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历史上春秋时,晋国的国君晋景公姬死得异常离奇。

这老哥是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一代国君,上了年纪,多少有点老年病。晋国的一位算命先生,大概是活腻味了,跟国君说:“您老咧,活不过今年吃新麦子的时候了。”姬老先生一听当然十分不痛快了,到了当年新麦子下来的时候,把算命的招来,捧着饭碗说:“你看,你说朕活不到吃新麦子,朕这就吃给你看!不过,你得先给朕死,谁叫你算得不准!”说罢,叫人把算命的推出去砍了。

姬老头子端起饭碗,刚要吃,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便跟左右说:“不成,朕得先去上趟茅房。”说着,放下碗出去了。

左右侍从左等右等,饭都凉了,还不见国君回来,到底咋回事呢?私下分头去找,宫里哪儿都找不到,最后,在茅房发现了姬老先生,原来掉进了粪坑里,已然毙得硬邦邦了。

后来有人赞扬说,姬老先生是第一个殉难于厕所的帝王。

而一向以文笔简洁有力著称的《左传》,仅用了一句话描写这一事件:“将食,涨,入厕,陷而卒。”应用以上这个典故,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大有原因。

话说我和赵韵含跑出去看热闹,没想到一出饭馆的门就被人潮给冲散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吵闹的、看热闹的闲人实在不少,而且密密麻麻地围着中央不远处的位置。

我在好奇心使然下,问了附近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死人了!不过那位仁兄死得有够白痴,和晋景公绝对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旁边的闲人娓娓道来,听得我想笑。

据说死掉的那人姓刘,和父亲开了一家颇大的养熊场,最近几年成了养马河的首富。不过这个刘小子不爱金银、美女,就喜欢跟狗熊打架。

据说他在自己的养熊场里修了一个很大的搏斗场,常常将里面豢养的棕熊、灰熊、黑熊、马来熊、白熊等等,接连地拉出来羞辱。

总而言之,刘老兄成天啥也不干,就琢磨着怎么跟熊打架,还为此请了老师。隔三差五的,进搏斗场里去揪出一只熊来一顿揍,英雄啊!

不过呢,英雄也有失手的时候,终于在今天,刘兄弟遇到一只刚进货到养熊场的厉害熊,打着打着,就被狗熊给挠死了……

我哭笑不得,这家伙根本就是自找,完全不需要同情。

只是,现代人就真的这么无聊吗?虽然很少有机会看到尸体,而且还是被熊给咬死的,可是,需要围那么多人?还是说,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想着想着就拼命往里边挤,好不容易接近了圈子的周边,从缝隙里辛苦地瞅着。

只见中央的地上摆着两具用麻布遮盖住的尸体,左边的那具体形很大,是个成年人。而右边那具小得多,应该只是个约五到六岁的孩子。虽然用布盖住了,但是周围的土湿淋淋的,而且尸体还透过布的缝隙往外流水。

我皱了皱眉,这个小孩,难道是被淹死的?

以前曾经提到过,养马村有个风俗规定,死在外面的人不能抬进家门,免得沾了邪气。所以倒不难解释,为什么尸体会露天放在打谷场上。只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来看稀奇?

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我转头一看,却因为人潮实在太过拥挤了,看不清楚那人。只是隐约发觉,那应该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

那只拉在我袖子上的纤纤细手很小,而且白得刺眼。手不断地在用力,似乎想我跟她走。于是我就顺着那手主人的意思,跟着她牵引的方向离开了闹区。

随着人群的稀少,我终于看清了她。

那是个只有一百五十多公分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长长的黑色秀发很细很柔顺,在风里不断飘荡着,让人不禁产生一种想要抓住的冲动。

她回过头,冲我甜甜地笑着,五官十分精致,但是却看不出年龄。似乎只有十四、五岁,但是硬要说她超过了二十岁,也很合理。

总之,是个会让人怜惜的绝色,最难能可贵的是满脸的清纯,令看惯城市美女那种市侩现实嘴脸的自己,不由得感觉温馨起来。

女孩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她的小手拼命抓住我的袖子,仿佛放手就会永远失去我似的。不知道跟她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毫无人迹的树林里,她停住了。

轻轻地转过身,女孩清泉一般纯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用力注视着我,从我的脚尖一直打量到头发的末梢,最后将视线凝固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再次笑了,十分清纯的笑脸,微微张开的小嘴,若隐若现的皓齿,秀挺的鼻子,白皙到弱不禁风的皮肤。

一切的一切,都美得令我目瞪口呆,止不住地想发抖。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才逐渐镇定下来,轻声问道:“这位,嗯,小妹妹,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笑,望着我开心地笑。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依然没有回答,依然只有笑。

这次轮到我笑了,苦笑:“小妹妹,你的家人在哪里?你住在这个村子里吗?”这次她似乎听懂了,微笑着摇晃着脑袋,顿时视线里似乎漫天都充满了那丝丝柔细的青丝。女孩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然后十分开心地拍了拍手,冲我轻轻发出了一个清晰的语调:“连就连。”声音清脆,如同悦耳的音乐。这三个音节结束后,又望着我,似乎在等我回应。我在她满脸期待中不解地挠了挠头。

女孩没有死心,又拍了拍手,依旧万分期待地说:“连就连。”然后再次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苦恼疑惑地摸着鼻子,满脸尴尬。女孩眼中燃起的炽热希望在一霎间崩塌了,明眸中升腾起一阵阵痛苦的雾气,眼眶开始湿润,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般哭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羞愧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像自己本来应该知道怎么回应她似的,只是,自己确实不知道。

女孩拉过我的袖子擦拭眼泪,抽泣声不大,但却十分伤心。

唉,头痛,刚到了这个本应该熟悉的村庄,结果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展开调查,就碰到了一堆麻烦。难道,我夜不语命中注定了这辈子就是有一大堆的女难?

怀着郁闷的心情,我开始动用万般耐心哄着哭泣的女孩,可是不论怎么说话、做鬼脸逗她,她就是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哭着。终于有点受不了了,决定先带她回住的地方再说。

于是我去拉女孩擦拭着眼泪的手,她的手很小,软绵绵的,柔嫩的皮肤很有弹性。握在手里,感觉很舒服,只是就初春而言,触感略微冰冷了一些。

女孩微微嘟着可爱的小嘴,终于止住哭,抬头望着我,不知为何又开心地笑起来,甜美的笑容上,长长的睫毛间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哎,真是个有够古怪的小妮子,不过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也确实很美。

就这样拉着她迳自往旅馆走,一边走我一边盘算着她的来历。

她的穿着打扮很普通,白色的连衣裙,最近几十年虽然一直没流行过,但是也从没有缺乏过,总之适合所有的年龄层。而她留着不长不短的披肩发,虽然很漂亮,可是明显缺少修剪。现代的年轻人,发型大多以碎发为主,这在养马村也是一样。

至少根据我的观察,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孩子,不论长短几乎都清一色的修成了碎发,当是和城市文化最明显的接轨处。可这女孩,发型相当孩子气,最近几年已经相当少见了。

而且,看她的神情,似乎认识我的样子,至少感觉得到,握在我手掌中的那个纤弱小手,在激动地微微颤抖着,只要我的手稍微松一松,她就会下意识地用力抓住我的食指死都不放,就像怕我会突然消失掉。

不解地摆着头,我又向她望去。这种气质独特的美女,以我的记忆,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但是记忆里却丝毫没有过她的身影,难道是五岁半以前一起玩过的同伴?

不可能!十三年了,自己长大了,变得和从前根本就是两个人,她又凭什么认出自己的?还是说,她根本是认错了人?

而且这美女虽然长相里透出一股灵气,让人乍一看觉得很聪明的样子,可是,从她不作声的行为中,不难看出,她的智力应该由于某种原因停留在了童年的时候,也就是患有俗称的脑功能发育障碍,智力无法随着身体增长。

看来,自己的麻烦是越来越大了。

在感叹中,我回到了住的地方。赵韵含远远地看见了我,冲我微笑着挥手。

“有什么大的发现吗?”迎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她此刻的急躁心情。

我苦笑着摇头:“哪会有什么发现,倒是捡回来一个迷路的大美女。”赵韵含饶有兴趣地盯了我一眼,四处望了望:“喔,哼哼,为什么我就那么苦命,从来没那么好运可以捡到个帅哥什么的。美女呢?你把她藏哪去了?”我见她明知故问,没好气地指了指右边,“那么大个人,你眼睛瞎了?”她撇了撇嘴:“你自己看看,哪有人了?”“这不是人吗……”我的头向右转,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顿时荡然无存。身侧,右手掌中滑腻充实的触感还依然残留在皮肤上,可是伊人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见鬼了!我用力拍了拍额头,满脸呆滞,好一会儿才确认道:“那个,刚才你远远地冲我挥手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我右手边的那个女孩?”“从头到尾我就只看到你这活宝一个,你是一个人回来的,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赵韵含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惊讶,“等等,你这番话,难道是认真的?”“废话,你以为我那么无聊,会乱耍人啊!”我有点不知所措,胡乱挥动手臂跑回自己的房间里。

用力躺在床上,呆呆望着肮脏简陋的天花板发愣,莫不是自己真的遇到鬼了?

有个问题,就算自己遇见了鬼,可那鬼为什么会认识我?还一副十分信任的样子?何况,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谁又说得清楚呢。

想着想着,大脑开始模糊起来,有些犯困了,于是我闭上眼睛,似乎就在那段时间,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那个梦十分朦胧不清晰,以至于醒来时,很多细节都不太记得了,只是隐约的觉得,那个梦的场景是个很长很长的河床,四周满满地堆积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有个女孩站在我的身前,拼命想要向我传递某种资讯,可是我看不清那女孩的模样,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见到她的嘴巴不断地开合著。

我一直不为所动,她着急起来,伸出雪白纤细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有一股窒息的感觉顿时充斥了我的一切感官,我用力挣扎,慌乱中向肩上瞥了一眼。顿时一股恶寒冒了上来,那里哪有什么女孩子的手掌,分明是一截白森森的骷髅胳膊,正掐住我的肩膀。

那干枯的骷髅肢干阴森森的,几乎陷入了我的肉里。

就在这时,我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用力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过了一次似的。身体很沉重,又累,头也剧烈地疼痛着,像是大脑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阿夜,你在里边吗?”门外,赵韵含焦急的声音以及剧烈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我晃动脑袋,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摇摇晃晃的将门打开。

她一见到我,惊讶得差些说不出话。“才几分钟没见到你,你怎么变成这副尊容了?”她微微皱眉,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难道你被鬼压床了?”“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我深吸了一口气,冲她挥了挥手,刚才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想明白。难道是因为新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才引起了身体这么大的反应?

“什么噩梦这么严重?”赵韵含稍微有些担心,见我一副不愿再提起的神色,聪明地没有再追问,只是道:“对了,今天村子里有个小孩在养马河里游水时被淹死了,你知道吗?”“刚才看到了,尸体就在打谷场上,和一个被熊咬死的中年傻瓜摆在一起。”我的精神状况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

“那个傻瓜姑且不用提。我调查了那个被淹死的小孩的一些情况。”赵韵含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我。

我认真看了起来。那个男孩叫做赵委,上个月才满七岁,是在三天前失踪的。尸体在今天早晨八点十五分,被同村一个渔户无意间打捞了起来。警察在判断为意外身亡后,遂将尸体发回了他的父母处。

“调查这个干嘛?”我疑惑地问。

赵韵含立刻满脸诧异地望着我,“阿夜,你的脑袋还清醒吧?我的用意你居然不知道!”我一愣,突然掏出前几天她塞给我的资料回顾了一番。

养马河畔最近十三年来有许多在河里淹死的孩子,在确定死亡后的第三天突然活了过来。而这个孩子是在三天前失踪的,假定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亡了,那么,今晚刚好就是他死去的头三。

“你想埋伏在打谷场,亲眼看看赵委身上会不会出现假活情况?”我低声问。

“不错,这是民俗学家的执着!”赵韵含一副兴奋满满的样子。

我苦笑:“这个村子最忌讳的就是夜晚的尸体被人盯住,他们觉得这样会影响死去的人游过三途川投胎转世,所以尸体只会放在打谷场,就连守夜的人也不安排,一直到清末民初时期,夜间跑去放有尸体的打谷场,打搅死者安宁的外人,都会被村里人抓起来烧死。恐怕在这个村子里游荡的学者,大多都是通过某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法,才将尸体搞到手,记录下那些假活状态的吧!养马村的人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他们幼小的儿子、女儿到死都被人偷去研究。”“全中!不过,你就不想去看看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我声音压得更低了:“被发现的话,事情就大条了。虽然不至于被烧死,但是一定会被赶出去。”“干嘛那么婆婆妈妈的,这可不像你。你小子到底去不去?”“去,那么有趣的勾当,怎么可能少了我!”我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笑容里,却隐约透露着一丝不安。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不过,倒是让本人越发地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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