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看得还有趣吗?”沉默许久,坐在副驾驶的桑荞才终于开口,“你的触手还真是无所不及,这个案子看来是被你全程监控了?”

“哪里,有钱赚自然不遗余力,彼此彼此了。”季晴川莞尔,打过方向盘转了一个弯,顺便也换了一个话题,“上次你说想吃扬州菜,周三我在舒特·李订了位子,一起去?”

“算了,我对你的品位实在不敢恭维,上周的巧克力苦的像中药一样,我吃了两块就再也不敢尝试了,真是终身难忘。”

“是谁说怕长脂肪,我才特别选了法芙娜的圭亚那?”

“你不知道做女人的辛苦,又要工作卖力又要知性与美貌并存,不然拿什么跟你们这种王牌律师争宠?”

“曼哈顿的中国解谜人原来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啊?难为我好心想把你改造的手感好一点。”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车子停在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季晴川熄了火,便侧过身去吻桑荞,而桑荞故意把头歪向一边,于是那个吻便尴尬的落在了女人的唇角。季晴川叹了口气,玩笑道:“你总是枉费我德克萨斯式的热情。”

“那可真抱歉,虽然我并不认为看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求婚还能笑得像你一样无辜的男人能有多热情。”

“亲爱的,这句话好长。”季晴川托腮望着桑荞,并不解释,而桑荞打开车门,丢了句“祝你今天工作顺利”,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办公大楼。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助理已在第一时间递上今早柯景伦发来的传真,桑荞赶忙接过,道了声谢走进房间,那是两份文件,一份是昨晚她交给柯景伦的那些曾在郑恩珠车里放过的塑料袋的化验结果,果然,从上面提取出的羊绒纤维与两名死者身上都曾出现的一模一样。另一份,则是她们的母亲福山礼子的笔录拷贝。

桑荞赶忙翻开,快速浏览。原来礼子这些年一直想要重新建立一个家庭,所以从不错过各种联谊,借由女儿美穗的几分名气,甚至频频出入上流社会的酒会,在前年九月认识了纽约顶级富豪乔治·特拉亨·伯格,并开始幻想自己能够成功俘获对方的心,因此常叫女儿美穗出谋划策,可是三个月之后,女儿对她说,自己与那个足可以成为她爷爷的男人恋爱了。母亲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但其实谁都知道那只是她单方面的一厢情愿,手握那样财富的男人,怎会爱上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在这一点上,礼子可以说是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就连她的女儿美穗,也曾当面指责过母亲的异想天开。从那时起,礼子对于美穗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恨意,但,无可排解,因为她全部的吃穿用度全部都由美穗供给,于是,她很快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将小女儿接来同住,并与美穗在实质上脱离了关系。

不得不说,人类都是具有欺软怕硬特质的物种。礼子自始至终不敢与美穗发生正面的冲突,所以在新婚后不久,当她意识到丈夫对自己的小女儿美嘉产生了那种邪念之后,她找到了爆发的出口。一方面忽略丈夫对女儿的骚扰,另一方面,折磨女儿借以得到内心的满足。那一晚丈夫□了美嘉之后,她将女儿毒打一顿,然后赶出了家门。甚至连这样都还不满足,三个月之后,她找到了美嘉打工的酒吧,再一次于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她。

母亲,对待亲生女儿的方式,很难找到比这更加令人发指的教材。

桑荞看罢,本来明亮的眸子再度黯淡了下去。此刻,就在她眼前的这两份资料,毫无疑问是相悖的。郑恩珠的车里有极度昂贵的藏羚羊绒毛毯,那是两名死者生前或是死后都曾接触过的东西,可是礼子的笔录却分明将美嘉自杀的动机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即使离开母亲独自谋生都不能逃开的虐待,身体上的,以及心理上的。这份口供上报之后,美嘉案几乎可以肯定将以自杀结案。

桑荞反复问自己,这份口供可信吗?礼子说谎了吗?为了解除自己的嫌疑才说真话的人,不知为何,桑荞非常信任她。因为从她的口供可以看出她人性背面的极度自私,但自私的极度坦白,坦白到了几乎令人作呕的地步,所以桑荞愿意信任她。

可是如果到了这种程度都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而选择继续坚强生活下去的理由,站在女人的角度,桑荞第一次直觉的意识到,李美嘉,恐怕已然遭遇了一场……爱情。

可以将一个人濒死的内心温暖过来的极致的救赎,以爱情的方式,虽然短暂光明之后,迎接她的,仍旧将是长久的黑暗。

爱情,终于也不过是一场瞬间的发生。而在那光之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留不住。

正在思索的时候,房间忽然被人推开,桑荞抬起眼皮正想发作,却意外看到手捧大束鲜花的尼古拉斯。

“有事等我下班再说好吗?”桑荞叹了口气。

“我没有要影响你工作的意思,只是来替我家的老头说声抱歉,”尼古拉斯笑得略有无奈,“不知道可以为你做点什么,来消除我们之间的芥蒂?”

“那就告诉我,美穗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桑荞抬头,“既然是工作时间,我们就谈一点公事。”

“呵呵,”尼古拉斯将花束放下,略一思索,“美丽、恶毒、贪婪、□旺盛。”

“你确定?”桑荞一挑眉,似乎感觉到对方说的未免也太直白。

“伺候了两父子之后还可以脱光衣服爬到第三个人的床上引诱对方的女人,我还能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尼古拉斯好似不干己事般,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可是你的父亲却爱她?”桑荞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相信。

“爱?”尼古拉斯冷笑起来,眼神忽然凛冽,“他年纪大了,也许觉得就像养只宠物一样看着那个自作聪明的小东西东奔西跑企图得到一点好处却处处碰壁,很有兴趣吧,好比把一只苍蝇关在四面玻璃的笼子里,看得到外面的风景,却怎么也飞不出去,疲于奔命到死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的父亲很享受这种乐趣,反正在他厌倦之后,那个女人什么也得不到。”

“这就是有钱人相爱的方式?”

“你觉得他们双方有人曾经付出过哪怕一丁点名为爱情的东西吗?老实说,那样东西究竟是否存在,我都还持怀疑态度。”

“那你又想和我结婚?为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并不爱你,但想要结婚的心情,不是假的,”尼古拉斯忽然走到桑荞身边,声音又重回初时美好,“所以在你知道真相之前,我们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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