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舍的天台上,江岛小雪伸起了懒腰来。向上望是清澈蔚蓝七月的天空,向下望则排列着仍旧恬睡未醒的街道。放晴的日子里,从位处大冢高地的这学校望向远处的建筑物,便会浮现出如同富士山一般的姿态。

星期日的早上就是这样了。

一边望向下面那些从夹杂在高楼大厦中的古旧民居的二楼伸出来晒晾的衣物,小雪像有重大发现的吟沉着。

虽然在这间学校攻读了两年半,但这次还是第一次在假期时上来天台。

七月五日。尽管是星期日,今天却是仍旧保留战前传统的名女子中学、天川中学的百周年校庆。上午举办由新进评论家松木宪一郎教授所主讲的演讲会,下午则是高中话剧组上演阿嘉莎克莉丝蒂的“童谣谋杀案”。

小雪是高中三年级学生,属于话剧组。为了进行练习,提早返校来到天台上。

练习了好一会,从橙色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香烟包,忍不住的拿了一支。这包香烟是昨晚乘单车去附近的便利店购买的。

用手挡住了风,以平价打火机点着香烟后,便倚偎着栏杆吸了数口。紧张的心情也平伏过来。

突然的,天台的门给敞开了,眼前并出现了鲜艳的黄色。

——是向坂典子。

向坂典子去年刚大学毕业,是新任的英文科老师,同时也是话剧组的顾问。穿上黄色套装也相当合适。

看见典子突然出现,小雪慌张地把吸着的香烟掉在脚旁并用鞋踏住。

“给我看见了。”向坂典子目露笑意,走近并伸出手来,“像你那样的优才生也这样吗?”

小雪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了刚开封的烟包,不甘心地交给典子。

“还有打火机。”

“不是经常的。”

“我知道。假如是经常的,又怎会开封成那样啊。”打量着烟包的典子说,“只是在旁边开了。”说完便以比小雪更熟手的从烟包里取出一支,点着以后便连同打火机一起归还。

“不是要没收吗?”

“只是要一支。”典子笑着说了。

“怎么嘛。慌张的抛掉损失了。”

“可是不可以大意啊。如果碰巧给川口看见便可能要停学。那个阿伯是以此为乐的。”

典子所说是川口是训导主住的老教师,而向坂典子也是这里的毕业生。

“嗯,会注意的了。”小雪一本正经地回应,并把烟包再次收入口袋内。

“真令人怀念。我也是经常来这里吸烟的。全部人也躲在洗手间里,我却不太喜欢。在蔚蓝色的天空下,不是很好吗?”向坂典子倚偎着栏杆吐着烟,望向旁边的小雪。散开的头发落在白皙的面颊上,小雪觉得典子的侧面非常优美。

“正有同感。”

“总感觉我们很相似。”

“是吗?”

“看见你,我便想起过去的自己。”

“老师也曾是话剧组的组长吧,在一年级那时,从三年级的同学武传那里听闻的,说有一位很厉害的前辈。”

“大概不是好的传闻。”

“这个任随想像好了。”

“当川口知道我作为教师归来大吃一惊了。”

“哈哈,想当然了。”

“怎料得到我会当起教师来呢?我也干不了想干的。”

“想干什么?”

“写剧本。”

“呀,明白了。但是为什么干不来?这次的原创剧本非常好嘛,主题又清楚,我认为已经是专业的了。”

“评判们好像不是那么想啊,尽管参加了各式各样的比赛,可是最后还是落选,也没有公司聘请。”

“那么没奈何便当了教师?”

“正是。瞧不起了吧。”

“完全没有这回事。最讨厌那些太有热诚的老师,我喜欢草包哩。”

“说得好听嘛。对了,收到了今天松木教授演讲的讲词吗?”

“松木先生的?收到了。”

——充满了讽刺的微笑。

“那个人好像很受年轻女性欢迎。”

“但在电视镜头前却有呆板的感觉。”

典子笑得弯起身来道:“那个人一兴奋便会口齿不清的,你喜欢这类型的吗?”

小雪苦笑着道:“只限于在电视上,可是我想,他真的是那个松木晴美的父亲吗?”

典子冷笑:“有同感。”

“真的是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身为青少年心理专家,便应该了解自己女儿的心理,好好地教导她。完全是奈不了那个晴美。”

“凭她的演技,想要担当莱索恩吗?必须要有好气质嘛。我也不行哩。”

“事实上身为导演,我也不希望她演罗杰斯夫人。只是既然拜托她父亲主持演讲,假如不给他女儿演出跟着的话剧,也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演的是最少台词的角色,但暗中有人说是向坂老师偏袒她吗?”

“好像是有。”

“抱怨也算了,只要可以完成演出便已经难能可贵了。对了,晴美扮演那个出场不久便被杀的角色也算了,你的又怎样呢?”

小雪毫无表情地道:“不很好啊,因此要来到这里偷吸平常少沾的香烟,现在已经很紧张了。”

“沃格雷夫法官是主角哩,希望你可以提起劲去演。”

“嗯,知道。”

小雪这么说的时候,天台上的门给人粗暴地打开,话剧组的砂川睦月出现了。她是演出隆巴德上尉的高中三年级学生。

砂川睦月喘着气跑过来。

“老师在这里呀,已经找得没命了。”

典子仍然依偎着栏杆慢慢地问:“怎么样?那样慌张的。”

“刚才光代的母亲拨电话来……”

典子拉紧着面:“什么事?”

“不好了。从家中的梯级跌下而骨折,真难以致信。”

向坂典子在话剧组的房间里,一边显露出呆了的表情一边在踏步打转。全体集合了的组员以难以形容的目光一起望着典子。

房间在L形校舍的东面,以前是缝纫室的宽阔房间。

砂川睦月如同自己的事般回答:“睡眼惺忪的从二楼梯级踏空,然后跌了下来。”

“那么是右大腿骨折吗?”

“是。由救护车送走,据说需要治疗一个月。”

“假如不是在演出当天的早上受伤便好了。”

江岛小雪冷静地道:“老师,埋怨也没有用,还是赶快找寻别人代演阿姆斯特朗医师吧。”——球磨光代原是扮演阿姆斯特朗医师。

“虽说是代演,但阿姆斯特朗医师的角色有很多台词,三年级生又全部担任了演出,一年级生又太勉强了。还有谁可以做吗?”典子望向二年级生,可是谁也没有作声。

典子目无表情地再提高声量:“没有任何人吗?”

各二年级生则只是无奈的对望。

典子看着腕表咕哝:“演出时间是下午一时,现在才记台词和排练是不可能的了。”

扮演布洛尔警长的望月瑞穗道:“而且那件阿姆斯特朗医师的服装也是依照光代的体型做的。”

典子沉思地道:“是啊。光代的身材是颇高。”

“假如没有阿姆斯特朗医师话剧便演不成了。这套话剧是由十位客人齐集而成的,纵然无奈也要终止演出了。”以冰冷声音说这句话的,正是身材娇小的松木晴美。

典子狠狠的瞪着晴美道:“终止?要这样吗?”

“可是……”晴美紧闭嘴唇,望向好友西田莉佳和佐久间美莎。

和晴美互相睨着对方,典子继续道:“为了演出这话剧,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其他老师,你知道吗?最初认为那出场人物一个接一个死掉的杀人剧是荒谬的人,占了职员室的大半。没有重复再重复的说服,也得不到演出的许可。而且你又知道写那剧本需要多少时间吗?为了今天又反复的排练,说在演出前终止不是开玩笑吗。”

晴美以讥讽的语气道:“纵然这样,阿姆斯特朗医师又由谁来扮演呢。假如受伤的是我便好了,因为我的角色只有一两句台词,而且便很快被杀掉,就连一年级学生也可以演得到,可是阿姆斯特朗医师却不是那样的哩。”

典子以针锋相对的姿态斩钉截铁地道:“好。由我来演吧。”

众组员一同齐声叫:“呀——”。

“为何‘呀’?不是没有办法吗。由于是自己写的剧本,台词已经牢记在脑中,我与光代的身材也近似,那套服装也合适,现在只有这个方法了。”

虽然组员还在哄动,但典子大概不会推翻已经决定的事情吧。

“那么便这样决定了。接着还要排练,完成准备后再来这里集合。”典子不容分说的宣布后,组员一边仍窃窃私语,一边却如同牧羊群般鱼贯离开房间。松木晴美好像忿忿不平的回头望向典子然后才离去。

“呀,是了,小雪。”典子叫住了最后离开的小雪,“那道具斧头……?”

“是……”

“那要使用真正的。”

小雪茫然问:“真正的?”

“我一直也感觉利用银色纸张做的道具只是像幼稚园游艺会那么儿戏,因此从熟悉的朋友处借来了以前用过的实物,并不太重的,我认为那才有真实感。”

“嗯,明白了。”小雪好像已了解的点了头,接着又问,“那医师的事,没问题吧。”

“说什么?”

“没有什么。是那代演的事,那么急促。”

“放心吧。纵使舞台倒塌下来,演出也不会终止的。”

“是的。”

“我一直盼望上演克莉丝蒂。就是剧本,在高中时一直都只是构思便兴奋了。”向坂典子把目光望向了远处。

“是吗。”

“所以,无论如何也希望上演。就算是失败也无所谓。”

“我明白。”

典子如同恳求的姿态道:“所以,请协助我吧。只能够依靠你了。”

“我也会尽全力的。我很喜爱这戏剧,希望可以让它成功。而且沃格雷夫法官和阿姆斯特朗医师便在剧中也……”小雪说完后便微笑着走出了房间。

上午十一时,松木宪一郎的演说已经开始了,讲题是“以后女性的生活方式”,内容大概是“以后的女性再不会被家庭所束缚,而应该走出社会”等合适女子学校的话题。松木的讲词既有适度的幽默,又有适量的资讯,给人非常良好感觉。但或许全部听众也是女性的缘故,过于着重避免刺激女性的神经,并没有太大过失,只是小雪感觉不到这是演讲者的真心说话。完全是好像水在耳边流过一样,松木的声音如同温水般在四周潺潺的流动。

因为感觉太浪费时间,无聊的小雪离开了座位,想利用这段时间再读一遍剧本。小雪演出角色的台词最多,而由于是扮演老人,有数次特别的的对话,是难演的角色。对松木的演说完全缺乏投入感,内容又没有新意,小雪已完全记挂着下午的话剧。小雪离开演讲礼堂行到主校舍的东翼。

位于东翼的话剧组房间有两个出入口,其中一个是通往主校舍外的,平常午饭时间也有组员在房间内进食午餐的。想独个儿读剧本,现在只有那里了。

一边想着,小雪已来到房间前面,正要把玻璃门敞开,却透过玻璃看见另一通往校舍走廊的门刚关闭。是谁来过了呢?尽管看不见身影,但确实看见了门的关闭。大概是在小雪要进入的同时,有人走了出来。

再仔细看,小型冷藏柜的门稍微敞开,是因变旧了而不容易关闭的冷藏柜,小雪想是有谁开了冷藏柜吧。离开房间时还是紧闭着的,那么说来,刚离开的是哪个组员了,在冷藏柜内,放有给组员饮用的果汁,和早上小雪自己做的红茶,这放入酒瓶的红茶正是话剧中的重要道具。

为了谨慎,小雪查看了冷藏柜内,看不到有异状便把门紧闭了,然后正要拿起剧本之际,通往走廊的门给敞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啊,是小雪。”松木晴美以充满惊讶的神情站在门前。

“高城老师。”

听见有人叫住自己,刚在翻阅剧本的高城康之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在上午演说的松木宪一郎。

“呀,松木先生。”

高城康之正坐在主校舍与礼堂之间庭园的长椅子上,匆忙的站起来剧本便掉落地上。松木敏捷的拾起了交还高城,并以父亲的表情招唿道:“小女承蒙照顾了。”

身为数学教师的高城同时也是松木的女儿晴美的班主任。在松木的演说结束了后的中午时份,早已在主校舍的研究室用过午饭的高城,一直在看从典子借来的剧本。

“你的演说非常出色。”

松木宪一郎坐在长椅子上,好像不好意思的搔着头。从学生时期便锻炼游泳,如同运动员般浅黑的脸相配着洁白的牙齿,感觉年轻得不像是已有十七岁的女儿。虽然应该已经过了四十,但假如是给不认识的人看,也许会认为三十二岁的高城更是年长。

蓝色没有杂纹的衬衣,相配淡灰色的领带,完全是都会式的鲜明感觉,再加上渗透出来的青春笑容和像少年的纯真,受学生和年轻女性欢迎也不是无道理的,因此在这两三年间,松木已出版了多本关于青少年犯罪心理的著作,并且全部也给放在书店中畅销书藉的专柜。

高城一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松木的样子一边想着,突然听见松木宪一郎问:“这是下午那话剧的剧本吗?”松木望向高城拿在手中的剧本道,“虽然我也说过要借女儿的看一看,可是因太忙碌而未有阅读。剧本和导演也是向坂老师担任吧。”

“嗯,说起来,向坂小姐好像也是你任教的大学的毕业生吧”松木点头说道:“是啊。对了,究竟那话剧的内容是什么呢?有点难为情的,我完全未读过克莉丝蒂的原著。”

“大纲是这样的。有十名男女收到了伪造的信函,在被邀请前往的孤岛上发生仿如童谣‘十个小黑人’一样的谋杀,十人一个接一个的给没有露面的凶手杀掉。首名牺牲者是叫马斯顿的青年,喝了拌入氰酸钾的威士忌酒而”噎死“,接着的是叫罗杰斯夫人的女性,给服过量安眠药致死。第三个是已退役的将军给重击,第四个是叫罗杰斯被斧头噼死,第五个是叫布伦特的年长女性给注射氰酸钾,第六个是前法官给射杀时穿上了礼袍。第七个是医师,给射杀后投进大海。第八个是前警长,给大理石人熊击破头部。然后第九个是陆军上尉,是给射杀的。最后便只剩下一名年轻女性……”

“那样说来,那位女性便是犯人了。”

“可是错了。虽然那位女性最后吊颈自杀,但是当警方到达孤岛的时候,发现她吊颈时使用的椅子却已经给处置掉了。”

“啊,那怎么可能?是除了那位女性以外,还有谁在岛上吗?”

“可是,在岛上除了那十名男女以外是没有别人的,这是根本的设定。”

“那么,谁是凶手?”

高城佻皮的笑道:“呀——看话剧便知道真相了。”

而松木也爽朗地笑道:“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高城继续道:“根据剧本,彻底的把在小说出现的孤岛舞台限定在屋中的客厅,全部也是各登场人物在客厅中的对话。这样的安排虽然缺少了实际的杀人场景,但是反而更具备细致的推理味道,我认为这也是显露话剧特色的有趣构思,而且主题也可以清晰地全面表现出来,那便是‘由谁,怎样制裁没有被制裁的犯罪’。”

“没有被制裁的犯罪!”

“无论如何,以自己双手同时负责剧本和导演也是相当有趣。尽管克莉丝蒂这部作品在推理世界是经典的,但它也有一定的通俗性,对于读者说来也很容易了解,并且对于演员说来也容易演绎。只是由于登场人物全部死掉,职员室内的反对声音很多。”

松木苦笑道:“的确,在名校的校庆活动中上演也可能不太好吧。”

“可是最后还是给向坂小姐的热情所打动。”

“那么说来,当时高城老师也站在向坂那边吧,从晴美那儿听见的。”

“虽然是杀人剧,但这部作品表达的并不是随意杀人,而是有其必然性存在。十个人全部被杀,尽管克莉丝蒂以轻松的手法处理,可是‘没有被制裁的犯罪’这个主题,再深入探讨便会体验个中趣味了。”

“原来是这样,观众也会感觉有趣哩。预祝演出成功。”

脑海中浮现出向坂典子的脸,高城咕哝:“会成功的,必定。”

“哟,时间快到了,走吧。”松木望了腕表后便站了起来。

礼堂中已经座无虚席,又像蜂巢般嘈杂不停。这时突然宣布由于原定扮演阿姆斯特朗医师的学生有突发事故,那角色将会由向坂典子代演。听见这消息后,松木和高城不约而同地对望着。

“厉害啊,向坂负责了剧本和导演,再加上亲身演出,完全是活地亚伦一样。”松木微笑着说。

不久,幕被拉开了,嘈杂的观众也静了下来。舞台上是客厅的布景,中央放了敞开的窗帘,配上波涛的声音,表达出是在岛上的房屋。

装饰柜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八时四十分,旁边的桌子上则放有威士忌酒瓶和酒杯。围着桌子的是排列好的椅子,而下边再有一张小桌子,上面并排了十个黑人的木偶。

“食物不坏嘛。”说着出场的是扮演马斯顿的西田莉佳。接着,扮演阿姆斯特朗医师的向坂典子玩弄着袋表出现了。

“酒也可以哩。”

一个接一个,其他剧中人物也出场了。有些坐在椅子上,有些则站立各处。

“啊,是有趣的玩意。”马斯顿走近下边的小桌子,取了一个黑人木偶道,“是黑人木偶。”

戴上金色假发、扮演莱索恩的佐野圭子问:“有多少个呢?”

“十个。”

“是那首十个小黑人的歌谣。我的房间挂了这歌谣的词。”

“我的也有。”

坐在椅子上扮演隆巴德上尉的砂川睦月道:“我的也有。”

其他人也说同样的话:“的确是这首歌谣。”

莱索恩走到舞台的中央,向观众席哼起这歌谣:

十个小黑人外出用膳,一个噎死了还剩九个。

九个小黑人熬夜到晚,一个睡过头还剩八个。

八个小黑人去丹文玩,一个留下来还剩七个。

七个小黑人砍着柴枝,一个砍自己还剩六个。

六个小黑人玩弄蜂巢,一个被蜂刺还剩五个。

五个小黑人热爱法学,一个入法院还剩四个。

四个小黑人前往海边,一个被鱼吞还剩三个。

三个小黑人进动物园,一个被熊抱还剩两个。

两个小黑人坐太阳下,一个晒焦了还剩一个。

一个小黑人给遗弃了,上吊以后一个也不剩。

“不是挺有意思吗?”

“真是孩子气。”这么说的,是扮演沃格雷夫法官的江岛小雪。

站立在窗旁,扮演年长女士布伦特的浅冈和子听着波涛声道:“很让人舒适的声音哩。”

莱索恩以尖锐的语气道:“我却感到讨厌。假如是大风雪便不好受了。”

布伦特道:“在冬季这里应该不使用吧,冬季里也没有佣人。”

“即使不是冬季,佣人也不常雇佣吧。”

“幸好有奥利弗夫人雇用的两名佣人。她们的厨艺不坏。”

“奥文夫人雇用的也还可以。”

布伦特惊讶地道:“奥文?”

“嗯。”

“我不认识名叫奥文的人。”

“可是,的确是……”

刚好扮演罗杰斯的川合利惠拿了咖啡出来,开始分给各人。正当咖啡分好了之际,突然不知从何处发出了说话的声音。

“各位请安静。”

大家全部吃了一惊,前后左右地张望着,又彼此对望着。

“你们被控告犯有下列罪行。阿姆斯特朗医师,一九二五年三月十四日,你导致路易莎玛丽克利斯死亡。布伦特,你……”

那个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宣布了全部十人的罪行。

“你们还有答辩吗?”

声音停了下来,各人也像化止不动。

“扑通”一声,罗杰斯的拿在手中的盆掉落地上,与此同时,又听见“呀”的一声尖叫。隆巴德走上前,扶起了扮演罗杰斯夫人的松木晴美。

也许是女儿演出的缘故吧,高城感到旁边的松木宪一郎特别紧张。

在马斯顿的协助下,隆巴德让昏倒的罗杰斯夫人躺在椅子上。

阿姆斯特朗医师走近观察后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莱索恩道:“究竟是谁说的?”

“完全是……”扮演退役麦克阿瑟将军的佐久间美莎颤抖地道,“无聊的家伙。”

与小雪扮演老人的技巧相比,还是二年级的佐久间表达老人的角色并不透彻,露出了原来的声调,变成少女的声音。

莱索恩大声叫:“是谁?是谁?不是我们啊。”

隆巴德向四周张望了一会,向后方消失了,不久便拿着一卷录音带回来。

“这个是在隔邻的房间内找到的,还有一座旧放音机。”

阿姆斯特朗医师道:“太恶作剧了。”

老法官以低沉的声音道:“你认为真的只是恶作剧吗?”

“假如不是恶作剧那又会是什么?”

“嗯,究竟是谁播放录音带的?”

这时,躺在椅子上的罗杰斯夫人苏醒了问:“我……”

阿姆斯特朗道:“已经没事了。”

罗杰斯夫人身体也抖动着道:“那个声音……那个可怕的声音……好像是神的审判者一样的声音。”

老法官对罗杰斯道:“你还是陪伴你的太太回房休息吧。”

医师说句“我也来帮忙”后,与罗杰斯扶着罗杰斯夫人从椅上站起来后一同离去。不久罗杰斯和阿姆斯特朗医师回来了,医师向各人道:“已经让她喝了安眠药了。”

众人同时沉默。

始终是前法官沃格雷夫以领袖的气派建议:“虽然我不了解这里的主人为什么集合我们到来,但想来这个人也是不怀好意的。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岛吧。”

罗杰斯略为不安地道:“可是岛上好像并没有船。”

“一艘也没有吗?”

“是啊。”

“那么如何能够和外面联络?”

“明天早上应该有人来送邮件吧。”

“那只好待明天才离去了。”

年青的马斯顿却冷笑着道:“不是太没胆量吗?好像侦探小说似的,我要在离开前把这个谜解开。”他一边说一边走向舞台中的餐桌旁边。

法官冷淡道:“像我那样的年龄,对你说的侦探小说完全没有兴趣。”

“给定律束缚的生活是枯燥的,我却歌颂犯罪。”马斯顿从着威士忌酒瓶倒出一杯大概是红茶什么的,然后举起酒杯笑道,“为犯罪乾杯。”说完后便整杯喝了下去。

——呀。

那是最初的杀人。观众席中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纵然只是话剧,但是看到杀人场面观众也感觉起劲。

马斯顿呻吟着捏紧咽喉,酒杯不其然从手中掉下,歪曲着头像极其痛苦似的。

松木轻声对高城道:“演技很逼真啊。”

高城点头回答:“是啊。”

虽然料想马斯顿会捏着咽喉倒下来,可是他并没有倒下,只是走了两三步,然后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样子非常真实。

这是演技吗?虽然没有人那么说出来,但疑惑的波浪就如同向水面投石般在观众席中开始扩散,甚至各演员的脸上也呈现不相信的表情。

“是有些不寻常。”松木道,“什么事呢?”

高城也同意:“是有点奇怪。不知西田同学怎样呢?”

观众开始骚动起来,所有人也感觉有特别事情发生了。突然从舞台上有人叫:“把幕拉下来。”

——是向坂典子。

舞台上向坂典子呆住了,虽然不自觉地叫把幕拉下来,但事实上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

西田莉佳的苦楚并不是小事,纵然是演技也太逼真了,总是有些奇怪的,而且在典子的剧本里,这个场面只是简单地处理,而没有安排西田那样仿真的演出,因为根据高级职员的指示,不可以强调现实的杀人,当然典子也不是希望强调剧中杀人的场面,因此在排练时西田只是着捏紧咽喉倒下,可是现在却……

幕已经落下了,在观众的骚动声中典子也惊醒过来。

“怎么样,西田?”

典子走向瘫痪在椅子上的西田莉佳,把她抱了起来。脸色就好像死人般的苍白。从喘出来的气息感到了杏仁的味道。

杏仁?典子冷汗直流。难道是……校医中谷政子应该在观众席内……“赶快叫中谷医生来。”

典子一边抱紧西田一边大叫,接着便好像有谁从舞台上奔跑出去了。

典子无言的望向小雪,小雪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大概现在的我也是那样的神情吧。从高中已开始的构想,说服各反对老师的坚持,重复再重复的排练,全部在这一瞬间给破坏了。

很快中谷政子与其他老师已赶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样?”执事的首席教师也是不知所措,而经验丰富的中谷

医生以冷静的态度说:“立即召救护车到来,还有也要通知警方。”

其中一位年长老师问:“警方?”

中谷医生也不回答,只是拾起了掉在地上的酒杯,并拿近鼻子嗅着然后道:“是氰酸的气味,里面真的放进了氰酸,给那孩子喝了。”

全部人的脸色也发白了。

不久后,救护车和警车便到达了,话剧当然终止,而校庆活动也取消了。

西田莉佳给抬上了救护车,而除了与话剧有关的人以外,全部的人也在警方的安排下逐渐离去。

小雪等人离开了舞台聚集在台下,正接受着警方的询问。

带少许白发、身材细小、年约四十岁名叫皆川的警官对向坂典子问:“放进酒瓶内的是什么?”

典子一脸苍白的回答:“是红茶。”

“是什么时候,由谁准备的?”

典子相反的问道:“里面有什么?”

皆川警官慎重地说:“虽然未经过详细分析还不能够确定,但根据气味我想是氰酸化合物。”

典子手掩着嘴叫:“是谁干这样的…………”

此时,一名高瘦的年轻警官走向皆川警官报告:“刚从医院来的电话,西田莉佳已经去世了。”

皆川警官面露沉痛的神色,而各人也显出哀伤的表情。松木晴美更双手掩着面,大概因为她和西田莉佳是多年的好朋友吧,而在晴美附近的佐久间美莎也开始饮泣起来。

“氰酸化合物是混杂在酒瓶内的红茶之中吗?”小雪问。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皆川警官脸上,皆川却只是点头。

“红茶是我早上准备好便倒入酒瓶的。”小雪清淅的说明。

皆川警官问:“当时放在哪里?”

“放进了房间的冷藏柜内。假如是有谁放入毒药,那便可能是在各人离开以后而房间没有人在的时候,大概是松木教授的演讲会期间,因为后来便已经有人在那儿,以后把毒药放入红茶内是没有可能了。”

“所说的演讲会是?”

对于皆川的询问,典子简单地说明了。

“进出房间的方法是怎么样?即使不是组员也可以进入吗?”

“我想如果是有意是可能的。出入口有两个,可以从校舍内进入,也可以从校舍外部进入。”

“门没有上锁吗?”

典子摇头道:“两处也没有上锁,而且由于今天是校庆活动的缘故,有很多学生家长前来,即使是外人进入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

“在那位松木教授的演讲会期间,你们也在礼堂吗?”

“不是全部。有些人在礼堂,也有些人在别的地方排练话剧,或进行发声练习。”

“假如这样,窥准时机进入房间向冷藏柜内的酒瓶下毒,校内各人或外人也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皆川像是已确认地说。

“大概是吧。”典子从口中咕哝。

这时,小雪正思索要不要说出曾经在演讲会期间离开了礼堂走到房间去?

在进入房间时,是有谁从房间走了出来,接着便看见松木晴美进去了。那么松木应该看见那人,因为松木是从校舍内的走廊去到房间的,所以也应该与那人遇上。可是晴美依然激动地哭泣着,现在大概不可能详细说明了。

“那个……”虽然小雪是想说,但也总感到犹豫,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皆川警官继续问:“原本计划喝那酒瓶内红茶的除了只有西田以外还有谁吗?”

典子即时回应道:“只有西田,没有别的人了。”

皆川眼眉稍微抽动。

“事实上在克莉丝蒂的原著,马斯顿喝的毒药并不是放在酒瓶里,而是凶手在罗杰斯夫人倒下之际,乘着混乱把毒药放入马斯顿的酒杯内,但这却是不能够在有观众目睹的话剧中进行,因为不希望观众在最后一幕之前知道凶手是哪个人,所以改变了原著的设定,编成毒药是早已放在酒瓶里,那样观众便看不见是谁下毒了。只是采用了这个新设定,别的人便不可以给安排喝酒瓶中的红茶了,因此计划喝那些红茶的只有西田一个人。”

“原来如此。知道这计划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由于这是写在剧本内的,只要看过剧本,谁也会知道只有西田喝那些红茶的。”向坂典子说完后便把剧本交给皆川警官,然后继续道,“所以,把毒药放入酒瓶内的人明显的从开始便是以西田莉佳为行凶目标。可是为什么需要费力的放毒药入冷藏柜内的酒瓶呢?只要放入西田日常在房间使用的杯便可以了。”

皆川依然沉默的翻阅着剧本。

“可是我不了解,有谁那样憎恨西田莉佳呢?西田的性格开朗,是个讨人欢喜的好学生,也受很多低年级的同学欢迎。我无法相信这样的人会被下毒。”

皆川抬头望着典子和众人,接着问:“谁对西田的案件有头绪?松木小姐,你怎样?你是西田的好朋友吧。”

典子望向泣不成声的松木晴美。晴美像被惊醒般抬起头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莉佳在初中时便已经很受人爱戴,可是说到憎恨却……”晴美又开始饮泣着道,“只是,为什么莉佳会喝完整杯混有氰酸化合物的红茶呢。我曾听说过,氰酸化合物这东西即使含在口中也会给刺激得吐了出来,为什么莉佳不会吐出来呢?”

“虽然仍然未确定是不是氰酸化合物,但确实是如同你所说的。”

晴美战战兢兢地道:“难道,莉佳是自己……”

“自己?你说是自杀?”

“假如不是那样,又怎么会吞下那种东西。”

“自杀吗?那又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晴美猛然摇头道:“那我便不知道了。”

典子也语气坚定地说:“不会是自杀的,特别是在舞台上。因为西田非常有责任感,必定认为假如自杀便会使我们反复排练、期待完满演出的话剧变得一团糟,因此万一真有自杀的想法,也应该不会选择这个方式的。”

正在沉思的小雪忽然道:“便是因为责任感强,所以莉佳才会喝下那杯有毒的红茶。”

典子摸不着头脑地问:“怎么说呢?”

“正如晴美所说,应该会注意到喝入口中的氰酸化合物,而莉佳不把它吐出来却勉强吞下,是因为不希望把话剧弄至一团糟。”

“……”

“当发现红茶有不寻常的时候,话剧早已在进行中,她的一举一动也给极多观众注视着,因此便只好继续演出马斯顿喝完整杯红茶后倒下的一幕,否则若是吐了出来,便会破坏话剧的演出。凶手大概早已把莉佳这性格也计算入内了吧。”

那天晚上的八时三十分。接到了突如其来的电话。

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后,对方没有作声。

“喂。喂。”

依然沉默。

正认为是恶作剧之际,突然听见生硬、低沉、像是少女的声音。

“杀人犯!”

听见这声音,那人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那如同冰一般冷静的少女声音继续传来说话。

果然不出所料。看见她时,便已经感觉到不会就此了事。

在那人的头中,绝望感便好像泼出墨汁那样扩散。

“如果你不希望你杀人的事实给别人知道,请在月底前把五百万送进这个户口吧。”

“五百万……?”

“那不是你不能够支付的金额吧。”那声音冷笑着继续道,“假如在限期前还未把钱送进,我便会向警方说出看见的事情,到那时你必定……比较起来,支付金钱便可以解决问题,岂不是更好吗?”说完这句后电话便中断了。

那人依然拿着电话听筒呆立不动。五百万,的确那不是不能够支付的金额。可是这不会是一次的,即使依从对方的要求支付,也不能保证勒索会就此结束。无论付出多少金钱,对方也只会不断地敲诈下去。

这恐惧在那人的脑部延伸。

不能不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了。

松木晴美放下电话听筒后,便取回电话卡离开公众电话亭,乘上停在一旁的脚踏车赶回家。进入客厅时不见父亲宪一郎,大概仍然在洗澡吧。走到街外挂电话的事父亲应该并没有注意到。

刚坐下沙发来,电话便响起来了。

松木宪一郎以毛巾抹着湿了的头走进客厅,看见晴美正拿着电话听筒和谁轻声地谈话,才发现父亲走来,便慌张的说句“再见”后挂线了。

“从谁来的?”

由于走出浴室时恰好听见电话铃声因此那样问,但是晴美避开了父亲的目光,只答了句“美莎的”。尽管说是同班的佐久间美莎,可是宪一郎并不相信晴美的说话。

假如是与美莎交谈,应该不会才发现父亲出来便那样慌张的挂线。美莎经常打电话来,即使父亲在旁边也不介意,说着无聊的话题。

也许,纵是佐久间也是佐久间美莎的哥哥阿宏吧。宪一郎虽然那样想,但也没有追问下去。日间在学校发生的可怕事件已经让晴美变得激动,假如在这里再有微言,便可能会一触即发的如何狂乱起来。不知是否遗传了亡妻的体质,晴美狂乱起来的时候是抑制不了。

正在这样想着之际,晴美说句“我去睡了。”便离开了客厅,很快的便听见踏上梯级的声音。

宪一郎感觉松了一口气,从柜内取出葡萄酒倒了一杯,然后坐了下来看电视。

正在专心看着电视的宪一郎,那时完全没有留意到晴美走下梯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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