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堵在碉楼中,虽然一时安全,可是没有食物和水,也不知道逃出去的办法,能活多久,大家心知肚明。

没有人开口说话,这个狭小的空问里,只剩下如死的寂静和如死的心绪。

为了节约电源,六盏灯关闭了五盏,只剩老枪头顶上的灯还散发著冷意十足的光芒,微微照亮四周。

并不清楚那些尸群为何不再攻击我们,可是死亡的来临只不过被稍微延迟罢了。

“夜先生,你该将实情讲出来了吧。反正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还是当个明白鬼比较好。”

一直都不太爱说话的恒河抬起了头。

我叹了口气,也懒得再隐瞒,於是详细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李呜的来信、自己对石菩萨村的了解,以及那个从李呜胃里找到的眼珠状宝石。当然,雅心的势力我并没有讲,一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了解,二来,也不希望他们再度绝望。

听完后,大家更加的沉默了。

我感到所有的气力都消火殆尽,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板上,内心实在无比绝望。下意识的拿出因为没信号、早在三天前就关掉的手机,按下电源键。在熟悉的开机画面闪现后,一封新邮件的提醒赫然停留在画面上。

略微有些诧异,点开邮件,居然是老男人发送过来的。或许是关机时没有太留意,所以漏掉了。内容正是自己要求他调查的,关於孔士辉这位曾任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的考古学教授兼臭名昭著的盗墓贼。

仔细看完全文,我愣了愣。

宫茹雅凑过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怎麼了?”

“孔士辉在来石菩萨村挖掘的前一年,曾经去过湖南湘西龙山县的里耶镇,而且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其后就马不停蹄来了春城,想方设法的包下了东一矿,这点实在有些古怪。九四年中旬,他去偏僻的里耶镇干嘛?”

“会不会是他从里耶镇得到了关於这个诡异地方的资讯,所以才直奔目的地?”

宫茹雅旁观者清,说了个很中肯的可能。

“很有可能。”

我点头,“这里的建筑几乎能够断定是秦朝的风格。如此大的工程,肯定是当时的皇帝下令建造的,而且还相当隐密,至少在史料上没有任何记载。焚书坑儒、建造万里长城、建造这个鬼地方,还有兵马俑陵墓。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真是明明暗暗干了不少大事。可孔士辉在里耶镇究竟得到了什麼资讯,他来这里,到底想要得到什麼?血菩萨的雕像吗?”

“或许吧。”

身旁的女孩总算是发挥了身为高智商女性应有的智慧,“如果能分析出孔士辉这家伙的行为,以及里耶镇曾经发生过什麼大事,或许就能搞清楚他究竟在那个地方有什麼收获。”

我叹了口气,透过石缝看著外面游荡的无数强尸。不知道在这里能安全多久,唯一的一线生机在哪呢?可能,这次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里耶镇地处龙山深处,九四年左右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大事,贫穷算不算?”

我撇撇嘴无奈吐槽,“那地方交通不发达、经济落后,现在虽然好了些,但是和周边富足的乡镇根本没办法比。或许,旅游业算不错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灵光一现,“说起来,九十年代它平凡得很。可二零零二年六月之后,里耶镇确实发生了一件足够轰动中国考古界的大事。

“那年三月,一座巨大的水利工程将在酉水河上开工建设,里耶镇临河的一段将被淹没。这件事引起了文物部门的重视,有一位知名教授作为湘西自治州的田野考古专家,带队来到镇上,沿著酉水河流域展开文物调查。全长九百里的酉水河贯穿湖北、重庆、湖南三省市。从酉水顺流而下,可以到达沅江,它是洞庭湖水系中最大的支流。因此,酉水河历来是通向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交通要道。而酉水河所具备的战略意义,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被当时的军事家所掌握。”

我的思路越发清晰起来。

“据说考古队员在一个即将被水库大坝覆盖的河滩上,发现了一口巨大的古代水井。在清理的过程中,人们在水井六米深的地方发现了简牍。当代人把中国古代用於书写的竹片称为‘竹简’,用来书写的木块叫做‘木牍’,总称为简牍。而让人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从里耶古井当中运上地面的简牍数量,竟然达到了一万枚。”

惊魂未定的老枪等人,逐渐被我的声音吸引住,他们侧著耳朵听著我的话,虽然不明白我讲这些干嘛,可是多日的合作下来,他们清楚我并不会无的放矢。

宫茹雅听到这,眼睛顿时一亮,“我看过这则新闻,据说古文字专家根据文字判定,出土的一万枚简牍全部来自於二千二百年前的秦王朝。而在此之前,全国发现的所有秦简牍加起来也不过四千枚。”

“不错,西元前二百二十一年,秦始皇统一中国,从此诞生了当时世界上最为庞大的帝国。但是,秦帝国仅仅维持了十五年,就在土崩瓦解中灰飞烟灭。出土简牍的水井是一个边长为二点一米的正方形,四壁十分规整,用来加固的木板一律采用卯榫结构,这在两千多年前,可以说是一个超级豪华的水井。简牍流传於世,与大量的生活垃圾混杂在一起。”

我顿时激动万分,孔士辉的行为、湖南湘西龙山深处酉水河畔的里耶镇、还有危机四伏的这个诡异人造洞穴,总算是有了联系——秦朝,它们都源於秦朝这个时间段。

孔士辉或许因为某种原因,早在九四年就清楚了里耶镇中有一口埋藏著简牍的井存在。他本身就很有可能属於雅心所在势力的庞大组织,资讯管道很广。这位无良教授从中获取了关於血菩萨的线索,然后接到命令,必须要将藏於深山中的血菩萨雕像弄到手。

可是里耶镇为什麼会藏匿著这个诡异洞穴的资讯呢?毕竟里耶和春城相隔了数千里的距离。秦朝的运输并不发达,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得秦始皇下令在里耶向蜀地春城传递资讯?

宫茹雅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看著我,疑惑道:“里耶在当时应该算是南北往来的要地,但是离春城太远了。孔士辉真的能在那里得到洞穴的具体位置?”

“我看不光是具体位置,甚至有可能是洞穴的地图。你闻闻周围的空气,通风良好,就说明洞穴周围有好几个足够大的通风口,这才保持了两千多年洞里不会布满浑浊的瘴气。只要找到地图,我们就有很大的可能找到出口。”

我透过石头缝隙环顾外界,偌大的天然洞穴,再加上人工刻意的隐藏,碉楼外更有无数噬人僵尸,仅凭著剩下的人力恐怕几年都找不到通风口,可是有地图的话,情况就没那麼糟糕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怎麼确定孔士辉身上就真的有地图呢?里耶镇的古井里,真的会有洞穴的建造资讯吗?

死了同伴,老枪等人沉默如死寂,我和宫茹雅小声继续讨论可行性,但是越说越令人沮丧。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里耶镇中竹简的清理工作,我的二伯父夜轩也参与过。”

我猛的皱了皱眉,仔细回忆。

女孩哼了一声,“那个老不死倒是快要成了考古界的国宝级人物了。该死的夜峰甩了姐姐后,当时他可是倚老卖老,跑到宫家当说客。”

宫茹雅看来对二伯父的愤恨也不轻。女人的感情真是矛盾,一方面大慈大悲的说不再迁怒我,一方面继续憎恨著其余夜家人。她不累吗?

我咳嗽了两声:“二伯父在多年前无意间提到过,竹简上有记载秦朝前期经常从春城向里耶运送物资。但是到了秦朝中后期,物资的运输竟然反了过来,大量的建筑材料和残破的铁制品从里耶往春城反向输入,可是那些物资进入春城后,就再也不知所踪。”

“这也有问题?”

女孩不解的眨眼道。

“问题大了。里耶的酉水河水路,有上接巴蜀天府的说法,从河道走,是能顺利抵达春城的。所以说要从外界往巴蜀运输物资,里耶镇最方便。春城的制造业非常发达,从秦始皇攻下巴蜀后,春城制造的武器,特别是弩弓等等都是最优良的。秦代,春城是最重要的兵员和物资供应基地,如果从春城往里耶运送物资,那非常合情合理。可是从里耶方向往春城输送,那就值得商榷了。”

我摸著没有胡子的下巴,说得很意味深长。

宫茹雅浑身一顿,总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从里耶运入春城的物资,就是秦始皇用来修建这个神秘洞穴用的?”

“不错,秦始皇修了这个地方,特意用来安置甚至可以说是封印血菩萨。”

我眼睛精芒一闪,“也就是说,里耶镇很可能留有建造图纸,而记载著图纸的竹简,有很大机率在孔士辉身上。只要在这些尸群中分辨出哪一个是孔士辉,再得到他身上的东西,我们就能活著出去!”

神秘洞穴大得无法估量,虽然江河岁月带走了许多的世事沧桑,但是许多东西还是被忠实的保留了下来。生命在历史与时间面前,是如此的短暂和渺小。

“那孔士辉究竟又在哪。”

恒河用沙哑的声音问。

我翻出那位无良教授的照片,淡淡道:“根据资料,他死在了洞里。或许,就在尸群中。”

“啊!这个人我刚刚逃跑时见到过。”

宫茹雅眼睛一亮,“就在祭台北侧。”

“很好!”

我兴奋得差点亲她一口,“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麼躲开外边的尸群,然后将孔士辉悄无声息的干掉,抢出竹简。”

那个神秘组织既然想要利用自己,虽然我到现在也搞不懂他们究竟是因为什麼原因而相信我能解决现在的死局,那麼,线索是一定会留给我的。孔士辉就算没有死,那组织也会杀掉他,将其和竹简扔在洞中。

那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哪怕明知道是陷阱,我也不得不顺著他们的心愿,跳下去!

“想要躲开那些怪物,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枪听懂了我们的话,也明白生存下去的希望就在已经变成僵尸的那个叫做孔士辉的教授身上,不由得开口道:“只要出了这座碉楼,所有人都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错。”

我叹了口气。外边的僵尸密密麻麻,无法计算数量,冲出去明显是找死。

汉点想了一会儿,“最好是有人引开僵尸。”

“那就老办法,抓阄吧,谁抓到阄,谁出去。”

恒河也认同了这个办法。

宫茹雅偏过头,很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也同意。不过夜不语不能有危险,如果真有竹简的话,上边恐怕写的全是秦朝文字,除了他以外,没人看得懂。”

其余人顿时哑然。

老枪挥挥手,下了决定,“除夜先生以外的五人,抓阄。”

我没有拒绝,因为宫茹雅确实说出了事实。剩下的六人中,也真的只有我读得懂秦篆。最终,阄被恒河抽中了,他没吭声,只是掏出身上的一些一珠宝塞给队长。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把珠宝给我老婆和儿子送回去。”

“放心,我会照顾小珍他们。”

老枪认真的点头。

“我走了。”

恒河没再多说,他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板当做武器,将门洞的空隙扩大一些,钻了出去。

离开了碉楼,四周的僵尸似乎又能察觉到活人的迹象,它们顿时沸腾起来,如同嗅到食物的蟑螂般一拥而上。

“都给老子滚过来!”

恒河大吼大叫,一边拼命地朝西方跑,那是与祭台相反的方向。

不久后,周围的僵尸就被他引得失去了踪迹,而他的声音也逐渐散去,再也听不见。

碉楼外空荡荡的,无声无息,如同死域。

“似乎安全了。”

队长老枪担心的探头向西边张望,“不知恒河那家伙还活著没有。”

“放心,他上次被泥石流冲下山崖,搜救队找了十天才将他找到。可就算是重伤,都还活得好好的,命大著呢。”

汉点声音都哽咽了。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他活下去的希望实在太过渺茫。

“小心!”

宫茹雅突然尖叫一声,举起枪便朝著碉楼的右侧射击。

我们被吓了一跳,只见有个黑影险之又险的从汉点身旁擦过,尖锐的爪子险些就割断了他的喉咙。

“紫竹,是紫竹!这怎麼可能!”

老枪傻呆呆的看著那黑影的原形。刚才还蜷缩在碉楼角落里吓得不轻的女孩,现在已经完全变得跟外边无毛的怪物一模一样,乌黑的长发只剩下几绺犹如破布般挂在脑袋旁,眼珠发红,在灯光下反射著邪恶的颜色。

我紧紧的抓住手里的

枪,扣下扳机,枪响后,紫竹的额头冒出了殷红的血,颓然的倒下去,眼中的红芒渐渐消失,没过几秒钟,便整具尸体都散发出惊人的恶臭。

那是加速腐烂造成的细菌吞噬效应。

“早晨土帽攻击她的时候,恐怕已经伤到了她。”

我掩著鼻子,“快离开这鬼地方,枪声太响,肯定会把僵尸引回来。”

短短的一个早晨,资深探险队就死掉三个人,老枪很不好受。剩余的四人迅速离开碉楼,前往祭台的方向。

没想到僵尸居然散落得很开,或许是因为最初追赶的时候,尸群全都出动了,可最后目标消失,徘徊在洞内的僵尸们就开始散开。洞穴很大,也不知道那些怪物大部分究竟都跑去哪。

宫茹雅噘著可爱的嘴,不断无声的说著什麼。

“你在干嘛?”

我一边跑一边问。

“祈祷。”

女孩双手合十,“祈祷孔士辉的尸体别跑太远了。”

“你居然有信仰?”

我调侃。

她摇摇头,“当然没有,不过临时抱佛脚说不定也有用。”

或许是真的有用吧。有惊无险的来到祭坛下曾经看到孔士辉的位置,它果然没离开。不知道它生前是多精明多高智商的人物,但是已经变成僵尸的它现在却傻乎乎的,如同想要咬住自己尾巴的猫一样,不停的打转。

黑色的西装已经朽烂不堪,从没有毛的头和扭曲的外观上,只能依稀分辨出它曾经的模样。

宫茹雅有些得意,“本美女厉害吧?我可是仅仅根据受害者的描述就能画出罪犯模样的强人喔,过目不忘都是小case。”

我懒得理会她,只是举起枪,对准了这位无良盗墓教授的额头。

十多年的流逝,又算得了什麼呢?至少孔士辉死了,却还游荡在洞穴中,变成了噬人的怪物,这算不算是一种惩罚?

它似乎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嘶吼著,无声的想要朝我们靠近,只是不知为何,这怪物的移动速度比一般的僵尸慢得多,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匡当”的金属碰撞声。

枪响,这位徘徊了十多年来的尸体倒地,终於彻底死去。

“夜不语,你看,它腿上居然被人绑了铁球,难怪没办法快速移动!”

宫茹雅惊讶的指了指僵尸的腿部。

我在心里冷笑。果然那组织早就有所准备,为了让我及早得到孔士辉身上的资讯,真是用心良苦,就连它的行动都阻碍住了。看来一直以来的猜测,百分之九十都是对的。

不出意外,孔士辉破旧的西装中真的搜出了一卷被修复后的竹简。从质地和模样分析,确实来自里耶镇那口古井。我让其余三人警戒,自己就著灯光阅读起来。

字数寥寥,只花了一分钟就看完了,可是读到了其中的资讯后,自己却整个人石化在原地,震惊得难以自拔。

“夜先生,快点,那些散乱的僵尸开始回来了。”

老枪焦急的催促。

我强压下惊讶的心绪,本想挤出笑脸,可最终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上边写了什麼?”

宫茹雅好奇的问,“怎麼你脸色都变了?”

“快,上祭台,边走边说。”

我环顾四周几眼,果然僵尸们如同涌回大海的潮水,正在不断地往祭台缓缓聚拢。恐怕是感受到了这里人的味道最旺盛。

四人匆忙朝祭台上跑。抽空往下看去,只见灯光照射的尽头有无数僵尸的身影攒动,黑压压的将地面都覆盖起来。祭台已经被彻彻底底的包围了,怪物与怪物之间根本没有空隙,再也没可能像上次那样逃离。

老枪被下方的骇人景象吓得手脚发抖,险些滚下去,“夜先生,竹简上究竟写了什麼?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死定了。”

我苦笑:“竹简上说,当初设计时确实有一条唯一的逃生通道。”

“真有?”

汉点一喜,“难道就在祭坛附近?”

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清楚,既然我让大家朝祭台上跑,就意味著逃生的路就在祭台。他猜得没错,只可惜,常人很难实现逃生的目标。

“不错,通道,就在祭台正中央,石雕的下方。”

我笑得更苦了。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你在开什麼玩笑!”

老枪绝望道,“那个诡异的石像根本没办法靠近,哪怕稍微接近一丁点,我都觉得灵魂快要像被吹灭的蜡烛般熄掉。”

“通常情况下,确实如此。”

我的脚踩在了祭台最顶端,再次看向下方的尸群。

最当先的僵尸已经开始爬祭台的阶梯了,密密麻麻的头在涌动,惊心动魄。

“不过很巧的是,竹简上有关闭血菩萨的方法。更巧的是,这个方法,只有我能办到。”

总算明白雅心的组织为什麼将我逼到了这里,让我陷入绝路,因为我真的有能力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许可以自大的说,全世界,只有我能做到。

我不再犹豫,也不再考虑后果,这次是被彻底算计了,不过谁笑到最后,哼,还有待商榷。

从身上掏出一个形状奇怪的小玉佩,这个玉佩古朴又冰冷,完全没有一般玉石温润的感觉,内行的人还能看出这肯定是秦朝的东西。秦时期的祭祀,以玉事天地、诸神、先祖,是玉最原始的作用。

这枚玉佩其实并不是佩戴用的,而是祭祀神明。

“这玉佩,能救我们?”

宫茹雅疑惑的问。

“不错。根据竹简上记载,只要将玉佩含在嘴里,就能抵抗石像的诡异能量。靠近它后,挖下它的双眼,再将玉佩塞进石像血红色的嘴巴中,地道就会被开敔!”

我点头。

“可是这玉佩究竟从哪里来的?”

宫茹雅依旧不解,“如果猜得没错的话,直到你到了这鬼地方,才知道石像和洞穴都是秦朝建造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里耶镇的发掘工作我二伯父夜轩也有参与吗?其实古井里的文物早在挖掘前就已经大量遗失了,多数是专业的窃贼和本地村民干的,相当一部分流入了附近的古玩市场。”

我强自笑了笑,“这枚秦朝玉佩,就是当时二伯父在一个地摊买来的。因为是真货,所以乾脆送给了我。”

“你一直都戴在身上?”

宫茹雅惊讶了,她和我相处不久,但还是清楚我并不太习惯佩戴饰品。

“我也觉得奇怪,总之鬼使神差的,十多年我一直都放在身边。”

我挠了挠头,“刚才看了竹简,顿时便明白了。既然是关系到眼前诡异的石像,恐怕它本身也有怪异的地方,若有似无的吸引到我的注意,也没什麼好奇怪的。有了竹简对其的描述,我才醒悟原来它居然有这个功能。”

这番话相当的苦涩,我甚至怀疑许多年来一直莫名其妙的一只运,会不会就是玉佩的“功劳”。

僵尸已经爬了祭台一半多的高度,情况刻不容缓。

我把十多年都没怎麼在乎的玉佩随意的在手臂上擦了擦,然后含入嘴中。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不远处的血菩萨万年难变的脸居然抽摇了一下,不知道嘴上用的是哪种涂料,两千多年都保持鲜红如血的嘴缓缓张开,彷佛有感应似的发出一阵轻吟,整个洞穴顿时在轻吟中颤抖了一下。

就连僵尸的行动,也变得缓慢不堪起来。

我按照竹简上的方法,一步一步的朝石像走去,越是靠近,石像那唯一剩下的红色眼睛就越是瞪著我看,我甚至能从它身上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阴冷的恐吓。

石像,难道有生命?

我摇摇头,打消了这可笑的念头。将它的眼睛抠下来塞进贴身衣物内之后,我将玉佩塞入石像大张的嘴里。瞬间,彷佛地震般,传来了地动山摇的震撼波动,石像缓缓沉了下去,一条地道露了出来。

“快,往下跑。”

我招呼一声,头也不回的朝地道深处跑去。

电影里主要目标得手后,陵墓和遗迹什麼的总是会崩塌,虽然这些大部分是作家以及编剧为求视觉效果而杜撰的必要剧情,可现实世界往往同样如此。

牵一发而动全身,随著石像离开祭台,下方所有的僵尸都失去了动力源,变为最普通的尸体,一边往下滚,一边腐烂风化,不一会儿,恶臭味就满布整个空问。而洞穴空间,也确实在崩塌。

不过一切都不关我屁事了,宫茹雅以及汉点等三人机警无比,见我消失在通道里,连忙跟了过来。但老枪迟了一步,眼看一块大石头砸中了洞口,最终被堵在通道外,生死不知。

不知道往前跑了多久,一丝明亮的光线出现在眼前,我努力爬出去,气喘吁吁的倒在蓝天白云之下,这里是个小山谷,不知离石菩萨村有多远的距离,不过应该不是太远,地下不断传来颤动,地震似的抖个不停。

宫茹雅和汉点也顺利活著出来了,他们俩脸色苍白,不比我好看多少。

“活下来了!”

汉点兴奋地看著头顶的天空。

白云飘浮在蓝天上,显得那麼色彩艳丽、婀娜多姿,被困在地底深处三天多,再次见到阳光的感觉足够让人热泪盈眶。

女孩也打量著四周,视线突然接触到一样东西,猛的就尖叫起来:“那石雕,石雕也跑出来了!”

我一边喘气,一边跟著看过去。果然,诡异的秦朝女性石雕正安安静静的站在草地上,一丝阳光照射在它头顶,没有温暖的感觉,只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彻骨阴冷。

这被本地人误称为血菩萨的玩意儿,果然通体都是秘密,看来要想个办法联系熟人将它运回去。我盘算著,打开卫星电话。

“你接下来准备干嘛?”

宫茹雅绕著石像,饶有兴致的打量著。

“当然是回人类的地盘。”

我调侃道。

女孩踌躇片刻,突然问:“我能继续跟著你吗?”

“跟我,干嘛?”

我诧异摇头,“肯定不行。”

“可我老爹就这样吩咐我,要我跟你一辈子,免得有危险。”

女孩撇撇嘴,随即不再言语。似乎她也清楚,这几乎没有可能。

就在这时,一通来电急促的响起,我看了看号码,居然是卜算子。

接通后,他那特有的尖酸刻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夜,最近怎麼联系不上你?”

“最近确实有些忙。”

我耸耸肩膀。

“也是,你是有名的大忙人。”

卜算子沉默了一下,顿时我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宫家全族被灭了。”

我叹口气:“早知道了。”

“前段时间你让我调查宫家的次女宫茹雅。可是,我就有些奇怪。”

卜算子犹豫道,“就我所知,宫雄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宫茹琴,根本就没有人叫宫茹雅。”

“怎麼可能,那女孩你也见过,在你的摊子上。”

我惊讶得大脑发懵。

“那就是宫茹琴,或者说,和宫茹琴长得很像的人。宫家将消息掩盖得很好,知道家族被灭亡后,我才收到消息,其实宫茹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自杀身亡了。喂,小夜,事情有些怪异,你自己当心点。喂……”

后面的话,我根本没有力气听下去。艰难的转过脑袋,只见宫茹雅正用自己那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她满脸苦涩,眼中也饱含著难过与抱歉,美丽的双眼水盈盈的,不知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球,还是泪水。

地上,探险队唯一活著出来的汉点,已经倒在了地上,喉咙被利刃划破,生命流逝得一乾二净。

“唉,我早就该猜到了。”

我叹了口气。

“是啊,以你的才智,早就应该猜到了。”

宫茹雅也苦笑,“你不该给我一丝一毫的机会的。”

“但是我没有选择。你们的组织很厉害,算无遗策。”

我摊开手,“接下来你想干嘛,杀了我?”

宫茹雅轻轻摇摇头,答非所问的望著天空:“其实,我是谁,至今我也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你是我遇到的唯一算朋友的人吧。曾经我也有过幻想,希望自己有限的一生能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不再让我惊,不再让我苦,不会让我四下流离,不会令我无枝可栖。”

她又看向我,“曾经我以为,你会是那个人。”

“我不是。”

我看著她清澈的眸子,那里,全是旁人难以理解的痛楚。这个女孩究竟经历过什麼,令她如此难受和绝望?

“是啊,可惜你

不是。”

宫茹雅点点头,又摇摇头,“幸好你不是。”

她猛的从身上掏出利刃,冲著我背过身去:“快逃!”

我彻底懵了,她不杀我,还要我逃?

“快逃,他们就要来了。”

女孩见我傻呆呆的,乾脆抓住我的胳膊,朝著西方扔去。

我倒在地上,挠了挠头,这才一边回头,一边跑入密林深处,身后女孩依旧站在原地,妙目盯著我消失的方向,终於微微松了口气。

几秒后,女孩的脊背突然一僵,脸色惨澹的转过头颅。一刹那间,眼中只剩下唯一的一种颜色。

血色。

我不知道逃了多久,老男人打来了卫星电话,声音激动:“小夜,我总算抓住了那个神秘组织的尾巴。不过所有被抓住的人全都自杀了!你在哪?”

我的嘴里全是血腥味,牙关紧紧的咬著,就连舌头破了、流了满嘴的血,也没有在意。说出座标后,我颓然的坐在原地。

设下天罗地网的陷阱,引诱那个神秘组织出来,这便是我最初的计画。故意不让老男人派齐阳,故意不让守护女过来,然后在我进入石菩萨村后,整个侦探社倾巢而出,将雅心的组织一网打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计画成功了一半,却败在宫茹雅身上。

宫茹琴没有妹妹,杨俊飞的资讯管道完全被欺骗,只不过因为卜算子是土生土长的春城人,所以对宫家了解得更加详细。

这一刻,我总算清楚宫茹雅的性格为什麼四不像,甚至个性如同水面上的油水般变幻莫测,因为她谁都不是,她只是在模仿别人的性格罢了。

宫茹雅,她真正的身分究竟是谁?

和老男人一行会合后,在守护女的搀扶下,我回到了逃出洞穴的通道口,那里有战斗过的痕迹,逃走的一方很匆忙,只来得及运走石像。

奄奄一息的宫茹雅倒在地上,眼睛淡然的望著天空。

我来到她身旁,蹲下。她看到了我,笑了。

“能看到你最后一眼,真好。”

她想要用手抚摸我的脸,“说实话,刚开始真的很讨厌你。自大狂、自恋狂、超级无趣的家伙。不过,有时候你真的很帅呢。”

老男人杨俊飞检查了她的伤势,缓缓摇头。

“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不过,死了也好,总算是解脱了。”

宫茹雅吐出一口血,“不过,他们也不好受。雅心被我打成重伤,算是替你出了口气。她,是你最讨厌的人,对吧?”

“夜不语。”

女孩挣扎著,艰难的说著话,“下辈子,如果真有下辈子的话。我未嫁,你已婚,让你家儿子放学回家小心点。记住,本小姐真正的名字,我叫……”

女孩的话音犹自还徘徊在耳畔,可她的手已经颓然落下。她,终究没有力气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微风吹拂过整个草滩,落叶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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