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书盒与里面的书不一样,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接过那本书,走到收银台交给小正。我觉得这次是凭本事解谜,所以心情很愉快。

小正调侃我,“鬼头鬼脑地笑什么,很可疑喔!”

我打算和圆紫大师道别后再向小正慢慢解释,于是跟她约好一起吃晚饭。大师还在电梯前等着。

然后,我们走进大楼旁边的巷子,又走了一小段路,进入第一家可以喝茶的餐厅。

店内的空间纵长且深,没什么客人上门我们在窗边的空桌位坐下。阵阵咖哩香味剌激着鼻腔,邻座有客人正在享用。

店里播放着音量适中的拉丁音乐,桌上有假玫瑰摆饰,褪色的布制花瓣,在大窗射入的阳光下隐约浮着微尘,感觉上很适合春日的午后时光。

“欢迎光临!”

柠檬黄的桌上放着水杯。我虽非受颜色蛊惑,却点了柠檬茶和起司蛋糕套餐。

“春天的脚步近了。”

圆紫大师望着紧靠窗外的灌木丛,如此说道。那种绿意鲜活柔和,如果放上小瓢虫一定相映成趣。

“的确。”

前面的旧书店有两、三个人正在浏览百圆文库本,这是神田午后常见的平静光景。

我蓦然想起一件事。

“上次的电视节目我看了。”圆紫大师莞尔一笑。

“《山崎屋》是吧!”

“对啊!”

“那是我很喜欢的段子。”

“我也爱上了。”

“真是感谢。”

“出场人物个个讨喜,还有装疯卖傻的结局,与那个世界配台得天衣无缝。”

“那种说法现在已经没人用了……”

“您是说《三分与新造》吧。”

“对,所以旁边还有专人解说。”

“像那种结尾,好像有个专用说法。”

“设计性结局。”

下午茶套餐和圆紫大师点的热可可送来了。

“可能有些结局不符合时代潮流需要更改,不过就是因为与时代不符才别具价值。”

我一边说道,一边看着红茶表面。黄昏以前的春光从窗口照了进来,热茶的白色热气宛如水面氤氲的雾霭。

“啊,对了。”

“什么事。”

“我有个请求。”我把录音带“圆紫独演会”一事告诉了他。

“送你一套吧。”

我慌忙摇摇手,说:“不不不,我自己买我自己买,请让我买!”

我从中学时期就开始喜欢圆紫大师的表演。因为喜欢所以要买。

“所以……,请帮我签名。”

“怎么,我也成了偶像明星吗?”

“不,我可不会跟偶像要签名。”

“那我该高兴吗?”

“请高兴一下。”说完,我轻轻用指尖敲敲嘴,“我今天老是在说‘请’耶!”

圆紫大师莞尔一笑。

“没办法。我不爱写字,那就送你一张签名板吧。”

“哇!”我在胸前双手合十,欣喜万分。

圆紫大师端起和他外套同色的热可可啜饮。我们聊了一下大学之类的琐事,不过我还是很想谈谈那件事。

“那个……,到头来还是为了鱼目混珠吧!”

我将左右手交叉,比出一个替换的手势。

“你是指书吗?”

“对,为了以便宜的价钱买书吧?”

“你的意思是?”

被这么一反问,我莫名地有点心慌。

“我是说,如果这么做毫无理由,也就是说,如果是个‘什么都想颠倒’的精神病患,应该只会调换书盒与书本。连传票都特地换过,此举显然是针对收银台。”

圆紫大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我想应该是。”

“价钱标示在书盒上。但如果拿去收银台结帐,店员通常会抽出传票报价,因为书盒上贴标价的位置因书而异。总之,书盒与传票上的价钱是一样的,不管遇到哪种情况,对方都能以《室町小说》的价钱买到《中世歌谣》。”

“的确,被更换的书只剩下一本,这表示另一本被买走了。”

“看吧!如此说来,比起凑巧被别人买走的可能性——而且是在没有仔细确认的情下,那本书被掉包的人买走比较合理。”

“的确。”

得到了大师的附和,我有一种立场和去年“颠倒”的快感。

“像那种封面设计朴素的书,外面又裹了一层蜡纸,书背上的字根本看不清楚,轻易就能骗过收银台,就算被发现,也会以‘某人随手翻阅后放错盒子’为由否认到底吧。”

“所以,那是为了贪便宜啰?”

被他再度这么一问,我开始不安了。然而,一只脚已经跨到了船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下去。

“对,《中世歌谣》是最新出版的新书,所以价钱应该调涨过吧。”

“可是,”圆紫大师语带沉思地说:“平台与书架上的书被倒过来放,又是为了什么?”

“那应该是心理准备吧!”

“你是说预先演习吗?”冒出一个古老严肃的字眼。

“对!”

“但是,如果目的要骗过收银台,应该会尽量避免引起注意。如同走私者经过海关时,总会佯装若无其事,避免视线接触,巴不得顺利通关。这样的‘嫌犯’居然还特地强调‘颠倒’,就心理上来说未免太奇怪了吧。”

我顿时哑然。圆紫大师乘胜追击。

“还有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就算涨价了,同样的丛书厚度相同,价钱真有差那么多吗?”

这一击够狠。不过,我好歹也上过圆紫大师一年的逻辑学实地教育。我一边戳弄剩下的蛋糕拖延时间,一边做好迎击的准备。

“话是这样说,但就算只是涨个一百圆……,不,十圆吧,万一哪天非买那本书怎么办?而且,偏巧当天身上只带了涨价前的金额。”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相当完美”,还得意地喝了一口茶,又说:“对吧,现实活中就是有这种偶然。于是,这时候一定很不甘心,只好采取非常手段。”

没想到,圆紫大师听了竟然摇摇头。

“不通,不通。”我噘起嘴。

“为什么?”

“你刚才说书被倒过来放,是事前的‘准备’。现在居然又说‘凑巧那天非买不可’,这岂不是完全不通。”

“啊!”我一时大意,当下很泄气。

“况且,”圆紫大师继续说,“我看过那本书的版权页。你知道吗?《室町时代小说之研究》的定价同样是六千五百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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