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吞噬着信徒们的长凳,教堂的大厅已经笼罩在烟雾之中。四个黑衣人急匆匆地向旁边的一个祈祷室靠近。神坛旁边的一扇门中一双男人的手依稀可见。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越来越近。也就几秒钟的工夫,消防员就进入教堂内了。这意味着这次行动又失败了。

是的,他们几个人都在这里了。那个人急忙朝几个黑衣人跑过去,示意他们到他那里。其中一个黑衣人继续向前跑,而其他人却都害怕了,在大火面前踯躅不前。火势蔓延得比他们预料的要快得多。那个坚持跑到祈祷室的人看来已经被火焰团团围住了。大火就要将他吞噬了。其他几个人试图靠近,但是都无能为力。大火控制了整个教堂,教堂的大门就要被消防员推开了。剩下的几个黑衣人跑到侧门那儿,那个男人正在门边瑟瑟发抖地等着他们呢。就在消防龙头的水冲入教堂的那一刻,他们逃了出去。那个被大火吞噬的黑衣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就一命呜呼了。

这几个逃亡者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个隐藏在讲道台的阴影处的人尽收眼底。他手持一把带消音器的手枪,没有任何行动。

当那几个黑衣人消失在侧门之后,他从讲道台上走下来,在消防队员赶到之前,偷偷沿着墙根溜走了。

马尔科·巴罗尼猛吸了口烟,香烟和火灾的烟雾一起在喉咙里缠绕着。消防队员把神坛右边角落的浓烟扑灭时,他已经跑出去透气了。

整个广场被胶带封锁起来了,缉私警拦住了那些好奇的闲人们,他们拼命想知道教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的这个时候,都灵像一锅沸粥,人们急切地想知道耶稣的裹尸布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损坏。马尔科要那些记者过来报道事情经过,好让人们能平静下来,告诉他们裹尸布没有遭受任何损坏。

他惟一没有告诉记者们的是:有人在火灾里丧命,但是至今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又是一次火灾。火灾不断地骚扰着可怜的教堂。但是巴罗尼不相信这又是一次偶发事故,都灵教堂发生了太多的偶发事件:抢劫和偷盗,还有三次火灾了。其中的一次发生在二战之后,那次火灾后发现了两具被火烧焦的尸体。尸检判断这两具尸体都是大概二十五岁左右的人,还判断出死因除火灾外,还曾被手枪射杀。最后还发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尸体都没有舌头。他们都通过手术把舌头割掉了。但是,为什么呢?是谁开的枪呢?最终也没有弄清楚尸体的身份。

1997年4月12日的火灾仍然叫人记忆犹新。那时,马尔科已50岁,并且刚刚做完一个复杂的心脏手术。鲍拉坚决要他退休。他已经做到艺术品部的最高位置,可以说他的事业已经可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他应该享受一下生活了。但是他却不愿意这么做。他宁愿每天都去办公室。但是,他放弃了艺术品部部长的头衔。在那个清晨,不顾鲍拉的抗议,他坚持要和同事一起去吃晚饭,并且喝得烂醉。这些同事每天都跟他一起追踪那些搞艺术品走私的黑帮团伙,查找仿制品,并且保护珍贵的意大利文化遗产。

他们是由警察——具体说应该是缉私警,与相当一批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中世纪的艺术专家、现代艺术专家和神学艺术专家等人组成的。

他和鲍拉是在罗马大学里认识的。她是学中世纪艺术的。他们是一见钟情,不久就结婚了。

鲍拉在大学里教书,她从来也不抱怨他在家里待的时间太少。只有一次两个人闹得不愉快,产生了分歧。那是1997年春天,他从都灵回家,告诉鲍拉说他不想退休,要她别操心他的私人医生乔治觉得他简直疯了。让他改变主意的,是报纸上的一篇报道,报纸上说,那起教堂大火并不是他声明的那样仅仅是意外事件。

那时,他正在调查都灵大教堂发生的另外一起火灾的案子。从他上次调查的盗窃案至今至少有两年多的时间了。那次是纯属碰巧抓到了小偷。

但是事实上,这个小偷什么也没有偷到,时间太紧,他没来得及偷到任何东西。当时一个教士正好从教堂旁边经过,发现了这个小偷,他被救火警报声吓得仓皇而逃。小偷在前面跑,教士在后面追,还不停地大叫道:抓小偷啊!抓小偷!在两个不知名的年轻路人的帮助下,小偷被抓住了。但是小偷的舌头已经被人割掉了,而且连手指也没有了,指根处留下了烧焦的疤痕。总之,这是一个没有国籍、没有名字的男人。现在他被关在都灵的监狱里,可是从他那里什么线索也得不到。

不,他根本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他绝不仅仅就是个去都灵教堂行窃的小偷,不仅仅是一个没有舌头、没有手指,只有烧焦疤痕的男人。

自从1578年萨伯娅家族将圣布存放到都灵大教堂后,各种意外事件就接连发生。特别是最近这些年里,作案者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没有舌头。

“需要把尸体挪到停尸间吗?”

一个声音让他回到现实中来。

“头,红衣主教来了。他想跟您谈谈,看来他对发生的事情感到非常震惊。”

马尔科从一扇侧门走了进去,别人告诉他办公室就在那儿。一个年轻的教士,大概三十岁左右,朝他走过来。

“我是伊维斯神父。”

“我是马尔科·巴罗尼。”

“嗯,我知道,跟我来吧。主教大人正等着您呢。”

教士推开一扇沉重的门。红衣主教是个面容和善的人,此时却由于火灾一事看来有些情绪不佳。

“您请坐,巴罗尼先生。”

“谢谢,尊敬的主教大人。”

“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出了死者身份了吗?”

“我们还不是很确定,主教大人。到现在为止,所有证据都证明是由于建筑中的某个线路短路引起了这场大火。”

“又是这样!”

“嗯,主教大人,又是一次……我们想深入地调查一下,我希望能得到主教大人您的协助……”

“我全力支持。这真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不仅死了一个人,而且还损坏了艺术珍品,火灾还差点殃及圣布。”

“主教大人,裹尸布……”

“巴罗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C14的分析已经说明那不可能是裹着耶稣身体的布料,但是对于数以百万计的信徒来说,那块裹尸布就是不折不扣的圣布,并且教皇也承认了它的真实性……”

“请原谅,主教大人,我绝对无意怀疑圣布的宗教价值。我只是想问您,在最近这几个月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应该没有。自从两年前的神坛盗窃案之后,我们这里一直都很平静。”

“主教大人,您再好好想想。”

“你到底想让我想出点什么来呢?我在罗马待了一段时间,听说发生火灾了才赶回来的。两周前,在教堂的改造工程开始之前,陆续有世界各地的朝圣者来朝拜圣布。其中有一个由各国科学家组成的小组,他们在进行新的实验……”

“他们是些什么人?”

“他们啊,一大群教授,都是天主教徒。他们认为不管调查和C14的分析结果如何,圣布就是真正的耶稣裹尸布。”

“他们中难道就没有谁做了些什么,能引起您注意的吗?”

“没有,肯定没有。这些教授们都很和善,只有那个博拉尔德医生,看起来有些守旧,不像其他同事们那么多嘴,而且我们在教堂里做弥撒的时候他会显得比较紧张一些。”

“为什么呢?”

“这是什么话啊,巴罗尼先生!博拉尔德教授可是位老科学家,他研究如何保存裹尸布已经有很多年了。难道你担心他会让他研究的这个圣物冒什么不必要的风险么?我认识他也有很多年了,他是个很严肃的人,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一个很好的天主教徒。”

“您还记得他在这里时的一些场景么?”

“那可就多了,我跟你说了,他的工作就是同教会合作研究如何保存裹尸布。像这次一样,每次只要有科学家来研究裹尸布,我通常都会叫他过来,要他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以防裹尸布受损。”

“请您告诉我这位博拉尔德先生每次到访的日期,好吗?”

他还决定向主教大人要一份名单,上面有最近几年所有研究裹尸布的科学家团体的名字和到访都灵的时间记录。

“那您需要从什么时候起的记录呢?”主教大人问道。

“如果可能的话,您给我最近二十年的吧。”

“天哪,您能告诉我,您到底想找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主教大人,真的,我也不知道。”

“那这样吧,我就跟我的助手,就是刚才陪着你的年轻教士交代一下,让他去找那些文件,并且尽快给你。这个伊维斯神父做事很有效率,从我的上任助手去世之后,他跟我一起工作已经有七个月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让我轻松了许多。他很聪明,谨慎,虔诚而且会说很多种语言……”

“他是法国人么?”

“是的,法国人,但是事实上他的意大利语说得也非常棒。他还会说英语,德语,希伯来语,阿拉伯语,阿拉米语等等……”

“主教大人,他是谁向您推荐的啊?”

“我的一个好朋友,继任国务卿的助手,奥布里主教阁下,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主教拿起电话,要伊维斯神父进来。伊维斯神父很快就赶了过来。

“神父,你已经见过巴罗尼先生了。他想要我们帮他准备一份近二十年来所有到我们这里对裹尸布进行研究的团队的名单。你现在就着手准备一下吧。”

伊维斯神父在发问之前打量了一下马尔科。

“伊维斯神父,他想知道在最近二十年谁同裹尸布有着联系,我们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帮助。”

“主教大人,我会尽快把这个名单给他。我能问问这个火灾同裹尸布难道有什么关系么?”

“哎,伊维斯神父,我也一直在问巴罗尼先生,为什么每次我们一出现什么灾难,他总是坚持认为都是裹尸布闹出来的问题。”

“我的天哪,裹尸布!”

巴罗尼观察着伊维斯神父。伊维斯神父个子高高的,长相俊朗而且健壮;他肯定进行过某种体育训练。要不是穿着教士服,他看起来跟那些为了保持外形而专门花时间进行锻炼的行政官员没什么两样。

“是的,神父,”主教大人说道,“幸好我们神明的上帝保佑,我们的裹尸布还没有受过任何的损害。”

“我只是不希望漏掉任何细节。伊维斯神父,这是我的名片,您一旦弄好了我要的那个名单请马上通知我。还有,如果您发现了任何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的事情,也请立刻同我联系。”

“放心,巴罗尼先生,我一定会的。”

手机响了,马尔科马上过去接。法医很认真地告诉他:那个在教堂被烧死的人大概有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大概1.75米,偏瘦。没有舌头。

“您肯定么,医生?”

“我完全肯定。尸体的确没有舌头,他一定是被人把舌头割掉了。”

“我要马上过去见您,没问题吧?”

“完全没有问题。我一直都在这儿呢,随时欢迎。”

“马尔科,你怎么了?”

“没事。”

“得了吧,头,我了解你,看来你心情不好啊。”

“鸠瑟贝,是有点事情让我很困扰,但是,我自己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很吃惊我们竟然又发现了一个哑巴。我已经叫米内尔娃在她电脑里好好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专门割人的舌头而且偷盗的帮派。米内尔娃是个因特网搜索天才。”

“行啊,现在你跟我讲讲你们都查到了些什么。”

“安东尼奥和索菲娅都肯定没有丢任何东西。皮耶德罗还没有从教堂回来。他去调查装电路设备的操作员了,因为看来大火是因短路而起的。”

“又是短路!”

“是的,又一起因为短路引起的事件,就像1997年的那次。皮耶德罗已经同负责工程的人谈了一下,并且要米内尔娃在电脑里再查查所有关于这个公司老板的资料,再顺便查查关于那些施工者的资料。我和皮耶德罗询问了所有在主教驻地的人员。发生火灾的时候,教堂里没有任何人。下午3点钟,教堂通常都关着门,连施工的工人都不在那儿工作,因为这是休息时间。”

马尔科一直保持沉默。这些没有舌头的人实在是太让人费解了。他打算去都灵监狱看看哑巴。两年前,他曾让那些警察对哑巴进行过检查,但是他没有舌头,提问任何事情,他都绝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反应。对,一定要去监狱看看。因为那个哑巴是惟

一的一条线索了。

他一边点起一根雪茄,一边决定打个电话给约翰·巴里,他是美国使馆的文化专员。实际上,像几乎所有使馆的文化专员一样,约翰就是秘密情报人员。尽管是给中央情报局的分析评估部工作,约翰还算是个好人。

约翰不是个典型的美国人,也不是个典型的中情局工作者形象。他五十来岁,跟马尔科差不多,他热爱欧洲。他在哈佛大学念的艺术史专业。

他同丽莎,一位迷人的英国人类学家结了婚。她也是鲍拉的朋友。所以他们四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饭,甚至一同在卡布里度过了一个周末。

就是啊,一回罗马就要给约翰打个电话。嗯,还要给圣地亚哥·希梅内斯打电话,他是欧洲警署在意大利的代表,一个做事高效、和蔼可亲的西班牙人,马尔科和他的关系一直都不错。邀请他们一起来吃中饭。也许他们能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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