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需要杂念少,但并不意味着不能有任何念头。一个人怎么可能永远不起任何念头呢?念头耗费人的元气元神,好比洪水猛兽,越是围追堵截,它们奔腾得越厉害,所以还需要有办法对它们进行疏导。这就要用到历代养生家说的“观想”。

我们不要以为这又是什么高深的“禅定”功夫。说白了,“观想”就是想象,在想象中看到一幕幕景象。我们为工作拟定一个计划,肯定会想象这个计划会得以实施,并收到良好的效果,会想象到实施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以及如何解决等。年轻人在去一个手工作坊面试的路上,会想象面试顺利通过,以后在工作岗位上干得特别出色,深得老板赏识和重用,然后娶老板的女儿……这些都是观想,它对人的作用是不可思议的,往往,当一个人以特别强的心力去观想某种情况的时候,境随心转,他观想的这种情况就极有可能变为现实。

人人都会观想,只不过有的观想是积极的,有的则是消极的。养生家的观想则全部是积极的观想,哪怕是不好的事情,也要往好的方面想,以此保持心灵的宁静和喜悦。这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了,不过,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普通的人也就不难做到,有的人甚至可以本能地做到这种完全积极的观想。

一个人在病中,观想是最多的。吃药的时候,他会观想药物在体内发生作用,吃进去后会修复人体的损伤,或改善人体的内环境,或杀灭病菌,最终把病治好。我小时候很喜欢做这样的想象:感冒的时候吃了点感冒药,我就想象这些药吃下去后化成无数的微粒,它们组成一支庞大的军队,在身体里面到处搜捕感冒病毒,零散的病毒,遇见就被杀了;有的地方病毒势力特别大,它们倚仗优越的地势,深沟高垒,很不容易消灭,于是我军就攻城,一场恶战,病菌被消灭了很多,我军伤亡也不少;病菌繁殖得快,新的病菌要不了几秒钟就长大了,可以上阵了,我军也从身体其他部分赶来增援。双方恶战了整整一个上午,正在人困马乏之际,恰好到了我吃药的时间,哈哈,这回可好了,我军又增加了一支庞大劲猛的生力军作为后援,敌人闻风丧胆,弃城而逃。我军乘胜追击……这样想的时候,心里就很快乐,吃药的时候,那心情就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元帅调兵遣将似的,自信胜券在握。那时候不懂事,只是胡乱想想,但现在看来,这些观想对治病是非常有积极作用的。

当然,有益于治病的观想,还不止上面那些。其实,我们身边的一切事物,比如太阳、月亮、大地、草木、河水等等,都可以被观想成治疗疾病的良医良药,也可以被观想成疗伤养生的能量之源。当阳光或月光照在我们身上时,我们可以观想这种光照进了我们体内,体内的环境也像大地天晴一样,心火升起来了,脾土暖了,肾水蒸腾起来了,肝木舒展了,肺金也不再被锈蚀。大地、河水是养育我们的,它们不仅仅是物质的存在,而是有灵性的,它们为我们提供物质能量,也为我们提供无形的精神能量。树木也是如此,当我们生病的时候,通过观想它分到一些生机,也给人很多的信心。对于学佛者来说,最能提供精神力量的,是对佛的观想。佛象征着宇宙间最高的安详和喜悦。

其实,不论观想什么,都是用它作为激发我们内心精神力量的一个工具,其治疗效果的好坏,取决于我们内心的智慧,也就是信心和开放性。在观想力量的作用下,我们放下了狭隘、僵硬的态度和感觉,而这种态度和感觉,恰似万病之源。正确的观想意念作用于身体,我们体内自然就产生了治病养生、益寿延年的灵丹妙药。

但可悲的是,现在病人的观想往往没这么乐观,他们进行的是有害的观想。癌症病人收到化验单后会想象以后将接受手术、放疗、化疗,最终无法治愈,痛苦死去,身边的人也在帮着这样想,于是这个人就生活在一个绝望的环境中:所有人都认为他要死。于是,要不了多久,他也就真的死了。有人提出“念力医学”,强调人的心念的治疗力量,其实用的就是观想的原理。

提到“正见”,可能马上就有人警觉起来。他问:“正不正,有标准吗?凭什么你的意见就是正的,我的看法就不正,就是邪见?”问这话的人心态就很成问题。这是什么?这是不服人啊,阴木禀性,伤肝伤脾。何况我们现在讲的正见,不是他理解的这个意思。

正见,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当下,不想过去,也想未来。“活在当下”,不是有很多人这么说吗?但他们的意思是,活在当下,我就是要当下及时行乐,啥都不管。这又不对,因为及时行乐,也是需要条件下才能实现的,比如你走在路上,怎么及时行乐?身无分文,又怎么及时行乐?

正见,是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的一种心理状态:我们此刻在做什么,就专心致志地做;此时此刻感觉到了什么,就专心致志地去体会,不想这之外的事情。这其实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专注”。只是“专注”这个词比较宽泛,因为专心致志地想从前的事情和过去的事情也叫“专注”,但就不叫有“正见”了。

过去的是烦恼,未来的是妄想,都是虚幻的;我们唯一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当下才是实实在在的。而当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未来做准备的。弟子季路问孔子对死的看法,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其实这也是在强调一种正见。你活着的时候做好当下就是了,死是未来的事,现在何必为之烦恼呢?

日常生活中需要正见,才能单纯、快乐、没有烦恼。

在病中,我们更需要正见。感到身体不舒服了,去医院一查,结果是一个挺可怕的病。如果这个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怎么办?很多人马上就心里不安了,主要是恐惧。他怕,怕病情恶化会有更大的痛苦;怕治不好,死了;即使不死,也怕治病会让他倾家荡产。其实这都是妄念,有这些妄念,人的心就虚了,就没有气力了。于是,这些烦恼的念头,使病人把自己残存的心力全部专注在自己的病痛上,他心里想的是病毒在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健康细胞,或是肿瘤在无情地扩散,步步为营,不可阻挡。他会变得非常非常敏感,有一点变化或痛苦,他就会在想象中夸大。

病中的心理状态非常重要。持戒修行的人都知道,就像醒着的时候能用十分功,睡梦中就只能用一分功那样,你不能保证你在梦中不胡作非为。所以,“夜梦验功夫”,如果在梦中都能不生妄念,言行如法,那这个人的修行就相当了不得了。同样,正常的时候如果能用十分功,病中就只能用一分了,病中心力不足,加上病痛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妄念全部涌起来了。

这时候,人应该怎么想?人真是愚痴啊,你在那儿一味地害怕、一味地烦恼,有什么用?病痛被强化了,原本虚弱的心更加上了恐惧和烦恼的重压,哪里还有什么战胜疾病的潜能?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吃毒药吗?

圣贤闻过则喜,如果我们在病中能保持正见的话,会感到生病也是一种快乐和幸福:首先,生病意味着我们的心是明朗的,身体出了问题能马上有反应。有的病人,从来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大病,一查出来就是某某癌的晚期,为什么,就是因为心主不明,感觉不到,身体也不能及时显示对应的病理特征,提醒人的注意。

其次,生病是对身心的一个警告,这时候我们会想,肯定哪里做错了,不然不会生病的。或者是行为上的过错,或者是心理方面的不端,或者是饮食起居方面的不健康,它们导致了疾病,我要好好忏悔,以后决不敢再犯了。有了这种忏悔心,警告也就会解除了。佛家讲病苦能“消业”,就是通过受苦把以前做的孽障消除,达到身心清静,所以他们生病的时候是很愉快的,他们会想象疾病是一把扫帚,扫除了自己身上的一切污垢,等那些污垢扫除尽了,身体上就又是清静的健康了。

再次,生病让我们放下世俗的东西,这时候,世间的事情都不会再来纠缠我们了,我们的心可以回到自身,学会放慢生活的脚步,欣赏生命的美丽和珍贵。此刻生命还是如花一样盛开着的,这样就可以让我们欣赏、让我们快慰了,至于何时花谢,管这个干什么呢?

如果我们在病中有这种喜悦,心境该有多宁静祥和!我们现在的医疗,很注重减轻病人身体上的痛苦,开刀有麻药,不疼。但是,对于心理方面的痛苦,却没有考虑如何减轻,甚至认为这个不重要。你想,病人浑身插着管子,连静脉都是模拟的,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害怕,会不会着急?谁的心经得起这样的煎熬啊?这时候医生必须好好开导,让他提起正见,这才是一剂消除心灵痛苦的良药。

我们在前面曾提到,很多知识分子因怨气太重而体弱多病,甚至英年早逝。但也有的知识分子不然,他们很长寿。这又是为何?我拜谒过很多这样的老先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豁达乐观,同时专注于学术,对自己研究的学科有一种由衷的热爱,乐此不疲,“不知老之将至”。

专注,也是用来熄灭思绪和烦恼的方法之一。一个人专注在一件事情上,就会熄灭其他的念头。当然,前提是,值得我们专注的这件事必须与自己的贪欲无关的,最好是正义的、有意义的事情。否则,如果专注于自己的贪欲,不仅不能熄灭思绪和烦恼,反而会使人进一步陷入更大的烦恼和病痛之中。

专注,是养生的良药,又是治病的捷径。

我国著名学者钱穆初到香港的时候,条件十分艰苦,病了,躺在新亚书院一间教室的地上,他的学生来看他,他说,他想看《王阳明全集》和《朱子语类》。这也太出乎学生们的意料了。但这样的病人,病都容易好。

古人讲,人生在世须“发大愿”,忘却小我,以慈悲之心去发愿做大事。至少,这样可以把注意力从疾病本身挪开。大事激发起人自身的潜能,疾病与之相比,微不足道。这就好比我们爬楼梯,平时要你爬到六楼,你会觉得有点高,但如果你要去十五楼,恰好电梯又停电了,你必须爬上去,这时六楼对你来说太低了,不知不觉就爬上去了。生病自愈,对于我们来说,充其量只相当于爬上六楼,很多人因此就没有爬上去;如果我们心里有爬上十五楼的决心,这点身体上的毛病还用放在眼里吗?

这类的例子有很多。好几年前,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有一个叫孙万鹏的人,爱好哲学。他认为,在认识论中,如果人类已经认识到的东西是“白”,没有认识到的东西是“黑”,那么,介于黑白之间的那部分就是灰,他立志要建立一门新的哲学,叫“灰学”,专门研究这一块。就在这时,他得了癌症,医生认为他只能活一年多。他很绝望,最后的愿望是能在临死前把以前对“灰学”的构想写出来。于是他辞掉工作,专心著述。构想是容易的,把构想写出来则是难的,他克服各种困难,买来大量哲学书,仔细研读、思考,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写作和研究上,癌症几乎被他忘了。就这样过了两年,他的书已经写了两部,但还是感觉言不能尽意,于是开始写第三部书。三年后,第三部著作告竣,而他还没有死。去医院一检查,他的健康状况居然良好。

有时候,疾病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你越专注于他,越哄他,他闹得越厉害;你不理他,他也觉得无趣,就不怎么闹了。在病中,你如果念念不忘这个病,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无奈,那么,疾病只能变本加厉地折磨你;你若专注于其他,心里把病忘了,病也就自讨没趣,甚至悻悻而逃了。

我们前面提到,恶语、恶念、恶性都会破坏身体的某些机能。比如讲脏话、粗话的现象,现代人明显比古人多,他们这样伤害自己但自己还觉察不到。其实,讲一次脏话和粗话就是动了一次恶念,也为产生更多的恶语、恶念和恶性埋下了一颗种子。长期下去,恶的东西成倍增长,这个人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状态就堕落下去了。所以,每说一句恶语,虽然是发泄了一次情绪,但更是增添了一分烦恼。

我们心里的善念本来就少,尤其到了病中,善念就更少了,怎样才能唤起善念呢?我只能教一个方法:念佛。

有一次跟一个对佛教毫无了解的朋友去寺庙,听到音响里一遍又一遍的“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他忽然说:“奇怪,这同一句词儿同一个调儿都重复了八百遍了,怎么就不觉得烦呢?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听呢?”我真为他高兴,多有善根的人啊!我们在街上,如果听到哪个商店里一遍一遍地重复某一个广告,早就烦死了。我们发现一首好听的流行歌曲,于是一遍一遍地听,结果听了几遍就开始觉得腻味。但听佛号则不然,即使是一个对佛教一无所知,对佛的功德一无所知的人,听到念佛也会很欢喜,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心灵深处有某种不可说的东西在与之相契合遥相呼应,那就是佛性,是善根。即使不这样解释,至少可以说明,念佛的时候,那几个字发出的音能对人的五脏六腑产生很好的震动,让人愉快。这就是最好的药。

每个人内心深处

,都是有善、有恶的,恶语呼唤出心里深处的恶,而良言则能呼唤出内心深处的善。由此我们知道佛教徒为什么要念“阿弥陀佛”了。阿弥陀佛普度众生,慈悲无限,他是一切善的标志。我们念阿弥陀佛的名号,赞叹佛的功德,体会佛的慈悲,观想佛的光明,心中生出无限的欢喜。这样,我们内心深处的善就被呼唤出来了。众生皆有佛性,善,就是我们内心深处的佛性。善良慈悲的佛性,至少能让我们看破烦恼,获得自在,这是小乘;它还能让我们舍弃小我,利益众生,获得更大的自在和欢喜,这就是大乘了。所以,念佛的时候,我们会觉得清净。每念一句佛,善念就增长一点,恶念就消除一点,内心也清净一些。想到佛为了众生舍弃了自己的一切,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想到佛宽容一切,慈悲为怀,我们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这样一来,杂念就少了,烦恼也少了。我们一心停留在佛这里,享受他带来的清净,心也就静下来了。

病是魔,佛可以降魔。这并不是说,有某个佛跟某个魔鬼挥刀动枪大战三百回合,而是说我们心里生起的佛性战胜心魔,战胜我们的贪欲、嗔怒和愚痴,斩断我们的病根,同时激起我们身心的活力,以助康复。

只可惜,这个方法不是人人都能用。倒不是因为不灵,而是因为简单的一句“阿弥陀佛”,很多人是绝对念不出口的,即使能勉强念一两句,内心仍充满了排斥和怀疑。为什么?因为他们心里不清静,还是一心扑在病情上,放不下。有人则虽然嘴上念佛,心里却仍不知佛为何物,不懂得去观想佛的功德和慈悲。这样的人,念来念去,佛是佛,我是我,善念在心底埋得深深的,怎么呼唤都不出来。对于这两种人,还是另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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