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问讯笔录的第一天,蓝慧生在警局门口巧遇亚历克斯,两人一言不合挥拳相向,亚历克斯被打肿了眼眶,扬言要将慧生告上法庭,正在此时,慧生忽然倒地不起,被送往医院急救,宝玲不顾受伤的亚历克斯全程跟随,直到慧生醒来,才安心离去。

庭恩这才想起,蓝慧生与蓝宝玲,他们一起被宋懋平收养,正是因为他们都是身患溶血症长大的孩子,蓝宝玲的症状是重度贫血,而蓝慧生则糟糕的多,他得了脑癌。

庭恩前往探病,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蓝慧生异常憔悴,看到他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他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生活还没有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庭恩无可奈何,只得道了句:“总会水落石出的。”

“喂,你在干什么?”当穆庭恩回到家里的时候,桑荞正站在客厅中央,光着脚踩在椅子上认真的换灯泡,月色下只隐约看到她的侧影,不留神还以为是上吊自杀。

“灯坏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桑荞看着他,很自然的解释着,“你三天没回来了……”

“这个暑假你不是要和同学去旅行吗?”

“他们上礼拜就走了,我生病,你又忘了。”

庭恩叹口气,将她扛起来放到沙发上,桑荞顺势撩起额前的刘海儿凑到他眼皮底下:“昨晚灯刚刚坏掉的时候,我撞到了柜子。”

太近了,庭恩自然地向后一退,然后拿过她手里的灯泡,踩上她刚刚踩过的椅子:“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

“在乎的话你自然会回来。”桑荞低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说话的时候,客厅忽的一下亮了起来,庭恩撤掉椅子走过来,仔细看着她的伤势:“真是肿了好大一片啊,这么大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你怪我啊?”桑荞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眶已经有点泛红。

“没有。”庭恩无奈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你明明就有!”委屈变成了怒气,女孩一抬手扔出手里的沙发靠垫。

“你啊,就好像微波炉里的可口可乐一样……”男人走向自己的卧室,一边笑一边解开手表带。

“穆庭恩,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桑荞站在沙发上,对着他的背影喊起来。

庭恩站住了,没有回头,然后他说:“你十七岁,我已经三十了……”

“这很重要吗?”

“我很累了……对不起,晚安……”

说完,他走进卧室,没有了声音。

而桑荞站在客厅沙发上,茫然环顾过于光亮的四周,终于哭了起来。

凌晨四点半,穆庭恩接到柯景伦的电话:“报告已经出来了。”

“好,我现在去马上过去你那儿,”庭恩本来就是和衣睡下,这会儿坐起来就准备出门,然而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非常犹豫的样子,于是不解问道,“结果有什么不妥吗?”

“是的,本来我们想调查看她被杀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结果却发现她的肚子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半睡半醒之间体会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的穆庭恩猛然清醒了过来,“你是说,什么也没有?”

“没错,艾玛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包括那个本该五个月大的孩子。”柯景伦斩钉截铁的说。

穆庭恩在那一瞬间几乎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然后他看到蜷成一团睡在沙发里的桑荞,似乎是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醒了过来,抱着双腿直愣愣地盯着他,那一刻他几乎没听到柯景伦继续说着些什么。

“我马上就到。”庭恩挂断电话,走过去抚上桑荞的头,“抱歉,我要走了。”

桑荞点点头:“我听到了。”

说完这句话,庭恩就离开了。临走时他回头看了桑荞一眼,却发觉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一点表情也没有,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就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艾玛·辛普森的死因可以确定是窒息而亡,在她脖子上的这条由下向上近乎垂直的勒痕就是致命伤,另外死者的后脑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均呈水平状不规则排列。案发现场是第一现场,没有移尸痕迹,死亡时间大概在我们发现她尸体之前的68到90小时左右。卡带里面的磁带经过检查,的确是有一部分曾经受到过巨大压力而变形,但与死者身上的勒痕无法完全重合,切口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只知道是被非常尖利的锐器一次性切开,我们比对了厨房里面所有可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刀具,全都不能吻合;至于糖醋蒜坛子,里面除了糖、醋和蒜之外,顶多就是点无伤大雅的杂质,可以说是做了无用功。”两人在警局会面之后,柯景伦将报告递给穆庭恩,并简要叙述了一些重点。

“由下向上,说明凶手比她高。”

“对,我们模拟了一下,应该比死者高出十到十五公分,也就是说,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百七十到一百八十五公分之间。”

“有嫌疑人画像么?”

“我们走访了她在廉租房附近的邻居和小商贩,目前正在做拼图。”

庭恩点了点头,又问道:“艾玛的孩子怎么没有的?什么时候没有的?这个能确定吗?”

“应该是药物流产,因为排出的比较干净,也没有器械造成的痕迹,但具体的时间,法医说很难界定,只能缩小到死者死亡前的两个礼拜之内。”

“是药物不是意外?”庭恩皱起眉。

“法医是这样说的,”柯景伦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流产却没告诉任何人,是不是意味着她打算将这件事隐瞒到底然后将那笔钱另作他途呢?”

“也有可能她来不及告诉任何人,就已经被软禁在这间房子里了。”庭恩并不同意,也没反对,他只是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糟糕的状况了。

“如果说希望她流产的人,头一个就是她的丈夫亚历克斯,他们有婚前协议,艾玛如果没有怀孕,十有八九是拿不到赡养费的;除此之外,她的现任男友蓝慧生也脱不了嫌疑,假如没人知道艾玛流产而她又能拿到钱的话,也许就可以帮他出手术费了。”柯景伦的确非常聪明,他的推论总是快速而合理,只是经验不足,仍然存在漏洞。

“说不通的,”果然,穆庭恩笑了起来,“亚历克斯作为艾玛死亡的头号疑犯,他如果能够使艾玛流产,就绝不会多此一举再杀死她,而蓝慧生如果希望她失去孩子,又为什么不等到案子判定艾玛拿到了钱再下手呢?同理,如果是艾玛自己决定打掉孩子,一样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因为这是她胜诉的最大筹码。”

“也对,”柯景伦讪笑起来,挠了挠头,“那希望艾玛死掉的人呢?会不会是她的情敌蓝宝玲?”

“还是说不通,”穆庭恩仍旧摇头,“蓝宝玲是因为艾玛怀上了不健康的孩子才有机会介入她的家庭,所以,她是头一个不希望艾玛流产的人,但如果艾玛流产而导致夫妻有可能重归于好才决定杀死艾玛倒是说得通,但前提是,亚历克斯仍然爱着艾玛,否则的话,她不必这样多此一举。”

“那到底会是谁呢?”柯景伦已经有些抓狂。

“是啊,到底会是谁呢?”庭恩沉默下来,他试图捋顺整个事件的顺序和逻辑,完整的,毫无遗漏的。首先,亚历克斯拍下了艾玛与慧生拥抱在一起的照片导致艾玛有可能会输掉官司,同时失去大笔的赡养费,然后,她便失踪、流产,直至死亡。

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艾玛已经决定去搜寻亚历克斯与蓝宝玲婚外恋的证据,她甚至明确说出了三天这样一个非常短暂的时间段,这说明她的决定是主动而迫切的,并且一定和此刻的这个结果有着相当程度的关联。

然而随后她所做的事情却又是被动而滞后的,她没有按照常理去雇佣一个可靠的私家侦探,而是找了一个贫民区租了一间房子,至少表面上看,她所做的事情,只是单纯的等待。

庭恩非常清楚,这个过程一定是和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背道而驰的,否则的话艾玛就不会对他避而不见,可是他们的最后目标又必然是一致的,因为艾玛并没有撤诉。

也就是说,这场官司她依然要打,而且有足够的把握会赢。

打赢官司,已是他们两人的目标之中唯一的交汇点,至于剩下的,早已超出了艾玛单方面的愿望,包括基金会是否能够成立,溶血症患者是否能够得到关注,她的目的很单纯,只是钱,一笔用来养大她的孩子的钱。

庭恩翻阅警方的调查资料找到艾玛的信用卡账单,从她失踪到死亡这段时间的支出,除了希尔顿的总统套房之外,仅有一次性支取5000美金的记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就连租下这套廉租房的租金,也是现金交易。

太谨慎了,从那一天开始艾玛避免了所有的刷卡记录,这样的话连她哪一天去了什么地方都无从查起。

这让庭恩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常奇妙的错觉,是否这一切,在最初的最初,本来就属于艾玛计划的一部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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