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的心理:当某个人和你立场相同时,那怕理智上会知道他在诡辩,但感情上你都会对他的言论有好感;而当某人和你立场不同时,那怕理智上觉得他说得有理,但感情上你都会对他的言论有恶感。

这种心理其实是人的共性。人总是偏好那些对自己有利、或者说自己更想看到的资讯。风暴眼理论就是描述这种心理的:处於暴风眼中的人反而更平静,因为他们身处最危险的环境中,所以就容易选择相信这类乐观资讯,反而显得平静。

所以就算死了两个人,马帮和商队的人们都睡得心安理得,酣然泰之,直到一大早被当地村民吵醒!夜不语没有睡熟,他一直都保持著警戒。午夜,黑夜流转著阴暗的气氛,充斥在整个神秘的报恩庄中。突然,棺材铺中传来一股异样的响动,那股响动很轻微,令人难以捕捉。

不久后棺材铺的门被什麼东西打开了,有个黑影在朦胧的红月中来到街口。冰冷的视线似乎在寻找什麼,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裁缝铺门前。黑影轻轻地摸了摸门,铺子的板门巧声无息的腐蚀出了一个黑洞。

它走了进去。

由於把房间让给了客人,许裁缝就住在了一楼铺面的后边。声音再小,还是被他给听到了。

有小偷?许裁缝本能的摇头,报恩庄就百多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每个人都习惯都熟悉得很。要说是外来人进来偷东西,那就更奇怪了。自己家可什麼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许裁缝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他吼了一声:“谁啊?”屋外的声音顿时停住了。屋内陷入了一股怪异的寂静中。隔了一会儿,声音再次传递过来,这一次却是朝著许裁缝住的屋子走了过来。

许裁缝有些害怕,他寻著一根木棍紧紧拽在手里。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明被反锁住的门“吱呀”一声,居然自己开启了!有个人影用十分僵硬的姿势再往里边走。许裁缝一棍子就朝那人影的脑袋挥了过去。

棍子发出硬帮帮的碰撞声。黑影连动都没有动,它一把拽住许裁缝的脖子,黑色的嘴咧得很大,大到几乎能塞下成人的脑袋。许裁缝的喉咙被掐住,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呜”呻吟。黑影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单手将他举起来,朝自己的嘴巴里塞。

那怪物真的想吃了自己!许裁缝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就在这时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契约法术,青刃!”一道无形的冲击波砍在了黑影的腰部。夜不语和自己的妖怪仆人从二楼走了下来,他看了青峰一眼,“青峰,缠住它,小心一点!”“主人,这玩意儿身上并没有妖气。太古怪了!”青峰愁眉苦脸的一跃,正好隔在了黑影与大门之间,“青刃!”白皙修长的手指间,五道青芒如同指甲的延伸般,隐晦的闪烁著青色的冷意。锋利的青刃抓到了黑影的背上,黑影彷佛受伤的动物似的,本来还无比僵硬的动作顿时灵活了起来。

它似乎真的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和青峰缠斗。脚在地上一抖,身体已经化出无数虚烟。

“契约法术,风!”夜不语掏出闪烁著蓝色光芒的纸符往黑烟里一扔,烟雾顿时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得一乾二净。可地上只剩下捂著脖子痛苦乾咳的许裁缝,哪里还找得到黑影的踪迹。

就连它是如何逃脱的,夜不语也没搞清楚。

“青峰,它从哪里逃出去的?”夜不语环顾四周一眼,裁缝店被那黑影翻过,东西掉落得乱七八糟。黑影似乎想要找什麼东西!“主人,我也没明白。大门被我堵著,这里只有一扇通向院子的窗户。可,那扇窗户并没有被打开过。”

青峰的智商,并不足以推测出黑影逃遁的方式。

“它身上真的没有妖气?”夜不语有些怀疑。

“一丁点都没有。”

妖怪仆人摇头,随即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他的实力因为姐姐受伤而被封印的话,那个小东西早就手到擒来了。现在,妖力严重不足,只能用最低级的青刃,就连主人的大型契约法术,也因为自己的原因无法施展。

要知道,夜不语本身没有任何特异能力,在猎捕者中属於废柴一类。如果不是天大的运气得到了青峰和雪萦这个雌雄同体的上古大妖魔,猎捕者是别想当了,还不知道在哪个偏僻地方躲著呢,哪还会光的成为头号猎捕者的存在。

契约法术,是夜不语的另辟蹊径,藉用青峰和雪萦的妖力画符才能施展,但妖怪仆人的实力降低,法术当然也施展不出来。

这一主一仆两人都陷入了实力最低谷,好死不死又误入这怎麼看都透著怪异的报恩庄中,真的是头痛得要死。

夜不语在心里再次咒骂著害自己落照这种地步的雨梦蝶,咬牙切齿、孜孜不倦。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依然还呆愣地坐在地上的许裁缝。

“许老伯,没受伤吧?”夜不语将他扶了起来。

许裁缝看他的模样有点畏惧,“你是神仙?”“老伯你太搞笑了,我当然不是。我的仆人只是有些蛮力罢了,刚才听到楼下有响声,因缘际会碰巧就了你。”

夜不语嘴里泛著苦涩,你妹的神仙。如果本帅哥是神仙,早一个毁天灭地的法术扔下去将报恩庄外的结界砸个稀巴烂。嗯,顺便在扔个法术到雨府,让雨梦蝶那死女人半身不遂,一辈子生活不能自理。

“那黑影是什麼?”许裁缝聪明的没将青峰救他时手上流转的青芒是什麼这个蠢问题继续追究下去,他害怕的打了个颤。

“我也不知道。你们报恩庄,从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怪物?”不错,那东西既没有妖力也没有鬼气,完全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儿,弄得自称妖怪专家的夜不语都迷茫了。

“我活了六十多年,报恩庄里一直都很太平。”

许裁缝颤颤巍巍的来到店铺收拾起掉落一地的东西,没多久,突然脸色大变,“糟糕,我吃饭的家伙没有了!”“吃饭的家伙?”夜不语一愣。

许裁缝焦急地几乎发疯:“我装针线的小盒子。里边有祖传了几代的针头,没了那些针我靠什麼做裁缝活!”夜不语皱眉,“那黑影大晚上的跑进来闹腾,居然是为了偷针线?太不合常理了!”“怎麼办!怎麼办!”许裁缝在裁缝店里走来走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去找铁匠重新打一些针不就得了。”

一旁的青峰见那老头转圈转得自己的脑袋都发晕了,不由插嘴道。

“许老伯,明天我们出去帮你找找看。这个庄子又出不去,东西肯定还在报恩庄中。”

夜不语安慰道。

“可是那怪物……”

许裁缝欲言又止。

夜不语指了指青峰,“你看我仆人的力气,既然纳怪物怕他,只要找到怪物,自然能将针头帮您老找回来。你还是先回去睡一觉吧。”

许裁缝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他回了自己的屋子。

夜不语上楼,透过窗户望著黑漆漆的外界,沉声问:“青峰,你觉得那东西,究竟是什麼?”青峰摇头,“不知道。”

夜不语叹了口气,“睡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找到线索。”

夜色低沉,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那个黑影的线索,来得比夜不语想的更突然、更快。

一大早,楼下又是闹哄哄的场景,就连马帮和商队都被纷纷吵醒过来。夜不语带著青峰走到窗户外前看了一眼,只见报恩庄的大部分居民都集中在楼下的街道,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嘛,不过显然有些人脸上露出恐惧。

当他走出裁缝店的门时,棺材铺的老王正站在店门口,全身都在发抖。

“出了什麼事?”夜不语一边问,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

棺材铺木板门已经被撞得稀烂,但地上一点掉落破损的木头渣滓也没有。门上缺口向是被某种腐蚀性的东西腐蚀出来的,可那黑漆漆的痕迹,看得人不寒而栗。

“棺材店里昨天出了怪事,据说棺材被人打开了,老王都没敢仔细看。”

立刻有个村民回答道。

朝阳还没照入这条街,红色的朝霞被远处的风暴挡住,只余下了一丁点的火红。整个棺材铺内一片黑暗,看不清楚里边的状况。

青峰闻了闻空气,脸色立刻变了变。他小声凑到主人耳畔说:“主人,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像是某种动物的胃酸!”“你的意思是,棺材铺和裁缝铺的大门,都是被昨晚那黑影的胃酸给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同样的痕迹,在裁缝铺上也有,夜不语不难猜测出,肯定是和昨晚袭击许裁缝的黑影有关。

“八成是闹鬼了!什麼鬼闹到了我们庄子里?”身旁一个村民打著冷颤。

“你看那口棺材,昨天老王好像才将外来人的尸体放进去,用了七寸的棺材钉钉好,现在居然给掀开了。据老王说,棺材是从里边开启的,似乎里头有东西想出来!我说,是不是诈尸?”另一个村民面露恐慌,“昨晚那人摔得七零八落的,死肯定是死了,可我们庄子又没黑猫,怎麼就给诈尸了?”夜不语随著那些八卦村民的话又往里瞅了瞅。果然,有一口棺材的盖子被打开了。他还记得最近两天死了两个人,一个是马帮的东子,别一个是商队的王威,两人分别装在了两口棺材里。

正是盛放王威的棺材,不知什麼原因移开了,就著开始明亮起来的光线,可以看到就连棺材钉都零散的分散在地面上。

这是怎麼回是?难道昨晚的黑影,就是王威?不可能吧,对於那家伙,夜不语在跟著马帮的几天里太熟悉不过了,一个只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混蛋,死了才一天就变了妖怪?还是那种没有妖气的妖怪?夜不予微微摇了摇头,不合理!但他却更加疑惑了。

“周道士来了,大家快让让。”

一群围绕著一个穿著黄色道袍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要说这个报恩庄的职业分类也确实很齐备,铁匠、木匠、裁缝店、棺材铺,就连负责红白喜丧的道士都有,就是搞不懂他们的食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些食物有米有肉,吃了两天多的夜不语也分辨不出是不是有问题。可食物绝对不会凭空冒出来,这个报恩庄陷入暴风眼中,除了这一小块村子外,根本看不到、也不可能有种植庄稼的空间……这米面,是从哪里种出来的呢?虽然村长嘴里说半年后暴风就会散去,但夜不语十分清楚,那绝对在说谎。

普通人或许不清楚,可他本身就是猎捕者,一个百年前的小挪移阵既然能装置在这儿,就说明肯定有问题,至少他能确定,百多年来,自己这一行人很有可能是唯一进入报恩庄的人类。

不过报恩庄的村民,怎麼看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过於合理就是不合哩,何况这个村子的存在,用膝盖想都觉得不合理。

周道士四十多岁,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眼睛虽然浑浊不堪,但身上不时会涌出一般威严。夜不语只看了他一眼,就清楚了,这个家伙应该是猎捕者的后代,身上有微弱的灵力,应该是他在维护著布告栏下方的小挪移阵。

这道士从人群中挤入棺材店,看著被掀开的棺材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慢吞吞的走到棺材旁,看了里边一眼,顿时脸色就变了。

“诈尸了,真的诈尸了!”周道士手舞足蹈的似乎在跳大神,他发了一会儿神经后,喊道:“许裁缝,你进来。”

许裁缝下了一跳,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去。

夜不语好奇心大盛,他扶了许裁缝一把,轻声道:“许老,我陪你进去看看。”

“好,好吧。麻烦你了。”

许裁缝想到昨晚被两人救下的情况,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三个人走进了黑洞洞的棺材铺中。

周道士声音有些发抖,“许裁缝,你别害怕,先看看棺材的东西。”

许裁缝忍住恐惧,小心翼翼地朝棺材里望去,只见王威的尸体一就放在棺材里,才过了一天就已经有腐败的迹象。恶臭扑面而来,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尸身软趴趴地彷佛提线木偶,就连脑袋都不正常的偏向了右侧。

等看轻了棺材里的事物,许裁缝吓得抱著脑袋,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夜不语也正巧声无息的靠近棺材观察著,周道士看了看他,并没有阻止。没隔多久,就连他都惊讶了起来。

王威的尸体明显经过缝合,被摔破的地方已经用真紧紧的牵连在了一起。不论如何不自然,但终究变成了完整的整体,然而密密麻麻的各色丝线在尸体的皮肉上若隐若现,看得人心里发寒。

“许裁缝,那是不是你的东西?”周道士指了指尸体右手中紧紧揣著的东西。

夜不语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裁缝店失窃的针线盒就死死的背死去的王威用力抓著,针线散在棺材与尸体的缝隙中,很是诡异。

“是,是我的,那尸体偷了我吃饭的东西!”许裁缝脑子转不过来,死人,怎麼会

偷自己的东西呢?何况,他这个外来人诈尸就诈尸,不去偷值钱的东西,居然偷自己的针线盒。难道是死了都不甘心,想要完完整整的去阴曹地府?周道士将针线塞回盒子里:“这具尸体生前有股强大的怨念,所以死后才不安生。我做个法事,在三清殿中供养几天再将盒子还给你,不然沾了尸气和怨气的东西,对你不好。”

许裁缝没敢说话,失魂落魄的走出门外。他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再也不敢住棺材铺旁边了。

“夜先生,这裁缝铺暂时留给你们居住,你们自己小心点。我去村东亲戚那里借住几天!”许裁缝临走前吩咐夜不语。

夜不语笑嘻嘻的点头,挥手跟他告别,转身就阴沉下了脸:“青峰,那周道士有没有问题?”“有些许灵气,比普通人稍微强了那麼一丁点!”青峰回答。

“那点灵气,就算会一点法术,恐怕也看不出妖气或者死气才对,他的牛皮可吹到了天上去。”

夜不语点了点头,“何况,王威的尸体根本看不出端倪。奇怪了,难道昨晚出现的黑影真的是死去的王威?”顿了顿,他眯起了眼睛:“又或者,王威的尸体根本就是一个工具?有一个幕后黑手就隐藏在阴暗处,偷偷地窥视著我们这群意外闯入者的性命。但,那东西为什麼要偷裁缝的针线盒,真是搞不懂,难道这些针线有问题?”夜不语确实越来越搞不懂这个报恩庄了不过马帮和商队的命运,却不会因为他的懂与不懂而有改变。

人,以每天死一个的速度在莫名其妙的死亡著。十天后,二十多人,就只剩下十一个!死亡是那麼简单,那麼的难以预测。到最后,就连每天讹诈村长夜明珠的兴趣,种人也缺乏了。阴郁的天气弥漫在马帮和商队里,最终,幸存者们决定开一个会议。

晚上,夜不语带著青峰按时来到了村口的青石地板上。

头顶,依旧是一轮圆圆的血色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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