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麻布高台地的T斜坡,正是闻名的高级住宅区。明治时代就曾经是政府高官的官邸,或富豪人家的宅第。一直到今天,仍保留它特有的传统。附近是外国的大使馆,并悬挂着美丽的国旗;茂密的林荫和白色的墙壁,衬托出异国的情调。

这里有很多的高台地,这其间有一段很陡的坡道,相互贯穿,坡道上铺有石头,但因光的影响,其鲜明的模样被遮住了。

长长的围墙,曲曲折折地延伸在道路的两旁,附近外国大使馆,常有洋妇人带狗出来散步,使人觉得置身外国似的。

当然,路不只一条。一条路通常都分叉了好几条狭窄的小路。一走进这些路,必然有许多漂亮豪华的宅第坐落其中。在豪华的宅第之中,即令有些小小的雅舍,也显得高雅宜人,并不致破坏这里美好的景观。

在这里出入的人家,每每以自用车代步。路上绝少行人,不是仆人,就是小孩。

除了此地的人以外,若有行人,也是稀有之客。这些行人总会左顾右盼,投以羡慕的眼光。

每当盛夏烈阳照射大地,浓密的绿林似乎吸收了阳光一般,投影下来的光也柔和多了。而寒冬的日子里,也只有这里仍带些阳光淡然的温馨。

但是,任何地方都有它阴暗的角落。在美丽的宅第的石墙下,有一处不显明的街道。如同一个贫寒的人家,委蛇地屈于一侧。它是比不上大宅第的,那即是小户人家很客气似的群聚之地。

当然,这些房屋虽小,但仍不失优雅,四周围以矮小的墙,终日门庭深锁。

在这里,早晚往返市中心的人,都不是以汽车代步。他们必须步行爬上坡道,而到都北电车站。不过,这些人穿着还不错,走路也十分大方。

这其中有一位特征显著的男人。瘦瘦高高的,大约年近五十,削肩,体格似男似女。

他优闲地走着。总是带者一股宁静的气息,凝视鞋尖似的往前倾的模样。

但是这个人显著的特征是在他的侧面。他的头发稀疏,却梳得十分服贴。脸型长长的,有一个很美的前额和高挺的鼻梁,而且眉清目秀,眼神温柔,唇型也很美。

不管谁看到他,一定会想像他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但是他的容貌有些老态,皮肤松弛,皱纹也多;双眉之间皱纹深锁,眼皮也微微下垂,双颊有点下陷,下巴也因为松弛而皱纹也不少。

换句话说,他的五官虽然清秀,而似雕刻刀刻划出来的无数的皱纹,更凭添了无限凄凉的感觉。

从他身上,很典型地可看出年华老去的悲哀。他不再英俊干练,像一朵美丽的花的凋零,又似受风雨吹打的飘零的落花。这个形容,不只用在女性,对于美男子老去的悲哀也可以适用的。

这个人年尚未五十,但是给人一种老人的印象,无疑是拜他容貌之赐。

“那个,是生驹的才次郎!”

附近的邻居看到他,总是如此指指点点的。

他的衣着十分端庄,西装的口袋上,放着一条白色的手帕。肩膀、西装裤的膝盖,均不染一点尘埃,若说完全像是宫廷内掌管仪式的官吏也无妨。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步伐优闲雅致;在很陡的坡道上也像数着步伐,由上而下,再由下而上地漫步着。

生驹才次郎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一如他的人,即使喜欢到处口出恶言的人,看到他也都会说:

“年轻时,看起来一定像春画中的王公。”

“他是做什么的?”

“听说以前在银行上班。”

生驹住在这儿也有二十年了,附近的人对于生驹才次郎究竟在那上班,仍是个未知数。

倒是他真的曾经在银行上过班。而且,以他的年龄来说,地位应是课长,且薪资也非常高。

也有人说,他衰老瘦削的容貌,是才次郎年轻时,派驻在外国的分行,那时各国的女人对他太多情所致的结果。

倒是附近的人们对生驹家的风闻较正确、详细。

生驹屋前的小路很狭窄,狭路中又分支成二条小径,这小径只容下两人并行,小径细细长长的,通到生驹家的正门。房子有些古老,门牌则以典雅的笔迹,写着“生驹才次郎”。

这笔迹不是在银行上班的主人写的,而是附近的人经常可看到的一位六十岁左右高雅的老妇人所写的。

姊弟容貌端庄这点很相似。但老妇人皮肤白皙,身材纤细苗条,银白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垂落而下,脸上经常挂着高雅的微笑。

老妇人的眉眼间有一种女性特有的温柔;和邻居说话时,嘴拘谨地适度张开,而眼睛总是眯眯的。

不管谁一看到她,就会觉得她和她的弟弟一样,年轻时候一定很美,想必风靡了不少男人。

她的用辞十分典雅,譬如她都用现在成为雅语的最敬礼话。而这些在她外出时,也可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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