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故事进入中段。

善言者往往善于倾听。圆紫大师一边巧妙地应声附和,一边勾起我的记忆。那件事令我印象深刻,即便事隔一年半,连细节都历历在目。

“很有意思的故事。”

“是吗?”

“奇怪,怎么连当事人也回答得意兴阑珊。”

此时,圆紫大师点了一杯咖啡,我又叫了一杯红茶:准备长期抗战。

“不过,若当作谜题可能不上不下,我觉得不够看。”

“喔。”

“若是值得讲,我早就讲出来了。”圆紫大师微微倾着脑袋。

“不,我倒不这么认为。”

“可是,就连‘嫌犯’是谁,光听这些也猜不出来……”

我说到一半,嘴唇就这么僵注了,然后眨巴着眼,因为我看出圆紫大师的表情,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我猜出来啰”。

“不会吧——”

我目瞪口呆。

“怎么了?”

“没有,可是……”我只能语无伦次地讲些废话。

“来,先喝口茶再说。”

圆紫大师比一比刚好送上来的红茶,笑咪咪地对女服务生说:“啊,我们还要加点蛋糕。”

他可真会掌控气氛,想到这里不禁有点不甘心,有幸得到大师的签名,我本来还打算请他喝茶,结果这下子好像连蛋糕都要让大师请客了。

“你要吃什么?”

“起司蛋糕。”说着,我拼命动脑筋思考解谜关键,但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我难以释然地说:“好吧,先撇开那个不谈,只不过是有人为了充场面才搞出来的游戏,所以在动机方面并没有必然性,拿来当作谜题也没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圆紫大师的笑意更深了:“这个‘充场面’说得好,果然像是你会用的字眼。”

真气人。不过,看到圆紫大师的表情,我开始觉得他连原本没有的“必然性”都考虑到了。

果真如此,那我岂不是毫无立场了?不,等于当时的在场者全都成了笨蛋。

圆紫大师淡淡地说:“世间事都有各种解释,对吧。不过,在一个体系中如果参照前后的因果关系来思考,有时候答案意外地简单。”

圆紫大师说着,从衬衫口袋抽出细字签字笔,在纸巾写下以下的数字。

八万三千八三六九三三四七一八二四五十三二四六百四亿四六

“这是什么?”

“没有啦,你说到轻井泽,让我想起在两、三年前,我也去过轻井泽的追分。当时,我去某地收集乡土资料,在那里看到碑文的拓本。”

他说得若无其事,我听得战战兢兢。

“……是诗歌吗?”

“对,叫做什么‘一家歌碑’。”

此人太夸张了,这么长串的数字亏他还记得住,这可不是我那《古今着闻集》的诗词能相比的。

“是按照万叶假名的要领吧?”

“大致上是。”

“您说叫做‘一家歌碑’是吧!”

“是的。”

我当然先找“一八”,在正中央。我指着那里,注视着圆紫大师。大师点点头,我当下精神大振,一边把手指滑向另一个字一边说:“一家处”(hitotsuya-ni,一八二)

“很好!”圆紫大师夸奖道。

“工作?”(shigoto,四五十)

“不,这里的‘四’要念成yo。”

“噢,是‘每夜’(yogoto)吗?每夜,身染(yogoto-minishimu,四五十三二四六)。”

我努力解读到“一家处每夜身染”便宣告放弃。圆紫大师运笔如飞地加上假名注音与汉字批注。

山道寒寂一家处,每夜身染百夜霜

“原来如此。”

“‘四五十’如果放在整句里一起看,就会发现不是‘工作’而是‘每夜’。”

我倾身向前,盯着圆紫大师说,“我找不出来。”

圆紫大师苦笑道:“不,那是因为你临时看到。如果定下心来从容思考,你一定看得懂。”

“承蒙您这么说,备感荣幸。”

“唉,别使性子嘛。”

我忍不住发笑,正好起司蛋糕送来了,我一边叉起蛋糕吃,一边继续说:“如此说来,您的意思是,我说的故事其实也有一个全盘性的大方向啰。”

“对。”

“简而言之,拘泥于部分细节就会看不见,若就整体来看应该是看得见……”

“没错,没错。”

思考方式是懂了,但实际上还是束手无策。

不管怎样,我进入“轻井泽三题段子”的后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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