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小正以美妙的噪子引吭高歌。在黄昏的银座。

今天她休假,我们俩和江美一起去电影院看《风之又三郎》,看完以后来到银座。在夕暮的天空下,人潮在大楼之间匆匆流过。

“你的记性真好。”

“拜托,这个旋律又不难。”

江美也以可爱的嗓音跟着哼唱“青色核桃也吹远”。那是当然啰,说到江美,她国、高中都在铜管乐队吹竖笛:我在高中的艺术课选修的是美术,严格说来算是音痴,虽然喜爱听歌,但自己一唱就会走音。

我们在卖文具的伊东屋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下和纸与版画,再度外出。夜色变得更深了。

“好了,去喝酒吧。”

“应该是去吃饭吧?”

“也要吃饭。”

“我可没钱。”

“不去贵的地方啦。”

“没问题吗?”

“你别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好吗””

小正大步朝人群中走去。

过了红绿灯,漫步在霓虹灯中,转过几个街角,小正快步走下通往地下楼的阶梯。

里面有几个铺有榻榻米宛如浮岛的包厢,店员穿梭其间、忙着接受点菜和送菜。暗色墙面上装饰着风筝与浮世绘,四处的陈列架上摆放着所谓民俗风格的陶器及装饰品。

小正在空着的“浮岛”坐下,我朝店内深处觑了一眼,然后面向入口而坐,江美坐我对面,形成一对二的态势。

“这里很便宜喔,虽然东西不好吃。”

小正说道。劈头就很扫兴但我还是努力浏览菜单,这时店员进来了,江美满脸幸福地说:“先来杯啤酒。”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了一份炸豆腐。

“这个选择相当明智。”店员离开后,小正评论道。

“这里的生鱼片不能吃。”她摇摇手。江美笑了。

“那也太糟了吧。被小正这么说。”

小正生于神奈川县,住在离三浦半岛不远、靠近伊豆半岛的海边城市,家里经营日式小餐馆,嘴巴养得特别刁钻。

记得有一次聊食物,谈到寿司这个话题,问到了“爱吃哪种寿司”,我想了半天,回答小鰶鱼,江美的答案是甜虾,小正连想都不想便回答:缟鲹!

“那个答案非常内行。哪像我,根本没有吃过缟鲹。”

“因为你住的地方不靠海?”小正问道。

“不,说到寿司,我都是直接点一份上等寿司或普通寿司之类的套餐。”我一边说着,一边倚向身后低矮的扶手,“小正不一样。”

“因为我是独生女,每逢寒暑假,店里公休时,老爹常带我上东京。有时候看电影,有时候去儿童乐园玩,午餐通常都吃寿司。”

“噢?那也是一种教育耶。先从认识鱼类学起。”

“倒没这回事。”

“你们当地的寿司店也供应缟鲹吗?”

“不,寿司店很少卖缟鲹。我们多半是自己吃,不卖客人。”

“为什么?”

“因为一到鱼市,眼前就放着新鲜的上等缟鲹。”

“啊,原来如此。”

我再度从食物中发现环境的差异。

江美问:“小正像爸爸吗?”

“长相吗?”

“长相。”

“严格说来应该是吧。”

“可是,小正还特别反问‘长相吗’,是因为性格截然不同吗?”

啤酒与小菜一起送来了。我们一同举杯,边吃边继续对话。

“脾气也很像吧。只是,我老爹少根筋。”

“噢?”

“对呀,这次,不是要改税制吗?之前他买了新的电视机,说是要赶在改制以前。明明改制后物价下跌,电视机只会变得更便宜。我忍不住怀疑他这个生意人到底是怎么当的。”

“不只是怀疑吧。以小正的作风,应该会直接讲吧。”

“当然讲了,还把他讲得体无完肤。”

小正愉快地喝光了啤酒。

“下个月开始涨价了吧:”

“不,我老爹说不涨。”

“有骨气。”

“不是不是,他纯粹是怕麻烦。”

“你们现在还会一起吃饭?”

“如果他约,我就会去。反正可以省下一顿饭钱,而且他都会带我去我吃不起的地方。”

“原来如此。”

我停下筷子,插嘴说:“小正如果晚归,他会担心吗?”

“会呀。唉,那倒是无所谓啦,问题是如果听到电话是男人打来的,他就疑神疑鬼,很伤脑筋。”

“‘老爸爱瞎操心’嘛!”

我吃吃窃笑,不知为何一笑就停不下来。

“怪胎。”

小正耸耸肩,江美说:“神奈川听起来有一种很棒的感觉耶。县内有横滨,有镰仓……”

此时,我脑中闪过一个联想,连忙憋住好不容易平息的笑声说:“神奈川、镰仓、鸽子饼干。”

“什么啊!”

“我是说,小正,《风之鸽三郎》。”

“什么?”

被她逼问,我又重述一次。小正交抱双臂。

“嗯……,还不坏啦。虽然无法明确指出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你果真很笨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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