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姗姗曾一再叮咛他,出了莱市坐上通往乡镇的班车时,一定要防着小偷,可他偏偏忘了。

“我的东西被偷了。”毕素文大叫起来,“司机,请你把车门关紧,不要让小偷下车。”

司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叫喊,双手握住方向盘,眼睛注视着前方,任由车门打开。

“麻烦司机用手机帮我向110报警。”毕素文再次呼喊道。

“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要小心。”司机终于开口了,但仍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抓小偷不关我的事。”

接着,司机欲关上车门。

“等等。”毕素文大叫道,“让我下车。”

根据苏姗姗提供的路线图,下一站应该是青龙镇。他豁出去了,决心在这里下车。因为他只知道苏姗姗住在青龙镇,但住在青龙镇哪个地方,他并不清楚,手机没了,他没法和苏姗姗联系,所以他必须要回手机。更重要的是,手机里储有很多朋友、同学以及家人的电话号码,还有他和苏姗姗恋爱时的信息精华,也都保存在手机里。

“每当忆起你的笑脸,那温馨中总渗着一丝轻柔的甜蜜。”

“在这思念的季节里,我想你了,想和你牵手在晚风中散步,在月色下相依。”

“温柔的月光从窗口流泻在床上,温暖着我绚丽的梦境,也温暖着我对你的思念。”

……

那些刻骨铭心的话语,是他枯燥学生生活中的润滑剂。每当他无聊时,就会调出来看一遍,直到甜蜜浸润着弥漫了整个胸膛。

他刚刚下车,那四人中左眼有条细长疤痕的年轻人就挡在他前面,另两个年轻人则从后面搂住他,而那个高瘦的年轻人,可能拿着偷的东西,飞快地往前跑了起来,眨眼间跑进了附近的村庄。

当高瘦的年轻人消失之后,那三人这才松开手,丢下毕素文,朝村庄大摇大摆地走去。

毕素文跟在后面追上去,那三人左拐右闪,就不见了人影。走进村庄一看,毕素文彻底泄了气。村庄里,房舍挨着房舍,巷道连着巷道,那几个人究竟钻进了哪间房子,哪条巷道,他根本无法判断。

毕素文懊丧地在村口站了好一会儿,当他试图向过路的村民打听那三人的行踪时,才发现那满口的当地方言让他沟通起来非常困难。当个别村民好不容易弄清了他的意思,回答他的也只是摇了摇头。

意识到等下去也没有结果,毕素文不得不放弃找回东西的努力,开始顺着公路往东走。翻过一个小山坡,便到了青龙镇。

青龙镇,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从高处看,宛如一条长长的黑蛇在莱河西岸靠着一片宽阔的丘陵地带爬行,扬起的头靠在一侧的山坡上,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垂下的尾处于低洼的地势,与阡陌相连的田园邻接。

镇区现存的建筑多为明清时期所建,风格独特,其中的石桥路长达四公里,是现今湘南保存最完好、规模最大的古建筑群。两条溪水穿镇而过,垂柳小桥,错落有致。

踏进青龙镇,可以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古朴民风。相对城市里高楼林立的奢华和璀璨,青龙镇的建筑显得朴秀和纯粹。这儿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熙熙攘攘。树梢鸟儿的啁啾,河边洗衣棒的捶声,草地上牧牛人的吆喝,交织成一曲优美悦耳的乡村音乐。

街道不算窄,一律是石块或者水泥路面。几枝绿藤从街道边的高墙内探出,给古镇增添了一丝春意。一家带天井的古朴民居被很完整地保存着,后堂正中的炭火上架着一壶冒着热气的开水。一位妇人坐在旁边,飞针走线,熟练地纳着鞋垫。

街上零散的几个摊位摆放着一些现代日用品,购买者寥寥无几。一位大伯吹着葫芦丝,悠扬的曲调,使古老的街道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四处是陌生人,到处充满听不懂的口音,让毕素文感到沮丧。他那略带粤语腔调的普通话,让当地人听起来不但别扭,而且还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他是从别的星球来到了这个地方。

毕素文在青龙镇逢人便打听,几乎每个人听到苏姗姗的名字后都摇摇头。最后,毕素文拖着一身的疲惫,穿过耸立河岸的吊脚楼,在一处码头边坐下。

他刚坐下,忽然觉得脚下碰着一件东西,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他低头一看,地上躺着一串钥匙。钥匙链上系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小球球,上面缀着一红一绿两个小铃铛,甩起来丁当响。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银质甲虫金属制口,背面刻着骷髅头像的图案,正面刻着一个“月”字,顶端有个小小的“∝”形开口,不像首饰也不像古董。

会不会是谁掉下来的?毕素文想着,便把钥匙捡了起来。

河面吹来的风带着深深的寒意,毕素文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他将包挎在背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甩开步子在河边走了起来。随着走动,体内产生的热量加速了血液循环,毕素文觉得周身渐渐变得暖和了。此时,太阳在东边山上露出红红的圆脸,驱散了笼罩在大地上的寒气。草叶上挂着的白色霜冻,在回升的气温中一点点地消融。

河岸边有两个渡口。毕素文所处的码头,一艘船静静地停泊在对岸,风吹波起,船在水面上轻轻荡漾;另一个渡口,和这相距不过两百米,一个和中年船夫摇着坐有两个乘客的船,驶在河面上。

半个小时后,对岸码头走下一个年轻女子,跃上船头,解开锁在船上的链。竹篙点下去,随着碧波中破开的一圈又一圈的水纹,船身轻盈盈地驶向这边。在毕素文看来,少女撑开的不是篙,而是一把弓,船就是她射出的箭。远远看去,撑着篙立在船头的少女的背影,像一只江中野鹤,孤独而落寞。

当船靠近了,毕素文才看清,少女清雅丽质,穿着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的简陋。一件紫色的长毛衣,下身套一条紧身的浅灰色裤子,脚穿一双白色软皮的折条长靴,头戴一顶可爱的白色小圆帽,脖子上随意搭着一条长细的碎花围巾。

毕素文怔住了,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色,还有她的气质和打扮,绝非普通村姑能同日而语,就是放在城里,恐怕也是千里挑一。

“先生,要上船吗?”少女说着,将竹篙在水面上一点,溅起几滴水,落在毕素文的脸面上,冰凉冰凉的。

少女的口音尽管带着本地的方言,但毕素文还是听懂了。

“不呵,谢谢,我不上船。”毕素文歉意地笑了笑,收回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朝她摆了摆手。

“原来你不是过河的?”少女嘻嘻地笑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浮现在红润的脸颊上。她将竹篙插入河底,然后猫腰撑着竹篙,开始调转船的方向。船身在水面荡起淡淡的波纹,呈扇形徐徐散开。

“等一等。”毕素文在岸上大叫道。

“噢,有什么事吗?”少女回转身。

“我叫毕素文,请教姑娘芳名。”毕素文大声问道。

“你是不是见了每位姑娘都有请教芳名的习惯?”少女笑起来的时候,酒窝像春风拂过水面产生的碧波。酒窝里藏着快乐、幸福,还有少女不肯轻易示人的秘密。

“我……”毕素文像记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那串钥匙,“这是我刚从码头边捡到的东西,不知是哪位渡客不小心掉下来的,我把它给你,如果有失主来找,麻烦你转交。”

少女接过毕素文抛过来的钥匙,脸上现出吃惊的表情,“这是文扬的钥匙!”

“文扬是谁?”毕素文对少女的自言自语感到不解。

“呵呵,是我弟弟。”少女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呵,我是他姐姐,叫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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