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叫做“奥卡姆剃刀”的理论,说的是通常情况下最简单的那种解释,其实往往才是最正确的。

比如说,有个被女友一直若即若离的男人这么想:只要给女友足够多的时间,我爱的人总会知道我对她有多重要,别看她现在不接我电话,还骗我说她有新男朋友了,不爱我了,但她一定是在考验我对她的爱,所以才会故意这么折磨我。

其实呢,还有一种更简单的解释,说不定那才是正确的——我爱的那个人,其实只是将我当做备胎而已。现在已经找到了正牌货,备胎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将我踢了。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一直以来,对于许多事情,我说不定都是想得太复杂了。当得知时悦颖失踪后,我惊慌失措了几秒钟,脑袋里逐渐开始思考起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来。

根据“奥卡姆剃刀”的理论,肯定又促使这些事情发生的最简单的解释。

我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在大脑中不停整理着。

自从我失忆以后,被时悦颖捡了回去。之后的事态发展,一直都处于“惊心动魄”这个形容词的领域当中。诡异的事情从未停歇过,令人无法喘息。而且,一开始全都围绕着妞妞的周遭乱七八糟地发生着。

不久前的《阴胎》事件里,出现了一个叫做安德森·乔伊的荷兰人,他在一百多年前与案骸镇照的那张古镇照片,为什么会附着上恐怖的空间能量,甚至能死死赖在第一个接触到它的生物上?

同样来源于案骸镇棺材铺古井下的那个被盛放在酒罐子中的婴胎,又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它一定要赖着时女士的女儿妞妞?甚至,还想寄生到时女士的子宫中?还有那个出现在照片中的驼背男人,我彻查了案骸镇的历史,始终没有在记录中找到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人似的,就那样生存在照片里的棺材铺中,无论时间流逝了多少年,都不会消失……

现在,实践的发展更加诡异了。甚至连时悦颖,也突然失踪了。这弄得我的思绪如乱麻般,无法清理。

当晚深夜,我驾驶着从小凉姐那里借来的车,不停行驶穿梭在城市中。

“我们,要去,哪?”三无女李梦月冷漠地跟着我,死赖着不下车。女孩的借口是,她也需要找到时悦颖,问清楚一些东西!

根据小凉姐的调查,时悦颖上了城西的高速公路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任何高速出口,都找不到她的车曾经出去过的记录。她,就这么消失掉了,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当我将城西高速跑完后,自己在最近的出口出了高速路,猛地靠边停车。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车窗打开,愣愣地看着天际已经泛白的暮色。

鱼肚白的天空下翻滚着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里,让我的鼻子酸酸的,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表现得很镇定,对失忆毫不在乎。但是任谁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都不会真的不在乎。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时悦颖出现了。她用自己温暖的小手牢牢地牵住了我,对我的爱和热情,炽烈得让我无法喘息,同样也冲淡了我内心的惶恐。

可是她,她真的失踪了。

高速路上,她失踪的地方,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这令我越发的不知所措,用一句烂大街的话来说,只有失去了,才清楚拥有的珍贵。

这句话之所以烂大街,便是因为,他是真理。

我将脑袋埋在方向盘里,一动也不动,糨糊般的脑袋一片空白。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过程里,自己已经用尽了一切办法。

小凉姐知道时悦颖失踪后,采取的行动很迅速。用尽人脉资源,得到了高速公路管理方的监控视频。通过分析监控,管理方很确定时悦颖失踪于G17段和G25段之间。

这就意味着两个监控之隔了短短的八公里,一时速一百码的高速公路平均行驶速度而言,越过去只需要4分42秒。

就是这四分多钟,时悦颖便无来由地消失了。可是高速公路是有护栏的啊。两个监控之间也没有任何出口,他究竟是怎么连人带车不见的?人找不到了还好说,那么大一辆越野车,又是怎么突然说失踪就失踪掉了?

一切,都违背了物理法则。

不对,或许,其实也在物理法则的体系中。只是空间被置换了,就一如那辆二十二年前就已经失踪的18路公交车一样,时悦颖的失踪,恐怕也是遵循着某种法则。

见我趴着,肩膀一抽一抽的,三无女李梦月用她冷彻骨的声音问:“你在,哭?”

“哭你个大头鬼。”我抬起头,瞪她一眼,“我在思考。”

穿着单薄白色裙衫也不觉得冷的三无女朝窗外望去,视线触及了车后的高速路,轻声道:“你在,担心,她?”

“当然,毕竟,我是她的未婚夫。”天越来越亮了,路上川流不息的车在我的车旁驶过,犹如一群群忙碌的白蚁。我麻木呆滞地望着车,突然,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还记得,哪个穿着棉袄的鬼一般的女人吗?被你扔下车的那个?”我问。

女孩点了点头。

“你抓到它的时候,是什么手感?”我继续问。

三无女一愣:“手感?貌似很,Q。”

“像QQ糖一样Q?”我极为认真地问。

我的问题把李梦月给弄懵了,她有些摸不清楚我在想什么。明明是个挺恶心的事情,却仿佛成了讨论好吃的软绵绵的食物。呃,越想越恶心。

“它的衣服,触感,很,糟糕。”李梦月措辞很艰难,她想努力描述那个鬼女的触碰感受,但是立刻就失败了。

我的眼睛重重地在背后的高速公路上再次瞅了两眼,摇头道:“算了。总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些东西。我准备立刻回博时教育,做几个实验。你呢?”

“跟着,你。”三无女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皱了皱眉,也没再多理会她,只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小凉姐的电话:“小凉姐,请你帮我准备几种液体试剂。还有,用尽一切资源帮我查查源西镇,一个叫做张栩的人。对,他所有的一切都要查。重点查在1993年以后,他到底在干些什么。”

“液体试剂?你要这些不好弄得化学物品究竟想干吗?”听完我的要求,小凉姐倒抽了一口气,“海投,你怎么也要查张栩?”

“还有人在查张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说漏嘴的小凉姐苦笑了一番:“唉,这个事,我不能说,毕竟……”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打断了她,“能差遣动你的人,整个博时教育只有两个。无非便是妞妞的母亲时女士,以及时悦颖而已。”

时悦颖暂且不说,时女士的可能性最大,怪了,他为什么要查张栩?出于什么目的,还是有什么东西,依然在瞒着我,或者说是瞒着时悦颖和妞妞?

话到这儿,我微微一顿,语气加重了许多:“其实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我一直都不想时悦颖担心,所以并没有说出来罢了。刚到公司时,我就察觉到了。你,还有御姐总监茜茜,你们一直都在时悦颖家的公司当作顶梁柱,可或许,就连时悦颖,甚至是女士都不晓得,你俩,根本就不是普通员工,对吧!”

电话那一端的小凉姐声音一抖:“你,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别跟我装傻了。”我不耐烦起来,自从知道时悦颖失踪后,我不知为何,满肚子的火气:“小凉姐,你如果真想救时悦颖的话,就把你一直隐瞒的事,统统告诉我。”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自己之所以没有对小凉姐使用“找到”这个词,而使用了“救”这个词,其实是有很大深意的。小凉姐以及御姐总监的惊慌失措,早已经超过了“重要的人失踪”的担心。从他们担惊受怕的脸色可以看出来,时悦颖,绝对有生命危险。

一直潜伏在时女士公司的茜茜和小凉,两人也不怎么简单。至今,我也搞不懂他们是敌是友。

我偏头想了想,随后又拨通了昨天一起经历过18路贵公交事件的风雅、周成和沈思的号码,和他们三人约了下午四点,在一家咖啡店集中后,这才驾驶着汽车,朝博时教育所在的大楼开去。

我的大脑中有一个疑问,一个非常重要的疑问。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困扰着我的疑惑,才会有一条清晰的主线。

想要得到妞妞以及时悦颖失踪的线索,也只得如此了。

要快,必须要快。心底深处,老是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我的周围,仿佛萦绕着一个阴谋,一个隐藏的犹如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的阴谋。

如果不够快,自己恐怕就再也没法救出那个温柔婉约的美丽女孩,时悦颖了。

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回到公司,我才发现御姐茜茜以及小凉姐都不在公司。冲到后勤处拿到自己要求的化学试剂后,我让李梦月替我守住化学实验室的门,钻入里面做了几个测试后,这才满脸阴霾地走出来。

“得到,答案,了?”三无女没有问我在做什么实验,只是瞧了我黑漆漆的脸一眼,轻声问。

“嗯。”我点点头,“事情真是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我们立刻去找小凉那个女人!0”

刚走到公司办公室,就有一位女性职员拦住了我,并递来了一封信:“奇奇先生,这是小凉姐和茜茜姐留给您的,她们临时有事要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小凉姐说,你看了这封信,就会明白了。”

听完这番话,我整个人手脚都冰凉起来。迫不及待地将信扯开,里边有三张纸。其中两张介绍的是张栩的资料。最后一张,却是小凉给我的,简短的留言。

当我看完留言后,黑漆漆的脸色,变得更加黢黑。咬牙切齿地将信件收好,我愤怒得眼珠都充起血:“走,去咖啡馆和沈思他们三个汇合。”

下午四点整,当我和李梦月走进咖啡馆时,周成三人已经等在了里边。他们三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似乎一整天时间,都被某种可怕的东西折磨着。

生不如死。

他们见到我,不,主要是看到李梦月后,不知为何,都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只是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将咖啡上的泡沫牛奶使劲儿地朝黑色的液体中搅拌。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过了许久后,心不在焉的我,这才缓缓道:“说吧,你们身上,有发生什么趣事吗?”

“趣事?”一直表现得少根筋的周成冷笑了一下,“如果这都算是趣事的话,恐怕人间就真有真情在了。”

我瞅了他一眼:“你遇到了什么?”

“不,应该说我们所有人看到了什么。或许,我们看到的是同一样东西。”沈思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还是,让我先说吧。”

“我看到车了,昨天那辆破旧的18路公交车。”他的声音颤抖了几下,“就停在我家门口,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它。它的门敞开着,仿佛是等我踏进去。我完全甩不开它。可最离奇的是,那辆车似乎只有我能看得到。家里的佣人,却根本看不见。”

周成以及风雅一边点头,一边笑的苦涩:“不错。我们看到的和沈老板一模一样。我和风雅住在一所老小区。出门就是大街。而那一辆幽灵公交车就停在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了它。它就如同幻影,但是却不停跟着我们,阴魂不散。无论我们去哪里,只要开门,就一定能看到那辆车。它的门一直敞开着,不知为何,就是想逼着我们走上去。”

说完,三个人同时打了个冷战。

我皱着眉,挠了挠头:“有趣,你们遇到的事,我和李梦月都没遇到。看来我俩和你们三人,果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那辆鬼公交要的只是你们而已,我和李梦月上次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者基于某种原因,意外地上了车。”

话一出口,周成和风雅就大吃一惊:“怎么会……”

就连沈思也大为意外,脸色顿时变差起来。

“你们以为只要和李梦月在一起,那么不论多少次,她都能像上次那样救你们,对吧?”我撇撇嘴,“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风雅扯着嘴角,刚想说什么。沈思举起手轻轻地摆了摆,女孩立刻将话给咽了回去。这三个人事先仿佛商量过什么。

“奇奇先生,如果我们真的希望李梦月小姐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话。”沈思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你希望得到什么?一切,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你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你们即将要干什么。”我突然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答应。”沈思没等我说出要求,就已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看来

事情已经糟糕到沈思都觉得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这个精明人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绝对不会这么爽快。

“那好。”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意外地达到目的的我,顿时也爽快起来。绝口没再提自己的要求,反而说出了一句话。一句令周成、风雅和沈思三人都被惊呆了的话。

“其实,你们三个的联系,那辆18路幽灵公交车为什么会阴魂不散地追着你们的答案,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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