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阿涩出事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世间最沉重的悲哀。

看见那夫尸体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案件到了这个地步,没想到我最亲密的伙伴,居然在一个莫名的清晨,突然间一下就变成“曾经”,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接受这个生命不能承受的打击。

可死亡依然还是发生了,不知道他们在天国会怪不怪责难我。

我真该死,为什么会把那夫赶走?!让他一个人面对这凶险的局面,这不仅仅葬送了他,还白白搭上阿涩。在仅有的一点时间里,我沉思了半天,希望为他们写下一点什么,却发现最沉痛的悲哀竟然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地步,写下的再哀怨的文字,也是如此浅薄、无知,造作得让人恶心;而心死之后,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让我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无法去面对阿涩的尸体,无法将这个年轻生命终结的事实告诉他的妈妈;无法去看望那夫植物人的母亲;无法面对已经死去的那几位弟兄,甚至那些与我素不相识的女人。

拿着那夫的案件记录日志,看着上面阿涩的圈圈点点,想到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冰冷的身躯,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弥补我一切的过失。那夫的手枪,就在办公桌中,惟一可以做到的,就是将剩下的10发子弹,全部打进我的头颅。

在此之前,我必须将凶手缉拿归案!

案件的嫌疑人不知道是越来越明确,还是越来越复杂。

从现有情况来说,莎琳娜妈妈的尸体神秘消失,其后,她的所谓的身体又在公园的黑夜中多次出现,与死猫紧紧联系在一起,并且,阿夜至少亲眼见她杀害一名女性,囚禁两名少女;莎琳娜偷走她妈妈的尸体,并涉嫌杀害至少一名男子,以及涉嫌制造孕妇被劫一案;炎热的夏天的耳环与脚链出现在不同的犯罪现场,涉嫌制造孕妇被劫一案,同时涉嫌用非法手段胁迫他人偷盗大量资金。

在如此之多的嫌疑重重出现的时候,姓唐的外籍人士的账户出现,又将唐璜扯入其中!

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阴谋?莎琳娜与妈妈究竟有着怎样的背景?炎热的夏天究竟是受害人,还是作案者?唐璜的死又到底是为什么?可这一切,又到底与猫有怎样的关系呢?

我将问题梳理清楚,却无法回答。

带阿夜去k博士的实验室,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不是个鲁莽的决定,我事先不知道那里居然有如此多的玄机,更不知道k博士会毫无保留地当着阿夜的面侃侃而谈,现在只希望这样能彻底打消阿夜心中所有的顾虑,让他完全诚心地帮助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没度过一秒,都是一种彻彻底底地煎熬!

死亡,真的是件幸福的事情。

——摘自宁队长的私人破案进程日记

10月4日16:00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技术科的人没能准时将流血墓碑这个网站的详细资料查出。

据他们介绍,网站的服务器架设于国外,但由于整个网站采用了相当特殊的加密机制,任务一步操作都需要难以破译的密码,至今无法追踪到完整的ip地址,而且目前这个网站已经彻底停止一切数据传输,这使得工作进程更加缓慢,他们必须等待网站操控人的下一次动作!

交通协查科的警员却在第一时间里,根据摇滚青年提供的车的外型与牌照,找到了他的那辆失踪一年半之久的二手轿车,原来这辆车因为违规停车,已经被羁押在交警大队将近一年半。

根据交警部门的记录,被拖走时这辆车已经在路边至少停了三天,无人认领,简单地检查后,并未发现异常。随后,医学科与情报科的人员们赶紧仔细检查这辆车的前前后后,并顺利从后座中提取到头发样本,经dna化验,与医院中保存的莎琳娜妈妈的样本完全吻合,这就是说,车确实将莎琳娜妈妈的身体拉回到城市!但生死未知。

入夜。

时间,在紧张的不知所措的氛围中,缓缓地挪动,似乎每走一秒,都费劲九牛二虎之力。

所有人员都停下手中工作,聚集在一起,等待晚上10点这一刻的到来。

没有微笑,没有言语,不知在谁的带领下,所有人都给自己的左臂带上一个黑色的臂章,静默的环境,仿佛是给死者最虔诚的哀悼。

我也将一枚臂章戴在自己的左臂,必经有一名警员是因我而死。

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这次行动将极有可能得知炎热的夏天的下落,心中一种难以遏制的复杂情绪来回波动,仿佛将全部家当注入一场豪赌后即将开盘前的那一刻骚动,欲生欲死。

如果炎热的夏天还活着,我们究竟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原先平和、安宁的日子?她究竟与案件有什么我到现在都不知情的关系?如果找到的仅仅是炎热的夏天的尸体,我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空无一人的生活?谁又是杀害炎热的夏天的真凶?如果最终没有炎热的夏天的任何消息,这漫长的等待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无比矛盾的心态,在我心中反复骚动,想见到炎热的夏天又不敢见的情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越来越强烈地摧毁着脆弱的心绪,几乎不能呼吸。我默默地将炎热的夏天留下的那封遗情书,一次又一次地背诵:

“宝贝,以后好好地照顾自己,想到再也不能守候在你身旁,泪水就怎么都止不住。可我不得不选择一个人孤单着直到死亡,这是自作自受。

“就这样吧,千言万语,我说不出口,写不出来。不知道昨天一夜的讲述你还记得多少,只想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尽管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如果真的有来生,只希望18岁那个青涩的夏天,是你第一次在楼道里吻了我,是你在飘雪的冬天围上我的围巾,是你得到我的第一次,我一定保证,即使再痛我都会忍着不哭!

“刚刚偷偷吻了你,希望这个我们的初吻能在你醒来的时候,还有浓浓的回味。

“忘记我吧。

“永别!”

22:00

在行动前的最后一秒,不知道谁带头拍起手掌。清脆的掌声,像一股凝胶,将所有人的心黏合在一起!

所有警车、救护车在几分钟内同时包围整个公园的所有出口及大部分围栏,整个路段被封锁!

所有车灯大亮,再加上相当数量的高瓦数探照灯,将整个公园的外围照得灯火通明。

警员们从公园大门鱼贯而入,迅速按照队形分散开来,一寸寸土地排查起来!

作为惟一一个不能持枪进入公园的人,我跟随着宁队长以及两名警员,慢慢从靠近小河的公园大门进入,朝小河的方向一步步探去。

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通话机中很快就想起各个方向传来的声音!

——运输队,运输队,我们是a4小组,方位a区a3点附近,抓获两只野猫,已射出麻醉枪,请速来!

——c2,c2,我是c3组,我是c3组,c区c5点杂疑林区,请速来支援!

——指挥部,指挥部,b7小组请求进入b区b2点林区,请求接应!

——b3、b4、b5小组注意,b3、b4、b5小组注意,迅速移动,做好接应准备!

…………

当接近小河的时候,外围探照灯的灯光已经几乎失去威力。

在征求到机动小组的接应准备之后,我们同时拿起强光手电,再次正视这一条浸泡过很多死人的小河。

这里的血迹,是阿涩的,从痕迹上判断,应该是尸体被拖拉留下的。一名警员向宁队长汇报。小河对岸的树林已经在白天做过两次勘测,却没有发现异常。

宁队长迅速低下身,仔细观察那段并不明显的血痕。

很规律,没有反抗的痕迹。警员小心翼翼地说道。很有可能,当他被拖到这里时,已经失去知觉,或者死亡。

从出血量来看,到这里时体内大部分血液应该已经流干了。宁队长突然冷冷地说道,他接着趟过小河,拿起手电向树林中走去,我们紧紧跟随;他们三个前后将我围绕在中间,随时用强光手电探照树枝、树干、地面。

在即将进入树林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尸体的拖拉痕迹在这里消失了!

一片树木林立、杂草丛生的地面。我们小心地试探着脚下,觉得哪里有疑问,就随时让携带工具的警员用木杖掀动,没走多远,一棵失掉巴掌大一块树皮的大树引起警员们的注意,宁队长突然愣在那里,用手仔细地摸索着那块失去树皮的光溜溜的树干,表情异常痛苦;接着,他又深深一口气,仿佛突然恢复冷静!

这里是阿涩发现问题的地方,仔细搜索。宁队长下令道。

毫无线索!

一步步再次向前,一个个新的标记出现。

宁队长一次次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阿涩究竟遇到了怎样的事情?仿佛对手完全掌握着他的行踪,给他留出充足的时间做出记号!也就是说,忽远忽近地挑逗他,直到他筋疲力尽,或者意乱心慌,再突然下手……

正说到这里,通话机中突然传出声音:a1,a1,a3小组发现情况,在你右前方,请速速支援!

走!宁队长一听这消息立刻脸色大变。

啊!——

就在我们向前快跑的同时,突然前面树林中陡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喊叫!

紧接着,砰砰砰砰连续四声让人心惊肉跳的枪响连续击发出来,只停顿一秒钟,又是连续七、八声枪响像悲伤得太久必须要发泄出的怨气一般,在前面喷射!

同时,通话机中发出一声颤抖的求救!

——指挥部,指挥部,a3小组有人受伤!急救!

10月4日22:35

急速赶到!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让所有人绝望得不知所措——

一个警员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扭曲成一团,身体不停地剧烈哆嗦,双腿胡乱踢着,鞋已经踢掉,直接用脚狠狠搓拉着地面,完全丧失理智;他的头一翘一翘地向前伸展,仿佛无穷的痛苦正从脖颈处迅速传遍身体每个细胞;嘴巴不停地张大,想要诉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同时血浆从双手的指缝中像呕吐般大块大块地溢出,将他的整个上身浸泡……

与此同时,一个全身多处中弹的黑袍女子已经扭曲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头颅至少中了三枪,像是在死后又被狠狠射入的,鲜血与脑浆同时喷出!

而另外两名警员完全瘫软在地上,双目呆滞,一语不发。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宁队长猛地跪在一个警员身边,双手用力摇晃他的肩膀。

那警员面色像身体已经流干所有鲜血一样完全煞白,双目紧紧地盯着已经流到脚下的鲜血,嘴唇根本合拢不了地上下打颤。

他妈的!宁队长大骂一声,将这个警员唰地甩到一边,又狠狠抓起另外一个手中仍然握着枪的警员,用力地摇晃:说啊!怎么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她……突然……突然冒出来……那警员同样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往外挤着支字片语!

然后呢?然后呢?宁队长近乎咆哮地质问!

她……她……直……接……跳在……他的后背……那警员突然双眼中流露出极度恐惧的凌乱:咔……咔……咔嚓……太快了……

宁队长掏出通话机来,大声怒吼着:医疗队他妈的怎么还不来!

这时,那个警员突然失声痛苦:不怪我……呜呜……不怪我……太快了……我根本……根本来不及……

医疗队!——

宁队长撕扯着嗓子,一把将通话机狠狠扔在地上!

医疗组快马杀到!

双手抓住自己喉咙的警员,此时身体的抖动已经几乎消失,医疗组长看到眼前的一幕,马上傻了一秒,然后立刻掏出吗啡向警员脖颈处注射了一针,那警员哆哆嗦嗦地用舌头与牙齿激荡出最后的几个字:我……我……不……想……不想……死……

身体完完全全地僵硬了!

白布盖上。

医疗组长满眼含着泪水,缓缓站起身。

宁队长一把将他揪过来!

与此同时——

砰!

又一声枪鸣从我们身边炸响!

那个手握枪的警员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倒,就这样结束生命,依然睁着恐惧双眼,口中还含着自己的手枪!鲜血顿时喷射出去,一大滩,哗的一瞬间染红一片土地。

医疗组长嗵地跪在地上,与两个救护员一起疯狂地做着心脏按压,绑缠绷带,止血……

22:45

我们所在的区域完全凝固!

三具尸体被抬走。

宁队长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掏出烟叼在口中,在他掏火机的时间里,烟连续掉落在地上三次,然后他又一次次将烟捡起来塞进嘴唇间,两行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唰唰流下。

后方指挥部的喊声在通话机中一次次重复:

——a1,a1,报告你现在的情况!a1,a1,报告你现在的情况!

突然,那通话机鸦雀无声。想必指挥部也已经看到了尸体。

两分钟之后。

通话机再度响起:

——a1,a1,根据上级指示,行动继续!行动继续!a1,a1,根据上级指示,行动继续!行动继续!

像兵马俑一样凝固不动的宁队长,突然捡起通话机,用一种零度以下的冰冷呼喊:

——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两小组就近合并,以6人为一组作战单位,时刻做好开枪的准备,不可轻举妄动!时刻做好开枪的准备!坚决不要犹豫!

说罢,看着眼前这几个眼神散乱、斗志低迷的兄弟,宁队长用一种近乎疯狂的声音传递出他的满腔仇怨:一定要抓住真凶!!

22:52

通话机:

——指挥部,指挥部!b3-4小组射杀一名向我们袭击的女性!有人负伤!有人负伤!

22:56

通话机:

——指挥部,指挥部!c5-6小组射杀一名企图攻击的黑衣女性!c5-6小组射杀一名企图攻击的黑衣女性!

23:17

我在宁队长的带领下,迅速撤出公园,回到总指挥部。

k博士已经在那里展开忙碌的工作,看到我们出现,他停下手中工作,颇为兴奋地感叹:战况相当激烈啊!

检查有什么结果了吗?宁队长相当严肃地直截了当。

还没有,这些尸体将拉回医院地下的实验室做进一步检查!k博士也马上严肃起来。

宁队长马上走到指挥部大屏幕前,本次任务还差多少完成?

b区已经基本结束。一个操控员马上调出地图资料。a区地形最复杂,堪查工作滞后;c区刚刚遭遇混战,有两名黑衣女性突然同时发动攻击!

一名腿部受伤的警员刚刚做完包扎,像我们娓娓讲述,直到现在,他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我们远远地发现一个人影,并马上高声警告她停止前进,连续呼喊很多声没有效果,我直接拔枪射击她的腿部,将她击倒。

我们马上试图靠近她,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前面大树后一个人影突然闪出来,直接朝我扑过来,幸亏身后两个狙击手反应神速,在她即将碰到我的一瞬间,将那女人射杀!

然后我们靠近腿部中弹倒地的女性,我刚刚走近一步,她猛地坐起来咔嚓就是一把,直接把我大腿上一块肉撕掉了……

他刚讲到这里,宁队长的通话机再度响起:

——a1,a1,a区a13号点发现情况,请速来!a1,a1,a区a13号点发现情况,请速来!

a13号,以前的公园办公室!

不过是一间水泥砌成的普通房间,当年莎琳娜妈妈就常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那里找办公室人员说话。自从公园免费之后,这间办公室已经完全废弃。

我们迅速赶到。

几组警员已经将整间办公室重重包围,所有强光手电统统照射向办公室的四面墙壁与玻璃!

一个警员直接指给我们看——

在靠近办公室大门的里面,一扇玻璃上,赫然贴着一支沾满鲜血的手臂!

10月5日0:09

那只带血的手臂,左右摇摆了几下,突然唰地沉下去,再也没有出现。

现场所有警员紧紧握着手枪将整栋房屋包围,眼睛连眨都不眨地瞄准着任何一个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紧急调来的高强度应急灯在几分钟之后快速运来,将房屋照得透亮,但玻璃的反光依然让人无法看清楚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里面的人员,请放下武器,将双手背于脑后,站起身走向窗边!

里面的人员,请放下武器,将双手背于脑后,站起身走向窗边!

毫无反映!

宁队长与临时组成的突击队员们拿着整栋房屋的简易构造地图,指画着:里面现在什么情况完全不清楚,但很有可能是人质,至少也是跟本案有关的证人,所以一定要抓活的!

这间房屋我们以前检查过三次了,从未有过被使用的痕迹,这应该是最近一两天内刚刚进去的!一名警员说道。

但从现场观察,如果没有看错,房屋的门锁完全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另外一名警员接着说道。是一把从外面锁上的明锁,完全没有打开的痕迹,因为已经生锈了。

有可能是灯光下的错觉。警员反驳道。

烟雾弹什么时候能运到?宁队长打断他们。

估计还要10分钟。

等不了了。宁队长抬头看一眼那房屋,依然毫无动静。里面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真有人质,极有可能出现危险,现在时间要紧,一定要赶在人质被杀或者凶手自杀之前,抓活的!

从正门突破?

对!恐怕只能这样!宁队长环视一下他身边这些精壮的警员,每个人虽然身经百战,但眼神中依然充满不确定的恐惧。

现在不知道对手是否有武器,但就算没有,凶手本身已经拥有超乎常人几十倍的杀伤力!宁队长深呼一口气,再次指向简易架构图说道。将环绕房屋的灯光减弱,将视线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在正门旁的窗外100米外,安排10个枪手,时刻做好开枪射击的准备;a2小组移动到门旁左侧这堵墙边,听我的指示,迅速开枪射断门锁;a1小组保护阿夜,在我进入后发出安全信号时,迅速将他带进来指认凶手!有没有问题?

队长,让我来!队长,让我来!几名特警纷纷喊起来。

闭嘴!这是命令。宁队长压低声音一声怒吼。两分钟后行动,赶紧准备!

0:17分

所有人安排就位。

我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万一宁队长再次遭遇不幸,谁能继续负责?可一切根本容不得多想!

砰砰!——

两声枪响的同时,宁队长一个跨步从旁边跃出,一脚将门踹开,急速鱼跃着冲进房屋内!与此同时,一束强光直接射进屋内,两名特警马上也冲杀进去!

0:18分

我被立刻带进屋内,踏入房屋的那一刹那,房屋内已经被强光与手电的交叉光柱照得完全透亮!

宁队长与几个特警端着枪一言不发地瞄准着一个角落,神经紧张得仿佛石雕蜡像。

我往那角落里一看,似乎是两个穿黑衣的人正蜷缩在一起,他们将头颅完全深埋进身体里,好像极度不敢见光一般的恐惧!

阿夜来了。宁队长一把拉出想继续前进的我,将我的身体直接拖在他的身后。你还有什么要求?!

阿夜,你能不能求求他们,让他们把灯都关掉?!角落里一个声音异常平静地传来,居然毫无惧色的感觉!

那个声音,那个如此沙哑、苍老的女声,完全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时间,我的脑海中立刻出现那个戴大口罩与大墨镜、拖着两只没有头颅的死猫的老女人!

莎琳娜妈妈?我惊诧地叫出声。

嘿嘿……在宁队长吃惊地回头看我的同时,我突然发现地上隐隐约约伸出一样东西,是只红色的破旧的皮鞋!

10月5日0:23

在所有灯光按要求黯淡下来、大部分警力撤出房屋之后,我跟宁队长终于可以面对面在尽可能靠近那个角落的距离坐下,开始准备一次简短的谈话。这是在宁队长的强烈要求同时也是我内心的强烈希望下,得到的机会。

为防止意外,房屋的窗户都已打开,几十支枪同时从不同的角度瞄准着那两个隐藏的人!

老女人缓缓抬起头的那一刹那,我无法确切地形容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只觉得从内而外一种难以忍受的压抑与窒息,身体中好像有一个什么部分突然塞住我的喉咙,简直无法呼吸。

大墨镜、大口罩,一切都是第一眼看到时的样子!

她的怀中紧紧依偎着一个看似长发少女的黑袍人,一副弱不禁风的将死表现,几乎倒下。

我惊诧地发现,这两个人蜷缩在一起,居然被灯光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实实在在地烙印在地上。

那老女人明明是没有影子的啊!

你身边这个人是谁?宁队长将录音机打开后,迫不及待地发问。

是我的女儿,莎琳娜。那个苍老的声音慢慢吐出这个让我们无比惊愕的名字!

什么?莎琳娜?我脱口而出。

嘿嘿,你们好久不见了吧?老女人渗人地笑笑。

用不用叫医生?宁队长马上用近乎冰冷的声音克制住我的失控。

暂时还不用吧,她在我的怀里,挺好的。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被囚禁在这里。

被谁?

被猫!

什么猫?宁队长面对这个答案,出奇地冷静!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老女人轻易地反驳道。

这不该是你现在说出的答案,如果你真想把这次谈话的时间尽量缩短的话。宁队长分秒必争般地用压迫性语言逼问。

你怎么分辨我说的是真是假?老女人继续平静地说道,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到一丝恐惧与慌乱,这个沙哑的腔调,一次次将宁队长抛出的问题硬生生地挡回去。

我必须得到正确答案!宁队长再度强硬地攻击。

可你又让我如何相信你?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你们的人身安全,担保你们将受到最好的医疗救治!

那我们的自由呢?老女人哆哆相逼。我们失去了几百天的自由,接下来呢?!

那么多死人的生命代价必须有人来承担!要么是你们,要么是真凶!宁队长毫不退让。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身体内病毒的证据,我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把所有案子全部归结到你们俩身上。

你不能这样做!

呵呵,现在我不是在求你。宁队长轻蔑地笑笑。这里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们现在的证据足够破案。

你究竟掌握什么了?苍老的声音突然很阴险地发问。

从200年前说起吧!

答应我。那老女人突然转变了傲慢的腔调。如果我说出全部事实真相,立刻带我们俩去医院,要用最好的救护车,救救我的女儿!

我答应你,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好吧。老女人突然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莎琳娜的头发,仿佛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即使你知道了,也无法改变任何现实的!

我听着呢。宁队长颇为不屑地回应。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我们现在是被猫附体的拥有人类躯体的灵猫!

灵猫?!

不可思议吧?嘿嘿。老女人神秘地笑着。事情就从200年前说起,有一个公主,她全心全意付出的爱与肉体,却被一个滥情的王子辜负……

公主痛不欲生,几乎死去,王子回心转意,痛哭在公主的床前,说了句:生命如果可以重来,我将用无限的爱,感召你脆弱的明天!宁队长边玩弄着自己的打火机,边打断那女人的话。你是打算讲这个故事?

呵呵,然后呢?老女人吃了一惊,但她马上就平复自己的心绪。

这个故事来自于《魔云经卷》,是北欧阴暗童话中的野史。

嘿嘿,再然后呢?

没有什么然后了。宁队长继续道。绝望的公主最终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一个邪恶的巫师,差不多相当于吸血鬼的故事。

哦,故事恐怕没有你想像的这么简单。老女人轻轻应了声。你可知道公主究竟受了什么样的诅咒?

不知道。我们摇摇头。

嘿嘿,其实这个故事就在200年前发生在我们的故土,苏城!

苏城?!

是的。200年前,有一个年轻但不漂亮的公主,她付出所有的爱与肉体,甚至不惜背上耻辱的骂名,却被最心爱的人辜负了;这个公主大病半年,所有的中医都无法医治,惟独在当时一个洋人传教士的精心料理下残喘苟活,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候,心上人突然回到她的身边,请求她的原谅,并痛哭着许诺:如果公主能活过来,一定好好对她。

说到这里,老女人停下来看了看我们,见我们听得入神,又继续娓娓讲述道:

公主恳请传教士用妖法再给予她一次生命,甚至不惜出

卖自己的灵魂,传教士决定用《魔云经卷》中的巫术,那巫术的名字就是“伊达女王的无限青春”!他用公主的鲜血,配上自己一只心爱的叫安杰洛的猫咪的鲜血,还有被猫血浸泡过的婴儿鲜血,秘密合成了一种病毒,并以古代北欧的魔法语言施以诅咒,对,没错,那句话翻译成现代的语言,就是:生命如果可以重来,我将用无限的爱,感召你脆弱的明天!

这种病毒注入到猫的体内之后,猫附身到公主的身体中,其实真实的公主早已死去,代替她活着的,并且拥有了她的思想,是一只叫安杰洛的猫!

嘿嘿,然后的事情已经很容易猜测了吧?老女人再度神秘地抚了抚莎琳娜的脸庞。公主虽然继续活了下来,但她的脸庞已经面目全非,尽管再怎么精心遮掩,最后还是被心爱人识破,那负心的男人嫌她丑陋,一去不复返!

公主伤心欲绝,一怒之下,决定杀掉所有的人,包括赋予她生命的传教士!

屠城!

这就是苏城的覆灭。

听到这里,宁队长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大喊一声:

你在撒谎!

10月5日0:47

一听到“你在撒谎”这四个字,老女人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眸子似乎隐约射出一种什么光,绝对看不到,却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道寒冷直逼心脏!

老女人搂着莎琳娜肩膀的右手微微一用力,但在一瞬间又突然恢复平静: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就算你说的那病毒确有其事,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屠杀掉整座城池?!宁队长质问道。

你可知道我们也会繁殖?

什么?繁殖?!听到这里,宁队长忽的一屁股坐下,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居然会用这个词,“繁殖”!

对,繁殖!老女人继续道:

公主正式恢复她“伊达女王”的身份,她是猫,不是人,却可以蛊惑男人与她交配,快速地繁殖!每一个后代都将拥有她的血液,只要知道那句神秘的咒语,就能再度附身人体!小巧的猫,附身到比它高大几十倍的人身之后,力量、敏捷、速度同时也瞬间增长几十倍!屠一座城,岂不是小意思。

这么说,你……

嘿嘿,没错。老女人阴沉地笑笑。莎琳娜与她的妈妈都已经死去,我们不是人,不过是猫,灵猫附体!

可是,猫怎么会跟人交配,又怎么会生出后代?我不禁想起k博士絮叨的那句话:“狗与人交配不是新闻,狗与人交配还能繁殖,才是新闻!”

这就是我们这样一支猫脉的独特之处,也是我们能一直遗传下来的根本,我也无法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附体一个男人?附体一个男人应该会拥有更强的杀伤力吧?

呵呵,我们的祖先第一次尝试所谓的爱情,就被一个男人狠狠地伤透心,她又怎么可能再信赖男人?我们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男人!老女人说到这里,依然毫无表情。

如果没有记错,你们的祖先应该被一个“灭鬼匠”的消灭了吧?宁队长突然再次发出质问!

呵呵,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一听这话,宁队长立刻想到那夫,所有他现在可以对话的一切,都来自那夫的记录之中,原本努力安抚的心绪,突然一下子慌乱起来。

是,“灭鬼匠”很厉害。老女人点点头。他很聪明,居然知道在白天对付我们。

难道你们也跟吸血鬼一样见不得阳光?

那老女人突然把大墨镜往上一推,双眼立刻射出煞白的光芒,仅一瞬间,那墨镜再度落下,将凶光完全遮住!

白天我们几乎看不见东西,而不是见不得阳光,当然那时的苏城所剩的活人已经不多了,“灭鬼匠”见活物就杀,最终杀到伊达女王的面前,嘿嘿,他真是一个狠心的男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还是要杀掉,不过杀之前,他还是犯了一个你们人类都会犯的错误!

什么?!

伊达女王肯请他,在临死之前,能与自己的几只猫咪说几句话,他居然同意了!猫脉的咒语就这样传递下来,嘿嘿嘿嘿。老女人放肆地大笑。

那你们岂不是可以再度屠杀?我谨慎地问道。

很难,很难。老女人似乎颇为惋惜地摇着头。“灭鬼匠”依然没有死,他将对付我们这一族的手法,完完全全记录下来,传给后人,而我们却始终没有找到破解自己弱点的方法,只能在漫长的繁衍过程中,等待时机!

难道就这样等了200年?宁队长好奇地发问。

开始时,我们的祖先很严格地遵守着伊达女王发着毒咒的规矩。老女人说道。伊达女王只能留下所有雌性的后代,它们统一以“安杰洛”命名,所有生出的雄性后代都要立刻杀死;然后在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候,从“安杰洛”后代中挑选出一只可以胜任“伊达女王”这个荣耀的,将那句古老的魔咒教给它,由它附着人体,出任新一代女王,繁衍自己的后代。

呵呵,难道你们一辈一辈的猫真能做到?宁队长轻蔑地笑道。

你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像你们人类一样毫不遵守规矩、毫无遵守自然的法则吗?老女人冷冷地回应道。正是因为你们人类,我们才丧失了最起码的原则标准!

为什么这么说?

祖先们慢慢发现,通过一代一代与人类的交配繁衍,猫脉的后代们越来越拥有了人类的情感!老女人再度摇摇头。这太可怕了,我们越来越以人的方式思考,而不是猫,这使得我们离祖先留下来的“杀掉所有男人”的毒咒越来越远;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如果有一代女王心慈手软,留下几只雄性的后代,他们将同样携带我们猫脉特有的病毒!一旦这其中有谁知道了那句咒语,可以附着男人的身体,那岂不是将我们祖先所有发过毒誓的咒语全部玷污?那样的话,我们将自取灭绝!

那你们怎么办?

还没到我们考虑怎么办的时候,世界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根本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别说报仇,连最起码的生存环境都越来越成问题,我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而一步步挑战祖先遗留的生存法则的底线,最后的恶果还是来自于你们人类!

为什么这么说?!宁队长吃惊地问道。

最终在一年半以前,新一任的伊达女王在公园这片我们最后的领地,被几个无聊玩耍的闲人打成重伤,在将死之前,她将咒语传递给身边所有的“安杰洛”,一场灾难开始了!安杰洛们竞相附着人体,并且都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伊达女王,相互残杀,相互争抢人体,公园中连续发生的案件,都是这样造成的!

你先等等。宁队长仿佛突然听出什么破绽一样,突然挥手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会附着在莎琳娜妈妈这个老女人的身上?!

唉,不是说过吗,我们已经拥有越来越人类脆弱的情感,所谓的怜悯,所谓的宽容,所谓的奉献,现在想想真是荒唐的可笑。老女人叹息着摇摇头。在我还只是安杰洛的时候,莎琳娜妈妈几乎每天都用好吃的东西喂我,虽然她从未将我带回家,却对我那么好,真是感动。一年半以前,这个老女人最后一次来看我,告诉我她已经时日无多,没想到伊达女王传递的咒语的时候,其中就有我,在拥有这个伟大咒语后,我偷偷地做出一个现在看来或许是终生悔恨的错误决定,趁莎琳娜妈妈最后一次来公园的时间里,附着进她的身体,本以为可以给她二度生命,没想到她那时病入膏肓,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剧烈的冲击,当场晕倒,被送进医院!

然后你就诱惑莎琳娜采取了一系列的偷尸计划?!宁队长突然大胆地推测。

是啊,该死的医院,在我醒来之后,他们已经检查出我体内的物质,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于是死活都不许我出院,无奈之下,只能采取如此下策!老女人突然再度仅仅搂住莎琳娜的肩膀,将她完全揽入怀中,继续快速地说道。没想到,再次回到公园时,这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莎琳娜妈妈的身体已经不能怀孕,我只能把莎琳娜也蛊惑进来,拉下水。

也就是说,你在公园中杀害的那些猫,囚禁的那些少女,都是别的伊达后代?我仿佛突然恍然大悟一样问道。

没错,呵呵,我只能清理门户!老女人的声音再度恢复平静。我必须保持我们种族的单纯性,不然就有可能导致灭族之灾,其实道理很简单,不是我杀它们,就是它们杀我!

怎么会是这样?宁队长突然焦虑地自言自语。

呵呵,是啊,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个沙哑的声音中突然透出一股忧郁。我要杀害自己的同胞,杀害同胞的儿女,杀害自己女儿的骨肉,如果我自己能够生育,还要杀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曾经是多么值得珍惜的安逸日子,如今我却变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我们这个曾经多么圣洁的种族,如今却变成一个鲜血淋漓、自相残杀的丑陋种族。

那你们怎么又会如此残忍地去迫害一个孕妇?我打破沉默,再度发问。

那不是我干的,是炎热的夏天干的……

10月5日1:32

那不是我干的,是炎热的夏天干的。老女人突然摆摆手。实际上,所有杀害人类的事儿,都是炎热的夏天干的,与我无关,我只杀我们种族的猫!

什么?炎热的夏天?!正当我越来越被这个故事,越来越急切地听到结局的时候,炎热的夏天这个名字突然从对面的嘴中跳跃出来,我的神经一下紧张起来。她在哪儿?!

她被另一群猫族俘虏之后,马上成为新一代的伊达女王。老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一丝诡异的气息。真想不到,这个女人的思维中居然有如此狡猾而强硬的手腕儿,仿佛她的身体就是专门为圣灵伊达而生,在被灵魂附体之后,炎热的夏天立刻表现出强烈的复仇欲望,她迅速征服了许多“安杰洛”,专心为她效劳,而这一切的功劳,就是她假借圣婴之名!

就是那个孕妇肚子里的婴儿?

是的,在传说中,圣婴之血不但可以赋予我们无穷的力量,还能延长我们猫脉的寿命,有了圣婴,就拥有至高无上的号召力。

那岂不是随便都可以搞到一个圣婴?我傻傻地问道。

当然不是,嘿嘿,圣婴必须是人类本身的母体,而且必须是已经被注射入我们鲜血的人类母体!婴儿在母体的体液中浸泡、吸收,将我们血液中的精华一点一点变为己有,最终变成拥有圣血的婴儿。那味道一定异常鲜美,嘿嘿嘿嘿!老女人似乎无比向往地咂了咂嘴,不无惋惜地说道。未出生的婴儿在我们的血液中浸泡,极容易夭折,而且想找到合适的母体也是难上加难,所以200百年来,倒是不曾听说过圣婴的诞生!

炎热的夏天现在在哪儿?我突然预感到极其可悲的下场。

我也不知道,她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如果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我们就死定了!

你是说,她刚才还在这里?宁队长怀疑地看着老女人。

是的。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栖身之所?宁队长突然发问。

我打不过她,反而被她跟踪,差点死在她的手中,又怎么可能知道?老女人反问道。

你连她接下来的计划也不知道吗?宁队长再度发问。

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究竟有多少手下?队伍发展壮大到什么程度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

她还会不会回来杀你?

我怎么可能知道?老女人突然表现出极度厌倦的情绪,开始拒绝回答一切问题!

你这种态度让我很失望。不知道为什么,宁队长压根不给我任何开口的机会,反而咄咄相逼,企图激怒老女人!

你同样让我很失望,我花如此长的时间在这里给你讲述如此之多,最后却换来你的一堆废物一般的问题!老女人毫无退让。

最关键的部分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又如何帮你?

如果我什么都知道,还要你干什么,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你废话?!人类,你最好想想明白。

我看应该是你需要想想明白!宁队长强硬地顶回去!

我什么都不需要想,我已经把知道的一切统统说出,你还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那我们的自由呢?老女人突然愤怒地咆哮起来,粗鲁地打断宁队长的话。

现在给你们自由,就等于放虎归山,就算给你自由,也要等炎热的夏天被抓住之后,何况你又怎么能保证,你不会是下一个炎热的夏天,莎琳娜不会是下一个炎热的夏天?你们毕竟是猫,不是人!

我们是猫又怎么了?!

我压根不了解你们,压根不知道你们的守则,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不知道你们所谓的秩序……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我,又凭什么让我说这么多……那老女人说着,就想站起

身。

别动,别动!几个警员迅速握着枪冲过来,命令她呆在原地。

咳咳咳咳……

突然这时,莎琳娜居然在老女人的怀中剧烈地咳嗽起来,声音越来越残酷,仿佛肺结核晚期濒临死亡的巨大痛楚!

阿夜,阿夜,救救我的女儿!老女人突然声音哽咽地向我央求起来。

我一下有点不知所措。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宁队长及时地说道,他接着拿起通话机。叫k医疗组迅速赶来!叫k医疗组迅速赶来!

两分钟之后。

几个穿白衣的人迅速赶来。

他们刚要进入,被宁队长一把拉住:你们k组长呢?

k博士正在忙着检验那几具尸体,说让我们先拉回医院。一个人小声地说道。

好吧!

几个人进去,刚要给一直咳嗽不止的莎琳娜做检查,老女人直接伸手拦住,她恶狠狠地说道:我女儿暂时死不了,快带我们去医院!

这是常规检查,请你配合一下,五分钟就可以结束。白衣人温和地说道。

你们这些臭男人,把肮脏的手都拿开!谁也不准碰我女儿,否则我要他好看!老女人的声音相当有震慑力。

宁队长,这……那几个人一下没了主意。

照她说的做!

几个白衣人马上出门,将救护车布置妥当。

老女人缓缓地扶起莎琳娜,两个人的脚步轻轻地向门口移动。

我再次盯着她们的影子发呆,怎么回事儿呢?她们明明应该没有影子才对!

在老女人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刹那,宁队长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那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10月5日1:43

那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宁队长问出这一问题的瞬间,老女人将头轻轻地侧向他,用一种极其轻蔑的腔调狠狠地一字一字地吐出: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送你上车!宁队长说着,捏着老女人的手臂,在几十支手枪的同时瞄准下,一步一步慢慢地将她跟莎琳娜送上车;车门刚刚合上,宁队长立刻命令道:a4-7小组组队,前后开道,将救护车安全送到医院!

她们走后,警员们开始按部就班地继续调查工作。

我跟宁队长同时瘫坐在房屋外的水泥地上。

一想到老女人说到炎热的夏天的那些话,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描述的空洞在身体每个细胞中无限延展,自己的身体依然活着,却无法用任何一个部位做出合理的判断,甚至无法正常的思考。终于真的得知炎热的夏天还活着的消息,可细细想来,我究竟得到了什么?

一言不发。

宁队长掏出烟来,第一次主动递给我一支,然后帮我点着,在我们共同吐出一口烟之后,他叹了一次意味深长的气。

你觉得我们得到什么情报了?良久,他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

似乎得到了全部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似乎情况反而更糟了。

或许真是这样。我颇有感触地点点头。

你相信她说的话吗?宁队长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我说。

很难让人一下子全部相信。我诧异地同样看着他。

你说,假设真像她说的,是在上一代女王临死前,才把口诀全部传授给她们,为什么要一下子传给那么多只猫?更奇怪的是,临死之前的家伙,真能有那么充足的时间,把从祖先传下来的种种故事与传说,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全告诉她们,然后才死去?宁队长深深嘬了一口烟后,吐出他的一连串疑问。

这确实很难有合理的解释。我再次摇摇头。

而且,就算猫跟人可以交配,可其它那么多没有当女王的猫怎么办?难道在女王上任的同时,就杀掉自己所有的姐妹?还有,上任女王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把咒语传给下一任?难道真等到自己临死之前?她怎么可能预知自己的生死呢,万一突然一天嘎嘣就死了,岂不是这个种族直接灭绝了?还有个更严重的疑问,如果新女王继任,上一代女王怎么办?难道自杀?还是当王中王?不合理,似乎有太多的不合理!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在跟我说话,宁队长快速地絮叨着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

让他这么一念叨,我对炎热的夏天的思念暂时放到一边,也细细想起老女人的话中那么多似有似无的破绽。

你说,有没有可能她所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谎言?宁队长再度紧紧盯住我。

我想了想,反问他:你既然有如此多的疑问,为什么不在刚才谈话过程中问她呢?

我只想让她充分地暴露,所以不停地引诱她说下去,没想到她真乖,说了这么多。宁队长将烟屁扔掉,接着又递给我一支,我摇头拒绝后,他自己点着。

那你为什么要放她们走?我诧异地问道。

呵呵,我是放她们走吗?宁队长有点得意地笑道。把她们交给k博士而已,让这老头子先把她们身体里的来龙去脉查清楚,然后再下手也不迟,现在我们确实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拆穿她们!

有个问题想问问你。我仔细地权衡了一下,决定将疑问全盘说出。你看清楚莎琳娜了吗?

没有!宁队长对这个问题颇为吃惊,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去拉老女人那一把,就是想趁机看看莎琳娜的面容;我突然想起来,在自己走过去的同时,莎琳娜突然就把她的脸贴在老女人的身上,那个动作不但快,而且非常清晰!一瞬间很迅速地反应,一点都不像病将要死的人……

真的吗?听了这番话,我立刻感觉到一种极度寒冷的颤抖在四肢同时发作!

可是老女人的胳膊我试过了,无论手感、温度还是反应,都跟普通人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宁队长疑惑地说着。而且她虽然带着墨镜跟口罩,看不到一点表情,但声音中似乎没有什么慌乱。

有件事情,你发现没有?

什么?听到我变味儿的声音,宁队长惊诧地问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老女人跟我在山洞里的事情吗?她应该是没有影子的。我呆滞地说道。可……可今天,她们都有影子……

糟了!

10月5日2:05

在宁队长突然意识到“糟糕”之后,立刻用无线电联系已经护送莎琳娜母女离开的救护车车队,连续地呼叫几辆车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他惊恐地问道:现在几点?

2点05分。

他们离开多久了?

差不多20分钟!有人仔细算了一下。这里(指公园)离市立医院不过15分钟的路程,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应该到了吧,应该到了吧……宁队长自言自语着,马上又召集四辆警车满载警员迅速出发。

我依然被强制安排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车上路后,宁队长不放心地再度联系前方的车队,却发现无线电已经毫无回音,他急忙拨通警员的手机,连播三遍之后,里面传出了让人绝望的哭泣!

紧接着,我们眼前再次出现了让人绝望的一幕——

宽阔的公路,即将到达十字路口的地方!

一辆警车仿佛突然遇到意外来不及刹车一般,狠狠地撞在公路边的隔离墩上,车头已经完全变形,驾驶的警员当场死亡,其他座位上的警员全部昏迷不醒!

另一辆警车似乎是急刹车停在救护车的后面,挡风玻璃粉碎!前排坐着的警员也已重度昏迷,后排坐的警员则不知去向。

而那辆押送莎琳娜母女的救护车后门大开,里面七零八落地躺着几具白衣人的尸体,所有的白衣都已被鲜血染红,每个人的喉咙都被撕碎,车上依然淋漓流淌着的红色液体,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新鲜的腥味。

而救护车的车头狠狠撞在一辆警车的尾部,那警车后尾的挡风玻璃也被震碎,一名头部受伤的警员正坐在地上背靠着轮胎,狠狠攥着手机,发出声声让人恐惧的抽泣!

我跟宁队长,以及其他数名警员,怀着一种极度绝望的难以表达的心境,从案发的最后现场一步一步地走向最前面,短短不过20米的距离,却艰难得几度走不下去!

一副副流血的面孔,一段段僵硬的身躯,一摊摊鲜红的热血,最让人恐惧的是那几乎同样安详平静的表情!这就意味着,攻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全部完成,很多人在毫无察觉间就已经丧命或者昏迷!这该是多么可怕而让人无法抗拒的杀伤力?!这些无辜的警员、医生们,在短短一刹那间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炼狱式的恐怖袭击?!

宁队长缓缓蹲到那个幸存的警员身边,先伸手一把卸出他腋下插着的手枪,然后轻轻揽过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那警员顿时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宁队长拍着他的肩膀,强忍着自己的悲恸,从嘴缝中挤出一句句尽量不带任何强迫性的话语,可那声调,依然阴沉地仿佛从死人嘴中吐出的尸气:

告诉我,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告诉我,第一辆警车哪儿去了?告诉我,这——这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那警员除了哭,已经什么都不会做!

告诉我!宁队长的声音突然从哭泣中冲击出来!告诉我……告诉我……

呜呜呜……

告诉我啊!你他妈的倒是说话啊!在短短几秒钟之后,宁队长噌地起身,一把揪起那警员摁在警车上,脖子上的青筋顿时要被血管涨爆:他妈的说话啊?!你不是他妈的什么警校的高材生吗?给我说话!……

众警员急忙将宁队长拉开!

正在这时,几名警员突然从公路旁边的小路中跑出来,在回到现场看见眼前这一切之后,其中几个人当场跪倒在地!

接着,一阵慌乱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一辆警车又突然从远处疾驶而来……

2:35

为避免对受害警员的过度刺激,跟几名神志相对清醒的警员的对话,是在警局展开的。现场已经交给后续赶到的警察与医疗队妥善处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辆车的幸存警员:马上到十字路口,前面的车速开始放慢,等待后面的救护车,就在我们的车刚刚减下速度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面狠狠撞了我们一下,当时就听到后面的挡风玻璃破碎的巨大声响,玻璃碎片直接飞到前面……

第三辆车的幸存警员:我们两辆车,紧紧跟在后面,就看见救护车根本没有打减速灯,却突然一个急刹车,车门在一瞬间同时直接敞开,里面噌地跳出一个黑衣人直接踹在我们车的挡风玻璃上,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后面的车害怕撞上一个转把,躲避不及撞在路边……

在这之前,你们没有发现救护车里有什么异常?

所有警员:没有,救护车没有发出任何异常情报。

事故发生后你们做了什么?

第三辆车的幸存警员:救护车里两个黑影跳下来之后,迅速向马路旁蹿去,我们急忙下车去追了……

第二辆车的幸存警员:发生后,我们立刻下车察看,一看到有人追出去,我们也立刻追上去……

第一辆车的警员:我们在听到后面的巨大响声后,立刻参与追击行动……

开枪了吗?

第三辆车的幸存警员:因为我们是最早追出去的,只有我们开了……

第一、二辆车的幸存警员:太快了,很短时间内就彻底不见人影……

击中目标了吗?

第三辆车的幸存警员:似乎第一枪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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