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范蠡听了西施一番说话,知他言语之中,含着责备之意,不觉暗吃一惊道:“小小女子,生长乡村之间,听他所言,竟有绝大见识,并且抱着忠义之心。若得此女进往吴国,不但容貌美丽,足以倾动夫差;便是这般见识,和他那伶牙俐齿,能言善道,也足以添越国一臂之助。不知她可肯舍身报国,往吴一行否?待我将言语打动她,看她如何。”

想毕,启齿言道:“下官此番来到诸暨,并非闲游,正是为了国家大事而来。”

西施道:“相国既为国家大事,理应在官衙之中,办理要政,因甚来这荒僻乡村,且又独自一人,并无驺从,究因何故?”

范蠡道:“越王欲报会稽败衄之耻,石室见囚之辱,卧薪尝胆,苦身焦思,已有十载。欲思实行报仇,无奈吴国正在强盛,谋臣伍子胥尚未除去,强兵猛将完全俱在,区区越国,欲与相抗,万难得志。因思商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尚在殷。以小敌大,以弱御强,非有内间不能成功。故命下官四处访问奇才异能之士,出类超群之人,使往吴国,以行内间密计。下官奉命之后,奔走国中,涉历严壑,到处搜求,细心延访,已阅半载。十余日前方至诸暨,故尔到此闲游,以消胸中积郁,并访贤能之人。”

西施道:“原来相国为国求贤,不惮风尘劳顿,车马驱驰,如此勤劳,可敬!可佩!但不知相国在这半年之中,曾物识得几多佳士,荐拔了多少贤才?”

范蠡道:“这半年中,虽也得遇几位贤人,只是可以担任内间重寄的,尚在延访,未知何日始能相逢。”

西施道:“吾越受吴之辱,人人切齿,妾虽女子,亦思报复况在须眉男子之中,岂无一二豪杰之士,为国忘身,担任重寄么?妾身看来,非无其人,还是相国延访未周所致。”

范蠡道:“下官今日遇见小娘子,意欲将这副千斤重担,加在小娘子身上。倘念国恩,慨然担任,便是越国之幸了。”

西施愕然道:“相国之言,意何所属?贱妾蓬门弱质,安能担当重任?相国何得以语言相戏?”

范蠡道:“实告小娘子,下官奉越王之命,并非访求贤士,乃是访求绝色美女的。”

西施闻言,容颜改变,正色说道:“相国之言差矣!越王方脱羁囚,得返故国,正宜励精图治,力求振作,以为报仇雪恨之计;今使相国访求美色,难道欲图娱乐,竟不以国计民生为意么?越王果有此心,相国正应强颜谏诤,竭力阻止。如何反尊奉命令,为之到处延访呢?贱妾初时,以为相国乃越之忠臣,据此事看来,相国实谄佞之臣也,妾误矣!兴谄佞之臣,哓哓何为?”

说罢,拂然欲行,连溪边所浣之纱,也弃置不顾了。

范蠡慌忙阻止道:“小娘子,休要发怒。越王命下官访求美色,并非自己娱乐,乃是献往吴国,行内间密计的,小娘子莫要错怪越王。”

西施闻言,重又止步道:“相国休得当面欺人,内间重任,非英雄豪杰之士,不能受此重寄,要那美貌女子何用?”

范蠡道:“只因吴国气焰正盛,兵精粮足,谋士忠臣,布满朝廷,虽有智谋之士往作内间,一时也难得利,必定迁延下去,未知何年何月方可有成。越王报仇心急,欲于十年之内,将吴国平为池沼。一向并无机会,今知吴王已将姑苏台,改造成功,大广宫室,以图欢娱。欲乘此时机,选择美女,献于吴王,使之荒氵㸒酒色。徒他民穷财尽,越国始可乘机取事。但所献的美人之中,必须有一二出色丽妹,博得吴王的宠爱,才能使他迷惑心志,无恶不作。然后再进谗言,杀其忠臣;引他**,耗损积聚;导他用兵,结怨邻国;诱他巡幸,虚其都城。

吾越乃可出其不意,乘虚而入,以报大仇。如今美女虽已选了许多,只少个忠肝义胆,相貌无双的美人,承担这千斤重任。

下官方才所言,便是为此。未知小娘子可肯舍身报国么?”

西施不俟言毕,即慨然作色道:“妾虽女子,颇知大义,自闻吾国为吴所败,越王且远适异国,为人臣妾,便已忿恨无穷。今既用妾报仇,敢不勉力自效。相国如果尚须美女,妾有闺中密友名曰郑旦,与妾容貌相仿,亦可同去,以收指臂之助。”

范蠡大喜,拱手致谢道:“蒙小娘子慨然允诺,且荐举闺友,为国效力,非特下官感激不已,想吾越国,上自越王,下至百姓,亦莫不感激小娘子了。即此一言为定,明日当备车马前来迎接。”

西施一口应承,绝不推辞。范蠡遂与西施作别,径回诸暨城内。西施亦收起所浣之纱,回归家中。

未知范蠡果来迎接西施否,且待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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