头脑来认识世界才能收获真理的道理，从那以后，我的思维和观念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不再遵照别人的观点来观察事物，也不会再把抽象的幻觉当作具体的真实，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也就逐渐端正过来了。

但在那之前，我除了迷信怪物、幽灵、噩梦等幻象之外，还特别迷恋古典主义——这与我当时读的那些古书以及老师传授给我的种种教诲是密切相关的。我在那个时候坚持认为，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以及人类以后将要经历的漫长岁月里，良知与真理是绝对不会再有的了，因为在我看来，所谓的良知与真理早已伴随古希腊、古罗马的灭亡一同坍塌了。同时，我还执拗地认为，只有古代的荷马与巴吉尔的著作才值得倾心学习，而现代作家诸如弥尔顿和塔索的作品都是不值得一看的，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的我对历史所持的偏见有多么严重。当然，现在的我已经不再这么看待问题了，因为我已经纠正了自己的认知观念，并且已经认识到不论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他们虽然生活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中，拥有的生活习惯也可能截然不同，但他们在本质上都是具有相同意义的人。作为平凡的个体，他们过着普通的生活，品尝着人生的酸甜苦辣，体验着人生的喜怒哀乐，追求着世间的真善美境界。我早就幡然醒悟，不再坚持认为一千五百年前的人们要比今天的人们更加可靠、更加勇敢或更加聪明了，我反倒是认为，那除了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偏见之外再也什么都不是了。

即便到了今天，也还是有人迷恋古典主义，这其中就不乏一些以学者身份自居的知识分子。当然，同样也会有一些激进人士会表现出对现代生活的极度狂热，可事实就如同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虽然人们的外貌特征不同、生存环境各异，但都过着本质相同的寻常人生，在性格上，他们既有优点，也有缺点，既会做善事，也会犯错误，因此，对于任何社会形式的痴迷实际上都只是主观认识偏误的表现。

我年轻时还曾认为，只有英国国教才能拯救世界，才能教导世人正直善良地生活，因此，当时的我对其他宗教都极端蔑视。但我在那时还并不能了解，人们信仰一种宗教就跟坚持一种想法一样是再正常和自然不过的事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自己的想法会和别人的想法不一致，但只要彼此的态度是认真端正的，彼此的立场是坚定不移的，那大家就应相互尊重、彼此包容。更可笑的是，当时的我还错误地认为，一个人如果想要在社交界里出人头地，就必须扮演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形象来，而那时的我也实实在在地以此为目标。可实际上，这些想法和行为显然只是证明了自己的无知与愚昧。对于常人来讲，无论他多么博学、多么有风度，只要他表现得“玩世不恭”，他就不可能再得到人们的肯定了，相反，他只会遭到人们的贬斥与排挤，因为所谓的“玩世不恭”只不过是一个人恶劣品质的代名词罢了。

我想，你肯定已经从我讲的这些例子中认识到，对于一个人来说，保持清醒的头脑、善于独立思考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想提醒你的是，你一定要十分警惕现实生活中那些“看起来正确”的判断，那些判断往往是由理解力很强、思维也很缜密的人作出来的，所以即便有错误也是难以辨识的，以至于人们会轻易地相信它们。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些原本很值得大家信任的人也可能会因为一时的疏忽，而让本来可以很完美的结论显露出种种瑕疵，所以，你一定要格外谨慎。

例如“专制统治不可能孕育出真正的艺术或科学”这个判断，乍听起来似乎真的很有道理，尤其像农业这样的自然科学，在专制统治的政策之下它们确实会因为得不到所有制与利益分配制度的保障而显得举步维艰，但社会科学或纯粹艺术也会有同样的遭遇吗？难道在自由受到限制的地方就一定发展不了人类思想了吗？我想未必如此。诚然，专制政治肯定会压抑人们表达思想的方式与途径，但我相信，无论多么严酷的专制政治也一定无法禁锢人们积极奋进、勤于思考的头脑，也一定压制不住人们追求真理、表达美好的热情与执着。部分法国作家的成就足以成为我这一看法最为有力的证明，高乃依、拉辛、莫里哀、包华洛等作家都是生活在世界公认的、可以与奥古斯都时代的专制压迫匹敌的路易十四的严酷统治之中的，然而，他们的艺术才华却并没有因此而被湮灭，不仅如此，他们还成就了法国文学的巅峰与辉煌。并且你也知道，即使是奥古斯都时代也出现了很多优秀的文学家，他们在承受着残酷的专制与迫害的同时依旧创作出了很多惊人的艺术作品。另外，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书信也并非是在自由的社会风潮中被重新肯定的，它是在实行绝对独裁专制的法兰西斯时代里再次得到鼓励和保护的。当然，我也肯定没有要偏袒专制统治的意思，事实上，我是最讨厌独裁的，并且认为专制是迫害人类生存的基本权利的犯罪行为，但我只是想说明一个道理，那就是，我们不能轻信那些“看起来正确”的判断，我们一定要谨慎思考、反复推敲，这样才不至于犯一些简单、低级的错误。

除此之外，我们对于哪怕是从自己头脑里冒出来的种种看法也要仔细斟酌，要会判断这种想法到底是出于自己的真心还是因为受到了他人的影响，抑或它们本身就是偏见和误解。在分析的过程中，我们应该多听取他人的意见，只有综合考虑了各方面的信息，才能最终得出正确的观点。

孩子，之所以对你要求这么多，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在懂事了以后才后悔。我的身边就时常有上了年纪的人在抱怨：“要是我早些学会判断就好了。”因为不想你有这样的遗憾，所以我劝诫你早些学会独立地思考问题。判断和思考是上天赐予我们大脑的基本能力，我们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开发它、利用它。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仅可以借助读书和人际交往来辅助学习有助于积极动脑的知识，同时还要善于批判地吸收各种观念。最后我还想唠叨一句的是，虽然人的判断不可能万无一失，甚至会出现判断完全错误的时候，但如果不会作出判断，就永远也无法接近真理。

爱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