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是快门的声音。

杨念殊拍下照片, 点开看了一下。

陆行的嘴微翕,整张脸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有种奇幻的感觉。

仿佛镜头后面的不是真人, 是一个摄人心魄的魅魔。

啧啧, 杨念殊暗叹,果然是搞摄影的,摆个姿势都这么色气。

他关上手机, 问道, “行哥, 你周末来学校干什么?”

“追你啊。”

陆行说的很自然, 他的神态很轻松, 眉目舒展, 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杨念殊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想, 老狗玩不了新把戏, 一个梗要玩一年, 说点新鲜的好不好。

“你到小树林来干什么?”陆行见杨念殊没有说话, 问道。

“看杨二胖。”杨念殊吹了一声口哨,不到一会儿, 一只肥硕的松鼠从树上跳下来,落到杨念殊肩膀上。

“看吧,我弟, 杨二胖。”杨念殊把松鼠从肩膀上薅下来, 捧到陆行面前。

“哦。”陆行淡淡地看了一眼, 并未变现出很大的兴趣。

杨念殊:??

那天晚上闹着看杨二胖,还用了他那么多流量,现在就只有一个“哦。”

至少也应该有个“哇”吧。

“你究竟到学校里面干什么啊?”杨念殊坐到石凳上, 把杨二胖抱在怀里,食指在毛茸茸的大尾巴上打圈圈。

“老师让过来有点事。”陆行说道。

“晚上有空吗?”杨念殊一边逗松鼠,一边问道。

“有。”陆行回答地很爽快,“有事吗?”

“请你吃火锅。”杨念殊说道,“我十八,过生日。”

“不是明天吗?”陆行说道,“今天才21号。”

“我提前请客不行吗?”杨念殊说道。

明天他满十八岁,到了结婚的合法年龄了。

虽然还有两天的时间考虑,但是大体结果已经出来了。

杨念殊非常不情愿,可还有什么办法能筹集杨树的医药费呢?

早知道这样,当初刘龙假惺惺要卖房子的时候,自己就不该拒绝地那么干脆,就应该答应让他卖房子,看他怎么下台。

唉,想多了,杨念殊勉强笑了笑,“给你一个惊喜。”

“可以。”陆行笑笑,“就我们俩?”

“叫上高兴和耿直吧。”杨念殊说道,“上次说好的。”

大家高高兴兴吃一顿,就当告别单身了。

“唔。”陆行垂着眼,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在小树林坐了一会儿,杨念殊把松鼠放到树上,跟着陆行去找耿直和高兴。

耿直和高兴的寝室在二栋。

跟着陆行,杨念殊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寝室。

“哎呀,稀客。”耿直打开门,看到陆行站在门口,赶紧把他让进来。

寝室里只有高兴和耿直两个人,其他两个同学回家了。

进门的时候,高兴正在洗衣服。

原本只有陆行一个人,没想到杨念殊从陆行身后跳出来,做了个鬼脸。

一点也不吓人,反而挺可爱的。

高兴端着脸盆,睨了两人一眼,“念殊,你怎么跟着陆行过来了?”

“我生日,请你们吃火锅。”杨念殊说道。

“生日?”上次只是听说杨念殊要请吃火锅,没想到是杨念殊生日。

高兴放下脸盆,有点手忙脚乱,“我都没准备礼物。”

“不用礼物。”杨念殊说道,“就吃个饭。”

“他明天才生日。”陆行说道,“可以明天补上。”

“哦。”高兴瞄了陆行一眼。

他知道陆行最近在相亲,慌着结婚。

耿直把陆行的后宫资料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是陆行完全不为所动,就是一个百年一见的性/冷淡。

现在这个传说中的性/冷淡,经常出现在一个漂亮的Omega身边,要说陆行对杨念殊没企图,高兴是怎么都不会相信。

“十八岁啊,可以结婚了。”高兴嘿嘿打趣两声,假装收拾东西,实则时刻观察着二人的表情。

陆行微低着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杨念殊听到结婚二字,轻轻地抿了一下嘴。他的眉头皱在一起,又快速恢复,眉宇间那一丝愁苦,却未完全消散。

陆行这是——要逼婚!

高兴手一抖,差点把盆子给摔了。

“怎么就扯到结婚了?”耿直拿出纸杯子,接了两杯水递过去,“行哥,你的婚事敲定了?”

陆行看了杨念殊一眼,冷淡地说了一声,“没有。”

杨念殊听得云里雾里的,陆行也要结婚了?

豪门结婚都是什么家族联姻之类的,早早定下婚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杨念殊想着,偷偷看了陆行一眼。

陆行神色如常,看不清喜怒。

高兴听了陆行的回答,蹲在一旁暗自观察,满脸不相信。

趁陆行去厕所,高兴把杨念殊拉到门外,神秘兮兮地关上门,又把杨念殊带到楼梯口。

“什么事?”杨念殊对于高兴的行为,有点迷惑。

“没什么。”高兴清了清嗓子,关切地说道,“念殊,婚姻大事,要考虑清楚,不能盲目啊。”

杨念殊拧着眉心,反问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高兴说道,“这事儿,我比你先知道。陆行虽然长得帅,家庭条件也不错,但是冷冰冰的,也不知道冷热。虽然你和他之前......,但是现在社会那么开放,也没有规定那啥了就必须结婚......是吧?你还那么小,要考虑清楚。而且我觉得陆行也不是真心的,完全是因为他家里......”

“等等,高兴,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完全没听懂啊?”

杨念殊本来以为高兴知道他要结婚的事。

毕竟隔壁班还有个嘴碎的刘祯云,有人知道也不奇怪。

没想到高兴说的,好像是说陆行要和他结婚。

简直荒谬。

“念殊,你怎么这么单纯。”高兴恨铁不成钢,“陆行家庭背景复杂,嫁入豪门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你要想清楚。”

杨念殊刚想张嘴反驳,忽然一个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高兴,你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懂!”

陆行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将高兴最后一句听到了。

高兴慌张地看了陆行一眼,嘴巴闭得绑紧。

不能背后说人,古人诚不欺我。

这陆行不是上厕所吗,怎么那么快?

陆行上前两步,看起来像是要发火,声音有点冷,“你解释清楚!”

高兴梗着脖子不认输,杨念殊觉得,他们很可能又要打起来。

杨念殊尬笑了两声,开个玩笑缓和气氛,“高兴以为我俩要结婚呢。”

“你听谁说的?”杨念殊扯了高兴一下,对着陆行说道,“高兴瞎说的。”

高兴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嘟囔了一句,“瞎说啥?他不是马上就要结婚吗?难道不是和你?那我刚刚说结婚的事,你为什么要皱眉?你别怕,陆行要是欺负你你别闷在心里。”

杨念殊想说什么,张开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高兴!”陆行厉声打断高兴的话。

他的眼神很冷,鼻翼微微抖动,双手紧捏成拳,像蓄势待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看陆行这个阵仗,如果不拦一下,后果可能很严重。

杨念殊冲上去,拦住陆行,把他往外推。

~

陆行很生气。非常生气。

但他好像也没搞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高兴没说错,他确实急着要结婚,唯一说错的是,结婚的对象不是杨念殊。

杨念殊挨着陆行,坐在楼顶的天台上。

“行哥,我发觉高兴挺爱脑补的。”杨念殊笑笑,“稍微一个动作,就会被他错误解读。”

“他一直都这样,想象力非常丰富。”陆行从裤兜里拿出烟盒,取出一只烟叼在嘴上,“以前他十二岁生日,家里人神神秘秘要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他以为家里出了大事瞒着他,又不敢问,在我面前哭了一周,还说不读书了要出去打工养家。”

陆行想起以前,笑了笑,“不过他没说错,我确实快要结婚了。”

杨念殊转过头,身体往后面一仰,满脸的不可思议。

陆行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真的。”

杨念殊转过头,静静地听着陆行说话。

“我爸有点败家,不善经营,耳根子又软,经常被人忽悠着搞一些新兴产业。”陆行简单地介绍了家里的状况,说了爷爷的遗嘱,“我妈怕他把陆家败光,催着我赶快结婚之后好继承家业。”

“那你结婚对象找好了吗?”杨念殊问了一句。

“没有。”陆行转过头,盯着杨念殊。

他的眼神幽深,眼珠颜色偏暗,冷淡的眸子里看不清楚情绪。

就这样默默注视着杨念殊,看得杨念殊有几分不自在了,才吐出口中烟雾,笑了笑,不快不慢地说道,

“这不等你长大呢,童养媳。”

杨念殊闻言,笑了笑。

想不到有钱人也有结婚的烦恼。

不过他结婚是为了给杨树筹集医药费,陆行结婚是为了继承家产。

这样一衬托,感觉自己好惨。

想到这里,杨念殊也笑不出来了。

既然陆行把家里的私事都说了,自己这烦心事也想找人聊聊。

杨念殊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也快结婚了。”

陆行以为他开玩笑安慰自己,接了一句,“你也要结婚继承家产?”

“不是。”杨念殊说道,“我可能还比你结得早一点。”

“是吗?”陆行看过来。

杨念殊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表情却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嗯。”杨念殊说道,“可能明天上午就去结,我……”

杨念殊正想详细说杨树的病情,刘龙帮他牵线搭桥,卖身救母,耿直一声吆喝打断了他。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耿直从楼梯间窜出来,“走吧,我们收拾好了,出去吃火锅,肚子都快饿扁了。”

“嗯。”杨念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走啊,老陆,你楞着干什么?”耿直走上前,把陆行拉起来。

陆行低着头,还在想杨念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有外人在,又不好开口问。

高兴一直都是这样,一惊一乍,脑补帝。陆行早就习惯了,也没有再生气。四个人走在一起,气氛还算和谐。

学校后门好几家自助火锅,耿直推荐去绿满家,五十一个人,饮料酒水随便喝,味道还将就。

杨念殊觉得可以接受,走到前台买了票。

四人去的早,占了一个靠窗独立的位置。

锅还没端上来,桌子上的菜都堆满了。

杨念殊拿了一盒鲜橙多喝,手里端着碗蛋炒饭,看着桌上琳琅满目全是肉,问道,“拿这么多,吃得完吗?”

“可能还不够呢,吃自助就是要吃够本儿。”耿直笑道,“念殊,你没吃过自助吗?怎么就开始吃饭了,先多吃点肉。”

耿直说着,往桌上放了两大盘鱼头。

高兴跟在他身后,手上抱了一箱啤酒。

就连陆行,冷着脸,一副生人忽近的气势,手上都端了一盘五花。

杨念殊很少在外面吃饭,确实没有吃过自助餐。

绿满家是火锅自助,餐厅里也提供各种各样的熟食。他端着盘子在餐厅里溜达了一圈,觉得什么都好吃,每样都想尝一尝。

鲜红的锅底沸腾起来,杨念殊把能倒的荤菜全部倒进锅里。

高兴开了四瓶啤酒,一人一瓶,倒满杯后,举杯相碰,

“生日快乐!!”

“谢谢。”

锅底再次沸腾之后,大家都埋头猛吃。吃完一锅再下菜,喝点酒,等锅沸腾。

几个回合之后,大家也吃得差不多,停下筷子休息,喝两口酒,说几句话。

高兴满脸通红,额上全是汗,他端着酒杯,对着陆行,说道,“对不起,行哥,我不该在背后说你。”

陆行笑了笑,想说没关系,刚准备开口,发现高兴的话没说完。

“但是。”高兴看了一眼杨念殊,“你仗着念殊脾气好,老是欺负他,我觉得不对。”

最后还嘟囔一句,“就不能换个人欺负吗?”

陆行和杨念殊都笑了,不知道高兴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当事人都在场,最后一解释,高兴闹了个大红脸。

高兴自罚了三杯,又单独敬了陆行一杯,“行哥,我祝你结婚顺利!”

高兴捏着杯子,强行和陆行的杯子碰了一下。

杨念殊伸出手,三人碰了碰。

“唉,念殊,高兴祝老陆结婚呢,你凑什么热闹?”耿直喝点酒就上身,不止脖子,全身都红透了。

“我也要结婚了。”杨念殊笑道,在众人的惊讶中,他挑挑眉,略作轻松地说道,“不是和行哥。”

酒精是一种神奇的催化剂,平时胆小内向的人,在酒精的怂恿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把所谓的面子、里子、顾忌、不好意思全扒拉下来,藏在身后,杨念殊把自己家那点破事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说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

高兴听完,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你,说的都是真的?!这都什么年代了?”

杨念殊脸颊添了一末醉红,弯腰,从箱子里又拿出一瓶啤酒。

陆行始终未发一言,安安静静地听着杨念殊说完,伸出手,按住他,“少喝点。”

“没事儿,我酒量好,从小喝青稞长大的。”杨念殊笑了笑,把手从陆行手里抽出来,拿开瓶器把啤酒开了。

“咔嚓”一声脆响,酒瓶开了,白色的泡沫从瓶口冒了出来,顺着绿色的瓶身,流到桌上。

杨念殊静静地看着泡沫从酒瓶里翻涌、流淌、一直到慢慢变少、消失,只剩下褐黄色的液体。

大家都没有说话。

唯一的响动是锅里的翻滚的红油,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啪”地一声,陆行把火关了。

终于安静了下来,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陆行拿过杨念殊手中的啤酒瓶,给他斟满,又给自己斟满,举杯和他碰了碰,缓缓地说道,

“念殊,你和我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礼成,送入洞房![/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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