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山风一吹,黑影婆娑,仿佛只是一瞬,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黑暗而诡秘的树丛深处,山风再度吹过,那身影如狐精鬼怪,树丛晃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他说了啥?

霍星呆呆的看着那堆树丛,过了半天才醒悟过来:他说他没有骗她。

什么意思?

理佳是存在的?

写信是真的?

为了理佳跳问仙湖也是真的?

怎么可能?骗了就骗了,她最多哭一哭,真的不会去跳崖的,何必骗上加骗,再多说一次谎话?

何必……这么多余。

她环顾四周,不认得自己是从哪里跑过来的,抬头看着硕大的月亮,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清晰地想起:他说他没有骗她。

如果理佳是真的,那苏释和另外一个人在这里等的人是理佳吗?他在找理佳,因为他不知道理佳的下落,他之所以跳问仙湖,难道是真的怀疑理佳已经死在了问仙湖里?如果理佳真的存在,那基于写信而产生的恋情是真的吗?如果他没有骗人,或许他寻找理佳的动机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只是想要保护她。

霍星捏了捏自己的脸,这一切想起来怎么这么匪夷所思呢?他很可能就是鱼塘里六具尸体的凶手,那六个人不是理佳的亲人就是理佳的朋友,“翡翠菩提”是假的,那六个人至少也是理佳的“同伙”吧?他杀了那六个人,却爱着理佳?

在这里等着要保护她?

与其这么想,还不如说他等在这里是为了杀人灭口来得合情合理!但苏释那坚定自信的眼神就如钉子一样,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一个人会有那样的眼神,真的不像在骗人。

冷风一阵又一阵的吹,她打了个喷嚏,突然呆了——我这个白痴!他是杀人嫌疑犯,我就这么让他走了?虽然他救了老娘一条命,不过——不过老娘也是领着政府工资的高级员工,怎么能就这么把人放跑了?真是遇上美人智商就越来越低了,不行!她一下跳了起来,老娘要亲手把你抓回来,问个清楚。

她向着刚才苏释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释已经离开至少十分钟了,以他的身手,如果没有在旁边事先又挖了一个藏身的大坑,那应该也已经上了半山腰。她穿过树丛,思考如何在黑黝黝的山沟里抓到人?突然山顶似乎有点什么光亮微微一闪。

嗯?她躲在大树后面,抬头望山顶。

的确是有东西,玻璃之类的东西反射了月光。

山顶上有个人!

苏释是要去和这个人会合吗?

她最好能先爬到苏释前面去把他拦下,否则他上了山顶既有同伙又占据地利,要抓他就太困难了,何况他们还有枪!用手腕上的彩色绳把长发扎起,她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长长吸了一口气,以冲刺姜天然那八百米跑道的狠劲向着山顶冲了过去。

太有信心了,连那种电锯惊魂样的跑道老娘都跑过了三分十秒,这区区一座小山包算什么?她是没看清地上有些什么,说不定有蛇还是青蛙什么的,但她相信不管地上有什么都被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跑步、越野什么的,她一向很有自信。

三分钟,她沿着山崖的石壁和树丛攀爬上半山腰,刚刚满身是土的从树干上翻下来,就听到山道上有走动的声音,往石头后一躲,正巧看到一个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的走了上来。

月光照在他身上,很清楚,正是苏释。

我靠!老娘就是第六感准,正愁找不到人,人就自己撞上来了,还省得老娘到处找你。霍星躲在石头后,正在盘算要怎么制服这个人,这个人身上有枪,而且拳脚功夫显然也很了得,虽然个子很矮,但力气不小。

“谁?”苏释居然停下了脚步,站定在路中间,冷冷的问。

他听到了她翻上道路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谁?”苏释退了一步,她听到嗒的一声轻响,应当是手枪打开了保险,他感觉到了危险,说不定真的会开枪。

但在这种时候,山下是被警车团团包围的,他还敢开枪吗?她握住拳头,要对自己有信心,他应该不会开枪。

嗒的一声微响,他后退了。她心里升起警觉:他难道要退缩,不走这条路了?

但就在那两声微响发出之后,她忽然发现看不到苏释的影子了。

他避入了树林中,和她一样找到了隐身之所,然后再也不发出声音。

她开始叫苦,完蛋了,他要和她比耐性,问题是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什么耐性,在这里蹲久了脚也会麻掉,怎么办?她要是现在叫投降站起来,他会不会在还没听清楚之前一枪毙了她?应该不会吧?

正在月光明朗,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小小的黑影一点一点的移了过来。

那是……什么?

鬼?

她呆呆的看着地上一点一点移过来的小小影子,那不可能是人,太小了。

那影子跳了两跳,慢慢的到了她藏身的石头前面,她慢慢看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灰色的野兔,一般野兔晚上不会出来吧?何况是这么冷的晚上。但这只兔子背后有伤,满身是土,好像刚刚从土堆里钻出来的样子。她突然充满歉疚,难道是她刚才胡窜乱跑的时候踩塌了兔子的窝,害它受伤的?

没记得有踩塌过什么东西,但这只兔子肯定是从土堆里钻出来的,一瘸一拐。

好可怜。

好无辜。

怎么办?

她看着那只兔子。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一双手伸了过来,抱住了那只兔子。她抬起头来,目光和来人相对,抱起兔子的人愕然看着她,她尴尬的对着来人露出牙齿笑了一笑,“嗨!那个……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释抱起受伤的兔子,冰冷的语气有一半是诧异,显然他不能想象十分钟前还在山下另一个山崖边的人怎么会瞬间移动到了这里?但看到是霍星,他身上并没有杀气。

“那个……”霍星站了起来,揉了揉自己麻掉的膝盖和小腿,“你要把它带回去……那个……吃吗?”

苏释怔了一怔,“不关你的事。”顿了一顿,他指着月亮的方向,“你的朋友,他们应该在那边。”

“谢谢。”她笑得像个白痴,“原来我迷路了。”

苏释转过身往山顶就走。

“等一下!”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声,“喂!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杀手吗?是你杀了村民吗?你明明知道我是查案子来的,为什么要救我?”

苏释并不停步,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喂!早上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苏释已经走得有些远了。

“啪”的一声,一块石头飞了过来,砸在他身边。他有些吃惊的回过头来,看着霍星捡起一块块山石,一块比一块有力的向他砸了过来,一块比一块大、一块比一块准、一块比一块狠。

“噼里啪啦”的石头雨中,他闪避了几下,终于冷冷的说,“因为你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她停手了,用尽全身力气喊:“你只杀做坏事的人吗?”

苏释转过身,已经走远了。

“喂!”

霍星重重的扔出最后一块石头,“呸!给老娘装酷!有本事你装一辈子啊!你当你真的是好人吗?什么‘因为你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是神吗?你凭什么判断别人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啊?莫名其妙!”她对着苏释消失的方向大吼,“你给老娘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山间声音回响,可谓气势如虹。

她一个人站在无人的小路上,一缕头发落了下来,她拦住了他,或者其实已经抓住了他,却又让他走了。

苏释并没有走出多远。

绕过山道,前面有两个人靠着树干站着,一个闲闲的嚼着巧克力,另一个仔细的整理着放在地上的几个箱子。

薛纯茶——苏释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自行向后猛跳——

“嗡”的一声响,几张大网四面八方的打开,把他罩了个严严实实,那放在地上的几个箱子,正是网枪!姜天然蹲在地上正是在调节临时做的网枪外接开关。

“哈罗!”薛纯茶对他挥了挥手,“你别怀疑我们星星宝贝,她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只不过跟踪了她,然后又跟踪了你而已。”

“哼!”苏释笔直的站着,眼睛仍然是睁得很大很圆。

薛纯茶走近了,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放松放松,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弄明白几件事而已。”一旁的姜天然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支一次性针头,苏释变了脸色,“你——”

“那可不是我的主意。”薛纯茶抓了抓头,“我说了不需要那玩意的,天然坚持说如果你不肯说实话,他就要给你打催眠针。”他很遗憾的看了姜天然一眼,“这小子一向很听话,就是喜欢什么针头、皮鞭、蜡烛之类的玩意儿。”

苏释紧紧抿着嘴唇,冷冷的看着那支针头,就是不说话。

姜天然的针头闪着寒光,薛纯茶拍了拍手,很温柔的问,“我们先来第一个问题,是谁杀了鱼塘里的六个人?”

苏释咬住了唇。姜天然迅速拗住了他的手臂,苏释反抗了一下,很快放弃了,一方面是因为姜天然的腕力比他还强劲,另一方面是因为人在网枪里,即使挣开了姜天然的手臂,又能怎么样呢?姜天然捋开他的衣袖,毫不犹豫的在他的上臂扎了一针。

苏释恶狠狠地瞪着姜天然,那目光正如一只受伤的孤狼,姜天然对他弯眉微笑,拔出了针头,动作麻利的将用过的针头丢进了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

呸!他还真环保!苏释凶狠的盯着他,渐渐地天旋地转,心里坚定不移的告诉自己什么都别说,要毫不怀疑的相信自己能够抵过药性,能够什么都不说,但渐渐地他连自己是不是在说话都分不清楚了。

“是谁杀了鱼塘里的六个人?不是你,对不对?”薛纯茶对姜天然的动作显而易见的不以为然,但他也并不反对。

“……”苏释紧紧抿着嘴,眼神已经渐渐涣散,却不说话。

“是谁杀了鱼塘里的六个人?他们是自杀的吗?”姜天然温柔的问。

苏释的目光有些呆滞,极慢极慢的……摇了头。

“谁杀的?”

“他要杀我。”苏释这一次答得很快,却答非所问。

薛纯茶揉了揉头,把那一头长发揉得有些乱,“是因为他们要杀你,所以你才杀了他们?”

“不是他们,是他。”苏释说。

薛纯茶头痛的敲敲自己的脑袋,“哦!我明白了,只有一个人要杀你,而你只杀了一个?”

苏释僵持了很久,慢慢的点了头。

“剩下五个是谁杀的?那个女孩吗?”薛纯茶问。

这一次苏释却说什么也不回答了,只是呆滞的看着他。

薛纯茶上下看着这个网中的漂亮男孩,这个孩子很古怪,保护别人的执念显然比保护自己要顽强很多,从某种程度上算得上三贞九烈,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个舍己为人的好人啊!“理佳是谁?”

问到“理佳”的时候,苏释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阵红晕,连脖子后面都红了,“好朋友。”

薛纯茶看着他腼腆的表情,实在觉得很好笑,“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苏释的回答出人意料。

“那是怎么认识的?”

“信。”苏释低声说,“我捡到了她的信。”

薛纯茶往嘴里丢了一块糖,嚼了两口,“哦,你捡到她的信,就写信回去,然后就交上了朋友?”

苏释咬唇不答,那倔强又迟疑的表情很可爱。

“呃……见过……那个照片没有?”薛纯茶又嚼了嚼糖,“女孩的照片。”

苏释点头。

“漂亮吗?”薛纯茶吹出一口气,“能不能——”他突然悄悄地说,“给我看看?”

苏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姜天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在他眼前晃动,在他耳边轻轻的数:“一、二、三、四……”苏释的动作加快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信。

姜天然左手接过信,递给了薛纯茶,右手毫不懈怠,依然有节奏的在苏释眼前摇摆,正常人左右手同时做事,一定会互相干扰,他却做得非常自然,连摇摆的节奏都一丝不差。

薛纯茶打开了信,信里掉下一张女孩的照片。他感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瓜子下巴,“伊耶~~”

信里不只有女孩的照片,还有一张彩色铅笔画的画,画下面淡淡的写了两个字“理佳”。画纸是普通的速写纸,画着淡绿色的菜地,菜地上开

着鹅黄色的花朵,遥远的天空蓝得很浅,几朵小小的白云天上飘着,一个撑着粉红色洋伞的女孩站在菜地里看着天。

她有一头长长的黑发,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洋装,就像个温顺的娃娃。

眉目是朦胧的,菜地是朦胧的,花朵是朦胧的,天是朦胧的,云是朦胧的,因为是铅笔。

只有洋伞画得很精致。

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象,那洋伞下的女孩是不是也同样的精致可爱?

女孩的照片不大,放在手心里盈盈一握,戴着帽子的面颊充满稚气,一头乌发扎了两条白色的缎带,穿着白色的吊带小背心,肩头的曲线很美,清纯而浪漫。

看到这样的照片,没有哪个男孩会不喜欢吧?薛纯茶吹了声口哨,连他这种年近三十的老男人都心动了,像苏释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呆鸟怎么可能不上钩?“哇!真美人啊!信呢?你们写的信呢?”这个老色狼开始春心大动,不怀好意的想看人家纯纯的情书了。

苏释眨了眨眼睛,姜天然停了手,只听他说,“画。”

“你们不写信,就这么画来画去?”薛纯茶张大了嘴巴,提起那张画,“这就是信的全部内容?”

苏释点头。

薛纯茶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现在是什么年代?二十一世纪!神州都上天接着嫦娥就要登月了,这种年代,竟然还有人干写信这种事,最可怕的是竟然没有内容,长期就这样画来画去,你画一张寄过来,我画一张寄过去——上帝啊!哦不,耶稣他妈!谁来告诉我这是噩梦!这绝对是一场噩梦!

“鱼塘里的六个人是理佳的什么人?”姜天然在旁边问了一句,温柔的把问话的主题从色狼的方向导回了正途,“亲人?”

“她的爸爸、叔叔、哥哥、表哥、姨丈、舅舅。”苏释漠然回答。

薛纯茶倒抽了一口凉气,“口口口,你和她谈……哦不,你和她画画,却千里迢迢来杀了她亲人,你真口口口下得了手?”

“任务就是任务。”苏释的眼神骤然透露出另外一种锐利炽热的光芒,“任务绝对——”他的话声戛然而止,姜天然轻轻拍了下薛纯茶的肩头,话题敏感了,开始刺激起苏释反抗的情绪。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薛纯茶开始放缓了语气,“我的意思是——那些茶叶?送出去了?还是被你烧毁了?”

“送……回去了。”苏释的语气有些不稳定,“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哦,为什么?”

“失败了就死。”

薛纯茶再次摸了摸自己尖秀的下巴,“嗯。任务完成了,你留下来干什么?”

“莎莎要杀理佳。”苏释突然说了这句,随即一惊,他的眼神回复清醒,震惊而嫌恶的看着薛纯茶,“你们——”他随即紧紧闭上了嘴。

这是很少见的能自己摆脱催眠的人。

姜天然一扬手,同样一记手刀砍在他颈后,苏释应手而倒。

因为莎莎要杀理佳。

薛纯茶轻轻磨蹭着下巴,任务、苏释说到“任务”,那说明这个收钱买命,或者说收钱无所不为的组织并不小,至少他们并不是单干户。莎莎要杀理佳,苏释任务完成了却没有离开,是因为想救人吗?莎莎是谁?另外一个长得像中学生的女孩?

是她杀了鱼塘里的另外五个人?

而理佳是谁?

真的是照片里的女孩?

也许是他怀疑的神经太过敏感,他始终觉得照片里这个清纯可爱的女孩眼熟得很,好像——哪个游戏网页的宣传模特。

这么想会不会是亵渎了苏释小子纯纯的精神恋爱?薛纯茶挠了挠头,平生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记性来了。

霍星了无生趣的在山路上走着,向着月亮的方向。她也记不清刚才苏释告诉她的方向到底是向着月亮的方向,还是背着月亮的方向,反正有个方向就走呗。

“喂!”树林中有人冷冷的叫了一声。

她站住,回过头来,一片漆黑的山道上,鬼影憧憧的树林中,有个小小的人影面对着她。人影背着月光,她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得到她手上的枪在月下闪闪发光。

“呃……”她立刻举起了手,“我不知道误闯了哪位的仙山、也不知道山上有何仙洞,没有交买路钱之类的,还请大仙多多包涵,实在是我冒昧了不该半夜三更到处乱跑的,误了大仙的雅兴……”

持枪对着她的人影笑了,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也是一闪一闪,“你真是蛮好玩的。我不是仙也不是鬼,只是请你陪我走一趟。”她动了动手枪,示意霍星走进树林,“你只要听话,我就不杀你。”

这个持枪的黑影是个女孩。霍星依照她的示意慢慢走进树林,心里不断盘算:她是谁?看样子像苏释的同伙,她手里的枪难道是山顶闪光的东西?如果她是苏释的同伙,为什么不在山顶等苏释,却要跑到山下来绑架自己这种毫无用处的路人甲?还是怕自己泄露他们就藏在这座山包里的消息?

走进了树林深处,她也看清了女孩的样子。

一个非常瘦小的女孩,个子也很矮,穿着一身校服,背上背着一支长枪,手里拿着一只手枪。她觉得有些荒谬,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大学的时候看的动画,一般都是东京要毁灭的时候马路上树林里才会出现这种美少女战队,现在花好月圆……呃……不不,现在只是月黑风高而已,怎么也会有这种少女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很奇怪吗?”女孩煞是鄙夷的冷笑了一声,“你们带走了苏释,我带走你,天经地义。”

哈?她本能的问,“谁带走了苏释?”

“薛纯茶。”女孩冷冷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X部门夜间室的薛纯茶,好大的名气!”

好大的名气?她干笑了一声,“薛纯茶很有名?呃……在什么方面?”

难道是好吃懒做?风流成性那类的?

“罪犯的同路人,暗夜的捕手,穿破屏风的凤凰。”女孩说,“能和罪犯想相同的事,站在犯人的立场完全模拟犯罪的警探之王,十六岁就开始协助他老爸侦破案件,二十岁被X部门破例录用,二十二岁升任X部门重案组组长,二十六岁因为涉嫌杀人被调离重案组,接任夜间室室长。”她冷冷的说,“但已经两年多了,那起著名的部长谋杀案依然没有任何线索,谁也找不到薛纯茶杀人的证据。”

哦……霍星扯了扯长发,这个……她根本不知道她老大的丰功伟绩,但杀人什么的,她相信薛纯茶绝对不会做,没啥原因,以薛纯茶懒惰的本性,不太可能去做这么麻烦的事吧?但原来老大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啊——怪不得能简单驱使姜天然这种惹不得的S级恶魔……“什么是部长谋杀案?”

女孩奇怪的看着她,半晌问,“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霍星老实的说,“我才刚上班几天而已……”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女孩的手轻轻搭在枪的扳机上,“X部门的部长,是薛纯茶的老爸,两年多前在自己的办公室被人袭击,死于刀伤。除了薛纯茶,没有人能在没有警卫的状态下接近部长。”她冷笑了一声,“在部长被杀之前,薛纯茶刚刚执行了一次任务,在那次任务中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名队员,所有人都猜测他之所以袭击自己的父亲,正是因为工作发生重大失误,他的父亲将要对他采取措施——就在那时部长死了,关于那次任务的资料不翼而飞,薛纯茶逃过一劫,降职调任夜间室。”

“奇怪。”霍星歪着头看她,“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应该算是机密吧?你怎么这么清楚?”

女孩微微一扬头,“他是我唯一失败的任务,那次我输得心服口服。”

“看来你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嘛……”霍星对她的枪口并不怎么畏惧,会对着人侃侃而谈的人应该不会轻易开枪的吧?“苏释刚才就在半山腰啊,他怎么会被我老大带走?我老大应该还在悬崖那边到处找我才是……”

“你以为就以你的速度,他会跟不上你?”女孩冷冷的看着她,瞳孔闪烁着月光的颜色,“他跟踪了你,然后跟踪了苏释,你不要以为他很仁慈,为了案件,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你。”

霍星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却说,“我觉得他其实没有你说的这么了不起……要是他真的这么了不起,你想拿我去换苏释,岂不是根本换不回来?”

女孩似乎是微微怔了一怔,霍星露齿一笑,一脚重重的铲在地上,树林地上的残枝败叶哗啦一下向女孩飞去,她立刻扑在地上打了个滚。

“碰”的一声闷响,霍星翻身站了起来,右肩一阵发热又冰凉,仿佛一股又热又冰的风吹透了她的肩。她知道自己中枪了,但毫不犹豫的翻身站起,依照刚才的记忆向持枪女孩的方向扑了过去。

她只有一次机会。

女孩显然大出意料之外,飞起的枯枝落叶,以及树林里幽暗的光线都阻挡了她的视线,对着地上翻滚的霍星迅速开了一枪,她准确命中移动中的目标,但没有想到中枪之后的霍星蓦然扑起,一腿将她扫倒。

“碰”的第二声枪响,手中枪走火了。女孩右手握枪,手腕被霍星牢牢压住,温热的鲜血滴落在她身上,她吃惊的看着霍星的脸。

长发垂落在女孩脸上,夜色中的霍星看起来强势而高傲,一双眼睛炯炯生光,腕力大得惊人,只听她喃喃的呸了一声,“耶稣他妈!老娘果然只是对苏释没辙……”

这个女孩——

被霍星死死压在地上的正是莎莎。

她惊愕的看着霍星,这个女孩并不十分漂亮,但在夜色中看来,竟宛若一只矫健强劲的豹,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肤都透露着强烈的攻击力。

好强的女孩子!莎莎用力一踢,霍星的伤口血花四溅,她却仍然压制住莎莎一动不动,身上的鲜血像涌泉一样狂喷,莎莎一翻手腕,握住了另外一把枪。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掠过一阵清风,莎莎惊觉叫了一声,“姜天然——”

的确在她身后多了一个面容温柔的男孩,随即他抓住莎莎的手腕,迅速用束缚带将她绑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把流血不止的霍星抱了起来。

“姜……恶魔……”霍星看着他以惊人的速度赶来,对着他笑了一笑,“我抓到了一个女的。”

姜天然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她觉得那是动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姜恶魔眼神触动的样子很好看,于是又对他笑了一下。

“小星……”

她听到他低语了一声,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她就睡着了。

“哟!这里还有一个……”树林边上传来闲闲的声音,“也就是说抓一个带一双,是抓全了呢!”

姜天然回过头来,薛纯茶扛着网里的苏释闲闲的站在一边,看见他手里的霍星,他吹了口气,“你心疼了……”

姜天然不答。

“心如止水的人也会注意到别人的伤啊——”薛纯茶喃喃的说,“天然,她喜欢的人是姓苏的小子啊……”

姜天然眉心微微一蹙,随即眉眼弯弯的一笑。

“哎呀,不要露出这么纯洁的笑容,掩盖不了什么的。”薛纯茶挥了挥手,“她喜欢姓苏的小子,她真的喜欢这个姓苏的小子,所以——”他突然不笑了,表情缓缓严肃了起来,“别……”

“我不会的。”姜天然垂下眼睫,“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苏释。”

“好孩子。”薛纯茶揉了揉他的头,“走吧。”

姜天然点头,月光之下,他的眼神和肤色都分外温和柔顺,宛如荷塘初色一般,润泽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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