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你知道吗?我们科技楼购买的仪器绝大部分是进口的。有次一台仪器出了故障,请了一位日本工程师来修理,你知道他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是什么?”

“他随身带来的矿泉水、香烟,都是日本人的产品。后来我发现我遇到的日本人都有这个特点,尽量使用自己国家的东西,哪怕一分钱的物品。”

“这能说明什么?说明日本人的产品质量好吗?”

“不。因为消费自己国家的东西是对本国劳动人民劳动付出的辛勤汗水的支持和尊重。我以前从没有这样想过。从那以后,我学会了习惯性地消费国产用品。”

“毕大哥果然不同于一般人,就冲这一点,子玟敬你一杯。”周子玟要店员倒满两杯本地产的鹅岭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毕素文。

“只有自己国家强大了,我们才活得更有尊严。但是,这需要我们的真实行动,这些行动,需要体现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上。一滴水并不起眼,但是无数滴水就汇成了河,汇成了海。一件微小的事不显眼,但是人人都这样做的话,我们的国家何愁不富强呢?”

“毕大哥,子玟的胸怀没有你这么宽,知识没有你多,想的问题也没有你深,但是,子玟敬佩你。为认识了你,干杯!”

毕素文平时很少喝酒,几杯酒下肚,竟然昏昏沉沉起来。

“毕大哥,你不能再喝了。”

“谁说我不行?”毕素文红着眼,手里高高地举起杯子,“来,再来一杯。”

周子玟握在手里的杯子却没有动,表情略带苍白,眼神怔怔地盯着酒店里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毕素文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角落里,一个留着满脸胡须的壮汉搂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女人。壮汉俯头不断吻着女人的唇,女人娇羞的脸上漾着阵阵的蜜笑。

毕素文心里明白了。他也不管周子玟,只管自顾自地喝着,喝完了一杯又一杯,当倒第三杯的时候,被周子玟一把抢过手中的酒杯。

“走,我扶你回去,你住在哪儿?”

毕素文顺便指了一个方向,接着像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周子玟只得叫酒店的人帮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将毕素文送到她的房间。

毕素文酒醒了,胃一阵阵的疼。心比胃更疼,浑身都是伤口。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爱上文婷?以前装作不在乎…他真希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他以前和苏姗姗的爱都没有来得这么强烈!

本来可以用明媚的爱情,快乐的幸福来填充的,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酒精。只有酒精才足以承载一个空洞的灵魂?

毕素文吐了,从嘴里吐出来的脏物喷洒到了房间洁净光滑的地面上,也喷洒到了周子玟美丽漂亮的衣服上。

周子玟帮他擦拭着脸上的吐汁,动作缓慢,温柔。

“你是谁呵?”毕素文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

“子玟。”周子玟轻轻的说,一点没有生气。

他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着迷的气息。此时的她,像一朵让人迷醉、充满罪恶的罂粟花,让人有种犯罪的冲动。

漂亮,妩媚,性感。

“你好好睡吧!”周子玟轻轻地掩上门。关门的一刹那,像有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浇在毕素文体内旺盛的火焰上。随后,他的心渐渐得到了平静,十分钟后安然入睡。

第二天醒来,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感到头很痛,睁眼一看,周子玟坐在床边,脸上展现出妩媚的笑容,点着一根香烟,吸一口,然后吐出一阵淡蓝色的烟气,在室内缭绕上升。

毕素文爬起身,取出夹在她手指间的香烟,放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

“女人在不吸烟的时候最美。”毕素文说道。在他眼内,周子玟不同于他认识的别的女人,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

周子玟笑了,妩媚却不娇柔庸俗。

毕素文感到头仍然在痛,昨天喝的酒过量了点,他想。

“来杯冰镇牛奶吗?国产的。”周子玟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盒牛奶,递给毕素文。

他慢慢地喝着牛奶。那种冰入骨髓的感觉,驱散着他体内积聚的热量,头脑变得镇静了许多。

“你是我生命当中唯一令我动情的男人。”周子玟说道,“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我的心有种燃烧般的感觉。那种炽烈的燃烧,好像随时会烧掉我。”

周子玟的直言和大胆,让他始料不及。在这之前,他感觉到了周子玟对自己过度热情背后的因素。和周子玟在一起,他很小心,避免和周子玟谈及感情上的话题。他不希望周子玟卷进一厢情愿的世界,那样可能会使她最终走火入魔。他并不爱她。他很想找机会和周子玟谈谈,但又不知从何谈起。

“对不起,我……”毕素文觉得现在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不用说话,也不用回答我,也不用理睬我。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周子玟说道,“我知道在你心目中,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没有多少才华的女子。能和你交往,我已感到心满意足。”

周子玟将一根香烟含在嘴里,刚用打火机点燃了,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迅速把烟头掐熄,放在烟灰缸内,“在认识你之前,什么是爱,我从来没相信过,也永远不会相信。相信男人的爱,如同相信男人们的肚皮,你永远不知道它今天想吃什么菜。男人对女人说爱仅仅是因为,欲望。”

她勾起嘴角笑了,有种嘲弄的意味,“但是,你彻底颠覆了我对爱情的看法,让我认识到了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有时,我在心里会对自己说,子玟,什么时候你也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我有你说得那么好吗?”

“真的,要谢谢你,这世界因为你才让我感到男人的意义和女人存在的必要。”周子玟望向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小时候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你永远体会不到。爷爷是土匪头子,他给我爸爸留下了一些土地,后来因为这些土地我爸爸被划为地主。爸爸在三十一岁的时候,从很穷的秋云庄山沟里找了一个对象,那个女的后来就成了我的妈妈。虽然我爸爸是个个性很强的人,可那时的婚姻没得选择。改革开放后,我爸爸开始做小本生意,赚了钱,但他的婚姻却很糟糕。从一结婚开始,爸爸和妈妈之间就是无休无止的争吵。我爸爸从来没对我妈妈好过,有的只是兽欲般的发泄、殴打和谩骂。后来,我从社会上的传言中得知,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有一个相好,因为爸爸的成分不好,对方的父母坚决反对他们来往。女方屈于父母的压力,和别人订了婚。女方为了反抗父母的婚姻,跑到鹅岭沟山上跳崖自尽了。为此,我爸爸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到了我妈妈头上。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得了产后抑郁症,精神上出了问题。在我两岁的时候,我妈妈跑到鹅岭山上的一棵树下上吊而死。我爸爸抛下我和哥哥两人,也从此下落不明。可以说,我们兄妹俩是在苦难和泪水中长大。长大后,我和哥哥的人生观不同,产生了很多分歧。我独立性很强,一向靠着自己的能力开创生活。而我哥哥不同,喜欢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他说,站在别人的肩膀上才能爬得更高,望得更远。这样,一开始难免要生活在别人施舍下的阴影里,甚至让别人看不起,但他很不在乎。他说,人的目的其实都是一个,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虽然手段不一样,但殊途同归,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很累。这样,我们兄妹俩就有了自己不同的人生观,选择了不同的生活道路。”

毕素文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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