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森·伯尔克个子高大,身上透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在国会的政绩一直平平,可总是以“人民之友”自居,时不时提出一项立法倡议靠一帮政治盟友鼎力相助而获众议院通过,其实他知道永远也不会在参议院通过,或者,既使通过,也马上会遭总统否决。

他正计划竞选参议员。他得费尽心机取悦于公民中那较为富裕的阶层,给他们留下印象相信他在本质上属于保守派。在做这个努力的同时,他又得小心不致牺牲普通公众里他的追随者们的利益,或是牺牲他作为人民之友的名声。

他看着佩里·梅森,目光敏锐,带着审视说:“可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吧,”梅森说道,“直截了当地说,我说的是那天晚上比奇伍德酒店的抢劫案,你和一个已婚妇女在场的事儿。”

哈里森·伯尔克好像挨了一巴掌似的哆嗦了一下。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审慎地在脸上堆起他那自以为是的表情。

“我想,”他以他那低沉轰鸣的声音说道,“你是搞错了。因为今天下午我还有事,所以不得已只能抱歉失陪了。”

佩里·梅森的表情里混合着厌恶和不满。他朝这个政客的办公桌迈进一步,眼睛向下盯着这个人的脸。

“你已陷入麻烦了,”他缓慢地说,“早点说完废话,我们可以早点商量摆脱麻烦。”

“可是,”伯尔克极不情愿地说,“我不知道你的任何情况。你有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你自己?”

“关于这个案子,”梅森回答道,“你不需要什么证明,你需要的是知识,而我有这个知识。我现在是受那个当时和你一起的女人的委托。《轶闻纵览》准备披露整个事件,并且要求你出庭向验尸陪审团和大陪审团作证,讲述你所知道的情况和当时谁与你在一起。”

哈里森·伯尔克的脸变得苍白,显出病态。他身体前倾靠桌子,仿佛胳膊和肩膀需要支撑。

“什么?”他问。

“你听到了我说的后。”

“可是,”伯尔克说,“我不知道什么啊。她从没和我说过。我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我肯定这中间有什么错误。”

“好啊,”梅森说,“再猜猜,没什么错误。”

“为什么你会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梅森说,“那位女士可能不想接近你。她得考虑她自己,她正在寻找自己的出路。我正尽最大努力,这要花钱。她可能不是那种给你打电话要竞选赞助的人。”

“你想要钱?”伯尔克问。

“那你究竟认为我要什么?”

哈里森·伯尔克似乎正领悟到他正处于何种境地,一连串的波浪冲击着他的神经,令他如梦初醒。

“我的上帝啊!”他说,“这会毁了我!”

佩里·梅森一言不发。

“《轶闻纵览》可以花钱买通它。”这个政客继续说道。“我知道他们是如何具体动作的。要做一笔交易,你向他们买广告版面,然后不履约。他们在合同里写有赔付违约金的条款,这一点我明白。你是律师,应该知道这个,你该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轶闻纵览》收买不动了,”梅森说,“首先他们要价太高。其次呢,他们现在要动粗了。现在的局面已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了。”哈里森·伯尔克挺直身。“我亲爱的伙计,”他说,“我想你完全错了。我看不出什么理由让这家报纸一定要持这种态度。”

梅森笑看着他:“你不明白?”

“当然不明白。”伯尔克说。

“哦,碰巧了,这张报纸的幕后老板,那个实际上拥有它的人,是乔治·贝尔特。跟你一块儿出去的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正盘算着起诉和他离婚。好好想想这一点。”

伯尔克的脸色变得像粘玻璃的油灰。

“那不可能,”他说,“贝尔特不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的,他可是个君子。”

“他可能是个君子,但他掌握着那家报纸。”梅森说。

“啊,他不会的!”伯尔克反对道。

“啊,他恰恰这么做了,”梅森重复道,“我对你说了情况,取舍由你。这不是我的葬礼,是你的葬礼。如果你摆脱掉,那是因为你出对了牌并听取忠告。我乐意给你出良策。”

哈里森·伯尔克十指交握。“你究竟想干什么?”他问。

梅森说:“只有一个办法,我知道可以打垮那帮家伙,那就是针锋相对跟他们干。他们是一群敲诈勒索者,我自己也要敲他们一笔,我有一些情况要追查,但这要花钱,那个女人没有钱了,我不打算自己出钱。

“钟表上的时针每走完一圈,就意味着我又投入了时间,其他人也投入了更多的时间。费用在不断增加。依我看,没有理由应该让你袖手旁观而不做自己的那份努力。”

哈里森·伯尔克眨眨眼睛。“你认为这要花多少钱?”他谨慎地询问道。

“我现在要1500美元,而且如果我要是最后让你化险为夷,你还得再给钱。”

伯尔克用舌尖舔舔嘴唇。“我需要考虑考虑,”他说,“如果我要筹钱,我得做一些安排。你明天上午再来,我告诉你结果。”

“这件事情发展得很快,”梅森告诉他,“事情到明天上午可能早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那么,两个小时后再来。”伯尔克说。

梅森看着这个人,说:“好吧。听着,我知道你会去打听我的情况。让我先告诉你你会了解到什么。你会知道我是一个长于审判工作和许多刑事诉讼的律师。干这一行的每个人都各具专长。我是一个让人摆脱麻烦的专家。人们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会来找我,我为他们解围疏难。我经办的案子大部分都在庭外了结。”

“如果你通过某一个家庭事务律师或是某个公司法律顾问来打听我,他可能会说我是个讼棍。你要是通过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某个家伙了解我,他会说我是个危险的对手,虽然他不太了解我。如果你通过银行来查我,那将一无所获。”

伯尔克张开嘴想说话,然后想想还是沉默为好。

“现在有件事可能会缩短你调查我的时间,”梅森继续说道,“如果你给爱娃·贝尔特打电话,她可能会恼火因为我找过你。她是想自己对付一切,或是她没有想到你。我不知道是哪一种情况。如果你给她打电话,叫她的女仆,留个口信说一件衣服如何如何或者别的什么,然后她就会给你回电话。”

哈里森·伯尔克惊讶不已。

“你怎么知道这个?”他问。

“那是她获取口信的方法,”梅森说,“我的是说衣服的事,你的是什么?”

“关于鞋子的事。”哈里森·伯尔克脱口而出。

“这套办法不错,”梅森说,“只要她不把穿的衣服搞混。我对她的女仆也不那么放心。”

伯尔克的神经似乎有所松弛。

“那个女仆,”他说,“她不知道什么,她只是传话。爱娃使用暗号,但我不知道还有人也在使用这类暗号。”

佩里·梅森大笑。

“你真是青春不老啊!”

“其实,”哈里森·伯尔克说,带着尊严,“不到一个小时之前,贝尔特夫人还给我打过电话。她说她遇到很大的困难,需要马上筹措1000美元。她要我帮助她,她没说钱要干什么用。”

梅森吹了声口哨。

“这个,”他说,“就不同了。我还担心她不会让你出钱呢。我不在乎你怎么出力,但我认为你该帮着助一臂之力。我认为你干的活儿丝毫不亚于我为她干的活儿,这场奋战现在需要钱。”

伯尔克点头:“半个小时后回来,我会告诉你结果的。”

梅森走向门。“好吧,”他说,“就半个小时吧。你最好拿现金。因为你不想有什么支票经过你的银行帐户,万一我做的事情或者关于我代表谁这类问题被曝光,不致牵连你。”

伯尔克把椅子向后一退,以政治家的姿态试探性的做出伸手的动作。佩里·梅森没看这只手,或者,他懒得理它,大步走向门口。

“半个小时。”当他走到门槛处时,强调了一遍,然后从后面猛地把门拉上。

当他伸手抓车门把手时,一个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梅森转过身来。

“我想做个采访,梅森先生。”他说。

“采访?”梅森说,“你到底是谁?”

“我叫克兰多,”那人说,“《轶闻纵览》的记者。我们对名流们的行踪感兴趣,梅森先生。我想就你和哈里森·伯尔克的谈话内容做一采访。”

佩里·梅森缓慢而谨慎地从车门把手上抽回手,转动脚根,打量眼前这个人。

“这么说,”他说,“你们这帮人准备用这种战术,是吧?”

克兰多继续以其厚颜无耻的目光盯着梅森。

“别逞强嘛,”他说,“因为这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它会的。”佩里·梅森说。他测好距离,猛然一记左直拳打在那张正咧着笑的嘴上。

克兰多的头猛向后仰,他摇晃两步,然后像个饭袋一样倒下。

过往的行人停步看着,很快聚成一群。

梅森对他们视而不见,转身打开车门,钻进去,把门“砰”

地关上,脚踩油门,车子很快汇入车流中。

在附近的一个杂货店里,他给哈里森·伯尔克的办公室打电话。

当伯尔克接过电话时,他说:“我是梅森。伯尔克,不要出门,最好找个人做保镖。我们说的那家报纸已经有几个壮汉在附近转悠,时刻准备闯入你的事情里不择手段进行最大的破坏。当你把给我的钱弄齐后,派信使送到我办公室来。找个你可以信赖的人,不要告诉他包里是什么东西,放在信封里封好,叠成像信纸那样。”

哈里森·伯尔克正准备说什么。

佩里·梅森凶狠地把听筒摔到挂钩上,大步走出电话间,回到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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