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油罐敞开着,手电光照上去,立刻捕捉到一只黑鬼。黑鬼一动不动地趴在罐子里,像是睡着了——鬼也需要睡眠吗?

大家立刻紧张起来,但对黑鬼的好奇却令他们欲罢不能,都伸长脖子盯着黑鬼,希望能一睹鬼的容颜。谢虎胆子最大,用枪托在黑鬼的背上捅了几下,黑鬼顿时如触电般抖了抖,接着,吃力地扭过了头。

大家看到了一张黑漆漆的大圆脸,五官很模糊,黑色的皮肤里不断向外渗出黑色的黏液,乍看上去极是瘆人。黑鬼看到他们后,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使劲儿晃着黑漆漆的脑袋,有几次险些撞在油罐的内壁上。

谢虎心想,这黑鬼也怕人啊,但随即就觉得不对劲,因为黑鬼的嘴凸出很高,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再看双臂,也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难不成有人把这黑鬼绑架了?可这模样怎么看都像穷鬼啊?他把手伸进去,在黑鬼凸出的嘴上使劲拽了一下,那张“嘴”就掉了下来。

黑鬼没有了嘴,却能发出高分贝的叫声。易小甜虽然听不清叫的是什么,但一下就分辨出了黑鬼的身份,高喊道:“这……这是左老师。”

金坤也听出来了,扯过一件破衣服,在那张黑漆漆的脸上抹了几下,仔细一辨认,果然是左椿律。金坤把他拉出来,这才发现油罐底部有一层黏糊糊的黑油,想必是黑油把他染成了黑鬼的样子。金坤一边解开捆在他胳膊上的绳子,一边问:“你怎么被绑在这里了?”

左椿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讲出了整个过程。原来,他是被神秘组织当成易学专家“请”到神农架的,但很快就发现他是个半吊子,于是就把他绑在这油罐里,自生自灭。神秘组织的这支分队离开榨油厂前,忽然发现谢虎等人赶到,就一面派人去找其他分队,一面在此设下埋伏,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

站在一旁的谢虎听后恍然大悟,原来门缝后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并不是什么诡异的东西,而是神秘组织的人,害得他们空担心了一场。金坤听完皱眉沉思了片刻,问道:“神秘组织一共来了多少人?”

“五十多人吧。分成了六个分队,正在这山洞里找你们呢。”左椿律紧张地望了望四周,“那些黑衣人太凶残了,随时会赶来,我……我们赶紧逃吧。”

“嘿!你这黑鬼长得挺凶恶,胆子咋那么小?”谢虎讽刺道。

“你才是黑鬼!”

左椿律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易小甜。谢虎看他笨拙的身体跑起来摇摇晃晃,忍不住笑着对金坤问道:“兄弟,你认识这黑鬼?”

“算认识吧,他叫左椿律,是小甜的同事。”

金坤说完,招呼大家向刻着乾卦符号的通道走去。谢虎一路上都躲着古灵,因为他发现古灵只要一看到自己,就会露出无比愤怒的眼神。他心里愧疚极了,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大家在通道里疾行了半个钟头后,一道紧闭的石门堵住了去路。这扇石门十米见方,异常宽大,其上刻着一幅巨大的伏羲八卦图,图的正中央有一个古老的文字——“木”。

金坤想到了刻着“木”字的铜钥匙,用手电在石门上照了几圈,果然发现伏羲八卦图乾卦的位置,是一个“≡”型的锁孔。他取下铜钥匙,试探着往锁孔里插了一下,非常顺利就插了进去,然后向左连续旋转了三圈半,就听“咔”的一声,接着石门缓缓升起。

石门升起半米左右时,左椿律突然尖叫起来。谢虎回头瞪他:“你这黑鬼瞎叫什么?”

左椿律脸上的油脂没擦干净,看不出表情,但身体如筛糠般抖动着:“有……有鬼。”

谢虎心说,就你这装扮鬼见了都得吓跑,你他娘的还用怕鬼。可是,他发现其他人都紧张起来,忙转回身,向石门下看去。只见石门升起的空隙间有两个毛茸茸的东西,外形很像两根粗壮的柱子,但肯定不是柱子,因为那东西在动,不停地动。

谢虎的手心攥满了冷汗,不安地盯着毛茸茸的东西,暗道:“那东西长着毛,还不停地动,肯定是个活物,但这石门封闭了两千多年,后面怎么可能有活的动物呢?难道,那东西像尸脑蚴一样,也是某种可怕的生物?”

谢虎咬咬牙,把心一横,快速蹲了下去。他仔细一照,竟是两只毛茸茸的腿,再往后一看,还有两只,原来是一个四肢着地的大型动物。什么动物能不吃不喝,在这石门后活两千多年?他刚要往上照,却见那未知动物扬开四蹄,跑进了黑暗中。

石门彻底开启后,手电光扫亮了一排直通向上的石阶。石阶的高度和之前遇到的差不多,但其上雕满了牛和马的图案。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在石阶上雕出两种平凡动物的图案?会不会预示着什么?还有刚才那个未知的动物究竟是什么呢?

带着难解的疑惑,他们登上高大的石阶,向未知的顶端走去。这排石阶着实太多了,登了二百多层,斜上方仍是无尽的黑暗。

他们坐在石阶上休息时,突然看到斜上方有个黑影在动,光线很模糊,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一定是刚才那东西!”

谢虎吼了一声,端起步枪追了上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紧跟着攀了上去。向上爬了几十层,他们终于看清了那诡异的东西,竟然是一匹马。那匹马正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令人惊异的是,它颈上是空的,马头不见了。

一匹没有头的活马!

试想一下,在封存了两千多年的黑暗山洞里,突然冒出一匹活蹦乱跳的马,但却没有头,恐怕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然而,更加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那匹马突然加快了速度,转眼间就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大家立刻反应过来,加速追了上去。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爬到了石阶的尽头。尽头处有一个转弯,看不到转弯另一端的情形,为了防止突发危险,他们放慢了脚步。

刘斜忽然惊讶地说了句:“咦!那石阶刚好是三百八十四层。”

“什么意思?”金坤扭头问道。

“在《易经》中有六十四个卦,每个挂有六个爻,一共就是三百八十四个爻。而石阶数刚好与总爻数相同,这会是巧合,还是古人刻意而为的呢?”

说话间,他们拐过了转弯处,同时,几支手电扫亮了一大群牛马。那些牛马的颈上是空的,都没有头,然而,它们却在一片昏暗的空间里来回走动着,乍看上去十分的诡异,仿佛走进了属于动物的地狱。

虽然大家刚看过一匹无头活马,但面对数量庞大的无头牛马群,还是感到了寒彻骨髓的恐惧。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掉了头还能活着?

金坤不信邪,端起步枪就往里面闯,却被刘斜一把拉住:“别动!这是木牛流马阵,千万别乱闯!”

金坤一愣,随即质疑道:“木牛流马?你看它们生着皮毛,明明是血肉之躯啊,怎么可能是木头制造的呢?”

“那些牛马的骨架是按照比例用木头制成的,内部有独自的机关,可随意活动,再披上皮毛,就足以以假乱真了!”刘斜顿了顿,“你们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它们走路的样子和真正的牛马不同。”

金坤望着牛马群看了一阵,果然发现它们走起路来很机械。

钟伟国激动地跺了下脚,高声道:“据说鲁班曾制造出‘机关具备,一驱不还’的木牛流马,但它们的形状和工作原理,在所有古籍中都找不到记载。我一直认为木牛流马是后人虚构出来的,根本不存在的,真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木牛流马。”

金坤想起浸过油脂的木料,那些肯定是用来制造木牛流马的,因为这样一来,木牛流马的“骨头”就不会轻易腐烂。古人费尽心思制造出一群木牛流马放在这里,一定是为了阻止擅自闯入的人,可是,它们虽然看上去很诡异,但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吧。

突然,昏暗的半空中划过几道黑影。那黑影速度极快,一闪就飞进了黑暗中,不知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刘斜脸色一变,紧张道:“遭了!木牛流马阵启动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群木牛流马的身上钻出一柄柄长刀,那些刀子密密麻麻,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奇异的色泽,想必刀刃上有剧毒。

金坤倒抽了口凉气,心想幸亏被斜眼叔拦住,不然就算不被利刃砍死,也早就中毒身亡了。他们都恐惧地向后倒退,却被刘斜拦住:“大家不必太过紧张,这木牛流马阵是防御阵形,不会轻易攻出来。”

左椿律恐惧地望着木牛流马,大声质疑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防御阵形?你没看到刚才有一匹马跑出来了吗?万一这些牛马都冲出来,我们还不得被剁成肉泥啊?”

刘斜镇定自若:“你不必担心,刚才那匹马只是一匹信马。”

“信马?”

刘斜用力点点头,道:“这里建成后,那匹信马就一直站在石门后。石门一旦被开启,信马就会‘复活’,跑到这里通风报信。”

大家松了口气后,都对古人的机关设计佩服不已。金坤望着那群周身插满长刀的牛马,对刘斜道:“虽然木牛流马不会冲出来,但拦住了我们的路,必须尽快想个办法破阵!”

刘斜想了半天,表情凝重地说道:“你看,那些木牛流马一共是六十五匹,去掉信马,就是六十四匹,刚好和《易经》的总卦数相同。所以我推测,此阵应该叫做六十四卦木牛流马阵!”

“六十四卦木牛流马阵?”

“对。在这个阵形中,每一匹牛马都代表着《易经》的一个卦象,而每一卦象都是由六爻组成的,也就是说,每一匹牛马都有六种变化,加起来就是三百八十四种变化!而木牛流马各有三十二匹,马为阳,牛为阴,阴阳互补,相辅相成,我很难找到此阵的漏洞。”

谢虎一听急了,大声嚷嚷道:“我们好不容易才闯到这儿,总不能因为一群破牛破马就此退缩吧!”

金坤附和道:“是啊,斜眼叔,你再仔细观察观察,没准就能找到破阵的办法呢。”

刘斜绝望地叹了口气,垂着头道:“虽然这是一个阵形,但每一匹牛马都有独立的机关控制着,除非把它们全部消灭,否则我们绝不可能过去。”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一盆冷水,浇灭了大家最后的一丝希望。大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或坐在地上,或靠在石壁上,呆呆地望着来回走动的木牛流马,真希望它们能突然从眼前消失。

金坤绝望地望着木牛流马阵,大脑里浮现出这些天遭遇的各种凶险,心想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挫折,难道就过不去这一关了吗?当他回想起和易小甜在木料厂里的遭遇时,忽然眼前一亮,激动地大叫道:“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

谢虎急不可耐地问:“啥办法,你快说啊。”

“那些木牛流马的‘骨头’都在油脂里浸泡过……”金坤就把在木料场遇到的情况大致说了几句,然后高声道,“‘骨头’浸过油脂后,肯定是极易燃烧的,所以我们可以放火烧掉木牛流马!”

大家都兴奋起来,刘斜也激动地催促道:“好办法!快,我们快找引火的东西。”

谢虎四下扫了一圈,快步走向左椿律,命令道:“把衣服脱下来。”

“啊?为什么偏偏脱我的衣服?”左椿律抱怨道。

“你这黑鬼哪来那么多废话?难道不知道自己一身油吗?”

谢虎扯掉他的外衣,又觉得不够,于是把他的裤子和内衣也脱下来了,只给他留下一条三角内裤。谢虎看他光着身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嘿嘿,你小子一点都不黑,这身上的皮肤白得很啊!”

谢虎和金坤用匕首在石壁上抠下几块石头,又把沾满油脂的衣服撕成数块,包裹好后,二人尽量向木牛流马靠近了一些,点燃衣服,分别投向各个方向。

当裹着石头的火球砸到木牛流马后,很快就起火了,它们之间又互相接触,把火传给对方。就这样,几分钟后,木牛流马阵变成了一片火海。

他们望着被大火吞噬的木牛流马,都兴奋地欢呼起来,在不绝于耳的欢呼中,金坤恍然听到了一阵古老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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